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笑​​傲行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關閉
uuuuuuuuuu 2014-9-18 11:4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5 112032
jazzsax 發表於 2014-10-21 23:37
第六十九章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見鄭國寶風是風,火是火,就帶了人要去稅監衙門,這幫官員面面相覷,暗想:果然是個沒城府的小混混出身,聽風就是雨,一點大臣的沉穩都沒有。老天無眼,怎的讓這等人居了高位?這天下,明明是該屬於我們這種讀書人的才對啊。

  盧應舉一拱手:「列公,咱們也別傻坐著了。各自回衙稟報,說不定,今日咱西安府,就得有個大熱鬧。咱們平日裡對付不了連德祿,若是能借此人之手,將連閹除去,倒是一件大好事。」

  其他人聞聽也紛紛點頭,那位耿服耿都司道:「礦稅監衙門的人馬可不少,萬一國舅被打了,又該如何?」

  盧應舉道:「連德祿無非一閹奴,哪敢對國舅無禮?再說他真要與國舅打起來,那不更好?若是國舅被打了,我看宮裡那位,能否眼睜睜看著她堂兄吃虧?不如咱們回衙點起兵來,時刻戒備。若真是兩下撕打衝突,咱們就藉著給國舅幫忙為名,打進礦稅監衙門,一把火先把衙門燒個精光再說。」

  眾人聞聽點頭稱善,各自回衙稟報,那些手裡能掌兵的衙門,便去發令調兵,準備行借刀殺人,驅虎吞狼之計。

  國舅這干人馬出了接官廳,直奔城內礦稅監衙門而去,那將岸在馬上小心問道:「國舅,您難道真要去拿那連公公?連公公到任以來,雖然有些急噪,但卻也是為了朝廷辦事,這麼拿他,恐怕……」

  見國舅看自己,他又忙自責:「卑職多嘴,卑職多嘴。」

  鄭國寶笑道:「沒什麼。將千戶肯仗義執言,也屬難得。這個事麼,我自有章程。方才要不是跟他們這麼說,還不知道要和他們敷衍多久,一群無趣的東西,沒的壞了心情。咱們到老連那慢慢吃,再說這事不遲。」

  礦稅監由於是新設的崗位,倉促間也找不好合適的地方,往往是由所在地的衙門裡徵用一間,作為礦稅監衙門使用。連德祿到地方時,西安府給他找的是個破倉庫。那房子年久失修,風一大就能塌掉,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按地方上的官員想,這種房子既不是人住的,連德祿也待不住。到時候就說西安無力備辦官署,你還是挪窩吧。

  沒想到連德祿乃是苦人出身,根本不在乎環境。又命令隨行的護兵動手翻修,就那麼硬住進去。後來靠搜刮地皮有了錢,又翻修了幾回,如今這礦稅監衙門比起巡撫都察院,也未必差到哪去。但見連德祿似是早知國舅要來,已然降階相迎,身後隨從的是十幾名宮內帶出來的小火者,再往後,則是配屬給礦稅監的護兵。

  那些軍兵都是從京師三大營中選拔出來的,身強力壯,盔甲鮮明,很是威風。連德祿一見鄭國寶當先搶上前去施禮道:「奴婢見過國舅爺爺。迎接來遲,國舅多多擔待。」

  鄭國寶急忙攙起他來道:「老連!咱都是老熟人了,再搞這套,還有什麼意思?你如今在這陝西地面上,可算是肥的流油,我今天來,可是專程來打你的秋風的。」

  連德祿哈哈笑道:「奴婢只擔心國舅不肯貴足入賤地,懶登這個衙門口呢。只要您肯來,奴婢就打心眼裡那麼痛快,什麼錢不錢的,那算個什麼事?您把我這礦稅監衙門搬空,老奴心裡才歡喜呢。」

  二人說說笑笑進了衙門,其他人隨同進入。徑直到了後院的花廳,分賓主落座一番引見後,連德祿道:「原來您就是岳不群岳老師?前幾天的事,實在是連某失察,岳老師不要見怪才是。這事您放心,包在我的身上。陳神仙那,由我出面去說,那玉女峰你們放心去住,誰敢來奪你的地,自有咱家出面應付,管保不叫岳老師吃了虧去。」

  岳不群心頭大喜,急忙道謝。華山派如今身無長物,所剩的,就是這一塊地皮了。要是連地皮都被奪去,這個門派多半也就會消散於這紅塵之中,過不了幾年,也就沒人會再提起。

  連德祿又道:「這事說起來,其實還是跟錢有關。天家信道,四處佈施,哪家山上靈驗,哪個道觀香火旺盛,天家還要給賞賜。又有傳言,天家準備看看,天下哪個道觀做的好,就要加封那裡的觀主做大大真人,並請他們進京講法,接受供奉,說不定還能出幾個嘉靖爺爺時期的陶仲文、邵元節般的人物呢。陳神仙雖然修的半仙之體,如何能不動心?可是他這華山派上有您這一支,便不怎麼好看。按他想,便是把整個華山都改成道觀,看著也威風,又是一件功勞。到時候報上去,說不定他就真能被請到宮裡設壇講法,光大華山門楣呢。」

  鄭國寶從京師來,對這事知道的比連德祿還多些。這事說到底,其實還是母子不合,彼此有齟齬。慈聖皇太后對於小兒子朱翊镠格外寵愛,萬曆天子當初便有點吃味。後來李太后於憤怒之時,還說過幾次要廢帝另立的話,雖然多是氣話,可問題是萬曆天子沒當氣話聽。

  乃至後來,李太后喜歡的兒媳婦是王皇后,和生出長子的王恭妃,萬曆喜歡的是鄭皇貴妃鄭若男,母子間的隔閡就更大一些。加之當初張江陵在世時,皇太后、馮保、張居正這三角聯盟關係牢靠,民間甚至有李太后與張江陵私通的流言。靠著這堅固的聯盟關係,朝政根本就不歸萬曆掌握。

  如今萬曆終於可以掌權了,回想過去種種受制,連出去玩會,都被母親威脅要向張先生告發,心裡更覺得有氣。他張居正能坐個三十二人抬的移動房子滿大街橫晃,我是您親兒子逃學玩會都不成?到底您跟誰親?

  基於這種心理,他便找了很多機會跟母親較勁。比如李太后信佛,萬曆便信道。李太后既然肯請尼姑進宮講法,請烏斯藏的活佛進京傳道,萬曆就要學他爺爺,把道士叫進宮裡設壇齋蘸。再加上彼時醫療衛生條件有限,鄭娘娘連續夭折了兩個孩子,萬曆也有點迷信,覺得請些道士來做法,能保佑鄭娘娘再生的鳳子龍孫能健康長壽。

  當初嘉靖時,陶仲文、邵元節是得過尚書銜的(待遇,非實職)。那陳伯年充其量,是個在陝西境內很能吃的開的社會活動人士,距離那尚書銜或大真人封號還很遙遠,有這個機會他不激動才怪?因此這玉女峰地產之爭,便愈演愈烈,幾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連德祿對這段過往也做過瞭解,知道這事從公正角度看,實在是華山氣宗的人不作興。先來個劉備借荊州,後面還敢去辦假地契,所以才寫了那封信,想要來個和平解決。但千算萬算,他怎麼也算不到,這事裡牽扯到了鄭國舅,這便不是他能干預的範圍。

  他與鄭國寶是老交情,這礦稅監使的差使,還是當初鄭國寶替他討的。要不是國舅爺一句話,他老連說不定早就被貶到浣衣局,等著腐爛發霉了。也是西安府的人不明內情,才鬧出了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笑話。

  連德祿兩下權衡,真相、公正、陳神仙,顯然不如交情、前途、鄭國舅來的重要。因此他掉轉槍頭,反戈一擊,陳神仙就剩下含血噴天的份了。

  鄭國寶在旁敲著邊鼓:「岳老師那華山派收入微薄,日子過的苦啊。我看著心裡也怪不是滋味的,老連你既然在這,便也給他想想,有什麼發財的買賣。要用本錢,從我這出。」

  岳不群心中感激,「國舅使不得。我岳某何德何能,賴您出手,幫我保住祖宗基業已經很感激了,怎能再勞國舅破費。」
jazzsax 發表於 2014-10-21 23:39
第七十章女兵痞

  鄭國寶道:「岳兄,您這話就說遠了。好朋友之間,自然有通財之義,這點小事不算什麼。只是我不能久在這裡待,很多事,便只得拜託連老公公了。」

  連德祿笑道:「這是自然。既是國舅的朋友,那便是連某的貴賓,以後有什麼困難,只管到這礦稅監衙門來找我,我定然盡力而為。」

  眾人說了幾句閒話,便有人將酒宴設擺起來,一時間觥籌交錯,賓主盡歡。鄭國寶道:「老連,我在接官廳那,可聽見這陝西大小文武衙門的人都在罵你,看來你幹的不錯。我回頭在本章上,定要為你重重記上一功。」

  連德祿全不在意,「全靠國舅栽培。還是您當初說的好,做這礦稅監使,便是個挨罵的差使。若是誰做這個差使,弄到有口皆碑,那便該活活打死。證明他根本沒敢動士紳一根手指,派出去也是白費。誰要是惹來士紳官府罵不絕聲,百姓指為酷吏,那便是真為天家出了力了,流了汗了,便是天大的忠臣。這話我可沒忘,自然也就不敢徇私。該收的商稅我收,不該收的我也收,那些富戶們,快兩百年沒怎麼交過稅了,也該他們交點真金白銀出來了。」

  岳不群一旁聽著才知,原來這礦水監使在地方上的行為,幕後謀劃人,居然就是這位國舅。想那些官員向國舅告連德祿,那不是自討無趣?鄭國寶道:「難為你老連記的還那麼清楚,不容易啊。你這差使與一般人還不同,陝西這靠著三邊。三邊年年吃著幾十萬的京銀,管事文官又要漂沒,太麻煩了。若是從你這支銀子,方便又不耽誤事。因此你這要是心慈面軟,拉不下臉來收錢,三邊那可就要出大簍子了。」

