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水滸求生記 作者:他來自江湖(連載中)

 
s6149 2014-10-4 02:09: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05 896511
max_500 發表於 2015-9-25 00:35
第七九一章 咸平郡主
       
    開封府之所以能夠成為大宋的首都,除了當時開封地方事務是由其志非小的皇弟趙光義一手把持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客觀原因,那就是開封府周邊水系豐富,從東南過來的漕糧可以方便快捷的運抵京師,從而給這座大宋國的核心之城提供充足的養分。

    此番大宋國前往高麗的賜婚使團,這一回下江南走的也是水路。照說從大宋到高麗,走京東登州最為快捷,如果風向對頭,揚帆最多耗時一兩日。無奈京東巨泊有個大魔頭盤踞於彼,這魔頭自從殺害當朝三衙太尉高俅以後,滿朝上下皆忌憚於他,可從趙佶往下,誰也不在明面上提他。反正出使金國的使者趙良嗣,都不得不在大宋自己的國土上改道河北出海。故而此次高麗之行還是延續從前宋麗關係冷淡時僅存的南線啓程,也算不得甚麼稀奇事。

    不過咸平郡主從小就是個苦命人,不得不跟隨著官職不斷變化的父親天南海北的到處搬家,是以長途跋涉可能是其他大宋公主、郡主的噩夢,但是對於這位剛剛御封的咸平郡主來說,早已經不是甚麼稀罕事了。

    所以說行程的枯燥還算不上大問題,而真正的大問題是,咸平郡主實在猜不到自己等的那個人,他會甚麼時候來。

    自打出京以來,她已經被隨行的兩個老宮女聒噪得不行,居然有事沒事就在她耳根邊上一個勁的灌輸甚麼專寵心術。逼得好脾氣的咸平郡主後來是真怒了。這真不知是哪個缺了大德的人下的命令,竟怕她去高麗之後不得寵,最終壞了宋國君臣的大計。

    兩個婆子後來好算長了點記性。卻也不敢再那麼沒眼色了。要知道她們這回跟著郡主去了高麗,那基本就回不來了。若是真正惡了眼前這位女主人,那她們的下場可想而知了。

    和她們命運相仿的人有很多,比如三位倒霉催的隨行御醫,要說其他九位同僚,好歹還有五年為期的盼頭,起碼有生之年能回到故國去。可他們終身卻都已經和咸平公主的未來捆在了一起。其中有一位在產科領域可稱之為泰斗級別人物。也不幸被塞入咸平郡主的三人醫療小組中,且已有神秘人士警告過他了。若是將來高麗王后誕不出世子來,他在東京的家人可就該小心了。

    要說御醫裡面,還不完全是被排擠的人物,主要為了將來大宋的高麗戰略而費心布子。那這隨行護衛的一百金槍班士兵。就完全是怨氣熏天了。他們在京城本來就是拱衛皇帝的宿衛,誰願意去那甚麼高麗國拱衛王后?降級不說,地方又偏,故而這趟行程在他們看來,根本就是發配。

    事實也確實如他們所想一般,這金槍班裡但凡沒門路,沒關係只會埋頭傻乾的,基本都被踢進護衛隊伍里,來了個打包大奉送。

    不過。這世上的事,有悲就有喜。起碼三十名彩女就很開心,反正在大宋皇宮裡面也看不到希望。說不定應了那句「樹挪死,人挪活」的老話,到了高麗,反而因禍得福呢?至少咸平郡主就很和藹,沒有旁人在的時候還讓她們喊她姐姐哩!直氣得兩個成天「規矩」「規矩」掛在嘴邊的老姑婆要拿戒尺打她們。

    有這三十個嘰嘰喳喳的大小宮女在跟前湊趣,咸平郡主南下的日子總算好熬了些。一會兒這個來說「船隊到了哪裡哪裡,又有多少地方禁軍加入護送的隊伍中」。一會兒那個來說「看到兩個灰頭土臉的官兒被賜婚使請上了船,一臉的不情願,有一個還差點要抗旨呢!」

    這些沿途的見聞,對於這些進宮後就沒有出過宮的小女孩來說,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渾然沒有遠赴海外的感傷。

    因為這些小「耳目」的存在,程婉兒漸漸知道了整支隊伍的具體情況。

    父親跟她說的還真沒錯,從東京出來,就有四萬人馬相隨「護送」,一路上又陸續有州府官兵前來匯合,眼下差不多已經將近五萬人馬了,也就是說,那個人要搶來搶親,難度該有多麼大!

