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笑​​傲行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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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9-18 11:4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5 112024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10
第十九章 少林之怒


     此時的南少林,還沒意識到自己高喊出“福建是福建人的福建”這種口號時,已經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日後將帶來無窮禍患。只覺得這種口號簡潔、響亮、煽動力強,最能調動地域情結,被評選為南少林近百年來最成功的十大動員口號之一。這個口號的提出者,還被獎勵了五兩銀子,外加一條五香狗腿。

    與四川武林,三足鼎立的情形不同。福建是南少林一手遮天的局面,整個福建不存在第二個與之相提並論的勢力存在。想當初倭寇禍亂江南,國朝用兵剿倭之時,朱紈、胡宗憲都曾徵發南少林僧兵參戰。

    尤其是胡宗憲時期,南少林的僧兵在俞大猷帶領下,很是與倭寇打了些硬仗。從當時看,固然是導致南少林損失了一批青壯,但是從長遠角度看,這等於是給南少林鍛煉了一批打老了仗的精銳。

    這支百戰精兵回到南少林後,在鎮壓佃農抗租、與江湖門派搶地盤的鬥爭中,都獲得了驚人戰績。遠比當初那些沒見過戰陣的僧兵強出不止一籌。這也說明,什麼XXX在前方浴血奮戰被XX揀桃子這種事,只能叫藉口或者遮羞布而已。畢竟精銳是練出來的,而不是藏出來的。

    雖然那些跟隨俞大猷打倭寇的僧兵,如今大多老邁,不大能臨陣。但是後世泰西之地,曾有人言:老兵永遠不死,只會慢慢凋零。這些人將俞大猷練兵、演陣之法傳承了下來。另外為著抗倭的緣故,寺裡還有百十副皮甲,七副鐵甲,這些裝備於整個江南武林也堪稱頂級,偌大福建豪傑雖多,可沒人敢招惹到南少林頭上。

    福威鏢局從歷史上看,與南少林有著割捨不開的關係,甚至一段時間內,福威鏢局被認為是南少林的子門派。只是這個所謂的子門派生意越做越大,錢越賺越多,給南少林的回報卻遠遠不夠。比如方德大師想給自己某個公子安排個出路,林震南只許了一個鏢頭,卻連個分局局主都不肯給。

    而林震南還拿出了當年遠途老祖與南少林簽定的合同說明,福威鏢局一百五十年內都採取包稅制,即不按收入比例交保護費,而是固定保護費。

    這便讓方德大師不能容忍了,當年簽定合同時,福威鏢局只是個三流小鏢局,林遠途又是當時方丈紅葉大師的首徒,他一還俗,等於是讓出了未來繼承人的寶座,下面的和尚高興還來不及,誰會在意他交多少保護費?

    當時那個保護費的定價,就是個內部員工良心價,還打了八折的。到現在事過境遷,按這個合同收錢,那跟白送有什麼區別?可是方德大師武功再高,勢力再大,他也得遵守這個歷史遺留合同。因為南少林所擁有的那數万畝佛田,其法統也來自於祖宗遺留。如果他能否認這個合同,那些佃戶也要否認這個歷史遺留,又該怎麼辦?

    因此雖然南少林捏著鼻子認同那合同有效,但是從心裡對於福威鏢局充滿了仇恨情緒。也正基於這一點,青城派公子餘人彥親自前往南少林,簽定《青福友好協定》,約定以白銀六千兩外加給接待人圓悟大師回扣八百兩的方式,換取南少林對青城殲滅福威戰役的不聞不問。

    只是青城派這事後來辦的就有點不講究了。滅了福威鏢局沒關係,但是屠殺各分局,又洗劫了各分局的財物,更在原福威分局的地址上,成立了青城鏢局,這便是公開打臉。

    方德大師的公子,雖然已經不在福威分局供職,可是他在掛職鍛煉(南少林方面說法)期間,在該分局內已經建立了自己的人際關係。比如五個小舅子、兩個大舅子,這些人也被屠了個乾淨,讓他怎麼向家裡的愛妾交代?

    方德大師給自己某個兒子寄的結婚錢,蓋房錢,也被搶了,還不考慮退賠,這眼裡還有沒有南少林了?更重要的是,青城鏢局是什麼情況?那些地方南少林還想再開幾個分公司,要知方德大師、圓空大師、圓悟大師這些南少林實力人物,佛法精深,身強力壯,人人子孫滿堂。不成立幾個分機構,怎麼妥善解決他們子女的就業問題?這還不算孩他娘、孩他舅、孩他姨夫的安置呢。

    因此方德大師便派了這圓通前來與餘滄海講數,南少林是名門正派,不是江湖**,講的是以理服人。圓通大師得方德大師衣缽傳承,出口便是佛法。只見他一邊啃著狗腿一邊道:“這四川是他餘矮子罩,我們不管!但是這福建是我們南少林罩的,沒的商量!要開鏢局不是不行,把保護費交足了,萬事有商量。不交保護費就敢立碼頭,當我們佛爺是吃素的麼?國舅爺,您別看著,吃啊。我跟你說,這狗肉就是好吃,貧僧一向走到哪吃到哪。”

    鄭國寶一邊撕著狗腿往嘴裡塞肉,一邊用胳膊擋著與自己搶肉吃的曲非煙,嘴里道:“確實,我也是愛吃這個。算了,說狗肉乾什麼,說正事吧。大師既然是方德掌門的心腹,又是為公事出差,怎麼混到霸王嫖的地步?難道你們出差,都不報銷的?要是擔心這個不好報銷,群玉院能蓋印戳的,從客棧到餐飲還有文房四寶,要什麼印戳都有。”

    要知這財務制度,絕對混亂不得,要是沒有憑據,如何報銷差旅費?要知當年唐三藏西天取經,那可是唐王親自交辦的任務,結果怎麼樣?沿途上不怕妖怪來抓來打,只怕各國國王不給蓋通關文牒。沒有那個戳子,回了唐朝,戶部是不給報銷的!各大派弟子行走江湖,隨身必帶帳簿,為的就是吃飯住宿買禮品以後,要蓋上能夠報銷的印戳,有帳可查。群玉院服務周到,這印戳備的也格外齊全。

    圓通用油手撓了撓頭皮,訕笑道:“這事吧,也是貧僧一時大意了。”

    劉三爺家在衡山做的好大生意,除了群玉院這等解決**賊生理需要,保一方良家婦女平安的場所之外,還有“富貴坊”供大家研究骰子、牌九、押寶等傳統文化。門外服務人員熱情,看到人過來就要拉上一拉,圓通大師又是出家人,戒律森嚴,最是聽不得骰子響。一聽那骰子聲響,再一探頭,見那女荷官生的周正,穿的交領上襦開口極大,露著裡面水紅的主腰,便再也邁不動步子。

    也是他自幼鑽研佛法,定力過人,不似尋常人輸的精光才肯走人。一百三十兩盤纏剩了十二兩時,他便不敢再賭,及時抽身離開,心中不住嘀咕著: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買點印戳,報銷好辦。只是被那荷官的大紅主腰還是那粉白長退撩撥起了​​熊熊大火,靠佛法難以化解。又不想去驚動五姑娘大駕,只好到群玉院裡拯救失足婦女,也捎帶解決下個人滅火問題。

    但是等到圓通羅漢施展了一通佛法,拯救了一個失足頭牌的身體和心靈之後,卻不肯付錢結帳。拿出“老子在莆田上民女都不給錢,票個清樓算什麼”的派頭。倚仗自身武力,想要來個霸王票,但是沒想到群玉院武力之強出乎想像,打翻了幾個衡山弟子,又來了官軍和錦衣衛,結果失手被擒。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12
第二十章 升恩斗仇


    藉著酒興,圓通說道:“我跟你說,國舅!以後你在江湖上行走時,若是聽到有和尚自稱不戒,可得多留神。這也是我們少林的秘方,出門在外,惹了禍就給報不戒這個法名。所以說,您只要聽到這個法名,就照死裡打,準沒錯。”

    鄭國寶聽著不住點頭道:“受教受教。”等到酒足飯飽,他含笑問道:“大師,可吃好了?”

    “不錯不錯,國舅爺就是爽利,這桌酒食備辦的不錯,很對貧僧的心意。就是那狗肉做的差點,我實話實說,要說做狗肉味最好的,還得說是北少林方生師叔。我前兩年參見南北少林經學佛法研討會時,吃過一次,那味道……真是”

    鄭國寶道:“吃好了就好。我問你,我說過這飯白吃不要錢么?”

    圓通一聽,怪眼一翻就要翻臉,可是他快那些錦衣衛更快,不等他掀桌,十幾支轉簧手槍就頂在他身上。圓通就算外家橫練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頂的住槍子,當時便不敢再動。

    鄭國寶冷笑一聲,“你提上褲子不給錢,還打我的人,你尋思著你​​有理了是吧?所謂看見江湖好漢就給錢給吃的,舔臉巴結,那是說書先生騙錢用的,別當真事聽。打傷的人要給湯藥,上了姑娘就得給錢,還有剛才吃狗肉喝酒,你問價了麼?知道這些東西多貴麼?我告訴你,要是不給錢,我就給你度牒蓋上票客的章,送回南少林去!再有剛才好像有人說,聽有人報不戒的名字,就照死裡打來著?要不,咱先拿你練練手法?”

    圓通見國舅翻了臉,身上又有十幾桿火槍頂著,哪還敢硬氣。只得哀告道:“國舅饒命!貧僧實在是沒錢啊,就那點,都讓你們沒收了。還請國舅看在南少林的份上……”

    鄭國寶道:“少廢話!有錢沒錢,我還不知道?別提南少林,提南少林沒用。現在是在湖廣,不是在福建!老實給我寫口​​供,不認識字,我讓人寫,你給我畫押。”

    等到錄完口供,鄭國寶將口供收好道:“圓通,從這一刻起,你便是我錦衣衛力士了,每個月有薪俸,你這罰款就從薪俸裡扣,扣完了拉倒。你要是敢反水,我們就把這口供往南少林一交,你這叛徒的名聲就算是徹底洗刷不掉了。到時候你們南少林是三刀六洞,還是把人鑄在鐘裡,我就不知道了。”

    圓通聽國舅說起這種種恐怖刑罰,嚇的一縮脖子,不住後怕。他這口供供的不是什麼霸王票、假印戳的事。而是南少林侵吞田產,勒逼佃戶等等不法,這些事要是揭露出去,南少林的名門正派形象就會頹然倒塌,自己也就剩下死路一條。想要動手搶回來,再看那十幾隻快槍,也知道動手就是個死,只好乖乖先做了錦衣力士。但是他好歹也是南少林下代方丈的第六順位繼承人,試探著道:“國舅,這力士……是不是忒小了點?”