  連德祿道:「誰說不是呢。這監軍太監老梅,說來也是咱的熟人。可是他做事啊,真是沒法說。把個差使當的顛三倒四,卻把麻煩都推到我這,要不是礙著老情面,我非跟他急不可。」

  就在此時,只聽外面陣陣人喊馬嘶之聲傳來,還有呵斥罵人之聲。連德祿一拍桌案道:「來人啊!去外面看看,什麼人膽敢喧嘩,難道不怕衝撞國舅的虎威?」

  將岸在外面也佈置了錦衣衛防衛,未曾想到真就出了問題。此時不顯示忠心,更待何時?只見將岸起身道:「國舅與連公公放心,些許小事,交給卑職處置便好。包準讓那來搗亂的賊子,一個也逃脫不了。任是再強的賊人,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拿他們,不廢吹灰之力!」

  岳不群也抽出劍來,吩咐道:「華山派門下,保護國舅與連公公。」高根明等四人各自抽出佩劍,起身警戒。

  按這些人的想法,這是西安府城,陝西省的治所。能出的了什麼大的閃失?便是那腦子被門拍過的響馬,也絕不會在這個地方打劫。最多無非是些爆民鬧事,或是簡單的鬥毆而已,因此便樂得在上官面前表演一番。

  此時卻聽外面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接著便是鎧甲磨蹭發出的鏗鏘之聲,有一個略嫌沙啞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好大口氣!我倒要看看,在陝西地面上,誰敢拿我們蒼頭軍?」

  隨著說話聲音,門簾掀動,一個全身套著紅夷板甲,頭戴全盔,下著腿甲、鐵靴之人闖了進來。在來人身邊,乃是十幾個同樣身著全甲的護衛。

  鄭國寶以及他帶的人,穿的都是紅夷半身甲,臉上也不是全盔,與這些人打扮,頗有出入。這干人的頭盔擋住面目,看不見五官,那盔面做的如同鬼怪之形,讓人看了就心裡發毛。

  為首之人那甲冑打的甚是用心,甲冑銀光閃閃,表面閃爍金屬寒光,做工精細,乃是全手工打造,便是火槍打上,也難以洞穿。這種甲冑若是到了日本,便可被稱為當世具足,或者南蠻胴具足,防禦力驚人,但是價格也不便宜。沒想到西北之地,居然還有人穿戴的起這樣的甲冑。

  鄭國寶的人本來都在花廳裡其他的席上喝酒,聽到動靜時已經起身備戰,轉簧手槍都提在了手裡。此時見這些不速之客闖入,便將槍一舉,對準了這幹不速之客。

  那為首者對那些快槍,彷彿沒看到眼裡,高喝道:「連公公,我們在寧夏餓的眼睛發藍,連飯都快吃不上了。你這倒是發了橫財,怎的一下子,多了這許多紅夷短銃?多半是軍衛上有不肖之徒,偷出來私賣的吧?這等軍械,你拿著沒用,不如都歸了我們蒼頭軍吧。」

  鄭國寶聽了暗笑:這人倒有點意思。見東西就要搶的風格,與我倒是有點相似。只是你搶到我頭上,難道還有了便宜不成?聽對方說話的聲音,雖然帶著幾分沙啞,但總體來說,還是偏向柔和,暗想:這是個娘娘腔,還是個妹子?

  他正想著,那位連德祿已經開口道:「哱云小姐,不可胡鬧!這裡不是你的寧夏鎮,而是西安府。乃是個有王法,講規矩的地方。你帶著你的蒼頭軍就這麼闖進來,難道是要學那刀客劫庫不成麼?往日你胡鬧一些,我看在你爹面子上,不與你計較。今日國舅在此,容不得你胡來!」

  鄭國寶聞聽才知,這一身泰西盔甲的,果然是個女將。哱云?這個地方姓這個姓的武將,好像便只有寧夏鎮副總兵哱拜?難道是那賊子的閨女?

  鄭國寶前世屬於歷史愛好者,對歷史的瞭解程度,基本是不在二五眼以上,也不在二五眼以下的水平。但是萬曆三大征,好歹是聽說過的。三大征裡,哱拜這一征,也是有點印象。

  他記得這老賊有好日子沒好過,帶兵造反,殺巡撫、殺總兵,還勾結套虜諸蠻,想要裡應外合,二次當帶路擋。總算是李如松作戰有方,將其擊潰,哱家全家被滅,為朝廷滅了一個毒瘤。但是其製造的混亂,前後歷時頗久,軍民被害者數以十萬計,損失的軍餉內帑更是難以計數。

  對於這樣的混帳,他自然是想要除之而後快。但是哱家在三邊,已經形成了將門的雛形,各路統兵將領,多是哱拜的老部下、乾兒子。他的號召力大,部隊戰鬥力強,一個處理不好,很可能把事情變的更糟。

  鄭國寶又不是那種知道誰是惡人,便不惜代價,不講手段去殺的腦殘穿越者。那樣根本就是自討苦吃,殺肯定是要殺,但是方式方法一定要選好,否則就起不到節約軍費,減少傷亡的目的。只是一時間,他還沒想到很好的方法處理,才暫時擱置。沒想到,今天就有哱家人找上門來,看這意思,這還不是第一次?

  初時,他聽到那女子的聲音,還想著這女將生的相貌如何,盔甲包裹看不出體形,但是應該不胖。這個頭倒是夠高,尤其是兩條長腿,看那腿甲的形狀推測,腿形似乎還不錯。可惜隔著甲,看不清楚,也不知道這個邊腿比起云腿來,不知道孰者更勝?可是一聽是哱拜的女兒,便沒了興趣。

  先不說哱拜的反賊屬性問題,單說他是個蒙古人,那哱云再好,也不過就是保日其其格二世。既然田伯光已經光榮犧牲了,自己就沒必要再去送死。因此便收了旖旎念頭,只想著看這事如何了結。

  哱云哼了一聲「連公公別拿大話壓我。我沒讀過書,不懂什麼大道理,就知道人餓了得吃飯,渴了得喝水。我手下的兒郎們得拿錢回家養一家老小,憋急了去清樓,完事得給錢。如今京銀拖欠,軍餉不濟,不找你這連財神要錢,我們找誰要錢?要是當兵的沒軍餉都燥了,這個責任誰擔?國舅?國舅又怎樣?國舅就不讓人吃飯了?我倒看看,國舅能把我哱云如何。國舅在哪呢?」
jazzsax 發表於 2014-10-21 23:40
第七十一章被調繫了

  她邊問邊找,一眼看到一位身高體健,英俊瀟灑的錦衣公子。頭戴無翅烏紗,身著飛魚服,手搖摺扇正在看著她。見此人身邊,有十幾名魁梧錦衣,持槍護衛。多半這人就是國舅?要知鄭國寶本來賣相就好,身邊的護衛又一個個面目猙獰,正所謂紅花綠葉配,有這幾位凶眉惡目的錦衣襯托,國舅的相貌便更加英俊。

  那哱云本是個髒話隨口而出,乃至說起票院都面不改色氣不長出的女兵痞,但此時一見鄭國寶,卻覺得心口彷彿被誰輕輕打了一拳,莫名的怦怦亂跳。頭上又好似挨了一記狼牙棒,腦海裡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亂響,只剩下:這國舅這麼年輕,這麼俊。這一個念頭,來回浮動。

  這兩人彼此之間一言不發,互相僵住,連德祿急忙道:「哱云侄女,見了國舅怎的還不行禮?想是你甲冑在身的過錯?那好歹也要拜見一下,報個名姓啊。」

  他轉頭又對鄭國寶道:「這是哱拜副總兵的寶貝丫頭,許了寧夏衛指揮僉事總兵麾下鎮虜營游擊土文秀為妻。她是個蠻人,不懂漢家禮數,國舅不要見怪。」

  他本是開口圓場,哪知那位哱云小姐並不領情,反而怒道:「連公公,你說啥呢?誰是土文秀的婆姨?他娶我了?他還是睡我了?你是聽說了?還是看見了?我如今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別人的婆娘?怪不得你是個沒卵子的閹貨,什麼本事都沒有,就曉得信口胡說別人的壞話,再敢說這種話,當心姑奶奶馬鞭不認人。」

  她這幾句話一罵出去,人便也彷彿回了魂,邁步朝鄭國寶闖去。練天風這位殺韃子愛好者,當即便要抽劍迎上,鄭國寶一搖頭,對身邊人道:「大家都讓開,哱小姐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便不會害我。哱小姐,你說我說的對也不對?」

  哱云這女兵痞身材修長,比鄭國寶還高出半個腦袋。只見她來到國舅面前,伸手摘了那鬼面頭盔,朝後一扔,又將那束髮絹帕解下。但見一頭金色長發隨意披散開來,膚色潔白如雪,妙目蔚藍如同寶石,配上那高鼻小口,堪比後世西洋明星的絕色美人。

  這年紀不過二十左右,容貌充滿異國風情的美女兵痞,朝著鄭國寶咧嘴一笑道:「我叫哱云,我爹就是哱拜。我是個粗人,有啥失禮之處,國舅爺多多擔待。」

  鄭國寶也被這哱云的姿色所迷,片刻之後才道:「哱小姐,你家裡誰是泰西夷人?」

  哱云搖頭道:「我家是蒙古人出身,但嘉靖年我爹歸順,從此安心做大明百姓,沒有過泰西人。我們那裡只來過一個泰西制甲師,我身上這甲冑,便是他的手筆,國舅你為什麼問這個?」

  鄭國寶聞聽,感慨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哱小姐,令尊不容易啊。」

  哱云卻是沒聽懂這話的意思,俏皮的一笑道:「我爹為大明啊,不知受了多少傷,流了多少血。立下了天大的戰功,結果,你們還要卡我們的軍餉,讓我們的兒郎沒有飯吃,國舅你來評評理,這件事誰對誰錯,你說了就算。你若說我不對,我就給連公公磕頭認錯,也沒話說」

  她平日裡跑馬射箭,罵街動刀,興致來了也和人賭上幾把,除了不找女人,與普通兵痞沒什麼兩樣。那土文秀自從被哱拜許婚後,就算倒了血黴,只要被哱云看到一次就打一次,打到土文秀最後乾脆引本部一支人馬到外邊的堡壘去駐屯了。要不是跑的快,怕是不等成親就要被活活打死,寧夏鎮軍民人等三十萬數,幾時見哱大小姐肯低頭跟人說小話?那拙劣的嗲氣,又是怎麼回事?