    女人的心思永遠難以琢磨。程婉兒自己都感覺自己有些糾結。一會兒恨不得馬上逃離這支讓人感到壓抑的送親隊伍,一會兒卻又擔心那個人來得太匆忙,中了童貫的圈套。

    就這麼糾結的在路上走了月余,秋意已然很濃了。兩岸蕭殺的景致,在她看來,多了些寂寥零落的意味。

    她等的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

    ……

    「姐姐,你說你要嫁的人,是個甚麼樣的人呢?」好奇的小宮女眨巴著亮亮的眼睛,對郡主的未來夫君充滿好奇。

    這已經不是第一個小丫頭問她這樣的問題了,每每看到她們,程婉兒總是想起了小環——她被強行留在了京城。不知道為什麼,朝廷只允許她一個人上路,此時她身邊的所有人,都是朝廷事後安排的。

    「姐姐,姐姐,他們都在私下裡說高麗國王是個慣會‘拐帶’的‘奸人’!不但害得他們這些天子親兵有家不能歸,還拐帶了好多的太學生和太醫,而且我們船隊每到一處大城停泊過夜時,高麗人還會去城中懸榜招攬工匠,聽說是陛下親允的哩!你說高麗國王要我們大宋這麼多人幹甚麼?哼,還把姐姐也要去了!」

    天真爛漫的話語像極了幾年前的小環,程婉兒淡然一笑,語氣淡漠到好像在談論別人,「也許,他們那裡特別缺人吧!」

    「姐姐,那他是你心目中想嫁的人嗎?」好奇心不是女人的缺點,也不是女人的優點,而是女人的特點。

    如果她能夠得到答案,前面無數同伴們早已經得到了。而每次被問到這個問題的程婉兒都在心中提醒自己,此時離明州還有多遠?

    隨著離那座熟悉的城池越來越近,程婉兒擔驚受怕到極點後,漸漸又回歸坦然了,她越來越堅信,如果在這半路上,沒有出現任何一絲異常的話,那麼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那個人會在明州等著她。

    這種直覺,不是沒來由的。

    最近兩次她來明州給母親掃墓,都出人意料的碰上了那個人,第一次是她出手救了他,第二次是他出手救了她,就算她再不信命,也不得不說,她和他,真的很有緣分。

    「稟報郡主,過了這四明山,前面不遠即是明州,咱們要是順利,今天天黑之前就能入城……唉喲,忘了郡主就是本地人,倒是小人多嘴了!」

    車夫很興奮的通報著這一喜訊,這一路水轉陸走了好些天,終於趕到目的地了。而到了這裡,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只等著回京之後領賞了。至於車上那位貴人,在明州港上船後,是榮是辱,就跟他徹底無關了。

    要說,這都是各人的命啊!車夫目光中帶著憐憫的回頭看了一眼,很是替車廂內的貴人惋惜了一回。

    哪知車廂內的貴人並沒有絲毫不適感,反而進入了一種在外人看來魔怔般的狀態,距離明州越近,臉上那種不可思議的自信笑容就越明顯。

    四明山呵!

    山上的那個紅頭子好像在這一帶很有名,據說是他們那個江湖上公認的江南綠林盟主。聽說當初還是他的「死」對頭哩!可眼下人家卻就忠心耿耿的跟隨他,怪不得王稟叔父總說這個人身上帶有一種魔力,能讓人死心塌地。

    呸呸呸,我才沒有對你死心塌地呢!說破大天去,你也是搶親,本郡主是受害者哩!

