[架空歷史] 錦衣笑​​傲行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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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9-18 11:4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5 112026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4:50
第九章 初鬥嵩山派


    事實證明這查路引必然比什麼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或是衛道除魔等口號的殺傷力大的多,只見東海海砂幫幫主潘吼大叫一聲:“小的們,鹽巡來了抄傢伙!”雁蕩派高手何三七,則大喊了一聲:“小的這個月已經交過管理費了。”同時便下意識的彎腰伸手,想要抓起雲吞挑子跑路。

    只是這兩人剛喊完,才醒過味來,自己今天不是赴宴麼?怎麼查路引查到這來了。嵩山派那邊,騷動也不小,有不少弟子都是莊戶人家,佃客出身,有過進開封、洛陽打工經歷的,一聽這話,撒腿就要跑。結果被自家師叔費彬逮住打了幾個耳光,才穩住身形站隊。

    在場的嵩山派弟子門生里,領頭的是嵩山派掌門人左冷禪的二師弟托塔手丁勉,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鶴手陸柏以及坐第四把交椅的大嵩陽手費彬。這幾年嵩山派拜了大碼頭做靠山,勢力日強,嵩山十三太保在江湖上,各個是目高於頂的主。今天這事又是籌劃良久,只求雷霆一擊以奏全功。結果沒想到橫生枝節,出來這麼個少年郎亂喊一聲,就鬧的自己這邊陣腳大亂,面子上難免下不來。

    丁勉斷喝一聲:“何方小輩,也敢來此攪鬧,還不與我拿下了?”說話間已經用目示意,門下弟子千劍松史登達動手拿人。史登達在嵩山二代門人中,也算的上出類拔萃的角色,尤其為了這次行動,大家統一配發了新式長劍,都是從鎮嵩軍專用鐵匠爐拿來的軍品。手巧不如家生妙,好手拿了軍中利器更是如虎添翼,憑添幾分本事。只見他應了聲“遵令。”左手掐劍決,右手持長劍,亮個仙人指路的門戶,淵渟嶽峙,隱然已有幾分一流高手風範,朝鄭國寶道:“小賊,還不束手……”

    結果就擒兩字沒出來,那邊孫大用抽出繡春刀已經兜頭砍了過去,口中喝道:“你他娘的才是瞎眼的小賊!”

    史登達沒想到對方如此不講江湖規矩,自己剛拉開架子,場面話還沒說完。彼此之間怎麼也得交代下師承何派,有何履歷,才好動手過招,哪有說打就打的?有些手忙腳亂,倉促間橫劍招架,只聽一聲金鐵交鳴,但見火花四濺,地上已然多了半截斷刃。

    “這?這是怎麼回事?”史登達後退幾步,看著手中半截斷劍,頓時木立當場。這他娘的可是新劍,是軍械,是上​​好的兵器,怎麼一上來就被砍斷了?即使自己原來那口“嵩山二代弟子專用劍”也沒這麼不濟事啊。

    那邊費彬、丁勉同時看向陸擺,目光如刀,陸擺本來就又瘦又高,如同仙鶴成精。此時更是左右搖晃,彷彿真要振翅飛行一般,小聲嘀咕道:“你們別看我,這我也不知道啊。驗收的時候不這樣。”心裡則罵道:這也他娘的太黑了,便是給了我回扣,也不能做的這麼離譜,這讓我怎麼交代啊?

    鎮嵩軍成立以來,軍餉來源於地方自籌,而其坐鎮於開封,自然要在開封周邊就食,少林寺為此大受荼毒,這個日後自有交代。左冷禪出身開封望族,家財豪富,地連阡陌,商舖無數,又想把鎮嵩軍掌握在自己手裡,左家自然就是鎮嵩軍的重要餉源。

    可是光出不進,左家人也不能幹啊,於是便要想些辦法來彌補虧空。這鎮嵩軍的一切軍需,都採用集中採購,左家的幾個店鋪便是指定供應商。比如左冷禪的兄弟開著成衣鋪,於是鎮嵩軍的軍裝被服,都只能從這買

    再比如這軍械,統一是由萬勝鐵匠鋪製作而非軍中匠戶打造,萬勝鐵匠鋪如果從資料看,乃是百年老號,質量有保證,價格公道,而且跟左家一個永樂通寶的關係都沒有。但是如果有人仔細調查的話,會發現萬勝鐵匠鋪名義上的老闆只是個大伙計,他後面還有人,而他後面的東家,也只是個超級大伙計,以此七拐八繞,若是還沒迷糊的話,就能知道,這萬勝鐵匠鋪真正的東家,是左冷禪的公子左鋌。

    這次嵩山決定發動“掃風行動”,左冷禪就親自作出指示:為了保證部隊來之能戰,戰之能勝,後勤一定要搞好。軍械、糧台,絕對不能出問題,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就要追究哪個環節的責任。

    結果就敲定了,要為嵩山參與此次行動的弟子門人,統一更換最好的兵器,找有資質的鐵匠鋪接單。有左少的勢力,外加一筆豐厚的回扣,自然是萬勝鐵匠鋪中標,驗收的時候,那幾口樣劍確實不錯,物超所值,可是樣品和量產的總歸是有出入,結果就發生了眼前這一幕。

    孫大用一刀得手,連環出刀,逼的史登達左躲右閃,狼狽不堪。一旁有兩個相熟的師兄弟,雙劍齊出,為史登達解圍,哪知孫大用不閃不避,任由對方上劍直刺前胸,只聽“倉郎”聲響,兩劍只刺透了外衣,卻再也遞不進去。

    “鐵甲!這廝鳥穿了鐵甲。”那兩個嵩山弟子高聲喊道,心頭大驚。這年頭雖然大明律沒多少人遵守,但是鐵甲這條,江湖人可是不敢犯的,即使是潘吼這種鹽梟,也不敢私存鐵甲。畢竟販私鹽這種事,能靠罰款解決,存鐵甲這​​事要是發了,就等著死吧。

    嵩山派勾結鎮嵩軍,也無非是敢買出幾十張軍用強弓武裝本門,震懾其他同門,但是鐵甲這玩意也不敢買。眼前這漢子卻敢穿鐵甲,這得是多大的膽子,難道是魔教妖人?

    孫大用哈哈笑道:“小子們,讓你們見識見識,這叫佛郎機紅夷甲,你們那破劍扎一天,也休想扎進來。”

    鄭國寶喝了一聲:“老孫停手。”孫大用收了刀,退回鄭國寶身邊,只見鄭國寶搖頭道:“這麼半天,也沒把人砍死,真是不成啊。下回這剁人的事,還得讓辛烈治出手。”

    那叫辛烈治的,是個身材又高又胖的魁梧錦衣,在淮上鹽商王家練過大力鷹爪功,刀法上則學的是倭國林崎夢想流居合拔刀術,在鄭國寶隨身護衛里,以他武功最高。只是他為人不愛逢迎拍馬,因此不如孫大用得寵。

    那位張大人剛才嚇的面孔煞白,此時見架打完了,又來了膽子,站出來,對著鄭國寶斥道:“哪來的賊子,如此大膽?要知大明律嚴禁百姓私藏鐵甲,爾等乾犯國法,罪無可赦,還不束手就擒,難道還要拒捕麼?”

    鄭國寶也不理他,只問劉菁道:“菁姐,就是這人騙了你家許多銀子?”

    劉菁眼看自己一家都落入嵩山派手中,想著若不是因為這張大人擔保,自己家如何會落到這步田地?如今這傢伙又和嵩山派站到一起,出賣父親,更想起他曾經想讓自己給他做填房,越想越怒,道:“國寶,幫我好好教訓他。”

    鄭國寶點頭,一手扶著劉菁向那張大人走去,口中道:“聽說您是湖廣巡按?那正好,咱們親近親近。”

    費彬方想親自下場動手,可是丁勉一拽他袖子,搖頭小聲道:“我聽方才劉菁喊他做國寶,這個不可輕舉妄動,你怎知不是那個淨街鑼?”

    此時鄭國寶已經走到張大人眼前,張大人看他面色不善,後退兩步道:“你……你要做甚?你可知,我可是堂堂國朝命官,湖廣巡按,小事立決,大事上奏。帶著尚方寶劍,王命旗牌,先斬後奏……”結果他話沒說完,鄭國寶已然掄起胳膊,打了這個張大人一個滿臉花,劉菁將身子靠在鄭國寶身上,也飛起那條沒受傷的腿,正中張大人下身,踢的他一聲怪叫摔倒在地。

    鄭國寶聽那叫聲,下意識的將兩腿一夾,心道:菁姐當年幸虧沒對我用這手。吩咐手下道:“與我打,留口活氣能說話就行。”那張大人連同四個隨從頓時被一眾錦衣拳打腳踢,被打的鬼哭狼嚎,連喊救命。

    史登達此時換了口寶劍,奔了過來道:“爾等到底是何人,好大的膽子,敢毆打朝廷命官,你們不要命了?”

    鄭國寶冷笑道:“朝廷命官?他也配!無非騙騙你們這些無知土鱉…………劉三爺不是說您。湖廣巡按是姓張,不過可不是他這德行,如今張直指還在岳州呢,否則他哪敢上此來招搖撞騙。還命官?連公服常服都分不清楚的命官?再說巡按御史位卑權重,官止七品,他這個四品補服是怎麼回事?獬豸冠呢?神羊補呢?還巡按。還尚方寶劍,今歲朝廷下派的巡按,算九邊在內,誰有尚方寶劍?再說劉三爺這個參將,授何銜防何地?朝廷又哪有巡按宣封官聖旨的規矩?劉三爺本事再大,也只一白丁,以白丁直接授實授參將,如此一步登天的事,我大明還沒這先例。大明律凡詐假官、假與人官者、斬!還敢偽造聖旨,更是要死。而你還敢來救他,莫非是他的同夥?”