  連德祿心道:不好。哱云這女兵痞,平日裡囂張跋扈,今天怎麼一見國舅就轉了性?難道她現在又添了**的毛病?土文秀麾下也有數百精銳,要是真被國舅帶了綠帽子,以他的性格,非要糾集部眾前來尋仇不可。因此急忙咳嗽一聲道:「大小姐大駕光臨,到底所為何來?」

  哱云卻不理他,而是對身後那十幾名護衛道:「快點過來,為我解甲。」她這全身甲防護力好,但是穿戴解除都不容易,那十幾個護兵此時也摘了盔,也都是些女子。可大多是塌鼻樑大餅臉的模樣,襯托之下,更讓人覺得哱云小姐如同天女下凡。

  等到解了甲冑,露出裡面大紅色緊身靠襖,大紅皸褲,外面連裙子都不見一條。這種打扮,在明朝時,已經接近於穿著**去見人了。可是這哱大小姐毫不在乎,脫了甲冑後,很沒風度的伸了個懶腰「穿著甲,累也累死姑奶奶了。」

  她這雙臂向後一伸,胸膛一挺,讓那對高聳的山峰,一陣亂顫更加惹眼。她也不往心裡去,將手朝前一推:「茄子書生那邊閃閃」,把岳不群向旁一扒拉,接著就這麼邁著那兩條滾圓結實的長腿走到鄭國寶身邊,用手在鄭國寶臉上摸了一把,「真滑溜,和我們這些邊塞上的苦哈哈是不一樣」,胳膊朝鄭國寶的肩頭一搭,「國舅,你身邊沒人吧。來來咱們坐下說話。」

  方才岳不群運起紫霞神功,臉上紫氣云現,被說成茄子書生,倒也不是沒道理。可是他看這大小姐的做派,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在酒店裡**賣唱女的惡少派頭,難道堂堂國舅,居然被女人調繫了?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明朝凡是地名裡掛個鎮字的,基本都是大兵營。寧夏鎮軍民號稱三十萬數,但是其中,光是鎮守營兵及客兵就接近七萬。再加上軍人家屬,軍余等等,這數字就接近二十萬了。在那裡,要想學使刀殺人,騎馬射箭,都不算什麼困難事。可是要想學著談戀愛,尤其是一個大姑娘,如何向自己喜歡的男人示愛,那卻難如登天。

  在整個三邊地區,男女比例都失調到讓人發瘋的地步,哱云更是從小就當男兒養。因此她如今想要當好一個姑娘,卻也不知該怎麼當法。軍衛上的男人,對待自己喜歡的女人,也就一個辦法,按倒之後,剝光衣服硬上。

  為了保證自己不被不喜歡的男人硬上,她才從小練就了一身好功夫,再加上哱拜的名聲向來與慈善無緣,因此也就沒人敢來撩她。可是今天,她見到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卻也就想不出該用什麼辦法表白。

  在她的記憶裡,男人對待女人也無非就那幾招,說幾句輕薄話,然後動手動腳,再然後就是往地上按。按說女人對待男人,用這幾招應該是一樣的。可是這這麼多人,剝光了硬來,似乎不大方便啊。

  她思來想去,也只想起了當初寧夏鎮來的那對賣唱的父女,以及自己的大哥哱承恩,怎麼讓那賣唱姑娘懷上哱家骨血的事。因此便學著她大哥的樣子,坐到了國舅身邊,至於旁人眼珠子掉一地,她也全顧不得了。

  鄭國寶見她主動來投,心道:那這便怪不得我了。哱拜將來要造反,這樣的人家,自然不可能做自己的姻親。不過要是她肯送貨上門,先來當乾糧嚼一嚼,也沒什麼意見。

  因此便也大方問道:「大小姐,什麼對錯的,說這個話,遠了。無非就是點小誤會,如果說什麼怪罪不怪罪的,就太嚴重了。你還是坐下,好吃好喝,再好好聊聊。不知大小姐,可能用酒?」

  哱云道:「這說的啥話?不喝酒,那還叫邊軍上的爺們?啊不是,是邊軍上的姑娘?來來,國舅,我先敬你一杯。」
jazzsax 發表於 2014-10-21 23:42
第七十二章生變(四更第一更)

  連德祿那旁看不下去,只得咳嗽一聲,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哱云這才說道:「也沒啥。我們寧夏那裡開不出餉了,兒郎們揭不開鍋,鬧餉鬧的厲害。我到了固原,梅老倌說這事他不管。讓我找你想辦法。那我也只好帶著蒼頭軍的兒郎們,來你這裡搬銀子嘍。不過我現在要先和國舅爺喝幾杯,說會話,連公公你派人去盤銀子吧,我不急。」

  前文已經說了,寧夏鎮那邊,經濟條件不算很好,又有蒼頭軍這麼個吸金大戶,更嫌艱難。而且蒼頭軍說來,還是哱拜的私兵,朝廷沒義務養他,因此哱拜便要侵吞其他各路營兵的軍餉,來幫襯自己這支家丁的軍餉。

  另一方面,他又對官兵說是軍餉軍糧,都被朝廷裡的人給貪墨了,所以我們才要餓肚皮。我哱拜是個講義氣的人,寧可自己餓著,也不能餓著兒郎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幫你們請餉。他三邊之地名氣大,深得軍心,於他這手段,也有關係。

  他這樣一搞,導致寧夏城內,官兵對朝廷的看法更加糟糕,軍隊不滿情緒高漲。梅子春為人闇弱,想的只是息事寧人,對於哱拜打著為邊軍討餉,實際中飽私囊的行為,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來個放縱姑息。

  但是哱家內部,也分為幾個山頭,哱承恩是長子又較為得寵,可是哱承寵卻是哱家的斡赤斤,意為守灶者。按照蒙古幼子繼承製的風俗,他應該繼承家裡的主要財產以及兵力。可哱云在三兄妹裡武藝最好,也最能領兵,衝鋒陷陣折衝禦侮,還要看她這女將的手段。因此在家中也是極為驕縱,幾路人馬分庭抗禮,互相爭鬥也就再所難免。

  往往是哱承恩的人馬來討過了餉,哱云又帶著人來為邊軍討餉,讓梅子春更難應付。這裡涉及到蒼頭軍內部利益分派,誰佔上風等問題,一個平衡不好,怕是就要成為這種家族內鬥的犧牲品,大意不得。因此梅子春,索性使了一手嫁禍江東,把問題都轉嫁到了連德祿這,讓他們只管去找連公公要餉。至於連公公肯不肯給,那便不干自己的事了。

  連德祿在這事上,也不是沒吃過虧,因此對梅子春的意見也不小。尤其這回國舅還在自己這,鬧了這麼一出,地方上的驕兵悍將出入稅監衙門,如入無人之地。簡直讓他顏面掃地,生怕國舅認為自己軟弱無能,搞不定地方,到時候只要一道密摺上去,這礦稅監便得換人。

  那哱小姐,對這一切倒是全不在意,如今的她,便是連能否收到錢,都已經看淡了。大不了,就帶著手上幾百兒郎去外面做幾票沒本錢的買賣,怎麼也能對付過去。錢怎麼也是能弄來的,倒是這國舅才是活寶貝,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先不提他的家世身份,單說這麼溜光水滑的後生,在邊塞上,就是稀罕人物。寧夏那幾十萬人裡,就沒見過一個有國舅順眼的。

  這邊塞是苦地方,面朝黃土背朝天,再不就是茫茫沙漠。盛產的便是滿面虯髯,身高力壯,臉色黑紅的關西大漢。最多有些讀過詩書的書生,獨沒見過國舅這種富貴瀟灑的人物,哱大小姐彷彿狼看到了羊肉一般的模樣,也就不足為怪。

  那鄭國寶是何等人物?應付起哱大小姐這種女兵痞還用的著費力?畢竟對比這種糙人,國舅這出身京師,混跡於名門閨秀房裡的人物,才是真正的技術流。開始時,被這女**的舉動鬧的有些不知所措,等適應之後,就讓哱云明白什麼才叫差距。不過幾個小動作,再搭上幾句輕薄話,就讓哱云心跳臉紅,四肢發軟,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整個局勢已經由女兵痞調系國舅,變成了國舅主導局勢。

  這也得多虧哱拜是嘉靖年投的大明,到如今已經過了幾十年,哱家的第二代,已經成為了高度漢化的蒙古人。尤其在生活習慣上,已經無限接近於漢人。這也導致,哱云與保日其其格除了外貌以外,其他方面也有諸多不同,其中最重要的一項:洗澡。

  她若也是一生也只洗三次澡,那味道,鄭國舅別說喝酒搞小動作,怕是連坐都坐不住了。如今這姑娘一來身材堪比世界名模,二來生的不輸後世歐美女明星,三來就是她身上那股非蘭非麝的香味,甚是好聞,因此被這美女調系,於鄭國寶而言,算的上是一種極大的享受,而不至於是刑罰。

  那一干錦衣固然看出風頭,那十幾名護衛女兵,又如何看不出自家大小姐的意思?大家心照不宣,方才那份劍拔弩張的勁頭,卻已經一掃而光。連德祿強笑道:「來人啊,到後院盤銀子,讓哱大小姐帶著走。軍情緊急,耽誤不得,我可不敢多留。」

  哱云此時腦子裡只想著:這裡的人怎麼那麼多?當真該死。我得什麼時候才能逮到機會,把國舅按在地上剝光了衣服啊。聽說那事挺疼的,不過到時候咬牙忍忍,大概就能過去,就是不知道國舅的本事如何。這輩子睡上一回皇親國戚,也夠本了。對於其他的事,根本就沒往心裡去,自己的右手拿著酒杯,左手被國舅在桌子下面握住,還用手指頭在自己的手心裡劃著圈,彷彿是在自己心上撓啊撓的,弄的心裡癢癢的,連德祿說的什麼自是一句都沒聽見。