    傾城的面容上帶著十分自然的笑意,程婉兒在遐思中昏昏睡去,等到她在迷迷糊糊中被身邊宮女喚醒之後,才發現天色已暗,使團和護送的大軍已然開抵明州。明州知州樓異已經擺下盛大排場,恭候這位即將遠赴高麗的咸平郡主。

    「樓叔父,奴家身子略有不適,想先休息,還請叔父不要見怪!」

    程婉兒還是那個程婉兒,但樓異已經不敢擺出長輩的架勢了,見狀忙道:「不敢當,不敢當!既然郡主車馬勞頓,身子不適,下官這就引郡主前去歇息!」

    樓異說完親自在前面帶路,將程婉兒一行人帶到一處雅致的院落前,程婉兒還是照晚輩禮謝過樓異,這位沒見過幾次面的叔父曾給她回家掃墓提供過不少方便,程婉兒心裡一直記得他的好。

    「郡主切莫要再如此了,直折殺下官了!對了,郡主先休息,晚膳下官會吩咐人送來!」樓異對這位同僚之女印象也很不錯,出身不凡卻無嬌蠻之氣,完全是大家閨秀的模板人物。可惜啊,就是命不太好。

    「樓叔父,奴家在路上用過飯食了,現在只想洗漱就寢,奴家就不勞煩叔父了!」程婉兒婉拒道。

    樓異見她堅持,想了想道:「好吧,郡主好生休息罷!不過,不知郡主知不知曉,高麗使者特別提出,明日一早就要啓程出海!」

    「啊!這麼急!?」程婉兒身後的宮女驚訝道。

    程婉兒聞言亦是微微變色,但想到隊伍在路上走了這麼久,今日又從四明山下過,該傳出去的消息早傳出去了,旋即面色轉為平靜,謝道:「多謝叔父提醒!」

    樓異看了看這位世姪女,輕嘆了口氣,行禮後便告辭了。

    程婉兒安排宮女住到其他房間,自己進屋後就把房門反鎖了,一個人靜靜坐在紅帳下,開始了漫長而執著的等待。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9-26 01:58
第七九二章 形勢急轉直下

 等待,足以讓原本漫長的黑夜變得更為綿長。
  
 程婉兒竭力抗拒著身體的極限,儘管這一路擔驚受怕,受盡風霜,身子骨早透支了。但她還是盡量強撐著讓自己保持清醒,只為了守護心中那份執念。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窗外刮起了風,嗚嗚亂叫聲,像極了一個人在最後時刻的絕望吶喊。
  
 忽然間,房間的窗戶好像發出一聲細微聲音,程婉兒的心突然間跳到了嗓子眼。她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初他在東京營救那位禁軍教頭的娘子之時,也是在夜裡翻窗而入。
  
 “是……是你麼?”
  
 恍惚中,只見一個白衣秀才越窗而入,被風吹得燭火亂竄的油燈下,那張日思夜盼的面孔變得逐漸清晰,他臉上的自信笑容給她帶來了無以言表的安全感。在這種驚喜若狂的時刻,她再也顧不上矜持,脫口而出道:“我……就知道你會來!”
  
 是啊,自從在黃州初見,他在她命途中的印跡就越來越重,奶娘病重、明州遇險,他的身影總會及時的出現在緊急關頭。如今,到了她人生中最為艱難的時刻,他又怎麼會……缺席?
  
 “郡主,郡主!”
  
 恰在此時,門外竟然響起了宮女大煞風景的敲門聲,程婉兒慌忙轉身,想招呼那書生暫且躲避。哪知,他的身影竟隨之消散!程婉兒心中大駭,四處尋他,陡然間頭上一痛,程婉兒抬眼一看,原來是不小心頭撞到床架上。她顧不得頭上生疼,死勁的揉搓著佈滿血絲的雙眼,頓時間,一顆芳心沉入谷底。
  
 窗戶還好好的原樣未動,此時天色已經大白。哪裡有那個人留下的痕跡?
  
 難道,難道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南柯之夢?
  
 “郡主,郡主!天亮了,咱們該起來了!方才高麗金尚書那邊,著人來催過哩!”
  