    鄭國寶哼了一聲,“小?你若是能把僧兵團掌握在手裡,我就保你個百戶;你若是能把南少林方丈的位置弄到手,我們給你個千戶,也不成問題。你放心,這事上,我們錦衣衛也會幫你,自己人不幫自己人,還算人麼?”

    圓通雖然是第六順位繼承人,可是畢竟前面還有五個,平日里吹牛說吹牛,憑心而論,他也自覺著與方丈之位無望。可是聽國舅這意思,莫非錦衣衛要捧自己做南少林方丈兼掌門人?若是能到那個位置,一年少說也是上千兩的私人進項,那佃戶家的閨女媳婦,自己不是想騎誰就騎誰?根本就用不著再去那清樓裡拯救失卒女,一想到這一點,他便連那點不滿也都煙消雲散。忙磕頭道:“全靠國舅栽培!”

    鄭國寶吩咐人給圓通備了幾十兩碎銀子路費,幾條狗腿當做乾糧,外加一面力士腰牌。告訴他餘滄海已經離開衡山,讓他自去尋找。曲非煙道:“姐夫姐夫,你要那光頭做手下,為什麼還要嚇唬他?”

    鄭國寶笑道:“非煙,自來升米恩,斗米仇。我若是一味的說好話,送禮給錢,那和尚拿了路費還想要賠償,拿了賠償還想要孝敬。人心不足蛇吞象,對付這種人,就得先把他收拾一頓,再給個甜棗,他也就得跟著你賣命了。這人現在你別看沒用,但好歹也是南少林方丈的愛徒,將來未必便沒有用處。”

    曲非煙見他那副神氣模樣,拍手道:“姐夫果然聰明,真不愧是秀才出身。只是不知道,你與姐姐家算的上是升米,還是斗米?”

    鄭國寶被這一問,頓時問沒了詞。他這段時間在劉家扮演的是土地公公一般的角色,有求必應,無有不從。這週夫人,似乎胃口也確實越來越大了,難道這農夫與金魚的故事,要在明朝上演?曲非煙在一旁棺材敲釘道:“我爹當初說過,週嬸嬸不像劉叔叔,那可不是省油的燈。這回啊,有的你好受。”

    鄭國寶見她那副得意的模樣,怒道:“臭丫​​頭片子,不給你點厲害,還以為姐夫好欺負了!走,跟我看大象去!”曲非煙壓根就不怕他,做了個鬼臉,撒腿就跑。

    劉宅之內,劉菁的臉漲的通紅,與母親大聲爭吵著。 “這可不成!我拿非煙當親妹子看待,您……您怎麼說讓她給國寶做通房。她才那麼大一點,還是個孩子呢。”

    週夫人滿不在乎道:“什麼孩子?她都十四了,都能生孩子了。當初我是想把她養在咱家,當童養媳,以後給芹兒做個妾室。可是如今麼,這事便不能這麼做了。曲洋那混帳東西,拐走了你爹,害得咱一家不能團聚,我難道還要白養他的閨女,天下間哪有這種道理?”

    劉菁道:“娘,你就別跟著添亂了。我和國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們再在裡面一攪和……”

    周氏夫人道:“丫頭,你是我親生的,我難道不疼你?可是你得明白,咱家現在只能指望著國舅,你爹下落不知,你兩個兄弟又都不成話。你又是做妾,不是做妻,不趁著現在他在衡山多要點,將來再想要,可就來不及了,難道咱家還要到京師去找他要東西麼?不管怎麼樣,你兩個兄弟一人一個舉人功名,這事必須著落在他身上。還有這妾通買賣,他怎麼也得拿份聘禮出來。何況想當初,你要是想嫁人,有的是好人家,還不是都怪他,欺負了你。讓你想嫁人也嫁不了,就沖他當年做的那個孽,他就得補償你。”

    劉菁急道:“娘,你說的都是什麼啊?我當時要是不願意,早把他打趴下了。那事本就是我心甘情願的,他富貴了不忘舊情,我就很感激了,至於他是國舅還是個老百姓,我就沒往心裡去。你們這樣,弄的好像要賣閨女似的,我心裡可不痛快。”

    週夫人見愛女翻臉,只得又軟語哀告道:“我的好姑奶奶,你也得體諒娘的難處。你爹一走了之,扔在這一大家子,千斤重擔都在我身上,我一個婦道人家又有什麼辦法?以後離了你爹,咱家的人手不整,這印子錢就不大好放。以前放出去的,還不知道能不能收回來。還有這地租搶水,哪個離的開男人撐腰啊。再說我也不是讓國寶吃虧,不是還把非煙許他收房了麼?你啊,年紀也不小了,將來怕是栓不住他的心,還是得找個年輕的丫頭,才能穩住地位。找外人不放心,咱本家裡,又沒有相貌出挑的,非煙這丫頭,我看行。你和她最是投契,也不怕被她篡了位置。”

    劉菁搖頭道:“娘,你說的都是些個什麼啊?我和國寶都拿非煙當妹子,沒動過什麼歪腦筋。你說的事,我回頭與國寶說下就是,但是什麼收房什麼的,再不要提了。”

    週夫人邊走邊道:“你這孩子忒也一根筋,你見過不**的貓?那鄭國寶我看明明跟那小丫頭眉來眼去的,仔細啊,你現在不做順水人情,將來也要捏著鼻子承認。”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13
第二十一章 善後


    劉菁送走了母親,心中也自盤算,自己今年快二十了,於大明而言,算的上剩女級別。畢竟魔教前教主任我行的女兒任盈盈,今年不過二十四五,便因為嫁不出去,被人稱做剩姑。國寶如今又是當朝國舅,正妻家裡必然根腳硬紮,自己將來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難道真要和非煙妹子結成聯盟?

    正在她盤算的時候,只聽一陣腳步聲音,曲非煙如同一陣風一般跑了進來,撲到劉菁懷裡道:“姐姐救命,姐夫要打死我。”

    後面鄭國寶則是喊著:“有本事站著別跑,看我不把你的臉捏成大餅才怪!”見兩人鬧成一團,劉菁噗嗤一笑,尋思著:若他是個尋常百姓該有多好,我們便過這樣的日子,也就少了許多煩惱。

    劉菁從心裡對於母親的提議並不認同,她對鄭國寶的情分,與他的身份沒什麼關係。在她心裡,對方仍舊是那個為了讓家人過好一點就敢去販私鹽,一肚子自己從未接觸過的雜學,敢趁著爹喝多了,就來敲窗戶,跳進房裡來睡她的玩命秀才。

    可是婚姻這種事,從來就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族間的利益結合。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被鄭國寶捷足先登,她怕也早就被嫁出去,當了家族聯姻的工具。

    因此饒是她心裡再多的不滿,也只能趁著鄭國寶高興時,把母親的要求說了。結果只見鄭國寶的臉,瞬間便難看下來,雖然馬上又恢復正常,但那瞬間的變化,也讓劉菁心裡一陣難受。

    “國寶,​​要是這事為難,那就還是算了吧。我回頭跟娘說一聲,你也別生氣,娘就那樣,其實心眼挺好的。”

    鄭國寶苦笑道:“菁姐,我也只是個國舅,不是神仙。慢說我妹子只是皇貴妃,還不是皇后,便是那王喜姐兒,她倒是皇后了,她的家人也不敢說能隨便就安排個舉人出來啊。朝廷有朝廷的製度,不是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衡山縣的白斯文好對付,可是衡州的楊太守,那可是清流人物,我去求他?那你兩個兄弟就等著被他連秀才功名都革了吧!再說,朝廷有提學,要定期下來考核士子,你那兩個兄弟讀書又不怎麼成,我又不能看他們一輩子,到時候等到被革了功名,還不如壓根就不當。”

    劉菁被他一通訓,低頭道:“我就知道早晚是這麼個結果。只可惜娘還是看不透。說來說去,還是你的國舅身份,讓娘花了眼,要是你還是那個普通的老百姓,她有就沒了那麼多念頭,也就少了這許多麻煩。”

    鄭國寶道:“我若是那普通老百姓,你娘肯讓你和我成親才怪呢?別說做妾,便是做妻,也沒可能。不過老泰水說的也有道理,便是買妾也要給錢,我也不能就這麼把你娶走。”

    到了次日,鄭國寶請來週夫人,行過禮後,說道:“老泰水。小婿離家日久,想著也該帶菁姐迴轉大興。不過在那之前,有些事也要料理妥當。二位兄弟,我保他們一人一個錦衣總旗身份,好歹在地方上也足夠用。再者便是有人要想找麻煩,這總旗身份,也有用處。”

    週夫人聽自己兩個兒子只得了個總旗身份,比起舉人老爺,那可差了不止一籌,心中便有幾分不滿。可不等她說什麼,鄭國寶又道:“我這些日子也把咱家的產業巡了一圈,我看鄉下有五百畝好地,城裡還有兩個綢緞莊,一個酒樓生意都不錯,另外就是那群玉院,也稱的上日進斗金之地。若是把這些地方,都給菁姐做了嫁妝,菁姐有面子不說,我妹子也定然歡喜,得誇獎菁姐明白事,懂禮數。泰水意下如何?”