    丁勉咳嗽一聲,拱手道:“這位朋友,我等江湖草莽,沒什麼見識,實在是懂的有限,這官員真假也看不出。但不知您貴姓高名,好讓丁某結交一下您這少年英雄。”

    鄭國寶一笑,拱手回禮道:“好說了,兄弟我姓鄭名麒字國寶,京師大興人,中過秀才,包攬過詞訟,販過私鹽,擺過破靴陣。承蒙大興父老鄉親抬愛,送我個綽號淨街鑼。如今以錦衣衛指揮使銜治北鎮撫司事,怎麼樣,說的夠清楚了吧。這位老師,你們嵩山派的路引,到底什麼時候拿出來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4:55
第十章 俠客鬥惡霸


    眾人聽他報名,才知這是堂堂皇親國戚,大明朝的國舅爺,還擔著錦衣衛指揮使這等差使。只見廳堂之上,頓時跪倒了一大片,口稱:“草民參見國舅。”只有恆山派那幾個尼姑因是方外之人,當今慈聖皇太后又信佛,因此只是施禮,不曾下跪。

    所謂江湖人笑傲公卿慢王侯,視功名富貴如糞土,殺贓官斬惡霸,便是連天子都不放在眼裡,見了皇帝不磕頭。這種話說書先生用來換銅錢,門派招生時用來打廣告都行,但若是真信,那就是智商有問題。只要不是兵荒馬亂的亂世,江湖人面對官府,那就是只有乖乖磕頭認慫的份,越是大派越是如此。而最牛的江湖人,便是進入官府,有個體制身份的江湖人,那是武道最高境界,非等閒人能比。

    鄭國寶喊了一聲:“大家起來說話。”又對丁勉道:“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這路引是不是該拿出來了?”

    丁勉見鄭國寶與劉菁的親密舉止,便知這事要麻煩,嵩山派以前掌握的情報,只知劉正風有個嫁不出去的閨女,但是沒想到,這閨女原來是鄭國舅的相好啊。你要是早說,我們惹你幹什麼?國舅口口聲聲查路引,路引他們不是沒有,可是拿出來,也是被對方撕了的事,何必找那個難看?

    如今這事就成了騎虎難下,嵩山派,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此時乖乖認慫,轉身走路,或許能全身而退。可是這樣做,回山該怎麼交代?要知如今嵩山十三太保,除了左冷禪身為掌門坐鎮嵩山外,餘下十二家太保,有六家要負責嵩山警衛,屬於不可動用的力量,機動力量就是六個太保。

    按嵩山內部規定,六個太保分成兩個戰鬥群,每個戰鬥群為三個太保。如果平時江湖上的爭端,出了大價錢,或是有什麼交情,需要嵩山派去站檯面。只要錢出的夠多,或是確實關係夠硬,那麼去一個太保,這便是天大的面子;若是去兩個太保,那就是實在親戚才有的待遇了。至於三個太保,這就是出動了一個戰鬥群。這種規模的實力出動,就表示了嵩山派不怕犧牲排除萬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度。對方要么投降,要么就只有火併。

    後來這規律被江湖上的人總結出來,以至於只要嵩山出動三個太保,就能有求必應,予取予求,實際上還節約了嵩山寶貴的人力和經費。劉正風這賀客幾百,之所以不敢和嵩山派開戰,既有劉正風勾結魔教這個大帽子在,也是因為看到了嵩山三太保齊至,證明是來真的,而不敢出頭。

    今天自己這邊出動了一個太保戰鬥群,如果就這麼被國舅拍回去,那以後嵩山派太保戰鬥群的威懾力必然大受影響,於整個門派的發展計劃不利。更重要的是,於自己三人不利。

    嵩山派可以受損失,但是丁勉自己可不能受損失,如今左掌門不在,要是自己擅自做主撤退收隊,回去以後考評下下,今年的補貼、福利、南海劍派考察、去年的湯藥報銷全都報銷不說,還得在嵩山眾太保議事會上做深刻的檢討,接受其餘太保的質詢。

    可若說硬扛,目前看國舅帶的人是不多,可卻是能乾硬架的好手。手上有雁翎快刀,身上穿著紅夷甲,自己這面呢?本來此次行動動員弟子一百人,可是因為左掌門有話,保證後勤不出問題,對糧台一定要重視。大家的干糧是從左氏餅鋪統一購買的,結果因為飲食不潔跑肚拉稀,到衡山時,非戰鬥減員近三十人。剩下這七十人的功力,也大多只能及平時的六成。以這種陣容火併劉正風這種土豪還成,可要說和國舅開打,那傷亡得多大?

    要知嵩山派進入左冷禪時代後,左掌門的口號就是要打完美的勝利,追求的是零傷亡,零代價。當然口號是口號,實際上基本達不到,但是嵩山派內部以出戰的傷亡作為考核勝負標準的指標,這卻是事實。這次開劉府,嵩山派給的指標是傷亡十五人,而私下裡給丁勉透的底是最多允許死七個,傷員不許超過二十人。

    如果和國舅開片,傷亡能否控制的住,丁勉心裡也無把握。鄭國寶見他不說話,大喝一聲:“嵩山派不想交路引,亮傢伙!”那八名錦衣衛,已經把張大人那一行打的出氣多進氣少,聽國舅吩咐,齊聲應是,自肩上解下包裹,將包袱皮一抖,每人手中就多了一桿嶄新的鳥嘴銃。

    這東西不新鮮,當年嘉靖爺在位時,曾一年造鳥銃一萬支武裝浙兵使用。可是這八桿銃的樣式,與普通鳥銃頗不相同。陸擺不愧是久在鎮嵩軍採購軍需的主,一眼認了出來,驚叫道:“燧發快槍!”

    鄭國寶一點頭:“好見識。這東西叫燧發槍,你叫它快槍,也對。這東西比火繩槍快,還省事,邊軍不認火繩槍,卻任這玩意。嵩山派的幾位老師,莫非有興趣試試新?”一看這八桿快槍,丁勉的心裡又是一沉,這西洋火器的威力,非人力所能抗衡。任你武功再高,一槍打上也是個死字。雖然說這槍裝填不利,但是乒乓打上一通,傷亡肯定超標,自己回去怎麼交差?更何況人家腰裡還插著西洋轉簧手銃,到時候長槍配短槍,一通放下來,說不定自己都要扔在這。

    鄭國舅又伸手把那位已經滿臉是血的張大人提了起來,問道:“你這拐子,好大的膽子,難道不知犯下的是死罪?劉三爺堂堂英雄俠義,你怎的敢來打他的主意,是何人在幕後指使,若是肯說出來,說不定你減輕你的罪過。你且說說,是不是嵩山派指使的你出來當拐子,還在幕後給你當靠山,做你的後盾?”

    張大人被打的狠了,見這國舅如見妖魔,當下連連點頭,“國舅……英……英明。確實”

    史登達見他要說出嵩山派為幕後指使,心中焦急,猛然大喝一聲:“大膽拐子,還要攀扯好人麼?”將手中的長劍擲了出去,這一擲正中張大人後心,劍鋒從前心鑽出,那張大人一聲怪叫,登時氣絕。

    可與此同時,孫大用罵了一聲:“大膽嵩山派,竟敢行刺!”手扣扳機,砰的一聲槍響,史登達身子一震,頹然倒地。

    這眨眼之見兩條人命,丁勉直急的眼前發黑。他如何看不出鄭國舅是故意潑髒水,只是這髒水潑的正中目標,不過這沒什麼,就算姓張的指出是嵩山派指使又能如何?大明朝打官司也是要證據的,他能拿出什麼證據?史登達固然護門心切,可是這行事忒也莽撞,不是自己把刀柄送到人家手裡麼?

    果然劉菁啊的尖叫一聲,鄭國寶扔了死屍,後退兩步,駢指一指道:“大膽嵩山派,竟敢行刺本國舅!”

    赴宴的人中,原本就有人看嵩山派不順眼,但是卻無法與之爭鬥,此時見此情形,便有人小聲嘀咕道:“左冷禪這些年囂張跋扈,居然如今連皇親國戚都敢刺殺,簡直是不要命了。”

    孫大用更是迅速咬開紙殼,用通條把第二發彈藥捶進槍膛,對著丁勉道:“大膽強賊,還不伏法,難道真想要謀反不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4:56
第十一章 風波又起


    謀反這等大罪名,除了魔教,沒人擔當的起。嵩山派地連阡陌,商舖無數還有鎮嵩軍為援,這些都是事實。但是惹了朝廷,封你的店鋪、把你的田產抄沒,至於鎮嵩軍,無非是個互相利用的關係,又怎麼可能為了嵩山派就去造反?畢竟那是朝廷的營兵,不是你左家的私兵,到時候只要一中官一中旨,鎮嵩軍就能作為踏平嵩山派的開路先鋒。

    何況還有少林寺那等惡鄰,幾千僧兵若說抵抗蒙古入侵或許沒人願意去,要說打嵩山派,不用動員,馬上就能齊裝滿員的出發。這要是在荒山野嶺,僻靜所在,丁勉等人見抓破了臉,也大可大開殺戒,把國舅一行全殺了滅口就是。

    可今天有五百多赴宴賓客,誰還敢干這事?以嵩山派目前的實力,打贏這幾百烏合之眾還是有把握,可是要說把幾百人一起滅口,那就純粹是做夢。而這些人有什麼義務替嵩山派保守秘密?只要他們敢殺人,這幫人就敢去舉報。鄭國舅的妹子,敢去揪皇帝耳朵,敢去摘皇帝的善翼冠,摘他嵩山派千把顆人頭,又算的了什麼難事?

    至於張鯨等靠山,當然不會因為這件事倒台,可是同樣別指望張鯨會保嵩山派,犯不上。江湖人再強,也就是一塊破抹布,抹布太髒了,扔了就是,誰家也不會為了保一塊破抹布去付出什麼代價。

    丁勉權衡再三,高舉雙手,以示無敵意,來到史登達死屍之前,踢了一腳,罵道:“大膽妖人,潛入我嵩山門下,意圖破壞我五嶽聯盟與朝廷的關係,實在可恨!”

    又對鄭國寶道:“好叫國舅得知,這小子是我嵩山記名弟子,外門門徒,並無嵩山身份,不能算我嵩山的人。想是魔教派來臥底,意圖挑起你我兩家爭端的,國舅神目如電,識破奸邪,令他無所遁形,自取死路。我家左掌門,乃是張督公的門下,小的也是個役長,咱們都是替朝廷辦事的,還算的了同僚。劉正風勾結妖人,乃是他親口承認,這事無從抵賴。國舅爺您是貴人,不必攙和到這等俗事裡來,不如您帶著劉小姐,先到衙門休息,就把這裡的事交給小的處理就是。至於劉家家眷麼……也罷,小的豁出去了。便將劉正風的夫人釋放,您意下如何?”

    劉菁道:“呸!我爹才不曾勾結魔教,再說我弟弟、弟婦、侄子等等一大家子人,還有非煙​​妹子,都在你們掌握之中,如何只放我娘一個?”