 敲門聲還在繼續響著,只不過程婉兒已然愣在當場,也不知過了多久,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撞開,一個婆子踉踉蹌蹌跌進屋來。
  
 原來。是宮女見屢叫不醒郡主,心中著了慌,通報了那兩個婆子,兩個老宮女本來就覺得不對勁,昨晚郡主前腳進屋後腳就鎖了門,根本沒有要她們服侍,連洗漱用的熱水、桶盆都沒有送進去。此時得了小宮女消息,兩人豈能不慌,這次啊不顧一切的撞開房門。
  
 且說這群女子湧入屋內。陡然間見郡主好好的仍呆在此處,那顆砰砰直跳的心臟才各回原位,只不過,等她們看清郡主的臉色。又皆被眼下這一幕驚呆了。
  
 這、這還是那個傾國傾城的玉人嗎! ?怎麼才一夜功夫,就好像最美麗的曇花,突然間枯萎了一般!整個人看上去,完全是三魂失了兩魂。七魄僅存一魄的失魂落魄之色。
  
 “還愣著幹什麼!服侍貴人梳妝​​打扮吶!哎喲餵,這臨了臨了,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哇!”
  
 程婉兒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如木偶般任一群宮女擺弄,最後盛裝穿到了她的身上,憔悴得讓人總感覺缺了點什麼!對,是生機。
  
 “快服侍郡主用膳啊!就知道傻站著,要你們幹什麼吃的!”
  
 哪知這兩個婆子的打算再一次的落空。程婉兒根本是米不沾唇,宮女們急的沒法,又不敢強餵,到底還是兩個老宮女有些經驗,神秘兮兮道:“想是這就要走了,怕還有什麼放不下!唉,等過些時日看開了,便好了!”
  
 眾宮女似懂非懂的點著頭,七手八腳將郡主擁了出去,到了外面遇上專程在此等候的樓異,這位明州的父母官看到昨日還好好的郡主變成眼下這種枯槁之色,什麼話也沒說,就把頭扭開去。
  
 殘酷!
  
 還有什麼比政治更殘酷呢!根本沒有絲毫人情可講!樓異簡直不敢想像,若是這程府千金換成他樓異的閨女,他能不能狠下心來和程萬里一樣,以辭官作為自己的無聲抗議?
  
 樓異找不到答案。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一些可有可無的禮節儀式,讓這位世侄女,走得能輕鬆些。
  
 “請郡主上轎吧!”
  
 樓異搖了搖頭,走向自己的官轎,路過郡主的花轎時,忍不住停了下來,對著面前的空氣說了一番話:“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我是這樣,你爹也是這樣,但我們終究還是熬過來了!世侄女,這世上沒有什麼熬不過去的坎,好好想想你爹當年,帶著你一個人在京城苦熬的時候,他是不是咬著牙扛過來了?”
  
 樓異說完嘆了口氣,大聲叫了聲“起轎”,頓時吹鑼打鼓的喜慶聲開始演奏,殊不知,此時轎內的程婉兒,已然是哭得梨花帶雨,泣不成聲。她知道,他已經趕不及了。
  
 送親的隊伍走走停停,折騰了快一上午,終於來到停泊著高麗國海船的碼頭上。官員們按部就班的走著過場,現場氣氛顯得熱烈而隆重。直到快要登船之際,高麗使臣彷彿剛剛才發現郡主的異狀一般,大聲抗議起來,上到明州知州,下到郡主身邊的宮女,一個個都無辜吃了他一臉唾沫。
  
 “吾國主母到明州時還好好的,哪知就在明州停留了一個晚上,就變成這個模樣,本官代表高麗國,強烈質疑貴國明州官府的接待誠意!”
  
 樓異壓根不是個點頭相公,只是瞟了金富軾一眼,根本沒接下句。朝廷派往高麗的賜婚使見狀上前打起圓場,哪知金富軾軟硬不吃,直接道:“本使身負大宋天子和高麗國主的重托,絕不敢有半分懈怠!照此情形,主母是不能坐你們的船了,本使要全程親自護送!”
  
 賜婚使聞言一愣,見狀道:“金大人的心情本官可以理解,但這麼做只怕於禮不合啊!”
  
 “咸平郡主在大宋是上國郡主,路上怎麼安排,本官不敢置喙半句。但郡主出了大宋,那就是我高麗國的王后,是下官的主母,自然該坐我們高麗國的船!此乃大宋天子親自下的聖旨。下官只是依詔行事,還請貴使不要抗旨!”金富軾一反溫文爾雅的姿態,變得有些咄咄逼人起來。
  
 高麗人又吃錯了甚麼藥?
  