    週夫人聞聽,頓時勃然。這不但好處大為縮水,怎麼又開始盤算起我們劉家的產業來了?雖然這嫁妝名義上是屬於劉菁的,若是有朝一日改嫁,是能隨著人走。可問題是,嫁到國舅府做妾,怎麼可能隨便改嫁?他鄭國舅前者那麼好心眼的出來幫忙,還當是菁兒有眼光,找了個金龜婿,沒想到原來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她把臉一沉道:“國舅這話說的便差了。我閨女嫁到你家,也是你鄭家出聘禮,怎麼倒惦記起我劉家的產業來了?我家這點薄產,乃是她兩個兄弟共有,於她一個婦道,可沒什麼相干。”

    鄭國寶搖頭道:“老泰水此言差矣。我打聽過了,您當年與老泰山成親時,帶來的陪嫁,便是四百畝好田,外加縣內的兩個藥舖,我沒說錯吧。後來老泰山納妾方氏,又得水銀四百斤;納妾李氏得了富貴坊。這些都是有帳可查,混賴不得。我家好歹也是皇親國戚,菁姐又出身大族,難道便兩手空空,不帶陪嫁麼?至於財產如何劃分,若是老泰水或是二位兄弟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地方,交給本縣白大令裁斷就好。”

    週夫人心裡有數,若是這事真歸到白斯文那狗官裁斷,肯定是自己一方輸的一塌糊塗。只得推說身子不爽,先行離去,後又把女兒招來,狠狠地罵上一通。說她有眼無珠,引了個狠心強盜來家裡,硬生生要奪祖宗基業。

    劉菁聽了心裡也是有氣,回到內宅去找鄭國寶,才知他被華山岳掌門邀走喝茶去了。當日參加洗手大會的各路豪傑紛紛告辭離去,只有華山派卻不肯走。那岳掌門與鄭國寶彷彿一見如故,三天兩頭前來邀請國舅飲茶對弈。

    等到晚上鄭國寶回來,劉菁的氣已經消了大半,鄭國寶更是解釋道:“我幾時真把你家那點產業看在眼裡?這只是一個態度,我鄭國舅不是無償為你們劉家服務的。老泰水心裡恨我,總好過拿我當了土地爺使用。我開始時便是忒也大方,現在也只好用這招,否則便不好脫身。”

    劉菁明白了他的用心,也知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她夾在中間自然也少不了左右為難,被母親不知數落了幾回。還是曲非煙趁著沒人時,念叨的那句升米恩斗米仇,才開解了她不少鬱悶。她也知道,如今雖然大家不愉快,但是彼此之間還沒抓破臉,那些產業也沒真要過來。若是真弄到將來母親提出什麼大要求,無法答應,到那時,才真不好做人。

    京師東華門,東緝事廠衙門內,當今司禮監秉筆兼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張鯨,正朝著面前的幾個親信發著脾氣:“沒用的奴才!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們有什麼用?好端端的捉拿魔教餘孽,捉拿反賊亂黨,被宮裡那位硬是說成了趟將架票,咱家活了這麼大的歲數,還沒聽說過,河南的趟將,架票能架到湖廣地面上!”

    一旁理刑百戶崔少白陪著小心道:“督公英明。只是如今萬歲偏愛那位,那位說什麼就是什麼,咱們便是辦的鐵證如山,也奈何不了這枕頭風一吹啊。那位便說雞蛋是方的,天家也只會叫咱去找方雞蛋,這個沒轍啊。”

    張鯨拍案道:“咱家無論如何也不能吃這個虧!這回咱們算是虧了本,不但沒能嚇著那位,反倒讓那位惦記上了鎮嵩軍。我看左冷禪、王天縱、劉鎮華他們,也蹦達不了幾天了。便讓他們最後再為咱家盡點力,少白,你派人,把那三顆腦袋給左冷禪送去。就說是國舅砍了他們,給自己岳父出頭。嵩山十三太保,一下折了三個,我看左冷禪還能不能坐的住?他不是號稱門下三千客麼?看看這幾千門徒裡,有沒有豫讓、聶政之輩。再有,派人把咱手裡的口供,送到湖廣巡按張四海手裡一份,那人好像與戶科主事顧憲成是好友,也與那姓顧的一樣,都是被門夾過腦袋的東西。見了那口供,多半就會咬住那淨街鑼不放,咱家治不了他,看看江湖人和清流能不能治了他!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13
第二十二章 京師來客


    鄭國寶本有心帶著劉菁迴轉京師,孫大用一旁提醒,劉汝國等人解入京師,與嵩山派有的場筆墨官司打,將來到哪一步,還是沒有定論的事,不如是先等等再說。這一等有等過了二十來天,忽然這一天,有人來報,京師方面來人宣旨。

    等到出門迎接時,見來的人裡,為首一個蟒袍太監,鄭國寶倒是認識。乃是自家妹子身邊的親信,名叫劉成。忙一拱手道:“我道是何人,原來是劉老先生當面。真不知道哪陣香風,把您給吹到這來了。”

    劉成也不怠慢,先是宣讀聖旨,褒獎了一通鄭國寶臨危不亂,處置有方,及時勘滅魔教亂匪。特許以從二品都指揮體統行事,全權查辦日月魔教,賞金牌一面,地方官府見金牌須予以全力協助。

    原本鄭國舅的品級是正三品,如今許以都指揮體統行事,也就是正三品享受正二品待遇,不過對於勳貴來說,沒啥實際意義。倒是那金牌有點用處,畢竟錦衣衛在地方上人手有限,又不是正軍。真遇到大股魔教妖人,還是得調經制官兵才行。接著又升吳天德為河北保定游擊授四品僉事銜,仍領舊部加緊赴任。日後若有大功,再行升賞。

    吳天德也算遇到了貴人,保定屬於薊遼總督的管轄範圍,乃是邊關要地。當初吳天德跟隨戚少保,就駐紮在薊鎮,現在再去也算故地重遊。那五百兒郎,也算是有了著落,邊軍現在還是足糧足餉,供應有保障。而且如今邊塞不穩,有著大把刷戰功的機會,比起衡州這地方要強的多。

    至於白斯文,由於是文官,他的升賞通過中旨來進行就不大合適,不過有此大功,考核上上,將來升轉就方便的多。因此也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宣旨完畢,劉成急忙快步過去行禮道:“小的給國舅爺爺道喜了。聽說國舅爺爺在衡山喜得美眷,老奴還要討份賞錢。”

    鄭國寶哈哈一笑,拉著劉成走進府中,道:“好說好說,今天定要設下酒宴款待老先生。”

    等到大家進了劉府,岳不群朝隊伍裡一施禮道:“不知師太大駕光臨,岳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隊伍裡一個年老的尼姑忙回禮道:“岳師兄客氣了。貧尼在京師為慈聖皇太后講經,跟隨劉公公到此,只為來見一位本門弟子。前些時衡山民亂,多虧岳師兄照拂本門子弟,貧尼還要多多謝過。”

    岳不群笑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守望相助也是本分,師太何必如此客氣?”

    鄭國寶問道:“這位師太是何方高人?”

    那尼姑行禮道:“貧尼乃恆山無色庵,定閑是也。今日前來,一為恭賀國舅新婚之喜,二來特意帶劉菁前往恆山。”

    鄭國寶倒是聽說過恆山定閑的名聲,也知她是五嶽劍派中恆山派掌門,又聽她為皇太后講經,便知此人於江湖身份外,更有一層官方身份不好招惹。但是聽她要帶走自己的愛妾,這如何能容?可還沒等他發作,那邊做陪客的岳不群,仔細端詳著劉成身後的一名老態龍鍾的太監,猛的上前跪倒在地,高聲道:“不肖徒岳不群,見過恩師。”

    那老太監見了岳不群,心中也是萬分激動,可又不敢隨意開口,只是雙手虛扶,示意岳不群站起來。饒是如此,劉成依舊翻了臉,怒斥道:“宋清寒,你真是越老越沒規矩了!這地方,也是你們師徒相認的場合?”

    那名叫宋清寒的老太監,嚇的連忙跪地磕頭道:“奴婢知罪!只是愛徒無知,不明禮數,以至失了體統,還望劉老公公原諒。”

    劉成見岳不群與國舅似乎有點交情,也不好過分為難,只一擺手道:“你們江湖上的破事,滾到外面說!張清舟你也出去,免得一會這人還要拜師叔。”

    等趕走了這兩人,劉成才對鄭國寶道:“國舅,方才師太說帶太太去恆山,您別著惱,這事可不是我們下面的人敢私自拿主意的,是娘娘的意思。”

    劉成口中的娘娘那自然是指皇貴妃鄭氏,鄭國寶的親堂妹。鄭國寶之所以能橫行無忌,為所欲為,靠的也正是這個靠山。因此自家堂妹的意見,就不由得他不加以考慮。

    劉成又一擺手,揮退左右,廳堂之中只剩鄭國寶、定賢、劉成三人。他這才說道:“國舅爺,您這回鬧的亂子可也不小,皇貴妃為您的事,著實沒少費力氣啊。”

    那乾匪徒被捕後,拷打出了口供,送往京師,這裡面既有魔教造反案,又有賣官案,為了刷功勞,鄭國寶更是把這兩者合二為一,硬說那張大人是言登山、劉汝國的同夥,彼此沆瀣一氣,謀圖不軌。

    在他的呈報裡,劉正風就是個純潔無辜的善良鄉紳,只是腦子不大好使,非想要捐個官做,因此上了那張大人的當。這也算不了什麼罪過,畢竟堂堂首輔張四維的叔還花錢買官職呢,你不能說地方鄉紳就不准有這方面的追求。更加上言登山等人攀咬嵩山派的口供在,賊咬一口,入骨三分,這謀逆的事扯上,更加難以擺脫。

    至於人犯也早被鄭國寶動了手腳,湖廣巡撫本來想提走人犯進行二審,結果人剛提出來沒半天就完蛋大吉,不但口供沒問出來,反倒把燙手山芋留到了自己的手裡。

    要是劉正風不跑,這一套手法玩下來,他確實有很大希望脫罪並且讓嵩山派傷筋動骨。可是他跟著曲洋去做中郎將,便給了別人口實。東廠張鯨也不是吃素的,見了這些口供之後,​​也炮製了幾份證據出來,把劉正風說成是勾結魔教,意圖謀逆的魁首。