    丁勉嘿嘿一笑道:“劉小姐,做人須知進退。這魔教的案子非比等閒,便是國舅,也要考慮清楚後果。不如適可而止,彼此臉上都好看,若是鬧翻了怕是誰都沒好處。要知王子犯法與民同罪,我嵩山派這一回剷除魔教吊民伐罪,乃為大義,能夠放你娘,已經是天大的面子,劉小姐可不要太過分了。 ”

    鄭國寶道:“好一個嵩山丁老師,有點口才,說的不錯。只是有一條,若是今日左冷禪在此,或可與我談談條件,若是邢尚智在此,也可與我講一講國法,你一個小小的東廠役長,算的什麼東西?也配和我來談條件?來人啊,與我搶回劉家家眷,誰敢阻攔,給他一槍就是,我倒要看看張鯨能把我如何?”

    若說張鯨,絕對是當下大明朝中,了不得的遮奢角色,他一方面身為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也就是所謂的督公,同時還掌握內承運庫,也就是管著天子的小金庫。朝臣對其飛揚跋扈多有不滿,屢有人彈劾,但都無果,可說是大明朝繼馮保之後又一權閹大璫。

    而且此人還能夠左右逢源,既是萬曆眼前的紅人,又是慈聖李太后的親信,還是皇后王喜姐的心腹,權勢之大,恩寵之厚,便是鄭國舅也未必有把握一定能贏他。再說,鄭貴妃與王皇后及王恭妃不對眼,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兩下里劍拔弩張,張鯨也犯不上給鄭國舅面子。丁勉畢竟還站著道理,便琢磨著,怎麼也能在國舅面前,保留一些顏面。釋放一個劉夫人,但是劉家其他家眷不放,這樣回去之後,對掌門人也好交代。

    可惜他忽略了一點,就是身份。他這個東廠役長,是東廠內部職位,在體系面前是得不到認可的。人們敬畏他是因為他身後站著東廠,而鄭國舅不怕他,則是因為他代表不了東廠。尤其鄭國寶這種人,那是大興縣里當過文混混,包攬詞訟販賣過私鹽的主,與普通讀書人大不相同,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個有功名的亡命勳貴。

    因此他敢耍賴,敢玩命,也敢顛倒黑白,扭曲事實。丁勉雖然有江湖手段,卻無混混經歷,結果便落了下風。只聽鄭國寶道:“勾結魔教?這個本國舅可沒有聽見,這事可得仔細審理,馬虎不得。還有這賣官的,被你嵩山派記名弟子殺了,便是臨時弟子,那也是你嵩山的臨時弟子,我怎知你們與這事有沒有牽扯?萬一你們勾結魔教,賣官鬻爵,等到把重要人犯劉正風一殺,到時候誰又查的清楚?因此這​​些人犯,由我錦衣衛代為看管,你們嵩山派就不要介入了。”

    丁勉急忙道:“國舅且慢。這劉正風與魔教長老曲洋彼此勾結,包藏禍心,方才他親口承認,廳中幾百好漢,都可為人證。這等大案,國舅爺還是迴避為好,免得將來呈報上去,您也不好交代。”

    鄭國寶邊聽邊點頭,忽然把麵孔一板,抄起桌上的一碗菜湯,朝丁勉頭上扣去。這丁勉武藝高強,遠在鄭國寶之上,見他動手,急忙將身子一縮,這一碗菜湯就扣到地上。不等丁勉說話,鄭國寶已經搶先罵道:“混帳東西,誰讓你躲的?”

    丁勉只覺得欲哭無淚,這還有沒有天理,幾時打人的還要求被打的不許躲了?鄭國寶卻似來了脾氣,讓劉菁找了把椅子坐下,駢指指向丁勉:“好你個混帳,依仗自己有些莊稼把式,還學會躲了是麼?我來問你,方才你說那死的記名弟子,是魔教臥底,意圖破壞五嶽聯盟與朝廷的關係是也不是?”

    見丁勉點頭,鄭國寶吐了口唾沫“呸!什麼東西?五嶽聯盟是個什麼玩意,它與朝廷有什麼資格相提並論?破壞五嶽聯盟與朝廷的關係?難道五嶽聯盟幾時與朝廷有了關係?你們嵩山派收些弟子門徒,教些拳棒,朝廷懶得理會,可是你們想與朝廷分庭抗禮,平起平坐,這便是找死。你左右不過是一草民,居然敢與我堂堂三品指揮使抗衡,眼裡還有沒有個尊卑?還是說,你們嵩山派已經跋扈到,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裡的地步了?”

    丁勉這才知道,自己還是疏忽了。也是這些年嵩山派走的太順,又有東廠這等大靠山撐腰,行事上不那麼謹慎,結果這回撞到這麼個國舅,就吃了虧。嵩山十三太保也好,五嶽聯盟也罷,在朝廷眼裡,又算的了什麼?他這些身份加起來,也還是個草民;哪怕他一隻手能打眼前這國舅十五個,在對方眼裡,自己也還是草芥。

    想到此,他頭上不由沁出一層冷汗,急忙跪倒在地道:“草民冒犯國舅虎威,實在罪該萬死。還望欽差念小的初犯,手下留情。”

    鄭國寶一聲冷笑,從腰里解下那支轉簧短槍,將一發子彈壓了進去,隨手就比在丁勉額頭處,口中道:“你說,我要是現在開槍,你這嵩山派的太保,會不會也成了外門記名弟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00
第十二章 魔教來襲(上)


    “放開我師父!”此時拿匕首頂著劉夫人後心的嵩山弟子,卻是忍不住,見自己平日奉如神明的恩師,跪在地上,被人用火銃指頭。看那意思,隨時可能被人把頭轟成個爛西瓜,控制不住心情,高聲喝斥。

    “放開我師父,我就放了這婦人,若不然,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劉菁見這嵩山弟子面目猙獰,心中擔心他傷了母親,忙道:“不得傷人!”又對鄭國寶道:“國寶,放了丁太保,別讓嵩山派的人,傷了我娘啊。”

    鄭國寶一聲冷笑,“姐姐,我若是放人,豈不是任他們拿捏?那還談個什麼救人?姓丁的,讓你的人把劉家人全放了。若不然的話,劉家人死一個,我就讓你嵩山死十個,我就不信,張鯨會為了你們這幫雜碎就敢惹我妹子不高興!大用,放炮!”

    孫大用應了一聲,幾個縱躍到了院中,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枚邊軍中的穿雲炮,拉響引信,只聽一聲銳響,一道紅色濃煙直沖天際。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嵩山派的人雖然不是斧頭幫,但也知道這玩意發射出去,待會國舅的援兵就到,按他這股狠勁,怕是當真說的出,做的到,真要以一命換十命的方法處置。

    觀禮客人中,華山掌門岳不群此時突然喝道:“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這話本是不錯。可是劉家婦孺何辜?若是動輒滅人滿門,還談何名門正派?丁師兄,還請你仔細斟酌,不可一錯再錯,墮了咱五嶽劍派的名聲。”

    陸擺見若是自己再堅持下去,帶出來的人真被國舅按十命償一命的規矩給宰了,那回山怎麼和左掌門交代?再說泰山、恆山要是也攙和進來,跟紅頂白,嵩山派不是被孤立了?

    於是他當機立斷,急忙道:“快快放下兵器,釋放劉正風家人,其他事,回頭再說。”他與丁勉關係不錯,腦子反映也快,這事失敗了,損失的是嵩山派的名聲,可要是惹了國舅,掉的是自己的腦袋。就算撫卹金再多,也是別人享受,多當幾年太保,光是拿商戶獻金,就什麼都有了。至於說接受質詢,到時候只說是鄭國舅出來橫插一槓子,這事的失敗,源於“嵩山派江湖信息蒐集六處”的情報不全,自己三人只承擔應該承擔的責任,剩下的事,就彼此扯皮去吧。至於華山岳不群,山水有相逢,將來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丁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有心拼了性命將這國舅斃於掌下,可是一想到家中還有比自己閨女還小的小妾,還有滿堂兒女,便有再大雄心壯志,也消弭於無形。聽到陸擺一喊,也算是給了自己台階,將來追究起來,可以說命令不是自己下達大,便附和道:“交人吧。”

    那名嵩山弟子見師父發話,只得收了匕首,其他嵩山弟子紛紛收了匕首,退到一邊。劉菁叫了聲“娘”。一頭撲進母親懷裡,二人其實分別時間不長,但卻是在鬼門關前晃了一遭,抱頭痛哭。劉正風只是恨恨道:“幾位師兄,這份大恩大德,劉某記下,早晚必要報答。”

    丁勉也不理他,只是看著鄭國寶頂在他額頭上的短槍,鄭國寶的槍口還未挪開,卻見外面跑進來幾個黃衣嵩山子弟,“大事不好了。外面來了許多莊稼人,凶悍的很,咱們的人剛一過去搭話,便被打死了幾個。”

    陸擺道:“國舅,人我們已經放了,您還請將人馬約束起來,彼此留些情面為好。”

    鄭國寶卻收了火槍,後退一步道:“陸老師,這農夫可不是我叫來的,我估摸著,八成咱是趕上民變了。”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看著那群大呼小叫的部下,劉汝國暗自搖頭,心中唏噓不以。終究不是自己在蘄州的那支部隊啊,眼下這些人馬,有組織無紀律,根本難堪大用。可是蘄州一敗,全軍覆沒,首領梅堂陣亡,連自己的家小都沒帶出來,連親兵隊都敗光了。在這支隊伍裡,他雖然名義上是首領,可部隊卻全都是言家的佃戶及宗族,一個外人,根本掌握不住部隊。因此饒是他揮舞令旗舞的胳膊發酸,可連一個看他的都沒有。

    後世YY小說主人公穿越到古代,振臂一呼,喊一聲打土豪,就能引的無數老百姓簞食壺漿,為王前驅。這個只能說是主角光環作祟,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振臂一呼的後果,只能喊來巡檢,然後被送去明正典刑。老百姓憑什麼聽你的?我家世代種張大戶的田,做他家的佃戶,我們才有地種,才有飯吃,如今要去搶張大戶,我們還有沒有良心啊?錯非是反固死,不反亦死的亂世,否則老百姓哪那麼容易造反。

    即使到了那種亂世,你站出來一呼,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身份。這就彷佛紅星的浩西哥與牛欄山的喜鵲哥對砍,一個路人甲站出來喊:“大家有話好說,都是出來混的,有什麼話不能坐下,喝茶講清楚。”看看有誰會理他。沒有比他們更大的背景,或是幾百個小弟,怎麼鎮的住那兩路人馬?造反同理,一個不知所謂,沒幾個人認識的小癟三,有什麼資格統帥群雄,逐鹿天下?因此,往往是小說中充當低階嘍羅小BOSS的小土豪,更容易成為起義軍首領。