 賜婚使頓時頭疼起來。他雖然不是童貫的人,但也知道天子和童貫結好高麗的意願,要是為這麼點瑣碎小事就和高麗人鬧起來,到時候叫童貫知道了,絕不會稱讚他有骨氣,沒失體統!更要命的是,現在誰都知道,少惹童貫。媼相正煩著哩!一想到這裡,賜婚使不由躊躇起來,已經有了些讓步之意。
  
 金富軾見此人好糊弄,暗自吐了口氣,他初時還以為要胡攪蠻纏才能如願,哪知此時還真是開眼​​了,果然那人說得沒錯,眼下這宋國的朝堂上,多是紙老虎。
  
 “金尚書此言差矣!吾國天子雖下聖旨。但貴國國王尚未接旨,郡主還是我大宋的郡主,我華夏乃禮儀之邦,禮萬不可廢!”
  
 哪知就在金富軾暗道僥倖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國信使提轄人船禮物官當面提出異議。
  
 “大宋天子金口玉言,即便吾國國主尚未接旨,然此事已昭告天下,萬民誰敢不尊?徐大人莫不是質疑貴國天子的權威!”金富軾此時看起來比誰都篤信大宋天子。一個勁的拿趙佶來壓趙佶的臣子,可謂言辭犀利,銳不可當。
  
 “你……強詞奪理!”徐大人雖然一時間被金富軾抬出趙佶來給暫時壓制住。但臉上的怒氣誰都看得出來。
  
 “好了好了,都別爭了!讓郡主早點上船歇息罷!明叔,你隨郡主上船!”賜婚使出了個折中之策,此事雖然有些不合禮制,但他心裡明白的很,滿朝上下絕對不會有人因為此事來彈劾他,因為他此次前往高麗,就不是去做強項令的,此時的委曲求全,天子和樞相都看得見。
  
 金富軾見說,略想了想,最終沒有逆賜婚使的意思,當下對那位徐大人拱手道:“請!”
  
 徐大人冷哼一聲,並不理會金富軾,而是上前對咸平郡主道:“郡主,請!”
  
 程婉兒雙眼失神,依舊是一言不發。對於她來說,既然沒有等到那個人,隨便上哪艘船,結果都是一樣。
  
 “郡主,且把這個收好!不過貴人切莫害怕,高麗人此舉雖是蹊蹺,下官估計也就是個面子原因,應該用不上它!”徐大人走到半路,小心避開高麗人的耳目,壓低聲音道。
  
 程婉兒拿起手上多出來的物事一看,居然是一把匕首,她困惑的看了這個警覺的小官員一眼,好似想到了什麼,當下朝對方微微頷首,將此物收了起來。
  
 “把本官的艙室安排在郡主左近!”
  
 上船之後,徐大人又提出新的要求,這條客舟的綱首是個黝黑的漢子,見狀饒有興趣的打量起這個有點不一樣的大宋官員來,徐大人發現對方完全是聽懂了自己言語的反應,又催促了一句。那綱首也不廢話,嘰里呱啦的對手下一陣吩咐,這徐大人聽得是一陣心驚肉跳,這高麗土話,怎麼帶一股子兩浙方言的味道! ?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徐大人目送心神不屬的郡主進了艙,他自己在艙外站了一會,只等身下的客舟開動,​​也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徐大人暗道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隨即也回到自己船艙閉目養神起來。
  
 “郡主,徐大人疑神疑鬼的,搞得奴婢們心裡七上八下的,恁說這高麗人不會和草原上那些野人一樣不懷好意罷?恁是​​高麗國王求來的王后,他們當然不敢對你無禮,可我們這些低賤下人……”服侍咸平郡主的兩個貼身宮女很是擔憂。這批彩女,宋國朝廷可是動了腦筋的,裡面就沒有一個歪瓜裂棗。
  
 “都別怕,他們若敢無禮,我就讓他們交不了差!”沉默了半日的程婉兒忽然吐出一句狠話,決絕的臉龐終於恢復了一絲神采。
  
 兩個貼身宮女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郡主怎麼讓高麗人交不了差,但聽她堅決的語氣,應該不會對她們的死活置之不理。
  
 等這兩個小丫頭終於安下心來,服侍郡主躺下之後,便默數牆壁上的鉚釘來打發時間,當兩女剛剛默數到二百之數時,忽聽隔板外傳來一陣急促有力的腳步聲,聽得兩人心中突突直跳,這還不算,此時更聽一個粗魯的聲音嚷道:“我的個老天爺,想不到我老焦有生之年,終於能當上新郎官了!”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9-28 20:01
第七九三章 火迫金行,大利東方
  
 茫茫大海,無倚無靠。進無可求,退無可歸。身處番國高麗的海船上,面對突如其來的危機,兩個小宮女嚇得面色蒼白,也顧不上主僕之分,小手只是緊緊抓住郡主的衣袖,彷彿拼命攥住生命最後的救命稻草。
  
 “你們是什麼人?!此乃大宋郡主寢艙,何故大聲喧嘩!?”
  