    嵩山三太保本來當日離開衡山,可後來琢磨著此次損失大戰功微,回到嵩山難以交代。便聯袂到京師去找張鯨哭秦庭,這三人的口供也成了有力的證據,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張鯨是閹奴,不為士大夫歡迎,鄭國寶這個外戚錦衣卻更加遭恨,彼時大明朝眾正盈朝,自然有不少飽讀詩書的士大夫,看淨街鑼鄭國寶這個斯文敗類不順眼,欲除之而後快。

    其中又以戶部主事顧憲成、刑部主事葉茂才、福建道禦使錢一本三人最為積極,在他們帶動下,科道言官奏摺如雪片,直劾皇親國戚為非作歹,踐踏綱紀,荼毒生民等罪狀。要說一個鄭國寶,本來沒必要引得大家如此賣力,這裡面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對付皇宮裡那皇貴妃。如今奪嫡之事,鬧的朝野盡知,大臣幾次上本請立太子,為的就是要明確位分,免得將來出了反复。可是由於鄭氏發力,太子名分不定,甚至有大臣懷疑,鄭氏是想找一個機會,把皇長子幹掉,扶植她自己的胖兒子登基。因此這次拼命打擊鄭國寶,既是要先將鄭家出來任官的親戚斬於馬下,給鄭貴妃一個教訓;也是為了斷她的膀臂,免得日後內外勾結,再難制約。

    要說這行為,未免有與權閹勾結的嫌疑,只是事急從權,這些朝中的仁人君子為了大明江山社稷,為了外誅佞幸,內平姦妃,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更何況他們與鄭國寶早有宿怨,非是等閒可比,自然為了報仇,無所不用其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50
第二十三章 斷人財路


    京師裡做生意的,誰不找個靠山,投靠過去,以逃避朝廷賦稅。鄭國寶這無敵大隊一出,京師裡商販全都倒了運,那些投靠勳貴的還好。鄭國寶給武功勳貴、宦官內相面子,不去動他們。可是投靠文官的商家就全都倒了黴,該交的錢一分不能少,自己投靠後,老闆沒能保護自己,這商家的怨言自然就多了。

    這且不說,當初萬曆曾招鄭國寶問對。由於是親戚問答,也沒那麼多顧忌,鄭國寶明言我大明之弊不在於兵將不堪用,不在於器械不精,不在於城郭不固。在於錢糧不足,在於政令不通。而要想錢糧充足,就得薅羊毛。要薅羊毛,一是文官、二是士紳、三是鹽商。這三家的羊毛薅下來,便足夠大明國用充足,不受錢糧所累。另者便是要攤丁入畝,火耗歸公,賦稅上定要均勻,不能重北而輕南。

    朝廷上有了錢,就能不怕開支,大量製造快槍、重甲,也能保障邊軍的軍餉,不至於短缺。而當兵的有了軍餉,打仗便有精神,任是虜賊、女直,全都不放在眼裡,到那時自然能保大明江山千秋萬世。

    再者今日朝廷說是,必有一干人等出來說非。朝廷說非,這干人就出來說是。指手畫腳,浪言欺君。口內雖有千言,胸中並無一策,只知破壞不懂建設,只知反對,卻無章程。似這等人在朝一日,於我大明便無分毫好處。

    鄭國寶之所以說這些,在於他穿越後也發現,這個大明,與他所知的那個大明,並不完全一樣。

    比如說,這穿越者視為大殺器的燧發槍,大明朝已經完全能夠製作,只是受制於費用,產量有限而已。在薊遼防線那,還修著菱堡,至於說長槍方陣等等,更是地方的軍兵都操練的普通技藝,拿不出手。你要是拿這個當法寶,那就純屬自己找抽臉。

    再者,這海禁,按說原本歷史上,雖然有隆慶開關,可他駕崩後這朝廷就不怎麼顧海貿,白白便宜了海商。可是如今大明朝月港市舶司照常開張,而且還是個一等賺錢的衙門。

    至於土豆、玉米、白薯這些大殺器般的東西,在大明也不難見到。只是這些玩意,卻沒有想像中那麼神奇,產量也沒高到那個地步。幾條常見通道一堵死,他能想到的,就只剩下收稅和收權了。

    他這建議很得財迷妹夫萬曆的歡心,郎舅兩個甚是相得,但卻不料消息被人洩露出去,大明朝那些仁人君子們頓時便炸了營,無不恨鄭國寶入骨。收稅?你難道不知道,你這一收稅,就是讓我們從口袋裡往外掏錢么?

    後來那無敵大隊一出,這幫文官知道,那些話怕不是說著玩的。更有幾個嘴賤的言官,上本彈劾,結果被大漢將軍的廷杖活活打死。那些出名刺頭文官的家裡,還派了錦衣衛,說是保護安全。可是任誰​​家住進去一群面目可憎,舉止粗鄙的錦衣軍漢,誰也不高興啊!

    正所謂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鄭國寶雙手沾滿文官父母的鮮血,與一干清流,結下無數殺卻雙親之仇,這累累血債,如何能放過?因此這些飽讀詩書,深知禮儀,大明朝人品最好的君子們,無不欲將鄭國寶食肉寢皮,方解心頭之恨。若不是缺少楊昇庵那等首領人物,怕不早就去效法孔聖人誅少正卯了。這次得了機會,如何能夠放過?直將鄭國寶比做那萬通,江彬,請求天子必須嚴辦。

    好在皇貴妃也極有手段,她的小兒子朱常治剛剛夭折,她身體和心情都不大好。再一趕上這事,更是雪上加霜。索性使出小女人的性子,哭鬧起來,扯亂青絲抓破芙蓉面,跪求皇帝將自己一門盡除,趁了外臣的心意。萬曆皇帝聞不得這河東獅吼,只得伏低做小,好說歹說,才算把愛妃哄的有了些笑模樣,心裡一塊石頭才算落地。

    至於那嵩山派奇襲衡山的事,鄭貴妃隨口說了句:“鎮嵩軍是些什麼根底,萬歲又不是不知道,想必是窮的狠了,想去架票發筆橫財。被我堂哥攪了好事,便要來亂咬,萬歲若是信他們的話,我們一家便是勾結魔教的妖人。還是快快殺了,免得禍亂宮廷。”

    萬曆只得又陪著小心說好話,哄愛妃高興。他在母親那剛挨了一頓數落,李太后看鄭貴妃向來不順眼,連帶著看鄭國寶自然也就不順眼,便讓皇帝要從嚴處置,殺一儆百。可是如今的萬曆早已親政,再被母親指手畫腳,心裡未免有幾分不悅。又在夫人這挨了一通排頭,如同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讓這萬民之主甚是憋屈。

    大明朝雖然沒有踢貓效應這個詞,但是找個比自己弱的撒火,這種本能萬曆還是具備的。他找的貓,就是東廠的督公張鯨。先是把張鯨叫來劈頭蓋臉一通臭罵,接著就又恨上了鎮嵩軍,要不是這幫人賊性不改的去架票,能讓我受這個氣麼?當先便要選派御史前去查一查,這幫人到底是否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說來這鎮嵩軍的根基,原就是一群趟將,首領王天縱乃是伏牛山雲巖寺的僧兵出身,後來與一干兄弟拉桿子架票開圍子,很是闖出些名頭。又趕上河南、陝西鬧災荒,河南的土地有許多是佛田,收不上賦稅,陝西那裡則也是大多數都是大臣家的田地,不能征稅。朝內又有一干有良心的文臣上疏,說南方賦稅太重,乞求減免。但是朝廷的總收入是一定的,減免了南方的稅收,就只好加派到北方身上。

    既然佛田不能收稅,士紳不好收,只好把稅加到民田頭上,使大批自耕農破產。許多人走投無路,要么拉桿子做趟將,要么上山去投桿子,又有關中刀客加入,鬧的河南省內烽煙四起,大小桿子無數。便是朝廷命官,也不敢隨意下鄉。

    後來朝廷專程​​徵發大軍剿匪,把桿子殺了個落花流水,死傷慘重。無數豪傑,被押上斷頭台一刀了帳。眼看著這些趟將就將被掃進垃圾堆,人道毀滅,就在這時,又有文官出來。說朝廷殺戮太重,有傷天和導致天災頻​​發,還應以安撫為主。

    恰好當時趕上幾處地震,按照彼時天人感應邏輯,這地震便是皇帝的罪過,要下罪己詔,要檢討自己的過失。後世花旗國的風災,要是讓明朝文人知道,早把觀海同志罵成十惡不赦桀紂之君了。萬曆皇帝敵不住文官們的嘴炮,只好派了人下去招安。

    那些趟將本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再打下去就要全軍盡沒,遇到招安這種事,自然沒有不從的道理。因此便紛紛改換門庭,搖身一變,從綠林響馬,變成了朝廷官健。

    不過這兩個營頭的鎮嵩軍,錢糧上一向不足,大半糧餉都靠地方自籌補充,因此少不得就做些作姦犯科的事。如今這一查,怕是這支隊伍也就要活到頭了。由於當時朝內局勢穩定,無論是萬曆還是朝中一干大臣,誰也沒想到調查鎮嵩軍將會引來多大的亂子,於這事上都沒太在意,覺得左右是一干強盜,還能怎麼樣?還不是想搓扁就搓扁,想揉圓就揉圓?