    劉汝國出身工匠,做過武術教頭,能舉重數百斤,耍得一手好槍棒。每到一處,就公開進行武術表演,靠教授槍棒結交百姓,為人又豪爽耿直,崇俠尚義,人稱“鐵面太師”。按今天的話說,就屬於有活力的社會組織中,高管一級的人物。在蘄州跟隨梅堂起兵,大敗之後,他本想到太湖召集宗族,再行舉義。可到了衡山縣時,卻被雷家埠巡檢言登山留住,邀來共謀大事。

    言登山是衡山縣言老太公的兒子,家中也有大片良田,大筆的家私,按說不會幹這殺頭謀反的勾當。只不過言家與劉家田地接界,結果幾次搶水,都被劉正風帶的劉家軍打的落花流水,吃了大虧。言老太公一怒之下,不惜血本,把兒子送到與嵩山派合作辦學的神岳武館學徒三年,圖的就是掙一個嵩山派認可的朱印許可出山證明。又花了一筆錢,為兒子運動了一個嵩山派內門弟子身份,得名言登山,從此便算做嵩山副掌門湯英鶚的門徒。

    可問題是江湖上湯英鶚的門徒太多,畢竟只要六百兩就能換一個湯副掌門親傳弟子身份,這價碼也不算黑,於是掏錢的人多。從雲南到京師,到處都有湯副掌門的親傳子弟,物以稀為貴,這親傳弟子一氾濫,於江湖上威懾力不足;而且嵩山派再威風,鎮嵩軍名聲再大,也只是在開封,到了衡山便不大好用。結果言登山藝成歸來,言家依舊是處於不利地位​​,搶水該吃虧還是吃虧,地該被侵占還是被侵占。

    後來還是言老太公咬牙賣了一部分地,給兒子運動了個巡檢身份,又把幾十個言家弟子都塞進了雷家埠巡檢司,這才讓局面大為改善。可言老太公揚眉吐氣沒幾年,就听說劉正風又結交了一位京師裡的大人物,據說是與大張宰相喝茶,小張宰相下棋,出入申相府無人敢攔的遮奢角色。

    後來更聽人說,劉正風居然靠張大人打通關節,花錢要運動一個實授參將的身份。這一下言老太公便坐不住了,自己兒子無非一巡檢,見個知縣便要跪接跪迎,若是劉正風成了參將,那自己言家在衡山還有立足之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01
第十三章 魔教來襲(下)


    言登山那也尋思著這一回算是一輸到底,再無翻身之日,又想起自己家在嵩山派那花了這麼多錢,卻沒得到什麼實惠,心中也極為不滿。就在此時,卻有日月神教長老曲洋找上門來。

    按說言登山見了魔教長老應該動手就拿,獻於朝廷才是。可是這魔教能夠糜爛萬里河山,自有些手段,曲洋鼓動唇舌,果然把言登山說的五迷三道,相信大明朝如今如同風中殘燭,沒幾年國祚。只等一二豪傑振臂一呼,就可另立乾坤,再鑄山河,只要跟著神教走,就自然有肉吃。尤其魔教出手大方,遠非嵩山派這種窮鬼可比,只要五百兩銀子,就給你一個堂主身份,外加一張“湖廣總督、督江南諸軍事”的委任狀。

    見了這委任狀,言登山二話沒說,掏出銀子入了魔教。只等著無生老母拯救,做一做開國元勳。可沒想到,一二豪傑振臂一呼是有,不過不是他們把大明朝摧枯拉朽,卻是被大明軍隊摧枯拉朽,幾仗下來就給蕩平了,頓時讓言登山沒了火種。而此時又接了嵩山派傳來的令箭,說嵩山派丁、陸、費三太保,即將帶領二百門人前往衡山消滅勾結魔教的妖人劉正風,讓言登山按人數做好接待工作。

    雖然言登山從沒上過嵩山,但在神岳武館學徒時,他也聽說過這太保戰鬥群的事,二百戰兵,一個戰鬥群,這是好大陣仗啊。以這種陣仗收拾衡山派綽綽有餘,從此衡山縣就是我言家一家獨大了,想收誰的保護費就收誰的保護費,想去群玉院睡姑娘就能去群玉院睡姑娘。一想到這光明前途,他不由手舞足蹈,甚至想去做一面“打倒劣紳劉正風”的錦旗備用。

    可是他巡檢司內有個本族的兄弟,是讀過幾天書的,在這文盲扎堆的巡檢司,便是聖人一樣的存在。聽說這事時,那位聖人正在看三國演義,剛看到周瑜要託名取川,實取荊州的章節,當即彷彿武鄉侯附身:“堂哥,這分明是嵩山派假途滅虢之計!”

    接著便頭頭是道的分析了一番,言登山一聽聖人兄的分析,又加著做賊心虛,琢磨著若是劉正風勾結魔教,那他怎麼不來拜自己這個堂主?越想越覺得聖人說的有理,肯定是自己勾結魔教的事發,嵩山派滅劉正風是假,要殺自己清理門戶是真。思前想後拿不定主意,回家與老爹一商議,那言太公不愧是一家之主,一拍大腿道:“如今便是武大郎吃砒霜,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索性咱便反了!”

    言登山雖然名義上是日月神教的堂主,按說得算是反朝廷武裝裡的骨幹分子,可實際上,他連日月神教是什麼東西都不大清楚,對於造反更缺乏經驗。這時正好劉汝國這位造反專業戶路過,二人早就認識,也有點交情,一拍即合,便決定在衡山起兵。便連嵩山派來,他都來個閉門不納,不予接待,也讓嵩山派從他那得到補給的計劃落空。

    按著劉汝國的計劃,是要集中人馬攻打縣衙、府庫,先把部隊裝備起來再說。可是這次造反的千把人,都是言家的子弟和佃戶,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是在造反,只以為是要開了劉正風在城裡的宅子,搶上一筆。因此各個都直撲劉宅,劉汝國祇是個客卿,而不是特派員,起不到一錘定音的作用,也只好聽之任之。

    等到見了穿雲炮,言登山以為是自己的人被發現,劉正風發信號叫人。這先下手的為強,後下手的遭殃,便不管不顧,帶領著子弟兵衝出來直撲劉宅。劉汝國見這部隊如同沒頭蒼蠅般亂糟糟的衝出去,於早先說好的按指揮旗行事,全忘到了腦後,不住搖頭。好在對手只是群江湖草莽,自己又圍三缺一,給他們留了條路,按說不難對付。只要打進劉府,搶上一手,有了士氣後,便可讓他們去攻打衙門,捉拿知縣。

    部隊沒前進多遠,卻見從劉宅里殺出幾百人來,男女老少皆有,手中兵器長短不齊,迎頭與這支亂軍戰在一起。

    本來聽說來了亂民,丁勉還想趁機把劉正風牽扯進去,分明是他勾結魔教,如今魔教教徒前來營救。可是那報信的嵩山弟子嘴快,說出領頭的是言登山,這下整個嵩山派的人,臉色就都不好看了。

    鄭國寶更是冷笑道:“劉三爺勾結魔教,我反正沒聽見;可是你嵩山派的人帶頭造反,這可是大家都看見了,丁老師還有何說?”

    丁勉分辨道:“國舅容禀,那言登山實在是……”

    “外門記名弟子是吧?你們嵩山派的外門記名弟子真能惹禍,什麼事都敢干啊。”鄭國寶搶先開口,“如今這事也不是追究身份的時候,這亂軍如何應對,你們有主意沒有?本國舅身為皇親國戚自當留在此為國殺賊,你們的去留,我不好乾涉,你們自己決斷。”

    岳不群聞聽搶先道:“我華山派全門上下,願追隨國舅,為國殺賊,縱然今日全門罹難,也再所不惜。”

    第二個開口的卻是潘吼,“俺老潘也願追隨國舅,殺這些亂賊。”

    緊接著便是泰山天門道人、恆山定逸師太、曲江二友、聞大先生等人,紛紛表示要追隨國舅殺賊。這幫人心裡有數,自己留下,國舅未必記的住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己要是走了,國舅一定能記住自己的名字,到時候便沒什麼好果子吃。因此幾百賀客連同嵩山門下,竟是一個不走,全都留下。方才嵩山預滅劉家而後快,如今卻要保護劉家不受損失,更要保護國舅不能被碰破了油皮。一想到這回傷亡肯定超標,嵩山三太保皆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

    劉正風道:“我莫大師兄和幾位師兄弟以及劉家好手,都在群玉院護衛,我這便去調他們來殺賊。”

    鄭國寶說了句:“有勞。”劉正風便命向大年、米維義二人拿了自己的手令前去調兵。衡山群玉院背後最大的靠山就是衡山派,除了負責教導姑娘們吹拉彈唱外,衡山派自掌門以降,全都在院內充當保鏢,也接受姑娘們免費服務,同時按月拿錢,這也是衡山派一項重大收入。尤其洗手大會上,三山五嶽,黑白兩道的人多,難免發生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事,因此安保力量格外加強,劉家精銳大多在那,否則也不至於被嵩山派如此輕鬆的製服。

    鄭國寶自然成了這群江湖人的首領,他只說了句:“自古來守城必野戰。”便有人誇讚了一通國舅爺用兵有方,深知兵要,實乃孫武再世、諸葛再生。各路江湖中人更是人人踴躍,要出去打一仗,大家都不肯落後,鄭國寶見軍心可用,索性便讓他們都出去打一陣,滿以為憑他們的身手打敗這群莊稼漢應該不成問題。

    要說這些江湖人武功高強,非是言家子弟能比這是事實。可問題是一來,言家擔任先鋒的是巡檢司的兵丁,有十幾個人身上有甲,手中拿著長兵,還有軍用弓箭,衝鋒時還講個基本隊型。二來江湖中人都有私心,既不希望敵人得利,更怕友軍得利,既想在敵人面前保存自己又想在友軍面前保存自己。而言家子弟都想著開了劉家發財,又有積年仇怨,同仇敵愾。只一個對沖,那些江湖豪傑便被打的潰不成軍師兄找不到師弟、師父找不到徒弟、師父找不到徒弟、陸大有找不到猴子,敗的狼狽不堪。只是大家腿快,見勢不好便溜,因此傷亡不大,恆山派的弟子們,倚仗著劍陣之妙還能勉強保持個陣型,因此雖然敗陣,但形像還能保持住。

    可這些尼姑和俗家弟子太過扎眼,言家的人見了她們,士氣頓時提升了一大截,彷彿打了興奮劑一樣高喊著:“加把勁啊。開了劉家,人人討個尼姑做婆娘啊。”