 恰好此時外面傳來徐明叔的質問之聲,艙內三女聞之如遇救星,兩個宮女把耳朵貼在並不隔音的艙內隔板上,提心吊膽的探聽艙外動靜。在她們心中,早已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於這位大宋官員身上,只盼他能夠鎮住蠢蠢欲動的番國野蠻人。
  
 誰知命運最是弄人,不到片刻,過道上就傳來一陣激烈但十分短暫打鬥聲,在聽到徐大人悶哼一聲後,外面便再無動靜。
  
 艙內三女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咸平郡主已經悄然摸出匕首,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再次出現在清麗的臉頰上。
  
 就在三女乞求奇蹟出現之時,忽聽“哐當”一聲響,艙門陡然被從外面打開,插銷被巨力震得盤旋彈開,此時兩個宮女均以面無顏色,直嚇得手腳發軟,仰面癱倒在鋪上。就在這危急時刻,程婉兒忽然抽出被冷汗浸透的鋒利匕首,將其比在自己雪白的玉頸子上,嘶聲道:“爾等若敢無禮,叫你們抬我屍首回去!”
  
 來人遇此變機,稍楞片刻。猛的撕下臉上用來偽裝的絡腮鬍,喉間發出一聲難以抑制的顫聲:“婉兒,是我!”
  
 一聽到這個聲音。程婉兒整個人都定住一般,再定睛朝來人掃去,臉上頓時呈現出一股不可思議的神情,只見她朱唇上下顫抖片刻,做出一個在場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舉動,她那握著短刀的右手,居然往自己左臂上劃去。
  
 這一刻。不光來人萬分意外,就連在場兩個宮女都驚呆了。說時快那時遲。忽見來人一個猛撲,奮力奪過程婉兒手上那把加之於自己手臂上的匕首,猛然棄之於地,大聲道:“是我啊!婉兒!你看清楚!”
  
 “我知道是你。可我……只怕自己猶在夢裡!”程婉兒淒然一聲,自從父親被朝廷出賣以來,短短時間裡,接連這麼多次的打擊,程婉兒心中所有篤定的事實,早已徹底翻轉。特別是那晚痴心的等待,換來南柯一夢,更讓她分不清,在最不可能出現的時機反而出現的那個他。是不是依舊屬於那場醒不來的噩夢。
  
 “那你刺我啊!傻子!”來人痛責道。
  
 “姐姐、郡主……這不是你的夢境啊!他們剛剛壞了徐大人!”兩個宮女好似大夢初醒,連聲示警。
  
 程婉兒被侍女淒厲之聲提醒,慌忙道:“王郎……”這個稱謂一出。程婉兒臉上瞬間呈現出一抹酡紅,立馬讓這張略顯病容的俏臉上,多了幾分嬌羞之色。
  
 “你別亂來,他們都是好人,這把匕首,還是徐大人給我防身的!”
  
 這一聲“王郎”。直叫來人甜到入心,頓見他目光落到程婉兒身邊兩個宮女身上。 “你們先出去,我和郡主有話說!”當發現這兩女因恐懼而渾身抖個不停後,又加了一句“我保你們無事!”
  
 哪知這兩個宮女早被嚇傻了,抱著程婉兒就是不肯撒手,最後還是程婉兒發話了,兩人才淚眼婆娑的往外挪著金蓮,只是還沒走到門口,就被外面候著的一個學究模樣的人探入身來,一手一個扯將出去,兩個原本略微平靜下來的宮女,頓時又嚇得哭天喊地,那學究皺眉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家主人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又關你們甚事?哭得跟妒婦似得!”
  