    鄭國寶的事雖然暫時平息,但是鄭娘娘心裡有數,這事還沒完。劉正風若是落到嵩山派手裡,被拷打出口供來,承認自己是魔教妖人,那自己堂兄娶了他女兒,身上還是擺脫不了勾結魔教的嫌疑。雖然這種嫌疑不至於真要了堂兄的命,可是自己要角逐皇后,自己的兒子要當太子,自己的堂兄需要一門強有力的姻親,這些都不允許堂兄與魔教沾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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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無情棒起


    鄭國寶和劉菁的那點事,她也是心知肚明,從心裡說,她十分不贊成。畢竟劉家左右不過是個衡山小土豪,有什麼資格與貴妃家裡做親戚?哪怕是做妾,也未免抬舉了她的身份,更別說有勾結魔教這事,那是連門都不能踏的。睡了又怎麼樣?堂堂國舅,肯睡她個劣紳之女,那是給她面子,還怕她鬧翻了天麼?可是堂哥的脾氣自己知道,硬來肯定是不成,因此便想了個折中的方法。

    恆山派定閑師太正為太后講經,待要迴轉恆山,結果被鄭娘娘請走,一番交涉下,定閑師太答應收劉菁為自己的記名弟子,帶發修行三年。這三年是要在恆山過的,也就是斬斷了劉菁與鄭國寶的聯繫,如果劉正風真成了魔教妖人,那劉菁可能就要感染時疫,或是失手打翻蠟燭台引發火災,總之是要從人間消失。若是能夠洗刷嫌疑,那自己便沒必要當惡人,劉菁就是自己堂兄的好小星。

    若是劉三爺三年時間都沒被嵩山、東廠、鄭娘娘發現,那便多半是不在人間了,這時候再把她接過來也沒問題。

    鄭國寶也知道,這個安排恐怕難以變更,但心裡還是不滿,“我與嵩山派也算結了仇,菁姐的安危誰來保障?”

    劉成笑道:“國舅放心,老張老宋,還有另外幾個奴婢都是要去保護太太的,他們幾個進宮前,身上都有功夫,進宮後又都練了那什麼葵花寶典,等閒二三十人不放在眼裡。另外還有幾個宮娥,貼身伺候太太,她們也是有手段的。這些人本是娘娘身邊的護衛,派來保護太太,這也是娘娘的心意。何況還有老師太佛法高深,神功通玄,還怕出了閃失麼?”

    定閑道:“敝派於渾源立派多年,倒也有些根基,料來定能保太太無恙。”

    鄭國寶道:“師太,咱們先小人後君子,我的為人您可以問問劉老先生。若是菁姐有了什麼意外,到時候,咱們彼此臉上,怕是都不方便。”

    定閑師太也不做這口舌之爭,她這次收下劉菁,為的就是要和皇貴妃搭上關係。畢竟太后年邁,直如風中燭瓦上霜,萬一有個好歹,恆山派沒了靠山,又有嵩山派虎視眈眈,怕是到時候合派上下不問僧俗,都只好去給鎮嵩軍做壓寨夫人。她一笑道:“國舅放心,劉菁乃是劉師兄的愛女,也算我五嶽中人,貧尼可對天盟誓,絕不會讓她受了什麼委屈。”

    鄭國寶又道:“我聽說你們恆山派的一些訓練弟子之法,可不准你們把這些用到菁姐頭上。”

    定閑知道,國舅說的多半就是練坐缸的事,沒想到這人耳目如此靈通。她修為過人,臉色如常,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國舅放心,太太只是我的記名弟子,不算恆山中人,那些法子自是與她無關。她的住處也是本派別院,與弟子們不見面,與香客無往來,國舅只管放心。若是國舅真想見識我恆山派的秘技,貧尼倒也可以安排。”

    鄭國寶沒想到姜是老的辣,對方一句話,反倒把自己說的窘了。劉成忙打圓場道:“老師太,說起來你與太太雖已定下師徒名分,彼此還沒見過,您不如到內宅見見這位俗家弟子,再與劉大俠的夫人談一談,勸勸老夫人,別太想閨女。”定閑知道,下面的話,便不是自己能聽的,忙告退而出,廳堂內便只剩下兩人。

    劉成這才說道:“帶發修行的事,既是娘娘的意思,左右不會有劉姑娘的虧吃,國舅只管放心就是。再者,就是娘娘託我給您帶句話,您歲數也不小了,也該成家立室。如今朝內申、許、王三位閣老家中都有品貌端莊的女眷,國舅回京自可慢慢挑選。”

    鄭國寶知道,這是戲肉來了。自己的妹子想做皇后的寶座,就離不開朝中閣臣的支持。聯姻這種手法,雖然顯的不夠時髦,但確實簡單有效。這次放逐劉菁,也未嘗沒有這方面的考慮,畢竟大婦的脾氣說不好,萬一是個悍妒的容不下丈夫有寵妾,難免就要發生摩擦。

    可是一想到自己和菁姐重逢不久,就要被拆散,鄭國寶就覺得心中有氣。他此時還不知道,因為他這一鬧,嵩山派三位太保人頭落地,江湖上一場浩劫即將拉開序幕,因此由著性子道:“老劉,你回去告訴二丫頭一聲,就說他堂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要不是看她如今成了娘娘,我非在她臉上畫幾個烏龜不可!”

    臉上畫烏龜,這本是他對妹子童年時進行的惡作劇,看著妹子哇哇大哭,他在一旁笑個不停。然後就是被叔父打的滿院子跑,這也是童年時一段美好記憶。劉成暗自叫了聲:乖乖。你們兄妹情深,想說什麼說什麼,你這個話我要是帶了,就等著被娘娘拉下去打死吧。

    他只是賠笑道:“國舅爺說笑了,奴婢什麼都沒聽見。你們兄妹哪有真仇啊,娘娘也是一片好心。臨來時娘娘吩咐奴婢從錦衣衛帶了二十個好手,如今全在客棧裡等著吩咐,一人一身紅夷重甲,長短三桿快槍,都是為了保護國舅爺的。您看,娘娘安排的多周到。她老人家說了,您要是不想回去,遊山玩水去哪都成,最好是去江南逛逛,蘇州、徽州的風光好著呢,還有南京,十里秦淮,正是少年郎都喜歡的地方。您瞧瞧,一說這個啊,我這閹人都來精神了。該打該打。”說著話,不住的用手打嘴。

    鄭國寶這才知道,自己的舉動早在妹子算計之中,連自己發脾氣不回京都被她算到了,心中不由氣沮。這黃毛丫頭越來越聰明了,自己這個堂哥都被她算計了,早知道當初就該多捏她幾回,如今想捏臉都捏不到了。

    徽州是許國老家、蘇州是王錫爵、申時行的故鄉,這還是拐彎讓自己挑媳婦呢。至於南京,那裡有一大群與國同休的勳貴,也是預備的聯姻對象。即使日後爭取不到閣老,與勳貴結親,也能保一世富貴,自己這個妹子,真是到處有算計。

    他搖頭道:“既然一切都在娘娘算計之中,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不過我從南京來的,這一路的風光玩遍了,也沒什麼意思,華山派的岳先生請我到華山一遊。我正好沒去過陝西,想到那去開開眼界,看看什麼叫華山三險,什麼又叫一線天、迎客松、蕭史洞、引鳳亭。等我玩夠了,就去渾源那待上幾年,等到菁姐帶發修行一滿,我就帶她回京。”

    劉成知道這是國舅和娘娘慪氣,自己是個奴才,在中間可不敢摻和。只不住的點頭道:“國舅說的有道理,國舅說的是。”

    鄭國寶又道:“既然人都來了,不管你們飯,顯的我太小氣了。把人都叫過來,咱們整治席面,讓你們嚐嚐衡山的手藝。倒是那師太不好辦,我回頭吩咐人單做素席。”

    劉成道:“無妨,把席面設在內宅就好。師太在宮裡講經時,沒辦法才破戒吃素,平日裡都要吃葷,不必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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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暫別


    在院子裡,昔日華山派劍氣二宗的出色人物,今日內廷中的無名老太監與岳不群三人敘說過往,說到傷心處,三人抱頭痛哭,宋清寒道:“不群啊,宮裡的日子不好過啊。點蒼派的段大俠,那身功夫,為師可是佩服的很,結果因為一時不慎,觸怒了皇后娘娘,就被拉下去活活打死了。咱們江湖人天生性子直,在宮裡不好混啊。”

    岳不群道:“師父為我華山派忍辱負重,弟子不肖,不能廣大我華山門楣,實乃是罪人。”

    張清舟道:“算了,別說那個沒用的了。當初咱們劍氣二宗彼此爭鬥,後來進了宮我才知道,那時真是傻到了家。如今我與你師父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當年那些過節也就不提了。我說不群,你身上有錢沒有?在宮裡頭,沒錢可是寸步難行。我和你師父只有一身功夫,可這宮裡最不值錢的,就是這功夫啊。”

    宋清寒見岳不群伸手入懷,卻掏不出來。便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張師弟,你就別為難孩子了。有當年那碼子事在,你琢磨咱華山派還能富裕到哪去?孩子身上哪還有錢啊。不群啊,你可要記住,能忍人所不能忍,才能成人所不能成。”

    張清舟也道:“你師父說的對。忍人所不能忍,成人所不能成。我和你師父都算是完了,這個歲數都是小太監,剛擺脫了火者身份,算是出不了頭了。振興華山,廣大門牆的重擔,就壓在你的身上,你可一定得好好乾啊。至於面子,名聲,那是最沒用的東西。除非你是清流文官,否則就別在乎這個,要的就是實惠。如今宮裡,皇貴妃一手遮天,你可一定要抱緊國舅這條大腿,千萬不能撒手啊。”

    說話間,只見張清舟哆嗦著摸出一塊銀子,似乎還捨不得給。最終他雙指用力,硬生生將銀子掰成兩半,將一半銀子遞給岳不群道“師叔多年沒見你,也給不了什麼,這點錢,你就收著吧。”

    岳不群掂量著這三兩不到的紋銀,暗想:當年張師叔號稱劍氣千幻,不以內力聞名,如今卻練至如此精深的內功,看來宮中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自宮入宮之後,確實武功大漲。可是當年師叔以豪爽聞名,今日怎麼如此窘迫。

    這一桌酒席吃到夜間,鄭國寶回了內宅,見了劉菁大覺不好意思,不住好言安慰。劉菁倒是想的開,道:“左右這麼多年也等了,也不差這幾年時光。你還是聽娘娘的話,早點娶親成家,免得娘娘惦記,我心裡也放不下。”

    她心裡有話沒法對鄭國寶說,那幾個宮娥徑直進了內宅,旁若無人,隱然將內宅控制起來,斷絕交通,與當日嵩山派的人舉動並無不同。那些宮娥乃是乾粗笨活計的,生的腰粗體健,面目猙獰,舉止上也無禮數。劉菁本人武藝平庸,但是看的出來,這些女人均是善於技擊的好手。有些人手上佈滿老繭,顯然是練過鐵沙掌,鷹爪力之類的外家硬功。

    大概若是做實了父親通魔教的罪名,這些宮娥就是解決自己的劊子手吧。劉菁雖然沒在宮中待過,但是對人心歹毒卻是也有了解。貴妃娘娘如此對自己,也在情理之中。說出來也改變不了什麼,何必壞了親戚情義,只盼著將來娘娘把手腳做的干淨些,讓國寶以為我是得急病死的就好。

    到了次日,眾人登程上路。鄭國寶把來送行的莫大先生拉到一邊道:“我說老莫,好歹咱倆比他們都近著一層,我這眼看就要走了,你不伺候我一段?”