    那些恆山弟子聽了這叫喊,人人膽戰心驚,退回劉宅,關了大門後仍覺得心裡不安,那俗家弟子秦娟更是哭道:“師叔咱跑吧,我……我不要嫁給泥腿子,我要穿綢緞衣裳、我要戴金銀首飾、我要做姨太太。”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03
第十四章 劉府攻防


    定逸師太看著這個小師侄,以手加額,無話可說。恆山派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小,尤其是當今慈聖皇太后信佛,尼姑這個行業整體受重視程度提高。山西的代王又送了不少土地作為佛田,恆山派生意興隆。可是要想長久富貴,單靠一個李太后可不成。因此,恆山三定便研究了個章程,買些貌美的女童,從小就教她們練坐缸,等年紀大些,更是請來大同的專業技術人員前來指導,按照培養頭牌紅姑娘的方法教習,為的就是以後嫁給山西地方官去當姨太太。

    這手本是學自四川唐門,唐門能位列四川三大勢力之一,除了為朝廷製造軍械外,就是每任四川巡撫,都有一位姓唐的如夫人。而恆山如果能讓每任山西巡撫、宣大總督乃至大同總兵等人都討一個出身恆山的姨太太,那恆山派在江湖上還怕的誰來?不過這種事是門派機密,沒想到秦娟公開說了出來,定逸師太臉上自然有些發熱。

    這時,那曲飛煙上前,拉住秦娟的手道:“姐姐別哭,我聽菁姐說過,我這姐夫是天下第一等的大壞蛋。漂亮姑娘被他看見,就要被搶去做老婆,你這麼漂亮,一定會被我姐夫搶走,才不會被泥腿子搶走呢。”

    鄭國寶聽著面色一紅,看了一眼劉菁,高聲吩咐道:“嵩山派的,趕緊給我上牆守住。其他四岳的人,全當督戰隊,有敢後退的只管砍了。其他人給我準備接替!受傷的湯藥費翻倍、陣亡的拿三份燒埋!”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而把嵩山派頂到前面,固然是藉刀殺人,可也避免了令出多門的情況。要說嵩山派能在五嶽之中獨占鰲頭,確實也有過人之處,門下弟子勇而敢鬥,悍不畏死,乃是出了名的不好惹。這裡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嵩山派的撫卹制度很高,凡是為門派的事陣亡的,燒埋、撫卹比起朝廷官兵都要高幾倍;另外一條,就是陣亡認證標準苛刻。

    按嵩山派規定,凡是在陣前沒死透的,只要有一口氣在,哪怕是打完仗之後,送醫過程中死的,一律不算陣亡。比如當年嵩山派的孫步雲,落到了魔教手裡。雙手雙足齊被截斷,兩眼也給挖出,口中不住大叫:“魔教害我,定要報仇!魔教害我,定要報仇!”死的慘不慘?慘!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可有撫卹麼?沒有。

    原因很簡單,他是因醫治無效而死,而非陣亡,所以不享受撫卹。家屬待遇上也差了陣亡者家屬不止一籌,因此嵩山派弟子臨敵時,一旦陷入絕地,往往會拼著跟對方同歸於盡,為的就是賺撫卹金。今天鄭國舅又開了三倍的撫卹賞格,嵩山弟子頓時來了精神,連那幾張軍用弓也拿出來用。三位太保雖然眼見如此打法,傷亡必定超標,可又無可奈何,只想著將來如何推卸責任,逃避追究的事。

    那四嶽劍派,一聽說可以光明正大的砍嵩山派的人,也都精神十足,提著寶劍往來巡邏。沒事也恨不得找點事,好藉機殺人解恨。因此諸如“左牆飛鏢打的太慢了,暗器手在幹啥呢?”“左牆弓箭手沒吃飯咋的,拉弓快點!”“左牆這暗器不足,嵩山的夫子手腳利索點! ”這樣的喊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言家宗族的人攻了兩輪都被打了下去,傷亡一大,便開始畏縮不前。有幾個上了點年紀的,更是圍住言登山道:“山子,這事你得拿個章程啊,開劉家是好事,可是怎麼出了這許多人命,將來鬧大了怕是不大好吧?再說這些死的,可都是姓言的,回村後,咱怎麼向父老鄉親們交代啊。”

    言登山被吵的腦袋發麻,本以為自己才是順天應人,天命之主,還想著去抓幾個渾源州的女徒弟做娘娘,也明白明白,為啥到了渾源州,回家把妻休。可沒想到,在劉家門外就受了挫折,嵩山派那些師兄弟像打了雞血一樣不要命,便是自己帶隊沖鋒,也還是被壓了下去。這幫宗族們還有不少是大輩,說不得打不得,言登山急的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你們要不吃了我算了!我哪這個破宅子那麼難攻?來人啊,把劉先生叫過來。”

    劉汝國見言登山蹲在地上抽煙袋的模樣,真恨不得過去踹他一腳,讓他站起來,有點首領的模樣。他現在這麼一副德行,把部隊剛才見了尼姑後,凝聚起來的士氣又全都敗光了。只是這言家宗族如今看自己眼色不善,怕是一不留神就要譁變,劉汝國祇得壓著火,把言登山拽到一邊嘀咕著。

    可沒說兩句,言登山就嚷嚷了起來:“啥?不開劉家?不成,不成。死了恁多人,你現在說不開劉家了,我沒法向鄉親們交代。再說了,不開劉家,上哪弄小尼姑去?”

    他這一喊,言家的幾個大輩也湊了過去,七嘴八舌道:“啥?我咋聽說不開劉家了?那可不成。我們今天來,就是為了開劉家報仇雪恨,現在又不開劉家了,這是拿我們當猴耍呢?事沒有這麼辦的,誰敢說不開劉家,我們跟誰沒完。”

    劉汝國急道:“這是在商議重要軍情,無關人等退到一邊!”他也是在梅堂軍中,受了起義軍的熏陶,行事上越發講個規矩,可是這規矩對於眼前這群烏合之眾,可就不合適了。本來他做二當家,就有很多人不滿,我們言家的人馬,怎麼有個姓劉的做二當家?怎麼著這前十把交椅也得都姓言才行。尤其今天作戰不利,於劉汝國威風大損,他這話一說,便是捅了馬蜂窩。

    “啥?無關人等!誰是無關人等?山子,這是他的話,還是你的話,要是你的意思,六叔我帶著人就走,決不在這受這份閒氣!”

    “就是。我們三房裡頭,今天死了七個人,還不知道回去怎麼交代。到現在我們倒成了無關人等了,好大的威風?拿自己當了縣太爺了?”

    “這是我們姓言的事,你個姓劉的才是無關人等,要退到一邊,也是你退到一邊。快滾快滾。”

    言登山只得又好言安撫住了這些長輩,然後道:“劉頭領的意思是說,劉家現在不好攻,咱們在這浪費人馬,不如去攻衙門,捉知縣,搶官倉。”

    言家一位長輩一聽,問道:“搶官倉?官倉裡有渾源州的小尼姑麼?”

    另一人則道:“胡說八道!我們這開了劉家,也無非是個打群架,他劉家年年搶水爭地,打咱們的人還少了?便是官府怪罪下來,也能個通融通融,弄個招安啥的,不費勁。可要是捉了縣太爺,衡州府發來官兵,這可咋辦?我把話說在前頭,開劉家,我決不當孬種,要是殺官劫庫,我可要帶人回家了。”

    劉汝國當初肯答應幫助言登山起兵,是覺得他是地方豪強,家中與宗族、佃戶過千人,攻打這麼個衡山小縣不成問題。然後或可憑城而守,或可拉著部隊上衡山周旋。但是沒想到,言登山造反,是以為自己魔教身份敗露,不得已而為之。他家的宗族大多數有田有地,不愁吃喝,怎麼可能一門心思陪他造反?因此他只能以開劉家為藉口,召集人馬,若是說造反,怕是早就一哄而散了。

    打到現在,那些宗族中有聰明人覺得這事不是那麼簡單,八成是言家山子沒安好心。可是打的是劉家,那就樂得裝糊塗,將來官府怪罪下來,也可推個不知者不怪,宰了言登山便好,與自己沒什麼損失。若是讓自己帶著人去殺官奪印,攻占官倉,那便不是一兩顆腦袋能解決的問題,哪個傻子才肯幹?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04
第十五章 瓦解冰消


    眼見寶貴時間就這麼一點一點浪費過去,劉汝國心中焦急,只怕再拖延下去,衡州城前來彈壓的部隊就該上路了。急道:“既然如此,言頭領,你給我一支人馬,我帶著人上去打一次衝鋒,先破了劉家再做道理。”

    言登山道:“好!一切有勞劉頭領,我把我的親兵隊給你,這一回必須打下來。”

    從周圍的民房拆來門板當做盾牌,又藉了長梯爬牆,劉汝國穿了身皮甲,持了條哨棒領頭,帶著言登山的親兵便衝了上去。牆上弓箭所剩不多,箭矢很是稀疏,只是間或有火槍發射,威力頗大。劉汝國在盾牌上蒙了層棉被,上面又倒上了水,做防彈之用。至於江湖上的暗器,他有皮甲在身,倒不在乎。

    他本領了得,手腳利索,很快便衝到牆下,剛豎起長梯準備爬牆,卻聽身後的親兵喊道:“不好了,官軍來了,快跑啊!”

    劉汝國回頭望去,卻見一支身著鴛鴦戰襖鐵鎖衣的明軍,從自己隊伍的後面殺了上來。看人數也不過百人左右,遠比言家宗族的人馬為少,但是言家人見了官軍,就如老鼠見貓,只是四散奔逃,不敢抵抗。只見官軍中一人紗帽圓領,看來是本地知縣,邊帶著人衝鋒邊喊道:“大膽言氏,居然敢聚眾圍攻當朝國舅,爾等就不怕禍連九族麼?”