 兩個宮女就算是和程婉兒朝夕相處,也才不過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哪裡知道這學究嘴中說的有情人是什麼意思?不過聽他語氣,好像只是嫌自己礙事,並沒有其他妄念,撞鹿般的小心臟這才慢慢還原。
  
 “哎呀,壞了!吳學究,你嫌她們礙事,那叔父會不會嫌我們幾個在此礙事啊?這裡門板又薄,又不隔音,你說這……”一個年輕後生不免有些後知後覺道。
  
 “放屁,我家哥哥豈是王慶那等好色之徒!程小娘子是我家哥哥明媒正娶的主母,小子你放尊重點!”在場敢這麼訓斥年輕後生的,唯有這無眉無鬚的壯漢了。就連那吳學究,亦礙於對方開口閉口“叔父”的特殊身份,放棄了這個大拍馬屁的機會,選擇了裝聾作啞。
  
 “焦哥,我又不是跟你耍子,這事它就是彆扭得很嘛!叔父和嬸嬸久別相逢,肯定有許多心裡話要說,咱們這幾個站在這裡聽人家說私話,算什麼事?還是走了好!”那後生被罵了亦不生氣,反而著急解釋起來。
  
 “額,這……船上怕有些金槍班的漏網之魚,這廝們點子頗硬,小弟放不下心,且去看看料理得如何了!”
  
 水手打扮的漢子當先打起了退堂鼓,敷衍也似的朝三人拱拱手,轉身便退。從躺在地板上被五花大綁的徐大人臉上,那種快要噴出火來的憤恨眼神便可得知,此人就是剛剛偽裝成本船綱首的歹人。
  
 “元帥說了,他脫不開身時,這船上由小弟主持大局……喬正!你去平亂卻連個招呼都不打,想架空俺啊!”學究不失時機的自表一句,乾脆連招呼都沒打,便追那漢子去了。
  
 見這兩人逃也似的離開現場,無眉壯漢和那年輕後生無可奈何的大眼瞪著小眼,就在無眉壯漢欲言之時,那後生搶先道:“我送這幾個'粽子'出去,焦哥你保護好叔父大人!”說完瞪著兩個不知所措的宮女道:“你們看我作甚?難道還要我把你們也綁了?還乖乖跟我走! ”
  
 無眉大漢的話被人堵在嗓子眼裡,心裡不由惱火,暗罵道:“沒人叫你們來,一個個搶著要來!現在知道自己討嫌了,直比兔子逃得還快!”
  
 不過,他罵歸罵,卻偏偏不能跟他們一樣遁走,畢竟職責所在,就算藉機尿遁,也得事先報備。可這種情況,怎麼報備?只好硬撐著。
  
 艙內兩人隔著門板聽“啞”戲,兩人半晌都沒說話,只聽那男聲赧顏一笑,“山上也沒個規矩,叫郡主見笑了!”
  
 “你喊我什麼?”程婉兒突然道。女人心,海底針,她不問對方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來的,偏偏只想弄清楚,他此​​時為什麼這般喊她。
  
 “郡主啊!”男聲老實答道。
  
 程婉兒無不“幽怨”的望了面前王郎一眼,微微昂起了頭,露出高挑光潔的下巴,說出一番話來:“那分明是官家為了結好番國,為將來的高麗王后增添的籌碼,你現在還要這樣叫我嗎?”
  
 “趙佶雖然是個昏君,但他此時還佔據著皇位,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分量還是無人能夠取代的,他既然都御封你為郡主,你就是名副其實的咸平郡主!”男聲一本正經道,“我雖然是昏君眼中的反賊,但對於這道聖旨,我卻願意承認!”。
  
 “王倫!”
  
 程婉兒嬌嗔一聲,鼻尖上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在此時落下,只聽她賭氣道:“那昏君還御封我為高麗王后,你也承認?”
  
 “承認!當然承認了!簡直太承認了!”王倫想都沒想便接了下句,眼見程婉兒顏色漸漸不對,又道:“你做了高麗王后,除了我王倫以外,誰還敢擅稱高麗國主?王俁就給我退位罷!”
  
 程婉兒聽到這句話,芳心一顫,剛才的憤怒不爭氣的化作烏有,只不過她並沒有意識到王倫話中有話,還以為這是他為了自己而放的狠話,不由微微低下了頭,啐道:“我只當你和別人不一樣,哪知道你也……不老實!”
  