    莫大搖搖頭道:“你少說點這個,說這個我醃心,你說你這弄個國舅,我這弄個流忙頭,同人不同命啊。”

    鄭國寶一拍他肩膀道:“老年人,別做白日夢,好好當票友吧。”

    莫大先生胡琴拉起,樂曲悠揚,鄭國寶站立船頭放聲唱道:“今日痛飲慶功酒,壯志未酬誓不休。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

    武昌城外,萬曆五年進士,湖廣巡按張四海正坐著船,向衡山趕來。他手中捏著鄭國舅誣良為盜,迫害士紳的證據,自然不會放過剛直不阿,勇鬥權貴的機會。船行水上,甚是顛簸,張直指是北人出身,不慣舟船,忍不住問左右道:“這船沒問題吧?”

    那船老大卻聽了個真切,一拍胸脯道:“大老爺放心,咱這船牢靠的很,船上也都是老水手,萬無一失。您看跟咱同行那艘雪風號,上面都是些新水手,那船又有了年頭,坐那艘船,才叫危險哩。”

    船出了碼頭,一路取道直奔河南,取路入陝。等船行了小半個時辰,鄭國寶才發現,船上多了個小精靈。 “姐夫姐夫,你和姐姐分別三年,不知道會不會去做壞事,我要負責看住你。”

    鄭國寶見這LOLI摸上船來,不由驚道:“你這臭丫頭怎麼跑這來了?不是讓你陪姐姐去恆山,給她做伴麼?”

    曲非煙昂頭道:“這就是姐姐讓我來看著你啊。說是三年時間,若是沒人看著你,不知道你要欺負多少姐姐妹妹,所以我要來看著你,敢做壞事,我就告訴姐姐。”只見這丫頭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鄭國寶的鼻子,一副神氣模樣,冷不防被鄭國寶一把,將臉捏成大餅。

    “臭丫頭片子!你姐姐在恆山念經吃肉,沒人能救的了你。真把姐夫我惹急了,信不信,我就把你給​​辦了?”說著話,鄭國寶故意露出一副兇惡表情。

    曲非煙卻一低頭道:“姐姐說了,要是姐夫實在想做**的話,就讓我伺候你。”

    就在二人說話的當兒,不防有一個一身粉色衣裙,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子來到甲板上,急忙一步跑過去,把曲非煙拉到懷裡,“妹子別怕,有姐姐在,別人別想欺負你。”又朝鄭國寶道:“你是何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麼敢**民女?”

    鄭國寶見這女子生的容貌俊俏,皮膚白皙,一張秀麗的瓜子臉,一雙杏睛黑白分明,卻是從未見過。這船上除了船夫水手,就是自己的錦衣護衛,再有就是華山門下。這姑娘難道是華山派的?正在鄭​​國寶猶豫時,只聽岳不群一聲斷喝道:“珊兒不得無禮!”

    只見岳不群昂首走出船艙,瞪了岳靈珊一眼道:“沒規矩!在國舅面前也敢放肆?真是從小到大把你寵壞了,還不給國舅賠禮?”

    岳靈珊這才知道對面的這位無恥少年,就是當朝國舅鄭國寶。本來衡山事了,她歸心似箭,想要一步趕回華山,偏生爹爹就是為了結交這當朝國舅,不顧自家盤纏耗盡,仍在衡山戀棧不去。後來更是藉了筆高利貸,採買禮品,贈送國舅。如今債主子就在這條船上,等著跟他們回華山拿錢。

    自家事自家知,岳靈珊也並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物,自己門派的經濟情況心裡清楚的很。派內銀根緊張,捉襟見肘,要還上這筆印子,不知道母親又要賣掉幾件陪嫁首飾才能抵的上。

    因此她對這位國舅實在生不出什麼好印象,又聽到方才,這國舅名目張膽的說有對這可愛的小姑娘下手,不由更生鄙夷之心。只是一抱拳道:“民女岳靈珊,這廂有禮了。”

    岳不群怒道:“放肆!你一介女流,身無寸職,見了國舅還敢如此粗魯,難道真當為父不敢打你麼?”

    岳靈珊道:“你敢打我,我就告訴娘去!”

    鄭國寶聽著好笑,對岳不群道:“岳兄,算了吧。小孩子家家,不必一般見識,讓我這大侄女回艙休息去吧。”

    岳靈珊聽了更是有氣,自己比對方也小不了幾歲,怎麼憑空就矬了一輩?可是卻見自己父親道:“國舅大人大量,在下佩服。珊兒還不謝過國舅恩典,滾回艙裡休息,沒我的話不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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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算盤


    等到趕走了岳靈珊,岳不群看著曲非煙道:“這想必就是曲洋曲長老愛女,曲非煙小姐了。小夫人心思縝密,怕曲小姐去恆山有些不便,讓國舅帶在身邊,也能護她周全。可笑我那丫頭莽撞,居然把事想歪了,國舅莫怪。”

    鄭國寶笑道:“無妨無妨,童言無忌。”又朝著曲非煙一瞪眼道:“還不快給我滾回艙裡,等晚上再收拾你。”

    曲非煙一臉委屈的問道:“那要不要安排船上準備熱水,洗白白,擦香香啊?”見鄭國寶伸手要捏,急忙兩手摀臉,逃回了艙內。

    鄭國寶何嘗不知,這是劉菁怕自己妹子對曲非煙下手斬草除根,斬斷自家與曲洋的聯繫。若說從殺伐果斷的角度,這個孩子確實留不得。畢竟她在自己身邊一天,就難免被人攀扯上勾結魔教長老曲洋的罪過。但是要說對這麼可愛的丫頭下手……

    鄭國寶暗中搖頭,自己終究不是前世看的那些穿越文主角,有著為達目的,不顧一切,殺得妹子,滅得滿門的決心。還是算做見妹子就腿軟的陣營好了,殺這麼個毛丫頭,實在下不了手。

    而且這不光是下不了手的問題,還有下不了嘴的問題。按照明人的觀點,十四歲也到了可以吃的年齡了。問題鄭國寶實在無論如何也沒法讓自己對這麼個小毛孩子下腿。因此晚上的時候,不但不能真帶著這小丫頭看大象,反而還要負責為曲非煙講故事,哄她睡覺。

    夜晚寂靜,再無旁人打攪,曲非煙忽閃著大眼睛問道:“姐夫,若是我爹爹真被拿住了,你是不是就要殺了我?已絕後患?我從小到大最怕疼了,真到那時候,你能不能派個好手,最好一刀就把頭切下來。你太笨了,動嘴還成,動手的話,要是一刀砍不死我,還不把我活活疼死?”

    鄭國寶輕輕一捏她鼻子道:“臭丫​​頭,哪那麼多廢話,有姐夫在,看誰敢動你?”

    “宮裡的娘娘也不行麼?”

    “誰也不行!”鄭國寶看著這小丫頭,彷彿又看到了當年大興縣內,那個跑來跑去的瘋丫頭,為了她不被賣給別人當妾,為了自己的兄弟不挨餓,他包攬詞訟,去做土刀筆;冒著殺頭的風險去倒私鹽。今天自己已經是堂堂國舅,難道還護不住一個小丫頭?

    他在曲非煙頭上一通抓撓,將她的頭髮揉成鳥窩,“小小年紀,別想那麼多事,總動腦筋,就該長皺紋了,當心以後嫁不出去!有姐夫在,萬事都有我。聽話,乖乖睡覺。”

    曲非煙點點頭,閉上了眼睛,心中暗想:劉姐姐說的沒錯,姐夫最笨了,我還沒哭鼻子,他就答應保護我了。看在姐夫這麼笨的份上,要是他偷著去找別的姐姐,我是不是可以替他隱瞞隱瞞,不告訴劉姐姐?

    白天裡,鄭國寶已經見過了這船上的華山弟子,除了岳靈珊外,另有二弟子勞德諾、三弟子梁發、四弟子施戴子、五弟子高根明、六弟子陸大有、七弟子陶鈞,八弟子英白羅。只少了大徒弟令狐衝,卻是已經被岳不群先打發回山了。

    那位三徒弟梁發,正懷裡抱著算盤,面沉似水的站在師父面前。他是山西商人家出身,這隨身帶算盤,卻是老家風。只聽他說道:“師父,你欠我家的印子錢,利上加利,到如今已經是六百三十二兩了。白天的時候,我把那幾個放債的打發走了,把他們的債條買過來,兩下相加,便是個七百一十四兩。看咱們師徒情分上,零頭抹了,也是七百兩銀子。這筆帳可是不好再拖了,師父你打算怎麼還啊。”

    岳不群知這個徒弟的心思,不緊不慢道:“發兒,你也別拿這招出來嚇唬人。你對你師妹的想法,為師知道,當初也許下過,用珊兒頂債。可是如今麼,情勢變了,你覺得岳某人,還會在乎你這區區七百兩的小錢么?”