  連德祿見哱云不答,只得以目示意,命身邊的校尉趕快去點檢銀兩,趕快把這女人送走再說。要真在稅監衙門和國舅勾搭上,將來土文秀非一把火燒了自己的衙門不可。哪怕這兩個男女真要混到一處,也得讓他們換個地方再說。

  那校尉是跟了連德祿好幾年的,為人精細,一見連德祿的表情已然明白,點頭出花廳。連德祿方長出一口氣,卻聽外面那校尉高喝道:「你們什麼人,怎麼到這來了?趕快出去,你們大小姐在這……」話音未落,接著便是一聲慘叫傳來。

  這一變故,出乎所有人意料,蒼頭軍是無法無天不假,但是他們卻對哱家人的命令絕對服從。有哱云在這,怎麼可能還有人動手傷人?這一聲慘叫,也吸引了哱云的注意力,要在往常,她肯定是先護自己手下的兒郎。但如今,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國舅會不會因此遷怒到自己身上?因此她發作的比誰都快,高喝道:「何人膽大,敢闖到這裡來傷人?拉下去砍了,把人頭拿進來!」

  她這命令喊出去,十幾個女兵護衛正要一個接一個的將命令傳達下去,卻見有一群人闖了進來,為首之人一身縞素,高喝道:「莫叫走了鄭國舅!莫叫走了老閹狗!」
jazzsax 發表於 2014-10-21 23:43
第七十三章激戰(四更第二更)

  王誠出身三原王氏,乃是實打實的名門大戶出身,吃喝不愁,衣食無憂。按說即使是靠著祖先的家產,也足夠他錦衣玉食一輩子,用不著做這殺頭滅門的勾當。

  只是正如那位一口大明藥丸的練天風一樣,王誠也認為大明朝走到了盡頭,只是練天風想的是,如何給這個王朝延續生命,而王誠想的則是砍掉重來。

  因此他是屬於日月神教中極少數衣食無憂,卻又主動投身反明事業的人物。他幼讀兵書,又習武藝,屬於文武雙全有真才實學的人才。但是越是有真才實學的人才,越不容易受到重用。尤其他行事上不講程序,不請示教主,就敢自己做主,這更是犯了大忌。

  因此黑木崖上的交椅裡沒有他的份,只把他打發到陝西老家做個長老,還有個田一飛與他爭權,也讓他空有大才,難以施展。開始時,又是錦衣又是蒼頭軍的,確實把這些人嚇的不輕。不過王誠根據情況分析,覺得似乎不是拿人的,否則必然要關閉城門,全城大索才是。多半又與前幾次一樣,是蒼頭軍來拿餉的,至於錦衣衛,或許只是手頭素了,便來個大巡街,搞點錢使。

  按他的想法,避其朝銳,擊其暮歸。等到蒼頭軍撤了之後再起義不遲。等到聽說是國舅到來,他更是覺得,這種機會得妥善利用,不可操之過急。如果說原來的戰略就是單純的劫餉,現在則應是如何活捉欽差。要實現這個目標,自然不可冒失。

  可是田一飛報仇心切,已經等不下去了,尤其又有范無咎在隊伍裡搗亂,只怕等到蒼頭軍撤了後,他還會找出別的理由,來阻撓起義,因此他果斷下令,起兵!

  日月神教在陝西的管理模式十分詭異,於長老外,另設一駐陝辦。二者關係上看,駐陝辦是受長老領導,但是從實際上看,平日裡的管理都是駐陝辦負責,而且駐陝辦主任直接對總壇負責,而不對長老負責。有權撤換駐陝辦主任的,是黑木崖,而非陝西長老。

  這種管理模式,類似於朝廷上的巡撫與總兵,但是巡撫身上大多有總兵以下便宜行事的加銜。否則的話,便會導致令出兩門,事權不一。如今日月神教的情形就是如此,往日裡田一飛服從指揮還好,今天他果斷翻臉,王誠發現,自己還真管不了他。

  參戰部隊上看,來的又都是陝西的刀客,那基本都是田一飛的朋友,而非王誠的友人。或者說,王誠的舉止作派,也注定他脫離了基層,不大可能與下面打成一片。要知世家就是世家,巨室就是巨室,哪怕是他刻意要做個草根,也與天生的泥腿子不同。

  在陝西這邊,王誠一直有一個不沾泥的綽號,這自然也能看出,他與下面的教眾有多大的距離。這樣的距離,對於維持神秘和權威自然有好處,但是也導致了他掌握不住部隊。結果田一飛一聲令下,下面的人全都肯聽,王誠也阻攔不住。

  田一飛帶著百十名心腹刀客直闖礦稅監衙門,本擬要血戰一番,才要殺進去。沒想到方才那些蒼頭軍闖門,衙門的駐軍不敢與這些兵痞爭鬥,退到一邊。見這些人來了,肆無忌憚的向裡闖,只當他們也是蒼頭軍,便也未過問。

  這也是蒼頭軍來源複雜,軍裝混亂,因此難以辨認的緣故。居然被他們一路混了進去,若非那校尉呵斥,怕是還要任他們朝裡混。田一飛見索性翻了臉,便也就不管其他,拔刀吆喝一聲當先殺了進去。

  等到他們舉著刀殺進廳堂來,便是誰也曉得不對。鄭國寶雖然沒什麼武功在身,但好歹是做過文混混,跑過江湖的,倒也沒傻眼。二話不說,一腳踢翻了桌子,高喊道:「保護本國舅,殺亂賊!」此時他與哱云的手還扣在一起,幾乎是出於本能,他將哱云向身後一推,「老實待好,別亂動,留神傷了你。」

  他這種動作和語言完全是出自保護女性的本能,未做任何思考就做出來的。可是哱云看來,卻覺得心頭第二次被打中了,只是這一拳比方才那拳,可重多了。

  她母親懷她時,自陳夢到蒼狼入夢,這於蒙古人來說,乃是最為尊貴的吉兆。前者懷哱承恩時,夢巨豺入夢,便讓哱拜興高采烈,暗生不臣之心。這一聽說蒼狼入夢,就更是歡喜的不得了。因此哱云從出生後,就格外受寵,除了教授武藝外,更給了她六百蒼頭軍的兵權。

  但是作為邊將的女兒,哱云從十幾歲便臨陣殺敵,浴血疆場。想當初與套虜作戰,哱拜一時不查,被圍困起來,幾乎就要陣亡。是哱云帶著親兵隊沖上去,她親手砍翻了六個敵人,身帶數創,把老爹從死人堆裡背了回來。

  她天生神力,武藝又好,領兵打仗的本事,比她的兄弟全要了得。除了那次,每次作戰時,她皆是一馬當先,幾時有人會對她說什麼老實待好別亂動?相反只會告訴她,何處的敵人頑抗,請大小姐帶人趕快過去。在邊塞這種地方,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都是常態,她這女兵痞,誰肯拿她當個女人?

  今天這位國舅爺,是第一個拿她當個要受人保護的小女人,主動用身子掩住了她。這女兵痞只覺得眼眶一酸,暗道:這大廳裡怎麼有那麼多沙子啊。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手上使力,就把鄭國舅扔到了自己身後,「好好看著,我怎麼殺人。本小姐看上你了,我不死,誰也別想動你一根頭髮!」

  鄭國寶腰裡那兩把手槍被她抄在手中,也不看她瞄準,只是隨手兩槍,兩名刀客便應聲而倒。如今這轉簧槍在邊軍裡雖然不普及,但作為高級將領,哱拜手上還是有幾支的。自家女兒既然喜歡刀槍,自然也有機會跟著操練。哱小姐槍法號稱三邊無敵手,今日一出手,便發了利市。

  只是大廳地方有限,來不及從容射擊裝彈,發射之後,就將槍一扔。抽了大汗彎刀,就與敵人接陣。岳不群等人,此時也與殺進來的刀客打在了一處,整個大廳便亂做了一團。

  岳不群打這種亂仗,倒是不怕,自己這邊固然是江湖草莽,對方又能好到哪去?兩下破簸箕對爛掃帚,他臉上紫氣升騰,劍出如風,三個刀客還敵不住他。

  而那些錦衣衛先是用手槍一陣亂射,接著便抽出繡春刀結成陣勢,往來衝鋒,勢不可擋。這些人都是衛裡仔細選拔出來的精銳,戰鬥力非同小可,手上拿著軍械,又有陣勢。對付這些武藝高強,卻無兵陣的刀客,還隱隱佔些上風。

  比他們更難對付的,則是那些蒼頭軍女兵。這些都是哱拜從家將家的女人裡精選出來的,個個身強力壯,忠誠無虞。加上嚴格訓練,又是打老了仗的部隊,這些刀客比起她們,便顯的不夠看了。尤其這些女兵,剛才可不像哱云那樣脫了甲冑,只見這些女人戴上鬼面盔,抽出刀來,不管不顧,隨意揮砍,如同砍瓜切菜相仿。那些刀客們便被砍的屍橫片野,血流成河。而他們就算偶爾能堪中對手,那西洋板甲質地精良,也難以造成傷害。而那些女兵又有陣勢,彼此之間配合默契,一個衝鋒,就把這一百多人沖了個對穿。

  田一飛只看的眼睛冒火,自己的親信部隊,怎麼會這麼不經打?眼看著一個太監,一個皇親國戚就按不住了?雖然對手裡有個華山掌門岳不群,但是那又怎麼樣?他一個人在這種場合又有什麼用?那些鐵甲兵和那個大個子女人是怎麼回事?那女人一人一刀,與一個使劍的漢子,就成了國舅面前的鋼鐵長城,任誰也衝不過去。尤其那女子,抽冷子還放一槍,此時在她身前,已經倒下五六個人,國舅的毛都沒傷到一根。

  眼看殺國舅無望,又見那連德祿身邊沒有幾個護衛,田一飛一聲長嘯,舍了面前的對手,直向連德祿殺去。他身上有一件皮甲,比起那只有布衣的同夥還好一些,加上他潑了性命,其他人也攔不住他,居然真被他殺到連德祿身前。

  那位連公公靠在牆邊,無處可逃,田一飛狂笑道:「老閹狗,你給我納命來!」哪知那連德祿一聲長嘆,「本來以為到了今天這地步,就不用我自己動手了,你這猴崽子非逼我破規矩。」