    言家人馬不是正規軍,根本沒安排人合後,被官軍從後殺來,原就嚇的心膽俱碎,亂了陣腳。就是想抵抗,也組成不了陣型,完全是被動挨打而已。這當朝國舅四字又摧毀了他們最後的鬥志,他們敢去和劉家打,可是嚇死也不敢和國舅打啊。幾個宗族老人帶著本家的青壯帶頭開小差,便連美貌的小尼姑也顧不上要了,整個隊伍頃刻間就亂成一團。

    劉汝國祇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這群烏合之眾!他一咬鋼牙,帶著好不容易衝到牆下的部隊又衝了回去,殺到言登山身旁道:“大頭領,快走!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再想辦法起事。”

    言登山見劉汝國衝進來救他,感動的熱淚盈眶道:“劉兄弟,真夠朋友,俺老言最講義氣,此恩此德必要報答。”

    劉汝國道:“都啥時候了,還說這些沒用的做啥?我來為你開路。”他將哨棒舞了幾個棒花當先而行,在蘄州便是千軍萬馬他也殺的出來,何況眼前不過百名軍卒,他自信殺條血路還沒有問題。

    可是沒走兩步,他卻只覺得後腦一陣巨痛,身子向前一個趔趄,幾隻有力的手扭著他的胳膊就向身後背,還有人用繩子朝他身上捆。只聽言登山高聲叫道:“大老爺們,魔教妖人劉汝國被小人擒住了。”

    “劉汝國領導的衡山縣起義沉重打擊了當地的翻動地主階級,推動了農民鬥爭的發展。遺憾的是,由於當地的翻動勢力力量較為強大,劉汝國又受本身的階級局限性限制及叛徒的出賣,這場起義終究…………”————引自《明朝農民鬥爭史》(2035年版)

    在另一個位面,劉汝國之亂引得三省會剿,三位巡撫帶領標營會同地方駐軍,糜費軍餉數十萬計,才將之予以剿滅。而在這個位面裡,劉汝國沒回到家鄉聚集部眾,錯誤估計了敵我形式,貿然發動武裝暴動,更何況起事者為言家宗族,他根本掌握不住部隊。而且這種鄉親團的編成,使他許多手法如裹脅難民,驅民先攻等手法用不出來,其結果自然一敗塗地。讓這位鐵面太師大有天亡我楚,非戰之罪的慨嘆,口內罵不絕聲,言登山列祖列宗,人人頭上頓時都多了幾頂翡翠冠。

    吳天德那邊的心情也不比劉汝國好到哪去,大明如今承平日久,沒什麼仗打。沒仗打就沒軍功,也就沒有首級可以換賞金。另一方面,這支部隊駐紮相對太平的湖廣地區,缺乏作戰機會,也就讓地方官府認識不到這支人馬的重要性,相反認為客軍驕縱不法,實為地方之害。如果不是當初馬文英之亂,連累巡撫吳善言被革職,以及梅堂之亂的存在,恐怕自己這支浙兵也要面臨撤裁的命運。

    這次幫著國舅對付嵩山派,也是吳天德孤注一擲,成敗就全在這一舉。若是成了,靠著國舅為後援,還能保住戚少保留下的這點血脈,若是事敗,也只好認命開革,解甲歸田。

    沒想到事到臨頭髮生變化,居然出了民變。吳天德立時下了決斷,他估算著憑劉家的力量不至於一時三刻就會失守,因此帶領兵馬及錦衣衛運動到亂軍身後,猛然發動突襲,一擊奏功。這也多虧鄭國寶給他指揮權限,便是京師帶來的錦衣也要聽吳天德調遣,否則的話,擊潰或許可以,但是像這種完勝卻無希望。

    不過吳天德心中,期望的是砍下幾百顆腦袋來,到時候既能換一筆豐厚獎賞,也能讓湖廣的地方官看看,浙兵是不是能打硬仗的鐵軍。可眼前這部隊忒也熊包,還沒殺多少人,就跪地乞降,本地大令白斯文又在一旁看著,便是想殺降,也要當心白縣令的彈劾。

    因此他對這主動投誠的言登山沒有一點好看法,幾乎想喊一聲:“這是詐降,殺了!”但終歸是怕了一旁的文官,只得吩咐道:“來人啊,將這狗賊綁了!”

    此時劉宅方向門戶開放,一大批三山五嶽的江湖草莽也大呼小叫的殺了出來,原來是劉家群玉院的精兵趕到,又聽說官軍來了,便紛紛出來搶功。結果吳天德將眼一瞪道:“哪個敢前進者殺無赦!”那一百浙兵列開鴛鴦陣的陣勢,這群江湖人識得厲害,當即紛紛收住身形道:“軍爺別誤會,我們是來助戰,助戰的。”

    劉汝國見了浙兵所列陣勢,長嘆一聲道:“言登山這殺才誤我!若知有一百浙兵駐紮此間,哪個肯同他起兵?若是容我回了家鄉,召集親族鄉里,何至於有今日之敗!”

    江湖群豪見大局已定,不但民變被迅速彈壓,自己這群人也算站隊正確,想來日後必能得到國舅的提攜,人人歡喜。忽然間,有人驚道:“劉三爺?劉三爺哪去了?哪位朋友看到了?”

    大家方才光顧著保護國舅,對抗亂民,誰也沒注意原本的正主劉正風,到了什麼地方。此時有一人提醒,大家才醒過味來,四下尋找,哪裡找的到?

    “劉正風跑了?”丁勉心思轉動,暗叫:僥倖。局面發展到現在,他已經不希望能夠殺掉劉正風,把劉家滅門,只期望著自己能全身而退便好。尤其言登山、劉汝國被活捉,國舅將俘虜看管的異常嚴密,嵩山派無從接近。按著國舅的行事,八成就要來個屈打成招,把嵩山派攀扯進去,說成亂賊同夥。

    當然京師裡有張鯨老公公在,也不會由得國舅把嵩山派弄成反賊滅門。可是自己這幫當事人,要是被他拿了,先砍了再說,這又上哪說理去。若是劉正風不跑,這場官司,自己一敗塗地。可如今劉正風跑了,那便擺脫不了畏罪潛逃的嫌疑,自己便有了翻身的希望。

    鄭國寶正吩咐著手下突審劉、言二人,錦衣衛的手法乃是彼時天下一絕,還沒動什麼刑具,已經讓二人慘叫連連。只聽孫大用不住問道:“說不說?嵩山派誰是你的內應?骨頭還挺硬的。說,你的靠山是陸擺、是丁勉、還是費彬?”

    忽然劉菁和曲非煙一大一小兩個美人走到這臨時刑訊室,鄭國寶忙起身迎出去,不讓她們看到這裡面的情形。聽說劉正風不見了,鄭國寶也吃了一驚,“岳父瘋了?好不容易把局面翻過來,怎麼他倒跑了?”

    劉菁面色一紅,拉著鄭國寶來到另一間堂屋,一指曲非煙道:“國寶,你可知道她是誰?”

    當然京師裡有張鯨老公公在,也不會由得國舅把嵩山派弄成反賊滅門。可是自己這幫當事人,要是被他拿了,先砍了再說,這又上哪說理去。若是劉正風不跑,這場官司,自己一敗塗地。可如今劉正風跑了,那便擺脫不了畏罪潛逃的嫌疑,自己便有了翻身的希望。

    鄭國寶正吩咐著手下突審劉、言二人,錦衣衛的手法乃是彼時天下一絕,還沒動什麼刑具,已經讓二人慘叫連連。只聽孫大用不住問道:“說不說?嵩山派誰是你的內應?骨頭還挺硬的。說,你的靠山是陸擺、是丁勉、還是費彬?”

    忽然劉菁和曲非煙一大一小兩個美人走到這臨時刑訊室,鄭國寶忙起身迎出去,不讓她們看到這裡面的情形。聽說劉正風不見了,鄭國寶也吃了一驚,“岳父瘋了?好不容易把局面翻過來,怎麼他倒跑了?”

    劉菁面色一紅,拉著鄭國寶來到另一間堂屋,一指曲非煙道:“國寶,你可知道她是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07
第十六章 鞭屍曹賊


    鄭國寶見那​​小丫頭約莫十三四歲年紀,穿一身翠綠衣衫,皮膚雪白,一張臉蛋清秀可愛,如同上天落到凡塵的精靈一般,讓人大生憐惜之意。搖頭道:“不認識。好像與你倒是頗為熟悉。你們家親戚?”

    劉菁道:“她叫曲非煙,是曲洋曲伯伯的女兒。”

    曲非煙乖巧的上前見禮道:“姐夫好。姐姐總是提到你的名字,我今天一聽你說你叫淨街鑼,我便知道是我那壞姐夫來了。”

    鄭國寶自與劉菁相見後,刻意避開曲洋問題不談,為的就是避免彼此尷尬。以他今天的身份地位和權勢,大可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便是劉正風真勾結了曲洋,他也大可說成是奉命臥底,忍辱負重等等。

    可是沒想到劉菁主動提了出來。看曲非煙和劉菁的親密情形,二人彷彿認識很久,曲劉兩家一副通家之好的模樣,這似乎又不符合魔教中人居無定所,來去無踪的特點。

    劉菁道:“非煙妹子是曲伯的女兒,曲伯行走江湖,帶她不方便,便將她寄養在我家。非煙與我的親妹子本無差別,今天是我爹的好日子,曲伯自然不能不來,便是他,把我爹帶走的?”

    鄭國寶聞聽大驚道:“你是說,方才曲洋就在大廳裡?你怎麼不說?”

    劉菁道:“我當然不能說,說了的話,難道要看著你去抓我曲伯麼?”

    曲非煙對鄭國寶做了個鬼臉道:“我爹方才說了,要不是看你小子有良心,就給你一黑血神針。”

    鄭國寶心中暗自後怕,自己不怕嵩山派,可不代表不怕魔教啊。這幫人據說是群把腦袋別在腰帶上的亡命徒,真要是方才人多混亂時,暗下毒手,這死的得有多冤?

    劉菁道:“你別聽她的,曲伯伯最是疼我,自然不會動手傷你。我爹也是跟曲伯伯走的,方才你們那裡聽說官兵來了,亂做一團,我爹趁機跟曲伯伯走了,臨走時對我說……把我和全家都託付給你了。”說到最後,她臉上一紅,把頭低了下去。

    曲非煙一旁道:“姐夫,你要是敢欺負我姐姐,當心我爹揍你!”

    鄭國寶看著這LOLI那副神氣模樣,忍不住伸手在她臉上狠捏一把道:“小丫頭一邊待著去,再來搗亂,我就帶你去看金魚和大象!”然後對劉菁道:“按說這大事已定,你爹……阿不是,是岳父,他老人家這麼急著走幹什麼?”