    梁發沒想到師父說翻臉就翻臉,臉色也一變道:“咋,你還要賴帳是咋滴?摸著良心想一想,華山派這些年沒有我撐門面,還能挺的下去?做人不能不講良心啊。七百兩是債,我這些年出的力呢?我又不想學武功,俺家有護院有鏢師,我為的是啥,師父不會不清楚。再說咱可是有契約文書,按了指印的。”

    岳不群點頭道:“不錯,為師當年是答應過,不過自古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華山派欠你梁家的銀子,自然有錢還錢,哪有用人抵債的道理?咱華山派是名門正派,從來言出如山。說還你多少,就還你多少,但我們從不搞人口買賣的勾當。你這些年付的辛苦,為師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回頭定然教你幾手本門絕妙劍法。比如這套清風十九劍,我連沖兒都未傳授,卻可教予你。至於說契約麼,我還錢你還有什麼說的。你要實在不滿意,要不就去衙門裡講理?”

    梁發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這是擺明了耍賴啊,自己要是不為了岳靈珊吃多了撐的在華山派混啊。結果弄套劍法就把自己打發了,誰他喵的想學劍法?清風十九劍,絕命十三劍也不行啊。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師父如今搭上了國舅的線,分明是不把自己這個土財主放在眼裡。打官司更是開玩笑,他有國舅撐腰,自己打官司能贏就有鬼了。

    他咬牙道“師父,你可想清楚,咱是個什麼出身。練武的人家想要攀龍附鳳,也得看看別人家是否點頭才行。劉家師妹是個什麼結果,您又不是沒看見,難道您忍心把小師妹朝火坑裡推?我梁家雖然是個商人,但好歹也是殷實人家,幾輩子無再嫁之女,無犯法之男。師妹嫁過來是做正妻,也是當家夫人,有啥不好?”

    岳不群面上依舊一副淡然模樣,道:“發兒,你平日裡懶讀詩書,所知太少。讓師父教你個乖吧,記住一句話,寧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天色不早,為師該打坐了。”

    船行了數日,倒也無甚風波。只是鄭國寶發現,岳靈珊與曲非煙甚是相得,二人總是在一起唧唧喳喳,不知道說些什麼。這小丫頭多了個玩伴總是好事,他也不必多問。岳不群則與鄭國寶每日閒談解悶,這位君子劍岳先生見聞廣博,涉獵也多,與鄭國寶攀談起來,每每總能找到話題。

    鄭國寶也曾問道:“岳掌門滿腹經綸,為何不求取功名?”

    岳不群苦笑道:“在下當年確實進學,身上也有秀才的功名。可是後來接掌華山門戶,俗務纏身,加上本門的氣功總是要閉關練習,一閉關,時期不定,總是錯過科考之期。便連秀才功名,如今都被革了,這科舉一道可是不敢想了。”

    鄭國寶未置可否,只一笑而已,暗想:看在這份交情上,有機會幫他把秀才功名恢復了就是。

    岳靈珊與曲非煙二人接觸的多了,也知道自己那日是鬧了誤會,鄭國舅並非如自己想像中那樣,要做什麼無恥勾當。可是一想到此人害的自己家債上加債,對他還是難有好面目。只是不知道怎的,自己爹卻是沒事就讓自己去鄭國舅眼前晃蕩,雖然江湖兒女不像普通人家的閨女講那許多俗禮,可是這也要講個尺度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5:56
第二十七章 午夜追擊


    這一日天交定更時分,鄭國寶剛哄著曲非煙入睡,忽然遠處傳來陣陣鑼鼓喧囂之聲,還夾雜著喊殺聲音。那些錦衣衛身擔重責,不敢怠慢,急忙取了火槍,準備接敵。岳不群一聲令下,華山弟子也紛紛抽出佩劍。鄭國寶帶著眾人來到甲板上,此時天色黑暗,看不清對面情形,鄭國寶雖然帶著千里望,也沒什麼用處。

    只聽船老大喊道:“這是哪一路的好漢在做營生?我這船上乃是當朝國舅爺在此,大家不要衝撞了虎駕,到時候怕是彼此都不好看。”

    這些能在水面上討生活的,與水面盜賊都有個關照,尤其國舅在自己船上。江湖好漢出來是求財不是求氣,等閒不會主動招惹朝廷高官顯宦。這話說了幾遍,又點起燈籠,將國舅的“錦衣衛指揮使”,“昭武將軍”,“上輕車都尉”的官銜牌扛了出來,料來要命的水賊,不敢來冒犯。

    可卻見從上哨方向一艘小船劃的飛快,向這邊駛來。幾個水手顯然也是拼盡全力,船頭一人高聲叫道:“對面的官爺,有歹人行凶,請救小女子一救嘍。”聲音嬌柔宛轉,盪人心魄。

    鄭國寶聽了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那一婦人休得慌張,來我船上躲避就是。有本國舅在此,料也無妨。”

    岳靈珊聽了,哼了一聲,小聲道:“好色之徒。”

    岳不群卻道:“珊兒,你這就錯了。深夜之間,一婦人遭人追趕,必是遇著強梁盜賊。便是為父遇到這等事,也要出手管上一管,否則算得什麼俠義?”

    岳靈珊道:“爹爹,你聽。這聲音何等風騷,恐怕就不是什麼正經女人,八成是這水上流鶯,被官家巡檢追拿。”

    岳不群道:“休得胡說!女兒家家口無遮攔,這種話也是能說出口的?休得羅嗦!得罪了國舅爺,為父饒不了你。”

    隨著眾人說話,那小舟已經靠到這大船邊上,有人拋下繩梯,那說話的女子攀著繩梯上船,幾個水手隨後上來。在火把之下,但見這女子約莫廿三四歲年紀,雙眼極大,黑如點漆,腰中一根彩色腰帶為疾風吹而向前,雙腳卻是赤足。身穿藍布印白花衫褲,自胸至膝圍一條繡花圍裙,色彩燦爛,金碧輝煌,耳上垂一對極大的黃金耳環,足有酒杯口大小。腳上戴了赤金腳鈴,走起來叮噹做響,引的人忍不住就要去看她那晶瑩剔透的美足。

    明朝這個時代,女子的腳絕對屬於隱私部位,不能輕易給別人看。岳靈珊一見那女子公開赤足,更是鄙夷道:“不要臉。”

    岳不群呵斥道:“休得胡說,這是苗人。與我們的風俗不同。”他見多識廣,知道苗家風情與漢家不同,雙方規矩講究多不一樣。而苗人凶悍敢鬥,睚眥之怨,往往就要拔刀互鬥,還有諸如養蠱下毒等手段,防不勝防。

    偏生朝廷又奉行柔遠人的方針,於雲南、貴州、播州一代,苗人橫行無忌,不懼官府。當地素有一等峒主二等官三等苗人四等漢之說,最是難惹。

    這女子打扮如此惹眼,身後幾個水手都是孔武有力之人,若真是苗人的峒主或是什麼夫人,就為岳靈珊這一句不要臉,怕就要動手拼命。論武功,自己人多,未必就怕了對方,可是要真是用出各種手段來,兼且不死不休,那可就大大的犯不上。

    鄭國寶急忙施禮道:“這位姑娘,敢問可是雲貴十萬大山之中的一家峒主麼?”

    那女子藉著火光,也仔細端詳鄭國寶,半晌後笑道:“你這漢人,生的倒也真俊俏,就是不大老實,兩眼只看人家的腳。我啊可不是什麼峒主,若是峒主就不至於被一群歹徒追趕了。”

    正說話間,又有幾艘蜈蚣舟追至,舟上之人皆是一身鴛鴦戰襖,手中拿著刀槍,為首之人高喊道:“本地巡檢張得勝在此,對面船上的人,莫叫那販賣阿芙蓉的妖女走了。”

    鄭國寶也知道,如今大明朝這阿芙蓉還屬於灰色地帶,並不能算做絕對的違禁品,包括一粒金丹等藥物,都要使用阿芙蓉作為原料。問題是販賣藥材你得納稅,由官府發放引票,才允許你販賣。大體上與販鹽、販茶等等相似。若是私自販賣,則按量入罪,查抄到的阿芙蓉歸公,還能按量發給獎金。因此巡檢司的人,於別的事十分馬虎,於查抄阿芙蓉格外用心。

    更別說這女子又極嫵媚,若是能拿住,這幫人大可先拉下去輪了再說,因此更是不要命的追趕。

    鄭國寶對查抄阿芙蓉沒什麼意見,對沒事敢來犯自己虎威的人,就很有意見。再說這麼個姑娘落到官兵手裡,那也就沒個好。因此不由起了取而代之的念頭,怒道:“瞎了你們的狗眼,仔細看看,這官銜牌上寫的是什麼!”

    那位張巡檢倒也乾脆,“廢話!老子幾時跟你說過,我認識字?我管你是誰,在這片水面上,老子最大,乖乖讓我帶那小娘走路,否則當心打的你娘都不認識你。”

    一旁孫大用聽了這話,勃然大怒道:“好小子,居然敢冒犯國舅的虎威,來人啊,給他個厲害看看。”一聲令下如山倒,幾十桿燧發快槍分做幾隊,輪番發射了一輪。雖然沒有真個傷人,但打的​​硝煙瀰漫,威勢極大。那張得勝聽了槍響,急忙一頭躲到甲板後頭,不敢露出身子。他身邊有幾個是打過仗的老軍伍,聽槍聲叫道:“是快槍!快槍!這麼多桿快槍,難道這批阿芙蓉是哪位總戎或是協鎮在後操持,派了親兵家丁接應?若是軍衛上的人,咱可惹不起啊。”

    那苗家女子盯著那幾十桿燧發快槍,眼睛發亮,暗想著:這回丟了這許多阿芙蓉,三尸腦神丹配置起來就有些麻煩。若是能把這幾十枝快槍弄給她,或是把國舅爺這杆寶槍弄給她,就能抵罪。腦子里便打起了算盤。

    那位張巡檢此時已經快被嚇尿了,他的見識比身邊的人要高的多,對面少說也有三十桿快槍,這是什麼概念?地方軍衛?別扯淡了。就是戚老虎打倭寇的時候,義烏兵裡才有這麼多快槍。如今南兵北調,這湖廣地面上的衛所也好,營兵也罷,就沒見過拿這麼多火器出來晃蕩的遮奢人物。再說這又不是戰船,是艘內河漕船,這種船上的公子哥,卻能帶幾十桿快槍,這得是何等身價?