  田一飛手中刀還沒舉起來,連德祿已然出手,右手揮出隨即收回,快如閃電一般。田一飛眼前只一花,接著便怪叫一聲,踉蹌而退,一口單刀在眼前亂揮,兩眼緊閉,鮮血流淌。卻原來是方才一招之間,被連德祿傷了眼睛。

  鄭國寶那邊高喊了一聲:「好一手葵花寶典!老連,行啊,這些年手腳還那麼利索。」

  連德祿一招傷敵,也不追擊,只拿了手絹擦手,朝鄭國寶打躬道:「不行了,好久不練手生了。國舅見笑。」
jazzsax 發表於 2014-10-21 23:44
第七十四章 令行禁止(第三更)

  此時整個稅監衙門已經從方才的混亂中回過神來,意識到來的不是蒼頭軍,而是叛賊。警備力量馬上被調動起來,衙門內外,喊殺聲、銃炮聲大做。本來王誠操練了二百長槍兵,認為這是可以一錘定音,逆轉勝負的殺手鐧。可是這部隊不是在哪都能用的。

  這西安府的街面不寬,部隊展不開,長槍陣的方陣根本擺不開,只能順應地勢,擺個長蛇形。而那大長槍不比短刀,隨身帶不了,都是回家拿。等到拿了長槍出來,稅監衙門已經醒過味來,關上了那木頭大門,牆上有兵士守衛,手中拿了火銃,朝著這些長槍兵便打。

  哱云方才穩定了局面後,也命令自己的扈從女兵放穿云炮報信。她的六百蒼頭軍,大多駐於街上,見了穿云炮,只道是自家大小姐與人打群架吃虧。這幫人平日裡是橫慣了的,只有自己欺負人的份,從來沒有受氣的時候。一想到大小姐可能吃虧,便怒不可遏,紛紛趕了過來。結果正與來攻打稅監衙門的魔教叛軍打了對頭,二話不說便殺到了一處。

  要說這蒼頭軍以蒙古人為主,還有回鶻人等等,漢人略少。主體上的作戰風格屬於能騎善射,長於野戰跳蕩,與嘉靖時代馬芳的部隊作戰風格十分接近。這種街巷戰,算不上他們的長項。可問題是蒼頭軍名聲在外,關中刀客聽到這三個字,骨頭就發軟,腿肚子就朝前。一聽說是與蒼頭軍打,先就折了三分士氣,那長槍兵剛擺出來,先是挨了火銃,接著就由挨了亂箭。這些部隊身上又沒有甲,登時就倒了一片,後面的長槍兵,發現舉著大槍跑不快,想發動衝鋒都不容易,便扔了槍就跑。

  王誠見這一戰果然打糟了,不由罵道:「都是田一飛成事不足,非要此時起兵,結果遇到這支殺神,驅市人以戰,如何能勝?」

  范無咎在旁附和道:「是啊。王長老智勝諸葛,才超孫吳,攻打稅監衙門還叫個事?都是時機選的不好,咱準備的還不充足,這才吃了苦頭。」

  王誠道:「此一番我回去,定要向東方教主力諫,事權歸一,不可再這樣令出多門了。都怪那些小人,讒言禍主,到如今,讓我神教大業受了挫折。如今已經打草驚蛇,若是這次打不破稅監衙門,怕是就再也沒希望打破了。」

  范無咎道:「長老您說的對。可是如今蒼頭軍到了,怕是不好辦啊。咱的人哪是這幫殺神的對手,上去是送死啊。」他嘴裡敷衍,心裡想著該怎麼才能跑路,如今連蒼頭軍都到了,再硬頂的,那是傻子。

  就在這時,卻聽各處信炮連發,不多時就有探子來報,卻是西安城內各文武衙門的部隊,都已經朝稅監衙門殺來,請長老早做定奪。

  要說王誠之前的分析,不是沒道理。單純一個連德祿,那些衙門未必肯真心來救,很有可能是敷衍了事,坐觀成敗。但是如今衙門裡,多了個國舅爺,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鄭娘娘從來就不是一個講理的賢妃,也做不到不護短,不包庇家人,萬曆天子也不是什麼親近大臣,疏遠外戚的明君。若是鄭國舅被亂民打死,那麼鄭娘娘肯定不顧一切,也要陝西官場付出代價。萬曆天子也肯定會全力支持,即使不至於所有官員全都完蛋,但是起碼也要有一半人做好丟官的準備,而這一半人裡,則要有不止一半的人,做好丟腦袋的準備。

  這些官員都是聰明人,沒有哪個是願意與國舅同歸於盡的蠢貨。因此一聽說稅監衙門被攻打,哪還敢怠慢?各自衙門不管有兵沒兵,都要派人去救。這救的出來救不出來,是能力問題,救不救是態度問題。如果事後鄭娘娘聽說哪個衙門沒出手,你說她會怎麼做?反正這些官員們可不想去測試一下娘娘的容忍程度。

  之前大家本來就做了趁火打劫的準備,部隊已經集合起來,此時再調動就方便的多。除了撫標營,總兵衙的親兵隊等等有戰鬥力的武裝不提,連西安府衙門的衙役、稅課局的吏員、幾個倉庫的庫丁都被動員起來,一支規模龐大,統屬混亂,戰鬥力低下的救援部隊,朝著稅監衙門便衝了過來。

  將岸的錦衣本來是放在外面巡邏的,此時已經先於各路援兵到達,與魔教的部隊進行了一番接觸。雖然進展不利,連連敗北,但問題是魔教的人馬鬥志卻越發低落。他們沒有後援,勢同孤軍,如果一會城門關了,便是攻進稅監衙門,也根本無法帶錢轉移。因此,請求撤退的聲音越來越高。

  王誠道:「都說的什麼話來?田頭領還困在裡面呢,咱能不管他?現在打進稅監衙門,活捉鄭國舅,拿他為人質,還有一線之路。再說哱家的人也在裡面,只要抓住他們的人,就能讓蒼頭軍撤退。給我頂住,接著沖。」

  他的話從道理上看,倒也是正確的。如今仗打成這樣,已經不是想撤就能撤的。此時撤退,怕是家底起碼要丟掉九成,他怎麼捨得?日月神教在陝西的教徒不少,但是能拉來起義的不多。畢竟此時老百姓還能吃的上飯,自耕農也還沒有大規模破產,作為經濟主體的他們還能維持生計,這個帝國從大勢上看,運轉還算正常。那麼真正能拉出來造反的,就這一千多人,換句話說,這全都是日後成就大業的種子。

  如果在這一戰,就把種子都賠進去,那日後陝西還靠什麼起義?如今河南舉兵就在眼前,等的就是這一筆軍餉。軍餉不到,耽誤了大事,再把陝西的家底賠上,神教好不容易等來的大好局面,就徹底玩完了。

  只是他不能掌握部隊的弊端,在此時展現出來。如果田一飛發話打,那麼這些刀客好歹能有六成人肯給面子,王誠發話,卻連一成人肯聽的都沒有。那位刀客裡的小老大聞聽頂住的話,不由罵道:「娘的。要頂,你怎麼不去頂?我的人都要死光了,再頂,我就得賠光老本。你願意打,你打,我可要撤了!」

  王誠見他果然去吆喝部眾,不由怒從心起,這陝西的教眾也太過無法無天,難道他們就不懂什麼叫軍令如山麼?當下他大喝道:「臨陣抗令者,死!」劈手便是一錘,那位小老大沒想到王誠真敢動手,被一錘砸中後腦,頓時了帳。

  可這一下也桶了馬蜂窩,這位小老大人緣不錯,有幾個小頭目與他平日就交好,更有許多小頭目早就想撤。見第一個提出想撤的被砸死了,便想到:此時不出頭,待會我們怎麼撤退?

  我大明百姓比之泰西洋人聰明許多,無師自通的便領悟了說話的道理。尤其王誠在部隊上又無威望,這些人並不怕他。此時便一起鼓噪道「王長老胡亂殺人,好無道理。」

  「他有什麼權力隨便殺人?我們的人事關系在駐陝辦,歸田頭領領導,受田頭領指揮,他有什麼權力執行軍法?反了反了!」

  「咱們去黑木崖講道理,堅決不能接受這種瞎指揮。」
jazzsax 發表於 2014-10-21 23:57
第七十五章肥羊拱門(上)(第四更)

  「由於日月神教基層教眾覺悟高,組織性紀律性強,堅決與王誠這種破壞聖教指揮體系的行為做鬥爭,使王誠陰謀掌握陝西教眾,與總壇搞對立的計劃破產。由此可見,我教自實行競選教主制以來,教眾對總壇擁護性大為加強,任何妄圖對抗這一制度,恢復世系制的行為,都是不得人心的,將被釘在黑木崖的天刑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引自《楊蓮亭對陝西礦稅監攻擊事件的總結髮言》。

  王誠的陰謀是否破產以及他是否有陰謀另說,不過當時的情況,卻是整個日月神教的計劃,完全都破產了。那些關中刀客本就是長於個人械鬥,而不利於軍陣撕殺,更別說,如今面對的不是普通的官健,而是橫行整個三邊的蒼頭軍。牆頭上,還有官兵隨時開槍,從一交手,這些刀客們便處於不利的地位。

  等到那幾路雜牌軍紛紛來援,這些人就更沒戰鬥下去的勇氣,因此藉著這機會,發一聲喊,各自突圍,千把人馬亂做一團,自相踐踏的傷亡,遠高於官軍造成的殺傷。

  王誠看的兩眼冒火,可身邊又沒有可靠的親兵隊,即使想要殺幾個潰軍阻住崩潰都做不到。范無咎在旁一扯,「王長老,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快撤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此時,身穿鴛鴦戰襖的官軍,身穿青戰袍、紅裹肚的衙役乃至身穿青服的吏員組成的大軍,已經從四面八方會聚過來。這些烏合之眾的戰鬥力未必很高,但是聲勢絕對驚人,尤其當他們的數量形成規模時,便也是不可輕視的力量。