    劉菁道:“爹也沒細說,只說是要去為我劉家報仇,便隨著曲伯伯趁亂走了。​​”

    鄭國寶越聽越糊塗,“你們家的家仇?我沒聽說你家有什麼仇人啊?莫非是你爹要去尋左冷禪的晦氣?那可得趕緊追回來,便是他加上曲洋,去嵩山也是送死。”

    劉菁道:“那倒不是。我爹與曲伯伯除了音律相合外,也都喜歡金石古董。常聽我爹說,人說神州夏商周,然出土明器,未見多少夏朝物件,更不見夏朝古墓,未免遺憾。曲伯伯與我爹志趣相投,都想著要探尋夏朝古墓,以補遺憾。另外曲伯伯據說是戰國年間,魏國貴族之後,他立志要鞭屍始皇,報仇雪恨,我爹便是他的幫手。”

    鄭國寶此時算是大概明白自己這岳父是從事什麼副業了,便問道:“那你家的家仇?該不會是曲先生為你家編修族譜,發現你們家是大漢昭烈皇帝苗裔吧?”

    劉菁點頭道:“是啊是啊。你們秀才就是心眼多,我還沒說,你就猜到了。自從知道我家出身後,爹便與曲伯伯約定,有朝一日要鞭屍阿瞞,讓他白骨見天,為我劉家先祖報仇。只是曹賊七十二疑塚,難尋踪跡,還是曲伯伯神通廣大,找到了曹賊巢穴。想來我爹便是隨著曲伯父,前去鞭屍曹賊了。”

    劉正風這一走,算是把整個爛攤子都丟給了鄭國寶,他兩個兒子和那些同門,都是不濟事的,壓根指望不上。而且即使莫大想要參與進來,劉家人也不能讓他參與進來,畢竟衡山派的公田變成了劉家的私田,莫大要是參與進來,說不定劉家的私田就又要變回衡山的公田,這可萬萬使不得。

    劉正風的正室夫人周氏,出身本地名流周家,乃是大家閨秀。其父樂善好施,在家鄉也是好大的名聲,提起“週扒皮”三個字,威能不遜三國名將張文遠。周夫人家學淵源,放的一手好印子,於大小鬥、水牢、詭寄、飛灑等手段也是駕輕就熟。自己家的產業怎麼來的心裡有數,如今老爺牽扯到這抄家滅門的大案裡,頃刻間怕是就要家破人亡,這時候還能講究什麼?

    “各位同道,老身一個婦道,按說是不該拋頭露面。奈何老爺下落不明,也只好勉為其難出面暫掌大局。國舅爺與我的女兒當年便相識,富貴發達不忘舊日之約,還肯要我家這丑丫頭,老身感動萬分。老爺既是江湖中人,我家便也沒有那許多規矩,什麼良辰吉日,也無這許多講究。趁著眾位高親貴友都在,就先把他們的婚事操辦了,還請各位同道做個見證。”

    群雄本以為劉夫人請大家前來,有什麼要事,沒想到是要提出嫁閨女。眾人聽說這喜事待客不收禮,自己既能省一筆路費,又能多蹭幾天的伙食,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紛紛附和。鄭國寶可不願意把這事那麼草率的就辦了,更何況,自己是娶妾,不是娶親,辦婚事的規矩也不一樣。再者,要辦也是到大興辦,在這辦算怎麼回事,難道是入贅?

    倒是劉菁明白母親想法,一扯鄭國寶道:“你便應了母親吧。娘只是好面子,在這按娶親的規矩辦了,將來說起來,便能說我是被你娶過去,不是買過去的。娘這也是為了攀上你的高枝,保住全家性命,你若是不答應,我便去和娘說一聲,左右這事裡已經累的你不少,怎好再牽連你。”

    就在這幾天時間裡,言登山熬不住錦衣衛的刑法,已經全部招供。這其中提到他是從曲洋處花錢買的委任狀,鄭國寶便明白,為什麼曲洋急著拉劉正風去報家仇,追殺曹賊了。畢竟一般人不認識曲洋什麼模樣,言登山卻是認識的,只要到了廳堂叫出來,那曲洋就死無葬身之地。

    正風則純粹是倒霉蛋,要知道這中郎將的買賣,確實離不開幫手,一直到了後世,科技高度發達,某胡姓校尉身邊還要帶個姓王的幫手呢,何況是在明朝?劉正風還算可靠,手藝又硬,曲洋自然不能把他留下。

    劉正風自己也是做賊心虛,他除了與張大人勾結,買個參將做以外,當初曲洋與他八拜結交,可是送過他一張“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都督中外諸軍事”的委任狀。當時純粹是覺得多個後路不是壞事,便也就收下,可如今這事要是敗露,那可是妥妥的死路一條,因此劉三爺棄家而走,也是為了避禍。

    要是沒有劉菁,鄭國寶大可拍拍屁股走路,不動手拿人,便算是對的起當初劉正風相助之情了。可是如今,這事他卻是不得不攬在身上,當下微笑道:“說的什麼話?這事我還求之不得呢。當初要不是劉三爺嚇走張芙蓉,我那些私鹽,就要被那婆娘硬分走一半。而菁姐對我的好,我怎麼會忘?這次來便是為的這事,如今老岳母肯成全,我求之不得。就按岳母說的辦便是,其他的事不必操心,自有我來承擔。”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08
第十七章 暗流湧動


    原本按著鄭國寶的算計,是審出一份嵩山派參與民變的口供,拿這份口供去和嵩山派做做交易。畢竟彼此之間沒什麼大仇,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可如今,嵩山派三太保帶著弟子告辭回山,怕是要寫密摺告狀,這官司就只有打下去了。在錦衣衛紅繡鞋、寒鴨鳧水等手段的循循善誘下,言登山、劉汝國迷途知返,果斷表示要站出來檢舉揭發深藏在大明朝內部的魔教臥底嵩山派,承認這次衡山起兵,完全是在嵩山派授意下的行為。

    當然憑藉這份口供和一些錦衣衛原創的證據,不大可能扳倒左冷禪。不過有了這東西,左冷禪想要扳倒劉家也不大容易。最大的可能就是彼此打爛仗,把官司搞成個馬拉松,這也是目前來看,最好的結局。

    另一方面,劉正風這一失踪,劉家宗族便有人蠢蠢欲動,想要把劉家的產業接管過來。劉正風雖然有兩個兒子,但都不大成器,連收租子放印子這點小事,也做不來。讀書練武,全無所長,劉正風一死,那些族人便不大怕他們,鬧騰著劉家的家產大多是族產,如今劉正風沒了下落,這族產該交出來歸全族處置。

    為了買官,劉正風在外面還欠了些印子,那些債主拿著債條上門,催促著還帳。若不是有鄭國寶在,這劉家怕是眼看就要**雲散,傾家蕩產。如今把這婚事一辦,那些人就全都不敢再做聲。連嵩山派都收拾了,還收拾不了你們?如今言老太公、言登山那一大家子都在監獄里關著,國舅爺讓他們咬誰,他們會不咬麼?自己身後又沒有靠山罩著,被咬了那就不是入骨三分的問題,而是滿門抄斬了。

    按說衡山出了民變這種事,衡州知府不可能不聞不問,出於何種目的,他都要參與進來搶功才是。可是衡山知府楊守拙乃是個心學信徒,當初在何心隱門下聽過課的。聽說鄭國舅在衡山,若是自己再上趕著帶人趕過去,怕是要落一個攀附權貴,阿諛媚上的名聲,這可劃不來。因此他只好安坐在衡州知府衙門,來個穩坐釣魚台,由著白斯文在衡山上躥下跳的刷功勞。

    這一日剛自散衙回後衙書房,卻有親信長隨上前道:“老爺,今有衡山言家的子弟,逃出衡山,來到我衡州前來告狀申冤,求老爺為他做主。人我已經安置好了,有狀紙在此,您是不是看看?”

    楊守拙怒道:“胡說八道!言登山聚眾謀反,還有什麼臉說冤枉二字?你還敢接他的狀紙,活的不耐煩了?”

    那長隨忙道:“老爺息怒,這事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萬不敢接他的狀子。可後來一聽,卻不是那麼回事。言、劉兩家早有積怨,民間械鬥也是尋常事。鄭國舅與劉家的閨女司通,硬要為劉家出頭,誣良為盜,把械斗說成叛亂。且又攀扯言家各房子弟,勒索錢財,謀奪他家的產業。稍有不從者,便被活活打死。更派出手下,硬要言家人承認與什麼嵩山派有勾結,只要不肯承認,便動用酷刑拷打。這言家子弟拼了性命才逃出來,特來向老爺告狀,您看這狀子?”

    楊守拙心中一動,他對這長隨的品行十分了解,多半是收了告狀人許多好處,才肯說這一番話。不過這不是重點,不讓他們收錢,誰吃多了給你當長隨?問題是,衡山民變這事,自己從中是撈不到什麼好處的,相反,還有可能因為牧守無方,而影響考評。如果自己能抓住言家上訴這次機會,說不定就能變壞事為好事。

    權貴勾結劣紳欺壓良民,謀奪田產,地方官不畏強權,犯顏直諫,這對於自己的聲望,是非常有用的。朝中一眾君子們,對這鄭國舅風評極差。再有太子之爭,便是自己最後還是被罷免官職。外人就不會說是我牧守無方,而只會說是我觸怒權貴,如此麼,便是把壞事變成了好事。只是這事,自己一個人做未免還是勢單力孤,湖廣巡按張四海,如今正在武昌,還得聯合他一道,行事才有把握。

    想到此,他一點頭道:“我既然身為一府正堂,衡山治下也是我的子民,我怎能任由權貴外戚任意胡為?你且前往衡山縣走一遭,衡山錦衣衛小旗,當初也曾在夫山先生門下聆訓,與老夫也勉強算個相識。你去他那,要一份他的呈文,只說是要為民請命,他萬無不從之理。回頭再把這呈文和狀紙給我,我自有用處。”

    鄭國寶自然不知,有人開始要針對他下手了,還是依舊忙著為劉正風善後。那些江湖豪傑,參加完了婚禮,自然就得打發走,否則天天在這吃,得多少糧食?這幫人幫著鄭國舅對付亂賊,也有人有著自己的算盤,比如潘吼,求的就是兩淮鹽引三百張,何三七求的是個鋪面,曲江二友則是想補個錦衣衛的身份。莫大先生,則想著從群玉院的收入裡多分一成,劃撥衡山派公帑使用。

    當然他們也不是白要,比如潘吼要三百張鹽引,裡面就有一百張是要回扣給國舅的;何三七的鋪面也是算在劉家名下;曲江二友這錦衣身份,也要給國舅鞍前馬後做個幫手,至於群玉院的收入,則直接被劉菁就拍了回去。成親後,劉菁的膽子比過去更大了幾分,直接就道:“我兩個兄弟要吃喝玩樂,我們這些女人也要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全靠群玉院的小娘迎來送往,為我們賺錢,若是給了莫師伯,於我們有什麼好處?”