    江湖豪俠,苗女的交易對象?這種答案壓根不在考慮範圍內,一桿火門槍都是個大價錢,這燧發快槍更是天價。若是趁幾十桿快槍,哪個忘八生的才願意去販阿芙蓉,早就當富翁去了。便是魔教鬧亂匪,也沒人有這麼多火器。看來這船上的主,不是勳貴之後,就是皇親國戚,湖廣的楚藩這兩年鬧騰的很兇,整個湖廣地面不寧,可他們也沒有這許多快槍啊。

    他忽然想起前幾天聽知縣提過一嘴的國舅爺鄭國寶要路過自己的地面,讓他打起精神,少幹點見不得人的勾當。免得被國舅抓了現行,那就誰也救不得他了。莫不是好的不靈壞的靈,今天真犯到國舅手裡了吧?

    這張巡檢急忙派人到後面,去請認識字的人過來,他整個巡檢司也只有兩三個人識得字,眼睛還不大好使,因此未曾過來。如今只得把他們叫來,仔細辨認,也只認出了一半的字。但是上輕車都尉是個什麼東西,張巡檢可是懂的。那是正三品武將的加勳,國舅爺好像是錦衣衛指揮使,正好正三品……。

    一想到對面人的身份,張巡檢只覺得腰下便不大好使,擴約肌失去控制,一股液體順著褲管流淌下來,身邊的人暗自皺眉。張巡檢罵道:“都別愣著,快點上手啊。趕緊把我捆上,押我去見國舅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9-18 16:09
第二十八章 雲腿


    看著被捆成粽子的張巡檢,和那些磕頭如搗蒜的弓兵,鄭國寶問道:“身為爺家官健,夤夜之間,追一個婦人,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苗女站在鄭國寶身後道:“是嘍。你們大明朝的官兵,簡直就像是蒼蠅見了血,追的我不放。若不是遇到大貴人,還不知道他們要把我怎樣發落呢?”

    鄭國寶心說:待會我就讓你知道怎麼樣發落。張巡檢哭訴道:“國舅容禀,小人哪有那麼大膽子,追拿良家婦人。實是這幾個苗人,夤夜行舟,行跡十分可疑。我們一盤查,他們先是要塞錢,見不好使又要動刀,可是我們的人多,他們見敵不過,就朝河里扔了許多箱子,您想那肯定是阿芙蓉啊。這等犯人豈能放過,因此一路追下來,結果衝撞了國舅。”

    鄭國寶道:“那如此說來,我倒是成了這夥人的幫兇了?張巡檢倒是一心為公,鐵面無私的人物。”

    孫大用是國舅老搭檔,自然知道該如何接話,一旁說道:“國舅且慢,您看這婦人,耳戴金環,腳帶金鈴,一身衣服可不是窮人模樣,怎麼會親自販那阿芙蓉?就看她身後這幾個伴當,也是耳上戴著燒餅大的金環子,這得值多少阿芙蓉啊,她們那小破船能拉多少?犯不上啊。卑職可與巡檢司的人去搜檢搜檢,看看那船上有沒有阿芙蓉。”

    張巡檢忙道:“可是那女子已經將箱子扔到河裡,哪還能在船上找到阿芙蓉啊。”

    鄭國寶笑道:“如此說來,就是沒有證據了。難道就全憑張巡檢一張嘴,說她有阿芙蓉,她就有阿芙蓉?”

    那位苗女說道:“國舅,她沒有證據,我可有證據。”說著話,只見她從貼身荷包裡,一陣翻找,拿出十幾片金葉子,又翻出幾十兩散碎銀子,放到國舅的臨時公案上。人一靠近,一股香風撲鼻,鄭國寶只覺得慾念賁張,心中生出幾分旖旎念頭,暗想:這才離開菁姐幾天,按說不至於忍不住啊。不過也難說,這吃了幾天肉了,又突然斷了頓,實在是難受,看來最近得少去非煙那屋,免得**了。

    有這股火燒著,他只覺得張巡檢越看越是彆扭,再說這些金銀說明一個問題,這苗女很有錢。這個時代販賣阿芙蓉利潤一般,遠不如私鹽的利潤高,這女子的身家,根本不可能去親自押運阿芙蓉,做這玩命勾當啊。

    因此鄭國寶一拍桌子,“張巡檢,你還有何說?”

    張巡檢道:“國舅,不如這樣。今日暫且休息,明日清晨起來,咱們帶上十幾條快船,預備鐵笊籬、長鉤等物件,沿河打撈,卑職就不信,撈不出那些箱子。”

    此時他身後跪著的副巡腦子卻比張巡檢要靈活,心道:這個蠢貨不要把我們也害死。若是明天真打撈出阿芙蓉,你是準備打國舅的臉麼?你直接認罪,還可能活,非要分個對錯,那就是個死。你這混球,難道不知道如今宮裡鄭娘娘是何等權勢,我們與人家鬥?一根手指頭下來,我們就得成渣!你自己去死,不要牽連我們啊。那副巡當下高喊道:“國舅爺爺,小的招了。”

    鄭國寶也被這張巡檢僵住,聽那副巡鬆口,便問道:“好!有什麼話,從速招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頑抗到底,死路一條!只要你肯招供,本官自可想辦法,開銷你的罪過。”

    那副巡檢道:“實不相瞞,實是這位婦人生的貌美,我家巡檢一見起了歹意,我們巡檢司前幾天剛查獲了幾箱阿芙蓉,一時未得上報。就要賴在這小婦人身上。我家巡撫實行考績,若是我司一年可拿住五十個罪犯,便可考為上上。本司到現在拿住了四十七個,加上這小婦人一行,正好立功。這且不說,人犯押在衙門裡,可以由我們擺佈。張巡檢許下,這婦人由我們輪流來耍,那一身金飾也可分了。我們這才豬油蒙了心,駕著船拼命追趕,方才張巡檢還想著打上船來,連國舅一併殺了滅口。還是小的幾人不肯與他同流合污,拿了他來見國舅。”

    張巡檢沒想這位平日與自己關係不錯的副巡突然來個背刺,不由怒罵道:“王八蛋,我幾時說要與你們輪流來耍這個婦人!”

    一旁那個認識字的弓兵道:“不錯,你是沒說過這話。你一向是吃獨食,哪有我們的份?”

    鄭國寶擺手道:“爾等不必做口舌爭端,挨個招供,待會便沒你們的事了。”他又用手一指那副巡道:“從現在起,這地方的巡檢,便是你了。”

    正所謂重賞之下,自有勇夫。一頭是斷頭台,一頭是升官,張巡檢很快就被自己人捅了個千瘡百孔,他罵道:“王八羔子們,哪會爺爺少了你們的分紅?”

    孫大用朝鄭國寶一眨眼睛道“國舅,天色不早,你也趕快去休息吧,至於這等犯人,交由我們弟兄慢慢審理便好。保證到明天天一亮,讓他把什麼都招了。”

    鄭國寶對那苗女道:“這位姑娘,我也有幾句話要問問你,不如咱們換個地方聊聊?”

    那幾個大漢方要發作,那位苗女回身一通嘰里咕嚕的方言過去,那幾個大漢便乖乖退下。那苗女道:“我這幾個手下十分粗野,留在這裡不大方便,讓他們且回小船上等我吧。”

    鄭國寶心說:等你?那就等到明天早晨再說吧。一點頭道:“請便。”

    二人來到鄭國寶休息的船艙,卻見曲非煙站在艙中,看著鄭國寶,故意露出一副羞怯的模樣,“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今晚這位姐姐來了,是不是就不用我服侍了?。”那苗女見了曲非煙,臉上神色微微一變,端詳的良久,忽然笑道:“我在這裡,是不是有些不大方便啊,還是國舅先和小夫人休息,明日再來回您的話吧。”

    鄭國寶朝曲非煙一瞪眼道:“臭丫​​頭,從哪學來的這套?快滾回自己的艙裡睡,否則捏扁你的臉!”

    曲非煙也恢復了本來面目,朝鄭國寶做個鬼臉道:“你敢和這樣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我回頭告訴姐姐去!”

    話還沒說完,就被鄭國寶拎到了門口,一把推了出去。 “臭丫頭,今天沒有故事聽!滾回去睡覺!”

    等回過頭來,鄭國寶一笑道:“自家姨妹,頑皮慣了,見笑見笑。”

    那苗女也一笑道:“我聽你們漢人有句話,小姨妹有姐夫的一半,今日一看,倒也不算錯。”她又整了整衣裙,盈盈下拜道:“民女雲南藍鳳凰,見過國舅爺爺虎駕。”

    鄭國寶也一愣,他只當這是個飛來**,沒想到竟是個有名氣的人物。這名號在錦衣衛內,也曾聽過。一抱拳,“我當是何人,原來是五仙教教主當面,失敬失敬。”

    藍鳳凰笑道:“一群江湖苦人,胡亂起的名頭,讓國舅見笑。”她官話說的不標準,總是帶些地方口音,反倒更增了幾分**力。明知道這是個江湖草莽,而且可能與日月神教有些關係,但是鄭國寶還是忍不住心癢難捱,笑道:“如此說來,那張巡檢說的其實沒錯,你果然是連夜販運雲土過境了?”

    藍鳳凰道:“我的船上空空如也,哪有什麼雲土?連雲腿都不見一條。不過麼,國舅爺爺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認,你便是說我販賣雲土,我也認了。”

    鄭國寶向前走了兩步,那藍鳳凰雖然膽大,卻也下意識的後退幾步,這船艙能有多大位置,頓時就被逼到了床邊。鄭國寶看著她那兩條修長筆直的長腿,道:“雲土的事,我不關心,至於這雲腿麼,眼前不就有上好的?我確實很有興趣,想要嚐嚐是什麼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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