  眼看刀客的隊伍被這些烏合之眾已經徹底衝亂了,不少落單的,更是被這些平日不放在眼裡的小角色打翻在地,便再也站不起來。王誠長嘆一聲道:「如今也只好如此,范兄弟,跟我突圍。咱們到河南,去投奔胡頭領他們,再想辦法。」

  稅監衙門內的戰鬥比起外面結束的其實更早,隨著田一飛被連德祿一擊放倒,那些刀客以及內應就都沒了指揮,再加上哱云這支女兵隊的戰鬥力實在太過剽悍,與腹裡地區常見的官兵完全不是一個水平,因此刀客們自然也只有認慫的份。乃至到稅監衙門的守備兵參戰時,便就純屬是追亡逐北搶人頭了。

  鄭國寶往日聽說西北哱家的名聲,今日親眼得見,心中暗想:如此強軍殺之便不如用之。李成梁經略遼東,也是如同軍閥一般,哱家如果能經營成第二個李成梁,便也不必非殺不可。

  那些認為某某歷史上曾經反過,所以非殺不可的穿越者,往往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除了少數天生反骨的人物外,大多數人不是一生下來就要造反的,而是因為時事、環境等大因素推動下,才讓他走上了叛亂之路。這如同當年秦檜也曾是熱血青年,洪承疇也曾是大明擎天玉柱一樣。

  哱拜之反,也一樣是因為各種情勢夾雜在一處,才導致他走上了這條路。如今邊關與原本歷史上的邊關已經有了出入,再加上有哱大小姐這條線,未嘗不能把這個局面逆轉過來,為朝廷節約一筆內帑,也為大明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此時哱大小姐見眼前敵人被殺的差不多,練天風衝過去殺田一飛,她納刀入鞘,這才檢點渾身,所幸沒受什麼重傷,只是胳膊上中了一刀。這對久經沙場的女兵痞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要知她方才是沒著甲的,在這種戰鬥中,很可能就因此而丟了命。但是只想到身後的,是國舅爺,是她相中的男人,便也顧不得那些了。

  她在心裡默唸了一聲長生天保佑,抬手就要撕自己的褲子為傷口包紮,至於**外洩什麼的,這位大小姐倒是不怎麼在乎。哪知她手剛一伸出去,鄭國寶已經搶先從後面攥住她的胳膊道:「你受傷了?快坐下,我為你上藥。」

  可憐的哱大小姐,自從軍以來,幾乎是每陣必先登,每陣必帶傷,這種小場面已經算是家常便飯不往心裡去了。可是被國舅這一問,只覺得頭暈眼花,心頭亂跳,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這感覺,便是當初為救她爹,當先衝陣,身被數創時,也未曾有過。難道自己傷的真的很重?

  那傷藥本是普通的鐵槍散,鄭國寶的包紮技術,也只算是馬馬虎虎。但是哱云卻覺得,傷口清涼身上異常的舒泰,看著這男人一本正經,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傷口的模樣。這位哱大小姐再次覺得,礦稅監衙門,有好多的沙子。

  檢點傷亡,鄭國寶帶的錦衣傷了五個,陣亡一人,華山派自岳不群以下,全體帶傷,其中又以英白羅傷勢最重;倒是哱云的那些女兵,居然只有幾人負傷,無人陣亡。這些人傷勢也都不重,自己處理一番,還幫著錦衣衛和華山派的人治療,部隊素質之高,顯然為諸軍之冠。

  那些刀客們此時大半陣亡,剩下的紛紛就擒,等到外面的戰事一結束,本地的巡撫、巡按、布政、都司等人,便流水價的遞了拜貼,前來求見。要說之前,他們完全可以保持一個地方大員應有的派頭,對於鄭國舅採取一種表面上愛理不理的態度。可如今就不成了。

  這次的行動,基本已經可以確定是魔教有組織的襲擊行為,國舅手裡還拿住了人犯。憑藉錦衣衛的手段,審出口供只是個時間問題。這就使得地方官府想把這次事件說成礦稅監橫徵暴斂,激起民變的念頭打消了。要說地方官和稅監打筆墨官司吵嘴架,這是可以的,和皇帝寵妃的大舅子打嘴架也是可以的,但是在自己失去先手的前提下,還要這樣,那便是作死了。

  要知道大明朝的事一牽扯到魔教,那就不是簡單的地方行政問題,而是上升到大是大非的原則問題。把魔教說成義民,你什麼立場?你是站在誰那邊的?你心裡到底是支持誰?因此這條路想也不要想,只能乖乖認他們是魔教。

  那麼下一個問題就來了,在你們的治下,魔教猖獗到這種地步,能聚起上千亡命,攻打朝廷的稅監衙門,你們這官是怎麼當的?這俸祿難道都吃到了狗身上?這依舊是妥妥的大罪一條。

  再者說,這事裡還牽扯到了蒼頭軍這一刺頭。那支部隊本來就是無理攪三分的潑皮,哱拜更是個出名不講理的老混蛋。這回聽說他閨女也在稅監衙門裡,萬一出了什麼閃失,那老混球敢帶著部隊拉著炮來要說法。幾方面原因綜合下來,這些官員只能去找國舅喊救命,讓他來解決這一事端。

  連德祿看著這些往日裡對自己三百六十個不順眼的地方文武,如今全成了霜打的茄子,心裡說不出來的痛快。鄭國寶道:「這事裡牽扯到魔教,本官也要仔細訪查一番,才好做道理。咱就說各位的衙門裡,誰敢保障就沒有私通魔教的妖人匪類?若是他們也在您各位的衙門裡鬧上一出,那可是要出大問題的。你們回去之後,先去做好自己的事,查自己的人,其他的事回來再說。我的人有受傷的,有陣亡的,也要有個妥善安置,在那處理完之前,別的,我也沒心思處理。」

  這些人一聽,國舅這話裡有話啊。錦衣衛的一大特長,就是瓜蔓累葛,當年洪武四大案,辦的那叫一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難道今天要在陝西也來一把?魔教教徒這罪名,要腦袋很容易,要證據很困難。因此朝廷大體上還是保持有殺錯沒放過的原則,更別說他們這次還意圖謀殺國舅,發動叛亂。那麼借此為理由,搞一個陝西官場的大洗牌,也不是什麼困難事,在場的列公,到時候又能剩下幾人?

  陝西巡撫王璇不愧是嘉靖丙辰年的進士,大明的三朝元老。見此情形,也不得不出頭「國舅容稟。此事事發突然,我等措手不及,未加防範,累國舅受驚實乃是死罪。然,如今西安城內百姓都有受魔教荼毒者,人心不穩,若是再大索府城,恐有一二小人從中發難,便生變故。因此老夫斗膽建議,此事宜粗不宜細,宜松不宜緊,先以安定人心為要。至於國舅身邊護衛的傷勢,自有老夫派太醫前來救治,陣亡者的撫卹,傷者的湯藥,有功人員的犒賞,也由老夫承擔便是。」

  鄭國寶見這老巡撫倒是個合作的態度,也就不加追究,一一點頭。魔教妖人這事,確實不能搞什麼大搜捕,大捉拿。不過也不能就這麼算了,老撫台想要和稀泥,鄭國舅卻還是希望有人因此受到懲罰。因此等送走了這一干文武,就又下帖子,將西安城內的巨室富紳全都請進了礦稅監衙門。 本帖最後由 jazzsax 於 2014-10-21 23:58 編輯

jazzsax 發表於 2014-10-21 23:58
第七十六章肥羊拱門(下)

  要說今天這事,這些鄉紳無不竊喜,連德祿啊連德祿,你這閹狗也有今天!本來我們偷逃稅款,侵吞田地,日子過的不要**逸。結果你這閹奴一來,又是親自帶人清丈土地,又是設卡收稅,稍有不從,便威脅要從我們的宅子下面找到金礦。鬧的這些鄉紳大爺只得低頭認慫,乖乖交稅,誰心裡不是恨連德祿入骨?

  今天魔教搞的這行動,這幫人只盼著最好把連德祿和遭瘟的國舅一發打死,那世界便清淨了。結果沒想到,魔教那些人是只會說不會幹的廢物,千把人馬,被打了個全軍覆沒,連為首的都被抓了幾個。只是如今城裡經過這一亂,死傷無辜百姓甚多,還有許多房舍被焚。這些事得處理吧,得善後吧,得接著安排抓人吧,這麼多事不辦,找我們幹什麼?

  有的聰明的便想,莫非是國舅要勒我們的脖子,藉機協餉?若是如此,也只好拿幾個錢出來,算是買他個面子。不過要藉機彈劾連德祿,收了這麼多錢,把兵養成了什麼樣子?

  可是等到了稅監衙門,這些鄉紳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人剛進門,衙門的大門便關上了。牆頭上,有不少礦稅監衙門的兵便拿了火槍上去巡邏,那模樣面沉似水,如臨大敵,彷彿隨時準備著交戰。

  本來出了這檔子事後,各衙門加強警備是正常的,由於國舅在這,礦稅監衙門外,還多了五百巡撫衙門的標兵,作為護衛。可是這礦稅衙門的舉動,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

  再有,本來將岸就將陝西地面錦衣衛的機動力量都抽調進了西安,此時這衙門裡,進進出出,一片飛魚服晃花人的眼睛。這些錦衣等他們進來後,就把各自帶的貼身長隨,都拉了就走,也不知帶向何處。

  這些本地士紳裡為首的,名叫王煥章,與陝西布政王金榜說來還是沒出五服的兄弟,與三原王家還有親,也是個手眼通天的角色。當下咳嗽一聲,「爾等這是做甚?拉了老夫的家奴,意欲何往?」

  那些錦衣冷笑道:「老爺子,如今魔教妖人神出鬼沒,您的家人是否私通魔教,任誰也說不好。我們這也是一份好心,為了您的安全考慮,還請您老人家多多原諒才是。來人啊,快送老爺子到後院,別讓國舅爺等急了。」

  只見幾十條彪形大漢此時突然閃出,個個怒目橫眉,滿臉的凶相。身上穿著皮甲,頭上不戴冠,露出三搭頭的髮型,原是一群蒙古人。為首之人甕聲甕氣道:「請幾位隨著我走。」

  其餘的大漢左右兩翼一圍,各自將腰刀抽出半截,露出雪亮的刀鋒,喊了聲:「走!」

  一見這陣勢,眾富紳腿肚子便都有點發軟,這髮型,這派頭,分明就是哱家的蒼頭軍。哱拜自己是蒙古人,用的私兵也以蒙古同族居多,這些人桀驁不馴,目無王法,最是難以對付。而且他們屬於韃子,朝廷對他們是有優待的,對於這一點搞不清楚的,可以去看一等峒主二等官那段,就明白了。他們又是屬於馬背上的遊牧民,天生不服王化,真把事鬧大了,發一聲喊反出關去,回到草原,便依舊可以生活,大明的王法很難對他們起作用。

  鄉紳仕宦,靠的是朝內有人,官紳一體,也就是利用大明的規則和王法,來保護自身的利益。當遇到一群根本不在乎規則王法,只在乎武力的野蠻人時,便遇到了剋星對頭,再多的手段,也施展不出來。

  因此眾位年高德劭的鄉紳們,沒了往日呵斥官吏,攻擊官府的派頭,乖乖低頭服軟,隨著這些蠻夷來到了花廳。

  只見花廳之外,赫然停了數口棺材,後院那邊的藥香也飄蕩過來。鄭國寶一身飛魚服居中而坐,在他上首坐的,正是那位哱大小姐哱云。只見哱小姐花容慘淡,臂上纏著厚厚的白布,似是受傷不輕。而下首位上坐的連公公,也是面色蒼白,咳嗽不止,胸前似乎還有血跡?