    鄭國寶道:“菁姐說的有道理,那就乾脆這樣,讓衡山派再往劉家派幾個護院,然後群玉院的收入多分他們半成,將來我是要走的,鬧的太僵了不好。”

    劉菁對自己丈夫的話,倒是肯聽從的,“那一切都依相公吩咐就是。只是話說在前頭,相公若是也敢去那群玉院,休怪妾身晚上,不讓你進門。”

    正說著,忽然有孫大用在門外求見,鄭國寶出去片刻,回來後面色古怪的說:“怕是我現在真要去趟群玉院了。那邊出了點漏子,連衡山派的護院都被打了幾個,我得過去看看。”

    劉菁知道這是正事,不敢再阻攔,只是說道:“既然如此,我再給你派個保鏢就是。讓非煙陪你去。”

    曲非煙聽了這事,卻害羞道:“姐姐,非煙真的能去麼?你不是說讓我躲著點姐夫,千萬不要被他帶去看金魚和大象麼?群玉院裡萬一有金魚和大象怎麼辦?”

    鄭國寶一聽,頓時臉如黑炭,埋怨道:“菁姐怎麼如此編排我,這丫頭才那麼點大,我怎麼下的去嘴?”又對曲非煙道:“放心吧,大象京師才有,這裡是沒有的。至於金魚麼,八成群玉院那也是沒有的。”

    劉菁掩口笑道:“當初你乘著我爹喝多了,來敲我的窗戶時,那膽子可大的很,當時我也不比非煙妹子大幾歲,也沒看你下不去嘴啊。好了,快去快回,別耽擱。”

    等到一行人到了群玉院,但見門首已經站了不少衙役、官兵。自從民變之事後,白斯文算是和鄭國舅穿一條褲子​​的戰友,吳天德也被貼上了國舅派系的標籤,部隊一直駐在衡山,錢糧方面,也是由抄沒的言家逆產先行墊支,彼此是利益相關的盟友,群玉院出事,他們怎能不來。

    這時,負責在群玉院看場子的米維義上前參見了國舅,然後介紹道:“那凶僧好不厲害,我們幾個師兄弟都按不住他。還多虧浙兵老爺們來了,才把他制服,國舅可要小心點,我看這凶僧路數不對,怕是言家一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09
第十八章 神僧不戒


    鄭國寶點點頭,帶著幾個護衛及曲非煙前往關押那僧人的房間,剛到門口,就听那僧人大吼道:“快放了老子!你們知道老子是誰麼?不放了老子,老子出去後,一把火燒了這王八窩,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不戒和尚那是什麼人物,也是你們這幫人惹的起的?”

    隔著窗戶,鄭國寶偷眼觀看,見房間內,用幾根粗大的繩索捆著個上身精赤的僧人,這和尚大概三十多歲年紀,生的身材高大體格魁梧,肌肉虯結。光頭鋥亮,一雙眼睛如同銅鈴一般,鬍鬚亂七八糟的胡亂生長,這副尊容若是配個眼罩,再拿口九環潑風刀,就可以去從事山賊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了。

    曲非煙也把小腦袋湊過來觀看,然後小聲道:“真像。”

    “像誰?”

    “好像我小時候,那個賣豬肉的街坊啊。”

    鄭國寶回到大廳,問米維義道:“那和尚的隨身東西可在?”

    米維義一點頭,命人送過來。見有一條銅皮大棍,一個包裹,打開之後,裡面是兩件換洗僧衣,十幾兩散碎紋銀,外加六、七張度牒。

    這度牒上的法名彼此互不相同,開據的地方也不一樣。孫大用是祖傳錦衣,眼睛好使,仔細一看便認出來:“這些度牒都是假的。”

    在一個不久前,剛發生了民變的地區,出現一個身懷武功,使用假度牒的僧人,這些疑點湊到一起,很能做些文章。鄭國寶朝孫大用使了個眼色,後者便帶著幾個錦衣衛去了那僧人的房間,沒用多長時間,那和尚的慘叫聲就徑直傳到大廳。此時那**見了曲非煙,左看右看,端詳個沒完,鄭國寶問道:“你看些什麼?”

    那**道:“這小姑娘眼熟,我好像見過。”

    旁邊一個姑娘道:“媽媽你忘了,前些時這小小姐帶著一個尼姑,到過咱這裡找人來著。”

    鄭國寶看曲非煙道:“你這丫頭人小鬼大,小小年紀,就敢拐賣尼姑?遮莫是恆山派的小師傅被你賣了?那人在哪,快領我去贖出來,再想法安置。”

    曲非煙連連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拉,這裡的事有意思的很,回頭說給你聽。那尼姑早就走了,我也沒賣她。”

    他們在這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只見孫大用等人回到大廳,對鄭國寶行禮道:“卑職前來繳令。”

    “那和尚怎麼樣?”

    “我們看著成色差不多了,他如今連和山下**私通的事都肯招,只要別打他就成。”

    鄭國寶這才帶著一眾人等來到關押和尚的房間,見這和尚已經被揍的鼻青臉腫,曲非煙更是用手摀臉道:“不看,不看,太噁心了。還不如去看金魚呢。”

    鄭國寶故意怒道:“這是誰幹的?簡直太不像話了!誰不知道,本國舅最是信佛,與少林方證大師,乃是忘年之交,凡是少林大師都是我的朋友。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把我的朋友打成這樣,這事沒完!你們等著,回頭挨個的一頓軍棍,打斷了腿扔出去餵狗,給大師出氣。”

    那僧人被揍的暈頭轉向,聽到有人為自己出頭,勉強睜開眼睛,卻已經看不清來人模樣。只是心裡暗中把這位國舅爺當做了佛祖降世一般膜拜。孫大用與鄭國寶是老搭檔,自然知道該說什麼,忙道:“國舅容禀,小的便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打少林大師啊。再說少林大師各個練過護體神功,金鐘罩鐵布衫,刀槍不入的功夫,我們這點拳腳哪能傷的了人?實在是這禿驢他就不是少林的門人?”

    鄭國寶問道:“什麼?不是少林門人?你少要拿話誆我,你怎知他不是少林門人?”

    “回國舅爺的話,想南北少林當代門人,出家人按'方、圓、通、寶'四字排位,俗家弟子按'定、國、安、邦'四字排行,江湖上誰人不知?這禿驢自稱名叫不戒,少林幾時有過不字輩?我倒是聽說過,江湖上有個惡賊響馬,便是叫做不戒,八成便是此人。​​”

    鄭國寶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確實是有這麼個響馬,叫做不戒的。聽說乃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賊徒,似這等人落在本官手中,焉能放過?你們這差事當的忒也窩囊,抓到這麼個江洋大盜,卻如此厚待,莫非是受了他的賄賂不成?趕緊的,與我再狠狠打上幾頓,然後砍了之後,人頭送到府里報功!”

    僧人一聽還要打,而且要砍頭,忙喊道:“且慢動手!且慢動手!我是少林的弟子,我是少林門人啊。”

    鄭國寶怒道:“胡說八道!少林的僧人,幾時有過叫不戒的?你這是成心騙我,罪加一等,還要狠狠地打才行。”

    曲非煙一溜小跑過去,抬腿就是一腳“不許騙我姐夫!”

    僧人被這一腳踢的怪叫一聲,忙道:“國舅,我真是少林門人,我不叫不戒,我叫圓通啊。”

    鄭國寶冷笑一聲,“你果真叫圓通?難道你還有師弟叫申通、匯通、中通麼?”

    圓通顯然沒聽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怕繼續挨揍,忙道:“我真是圓通,我有度牒,我有度牒啊。”

    原來那真度牒,是縫在這和尚僧衣裡面的,方才廝打時,僧衣被和尚脫了扔到一邊,此時被個姐兒送了出來,挑開線頭,便找出了圓通的度牒。

    鄭國寶拿起度牒看了看,道:“原來還是福建莆田南少林的高僧,失敬啊失敬。”

    圓通也彷彿來了精神,“哼!老子乃是南少林方丈方德大師的親傳弟子,未來南少林方丈的第六順位繼承人,識相的趕緊放開老子。再賠償老子幾百兩銀子湯藥費,這事就算過去了,若不然……”

    鄭國寶冷哼道:“大師好大威風,但不知,若是我在你的度牒上蓋個票客的章,送到少林寺,不知方德大師會如何發落?”

    圓通一聽這話,就瞬間沒了火氣。他但凡要是不怕,就不用報不戒的名字了。要知這第六順位繼承人的位置,可有不少人惦記著,抓緊一切機會想把他搞臭搞垮。若是這嫖客度牒落到有心人手裡,便是方丈也保不住他。

    所謂大英雄能屈能伸,圓通大師腦海裡瞬間浮現出若干英雄形象:比如嘗糞的勾踐、比如聞雷失著的劉備、比如吃了姬考餡肉餅的姬昌…………。

    只見大師變臉速度堪比川中武林名宿,賠笑道:“國舅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貧僧是蟲豸是蟲豸好吧。您高抬貴手,把我放了吧。”

    鄭國舅吩咐人解了和尚的綁繩,又命人準備吃喝,問道:“大師飲食可有忌諱?”

    “貧僧是出家人,又是少林門下,最守清規戒律。酒還能將就吃些,只是不能吃素。”

    等到酒肉擺上,圓通甩開肚皮,一通猛吃,鄭國寶一旁旁敲側擊,圓通也沒什麼保密意識,便說了此行來意。 “我是聽說,青城派的餘矮子來衡山參加劉三爺的什麼洗手大會,便到衡山尋他,與他把話當面講清楚。結果沒想到沒遇到人,倒落到你們手裡。”

    鄭國寶道:“你找餘滄海做甚?”

    “餘矮子的人,開了福威鏢局,這事原本是跟我們打過招呼,我們也就不與他理會。可是千萬不該,這幫人卻又血洗了福威各個分號。接著又賴在福威不走,把福威鏢局,改做青城鏢局,把生意做到了福建,又不和我們南少林打招呼,不肯交保護費,這事便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我南少林忝為福建武林之首,這種事,可不能放任不理。”

    鄭國寶一拍桌子道:“說實話。”

    圓通見國舅身後那些橫眉立目的錦衣衛,嚇的一縮脖子道:“我一定說實話。我師父給我世玉師弟準備了一筆成親和蓋房子的錢,本事委託福威鏢局承運,結果也被青城派的人搶了。師父讓我帶個話,要么三倍賠償,要么就見個真章。福建是我們福建人的福建,四川佬休想在這裡稱王稱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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