  花廳兩旁侍立的,並非礦稅監衙門的護衛兵丁,也非錦衣官校,卻是那些惡形惡狀的蒼頭軍兵士,每人刀槍在手,目放寒光。彷彿只要一聲令下,就能把這些鄉紳剁成肉泥。

  難道今日竟是鴻門宴?幾位鄉紳彼此對望,都有這種想法。但覺得國舅不是混人,總不能真把自己這些人都殺了吧?要知國朝可是與士紳共天下,我們可是特權階級,是納稅人……算了,這句不能提。總之,我們是享受政策照顧的,哪怕朝廷滅亡了,我們的利益也要得到保障,你既是國舅,就得遵守遊戲規則,就得保護我們的利益。

  王煥章一拱手,「國舅今日受了魔教妖人的驚嚇,實在是地方官府牧守無方,才有這一番禍患。老夫想來,也覺慚愧。但是國舅不發下號令,捉拿魔教妖人餘黨,反將我等叫來,不知有何吩咐?莫非是軍餉不濟?還是犒賞不足?我等雖然身家微薄,但國舅有話,我們潑出命去,也要為您籌措些款子支付便是。」

  鄭國寶冷哼道:「不敢。我今日請幾位員外來,正是為著魔教之事。外面棺材裡停的,有隨我從京師到陝西的好兄弟,有本地礦稅衙門的經制官健,他們不能白死!這事,得有個交代。再有連公公乃是內廷中官,這一遭被歹徒砍成重傷,隨時都有性命危險。連公公是萬歲派下來的人,若是在陝西這出了事,誰也別想撇清!再有就是哱大小姐,以弱質女流之軀,不避刀斧,奮勇殺賊,結果身被數十創,血流如注。那位哱老協鎮坐鎮寧夏,若是發起怒來,怕是連我,也難以斡旋。」

  哱云明知道鄭國寶這話裡沒幾句真的,自己這傷都是化裝出來的,但聽他誇獎,仍然覺得心頭暖意十足。配合這咳嗽了幾聲,做出一副難受表情,一陣急促的呼吸,倒惹的胸前波浪翻滾。

  那些蒼頭軍士早得了吩咐,此時便配合著叫囂道「我家老爺只有這一個千金,愛如掌上明珠,在你們西安出了閃失,這事便不算完!我們潑了性命不要,也得血洗西安府,用這滿城人的命,給我們大小姐殉葬!」

  這支軍隊惡名遠播,他們說的話,沒人敢當成虛聲恫嚇,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動真格的?

  那位王煥章老員外道:「國舅。這事是魔教惹出來的,與我們沒有關係。若是蒼頭軍濫殺無辜,朝廷難道就能坐視不管?」

  鄭國寶冷笑道:「與你們沒有關係?這話怕不對吧。別人不說,王老員外你,可是說不起這個話啊。來,看看這個。」
jazzsax 發表於 2014-10-21 23:59
第七十七章豐收

  只見他從袖子裡抽出一份口供,遞了過去,王員外接了口供,見是那位田一飛田爺的親口供狀。練天風與他動手,打一個瞎子自是手到擒來。拿住此人後,便交給錦衣衛處置。

  錦衣衛論起撕殺對壘的本事,算不得一流,但若說論起勸人相善,教育人說話的技術,整個大明除了東廠以外,還沒有第二個機構能與之較量短長。雖然時間緊,任務重,手頭裝備不齊全。但他們依舊發揚了錦衣衛一不怕苦,二不怕(犯人)死,三不怕噁心的光榮傳統,又發揮了錦衣衛善於因陋就簡,就地取材的特長。幾套手段一用上,田一飛便深明大義,讓說什麼就說什麼了。

  莫說讓他招出王煥章,就是讓他招張鯨也沒問題啊。王煥章見了這狀紙氣的雙手發抖,「污衊!這全是污衊!國舅,你可不能只聽此人一面之詞,我連這田某人的面都沒見過,還談什麼幫他養兵,給他糧餉。這分明是無稽之談。」

  鄭國寶道:「老爺子,不必激動,我鄭某向來公道,在我這既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更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拿出個章程來,這事水落石出。」

  那哱大小姐此時喝了一聲,「查什麼?分明是這老狗勾結魔教,意圖謀反。我感覺身上發冷,怕是要不成了。沒想到我這條命,竟交代在這裡。那赤,你回家之後對我爹說明白,誰什麼人害了我的性命,讓他老人家,帶上人馬,來給我報仇啊。我要讓這家裡高過車軸的男丁一個不剩,女人全都到窯子裡去當表子。」

  她這罵順了嘴,就把兵痞的口頭語都帶了出來,說完之後,才曉得有些冒失,偷眼看鄭國寶,生怕他嫌自己粗魯。哪知鄭國寶對她微微一點頭,竟是帶了幾分讚賞之意,這才讓她一顆心放在肚子裡。

  那赤也配合道:「小姐放心。男人的承諾,似那草原的風吹過,決無變更。我那赤便是拼了命,也要把消息送到,讓老爺拉著紅夷大砲,來轟平了這座鳥城。這王老鬼的家人,若是還剩一個,我那赤就把心挖出來。」

  要說王煥章平日裡收拾佃戶,也是極有本事的人物,殺伐果斷,才智過人。可是如今主客易位,在刀鋒和死亡威脅面前,老員外深刻體會到了那些交不出租子而被他拉走老婆、女兒抵債的佃戶的心情。這幫混世魔王說的出做的到,便是巡撫的面子他們也不肯給,便只得對鄭國寶道:「國舅,這事你得給老兒做主,小老兒冤枉啊。」

  鄭國寶卻不理他,又拿了幾份狀子,送到另幾個士紳手中,也都是證明他們與魔教勾結,參與政變的證據。那些士紳的根腳還不如王老員外硬扎,又如何不懼?至於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真反?他們又不是傻子,怎麼也不可能做出這種送死的選擇。如今國舅有蒼頭軍撐腰,也就是爭取到了邊軍的支持,就那些士紳的家丁,加起來都不夠蒼頭軍練手的。勢不如人,還能怎麼樣?

  連德祿一旁也棺材敲釘道:「咱家也好歹是內書房出身,乃是天家的心腹。因為勤於王事,就被你們這些殺才勾結魔教害了性命。咱家趁著有一口氣在,也要上本天家,將你們抄家滅族。蒼頭軍的兒郎,只管給我殺,我保你們沒事。」

  連德祿是否真能保蒼頭軍沒事,這個很難說。但是蒼頭軍能保證在場的這些士紳家裡沒一個活人,這事一點也不難說。那幫人離了規則保護,在這幫丘八面前,就一錢不值。此時便只能乖乖認慫,大義覺迷,又拉了國舅到一邊,哀告乞活,只求國舅高抬貴手。

  至於連、哱二位的傷勢,幾大家表示要請哪位郎中,他們出錢。需要什麼藥材,他們提供。多名貴的補藥都沒事,國舅只管說,我們絕無二話。

  既然捏住了把柄,鄭國舅怎麼可能把這幫人就輕描淡寫的放了?先說說欠稅的事吧。不把稅給算清了,連公公氣就消不了,他氣消不了,身體就不利於恢復,他身體恢復不好,就還是要殺人。

  再有寧夏軍衛的軍餉怎麼辦?雖然衛所沒有軍餉,但也要吃糧,還有就是營兵客兵是要軍餉的,大家的軍糧也是要解決的。錢糧怎麼解決?解決不好,我也不好說話麼。要知道,這全是一群兵痞,我這個國舅在他們眼前,也不如金銀糧食好使,你們要體諒我的難處啊。

  鄭國寶深諳後世列強調停之道,本著一碗水絕不能端平的原則,將這些士紳狠斬了幾刀,敲的他們個個眼前發黑,心頭淌血。但是為著自家身家性命,還得捏著鼻子認下。

  再者國舅難道是他們的親戚,白出頭的?一筆合適的佣金,也是必不可少,連環刀追斬一通,紳士們鮮血狂颮,在心裡把魔教的祖宗十八代都挨個問候了一遍。等到出了稅監衙門,眾人見自己的長隨也都被送了出來,倒是沒損失人命。王煥章頓足道:「鄭國寶,此仇不報,老夫誓不為人!如今朝內,也不是沒有咱們秦人,這個虧,咱不能吃!老夫回家之後就要寫信,讓人捎到京師,定要讓這國舅知道厲害。」

  他身邊另一位老員外黃元急忙道:「王兄慎言。現在咱可還沒離開稅監衙門呢。那些錦衣衛耳目靈通,若是被他們聽到,焉有你我的好處?人在矮簷下,不能不低頭,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咱還是先把國舅要的錢湊齊了,免得蒼頭軍打上門來。至於其他的事,等回頭再說,回頭再說吧。」

  打發走了這干士紳,哱大小姐急不可奈的就撕去身上的偽裝,一拳擂在鄭國寶胸前道:「國舅,你還真有點本事。本姑奶奶向來不服人,這回可真服了你了。這幫老不死的是屬瓷公雞的,往日裡借個餉跟找他們借老婆似的,就是這回痛快。快刀斬亂麻,由不得他們不拿。看他們那德行,真痛快。」

  她是個大路脾氣,沒把國舅當回事,那些蒼頭軍更始驕兵悍將,只認將主,不認其他。這國舅在他們眼裡,也不如自己家大小姐尊貴。見自己家小姐與國舅打打鬧鬧,那赤也走過去一拍鄭國寶的肩頭,「國舅行啊!方才讓咱嚇唬那幫老倌,逼他們寫了悔過文書。這回算是有了憑據了,再缺啥短啥,把這文書一拿,他們就得乖乖給爺們備辦。痛快,過癮!」

  哪知他剛說完話,哱云抬手便是一耳光甩過去,「你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男人的肩膀你也敢拍?你當這是和那些兒郎們胡鬧呢?來人啊,把這不長眼的狗東西,拖出去,打四十軍棍,再把他那隻狗爪子給我砍下來。」

  鄭國寶沒想到,這女人護食的態度,與男人保護自己女人竟然沒什麼區別。笑道:「何必如此?今天大家高興,沒那麼多規矩。再說,我也是大興一百姓出身,哪來那麼多的臭毛病啊?大不了誰拍我肩膀,我就拍誰肩膀,誰摸我的胸,我就摸回來就是。」

  那些士紳們吃了一個暗虧,尋思報復等等都是後話。但是眼前這關,還是要應付。銀子、糧食、名貴藥材如同流水般的送入礦稅監衙門裡,傷員們一來搶救及時,二來就是好藥頂著,因此倒沒出現傷重不治者。便是英白羅等幾個重傷員,也確認沒了生命危險,只要靜養一段時間便好。

  那些士紳們此時也從太醫的嘴裡得知,連德祿和哱云這母大蟲全都身體強健,吃嘛嘛香,那所謂的重傷模樣,完全是偽造出來騙人的。可是知道真相又有什麼用?自己的認罪書可還在國舅手裡,他有那個就能把自己一干人拿捏的死死的,誰也別想逃出掌握。倒是王煥章王員外有些心計,秘密喚來自己的心腹長隨王壽吩咐了幾句,又備下了快馬及禮物,讓他前往寧夏鎮方向。
jazzsax 發表於 2014-10-21 23:59
第七十八章謀劃寧夏

  這頭的事料理的差不多,傷員中的輕傷號也基本都恢復了,連德祿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要是這回沒有國舅,怕是自己武功再高,也護不住這許多銀兩。那哱大小姐要不是被國舅迷住,蒼頭軍不跟著哄搶就是謝天謝地的事,哪還能指望他們平亂?

  眼下見國舅要告辭,連德祿道:「這回多虧國舅援手,才制住了那些士紳。只是奴婢想來,這事上,也把他們得罪的狠了,只怕將來,他們還要生些報復心思,不可不防啊。」

  鄭國寶道:「老連,不錯啊。想的夠周到,看來陝西這邊的礦稅交給你沒問題。你可得給我記住,咱們罰款是目的,不是手段。收稅的時候,千萬不能有任何仁慈之心,也不要有什麼顧忌,你這一顧忌,就要出大問題。至於士紳,你別怕他們,我這次去就是給你拉盟友,找援兵去。到時候看那些士紳誰敢抗稅不交?」

  他本來是想要回華山,畢竟那裡還有一個深深吸引著他的人。可是哱云卻非要他去一趟寧夏,見一見哱拜。這其中的用意,自然瞞不了人。原本上,鄭國寶對於哱家是要滅之而後快,可如今,他卻有了另一個想法,先搾取了它的價值再說。

  如今大明朝,東李西麻,全是將門。其中東李更是一手打造了遼東將門體系,獨霸一方,那些部院大臣雖然可殺武官,但是面對這種將閥也沒辦法。李成梁已經若干次被革職,又若干次起復。根本原因就在於,他有官職是李成梁,沒官職還是李成梁,那些遼東的軍將們認的已經是這個人,而不是簡單的職務。

  與之相比哱拜其實要弱的多,他在寧夏地面上還沒那麼強的影響,之所以後來他能成功的製造兵變,問題還是出在大明的財政和邊關負責人身上。朝廷的京銀是邊軍軍餉的主要來源,但是負責運輸的文官要漂沒,負責帶兵的武官要喝兵血,這些且不論,那錢到了地方上,又往往被挪做他用,導致邊軍幾個月沒有餉拿已經成為常態。在那些仁人君子眼裡,這筆軍餉與其發放到丘八手裡,不如先拿來蓋個書院,或是拿來給生員改善一下生活,這樣自己還能落個好名聲,何樂不為?

  而當時的三邊總制和陝西巡撫等人,非但對這種情況不加限制,反倒是採取縱容的態度。而到手的京銀,又存到了銀號裡,想吃點利息。何況防秋之後,是要發犒賞的,帶時候軍餉加犒勞一起發下去,不是又能從中弄點糊塗帳,發上一筆?

  因此哱拜的叛亂,與其說是他一人之力就動員了無數兵將跟著他反,不如說是,兵將們早就對朝廷心懷不滿,他只是點燃了那導火索。初時哱拜的口號也是替邊軍討一個公道,追索兵餉,又加上陝西巡撫黨馨不顧邊軍缺餉的實際情況,還要收邊軍墾荒的地租,最終導致局面不可收拾。殺陝西巡撫黨馨等人,屬於順天應人,因此邊軍肯積極幫助。

  等他打起了哱王子的旗號,自立為王,又勾結套虜,裡應外合時。那二十幾萬三邊的邊軍,對他就不再支持,而是坐壁上觀。最後肯跟他一路反下去的,也只是他的兒子,義子等骨幹部隊,以及被迫留在寧夏的部隊而已。可見其的客觀地位,僅限於一個民意首領,還談不到振臂一呼萬千響應的地步。

  如果說為什麼邊軍不參與平叛,只肯保持中立。那就要問那些總督、巡撫,為什麼不發兵餉,不發犒賞。沒有錢,憑什麼賣命啊。

  如今在鄭國寶的建議下,邊軍軍餉一部分改為由礦稅監自籌,就地解決。雖然蒼頭軍從中拿了不少,但畢竟還有不少發到了邊軍手裡,這使得邊軍對朝廷的不滿情緒並不那麼激烈。再有就是三邊總制郜光先編練秦軍,以秦人而守秦土的口號,招募了五個營頭,一萬五千兒郎。雖然還不算正式操練成功,但是據說已經初見成效。

  這支人馬屬於郜光先的嫡系部隊,裝備上,配了些燧發快槍,還有不少佛郎機,至少從門面上,是一支十分強悍的武裝。哱拜只要不是白痴,也得想一想,在這種背景下造反,對自己到底有利還是不利。

  當然,要是對其採取強硬措施,其據寧夏一戰,還是個耗費時日,虛耗糧餉的大事。因此對付他,只能智取,不好力敵。再說有這長腿美女的幫襯,大家都是一家人,也就更好用計。

  哱大小姐見國舅同意與自己去寧夏,那臉上登時就樂開了花。便是拿到的這幾萬兩銀子,她也覺得無足輕重。手放在國舅送的那對轉簧短槍上,不肯放開。一旁的女兵道:「大小姐,你也不要太高興了。先不說那土文秀那不知怎麼應付,單是這國舅爺那邊,他家裡有沒有大婦,您到底問過沒有?」

  哱云滿不在乎道:「土文秀是什麼東西?見了他,我就給他一槍,彼此一了百了。至於國舅家裡有大婦,那又怎麼樣?她馬騎的有我快麼?她的刀使的有我好麼?她的箭法有我准麼?哪怕是比摔跤,那些柔弱的漢家女子,五個也摔不過我一個。她哪樣都比不過我,憑什麼當大婦?國舅是我看中的男人,他家的大婦,我做定了。誰不服,就打過再說!按著邊鎮上的規矩,強者為尊,看她有什麼話說。到時候,我留她當個偏房,也不算對不住她。」

  申大小姐申婉盈在閣老府中,此時正在繡一個鴛鴦戲水的荷包,忽然感覺心緒不寧,繡花針在那如同水蔥般白嫩的手指上刺了個小孔,痛的她「哎呦」一聲,急忙用手去擠。丫鬟玉竹在旁看了忙道:「小姐,你怎麼了?」

  申婉盈道:「沒事。只是突然間心裡有些慌張,就好像我的什麼東西要被人搶了似的。你記得麼,前幾年,那個借了咱家印子的窮鬼上吊,我心裡便曾如此鬧騰過,後來果然那筆帳成了壞帳。今天又是如此,難道,是前幾天放出去的那筆錢有問題?還是有人要覬覦咱家的田地、店舖?」

  玉竹笑道:「小姐啊。老爺身為閣老,誰人敢來送死?我看啊,是小姐你想姑爺了。」

  申婉盈扔了手裡的活計,佯怒道:「好你個小蹄子,居然敢取笑起你家小姐來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二人耍笑了一陣,玉竹道:「小姐。按說那國舅爺也不敢不認帳,這事娘娘那邊,也給您做主了,應是發生不了變故。可是他這總不回京,您就不怕,他在外面勾三搭四,回頭弄幾個狐狸精回家?」

  申婉盈道:「那怕什麼?我這個大婦的位置,誰也休想奪了去。男人啊,都是一路東西。指望他們不去花,不如指望貓不**!不過我這個樹根不動,樹梢也是白搖。那些狐狸精休想奪了我的大婦位置去,將來咱們主僕聯手,將那些狐狸精全都打個落花流水,過幾年一個個全都賣了!」

  玉竹聞聽,心知自己這個通房丫頭的位置是跑不掉了,也是歡喜。道:「小姐高見。有老爺撐腰,還要小婢幫襯,什麼樣的狐狸精,咱都能收拾。」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