 “婉兒,這一路實叫你受苦了!”王倫見程婉兒當著自己的面吐露心聲,心中如食蜜般甜,剖白道:“其實自你一出京,我就在隊伍後面跟著。只是這昏君也不蠢,派了無數耳目在你周圍,我若輕舉妄動,很有可能被人窺破天機!”
  
 “那你就不怕我上了船,從此相隔萬里,永無再見之日?”程婉兒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明明眼前的場景就是她日思夜盼的結果,偏偏一些從未有過的情緒主宰了她,以至於這位容貌傾城、品行優良的大家閨秀,也變得有些咄咄逼人來。
  
 妥妥的怨氣啊!
  
 王倫知道自己這個事做太過托大,直把人家父女都蒙在了鼓裡不說,路上也沒及時把消息送上來,叫人家提心吊膽幾個月,這不,活該引起反彈了?
  
 “不瞞郡主殿下恁說,小可臨行之前,去大相國寺算了一卦,得到八字金言,喚作'火迫金行,大利東方',所以別說恁在明州上了船,就是恁到了高麗,只要在東方,我就能找到你!”
  
 程婉兒到底不是真正苛刻,聞言被王倫帶到話中去了,很認真道:“胡說八道,大相國寺是佛家寺院,裡面都是得道高僧,誰人與你算卦!”
  
 王倫故作失望,長嘆一聲,道:“我就知道瞞不住你,還是跟你坦白了吧,其實我是在大相國寺外面的攤子上算的命!”
  
 “貧嘴!”程婉兒破涕為笑,自從聽說賜婚的消息後,她還是頭一次笑得這麼沒有負擔。忽然間,發覺王倫炙熱的眼神看向自己後,程婉兒慌忙低下了頭,她不知道該怎樣“熬”過這種時刻,但她心裡清楚,她還是頭一次被異性這樣看——而心中沒有絲毫厭惡之感。
  
 “婉兒,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事情,還請你不要怪我!”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0-3 03:22
第七九四章 為了我,你竟打下了一個國家?!
  
 難道,他還有什麼隱瞞著自己的事情嗎?
  
 此時王倫一本正經的模樣,讓程婉兒的心臟沒來由的突突直跳。說來也是造化弄人,曾叫同齡女子無比羨慕的高官千金,眼下已經徹底失去了父愛的庇護,好似大海上獨行的一葉孤舟,尋不見自己未來的方向。
  
 萬幸,久候的那個他,終於是出現了。
  
 可以說,她的未來,已經和眼前這個書生徹底密不可分了,他的任何秘密,都足以引發她的不安全感。
  
 作為“始作俑者”,王倫如何猜不到程婉兒此時的心緒?只見他不忍對方再受煎熬,坦然承認道:
  
 “之​​所以我跟了你一路,沒有急著動手,那是因為,叫那昏君賜婚的人,就是我!”
  
 什麼! ?
  
 趙佶賜婚,竟是王倫使勁的結果! ?
  
 一個被排斥在主流、正統之外的綠林人物……居然操縱了這個帝國的最高統治者,並成功逼其乖乖就範?這……是多麼不羈的事實啊!
  
 可,依照王倫昔日在程婉兒心目中留下的良好印象來說。吹牛還真不像他的風格。
  
 猛然間,程婉兒終於是徹底的醒悟了:為什麼高麗人竟會熟知她這個深閨女子的虛實!
  
 其實,作為洞庭湖上的老麻雀。程萬里就不止一次推算過,想弄清楚到底是哪個王八向蠻夷洩露了他家的虛實。雖說官場這條道上,永遠不缺敵人,但背地裡放冷箭的傢伙不把他徹底找出來,始終讓程萬里有一種背脊發涼的感覺。
  
 此事前後,程萬里的腦海中出現過無數大、小人物的深邃面孔,卻唯獨偏偏漏掉了那個曾在明州城外向他大放厥詞的傢伙——壹年內必娶閣下之女。
  
 不過這事也怪不得程萬里大意。實在是連朝廷都鄭重其事並隆重接待的高麗使節,怎麼可能是冒牌貨?這個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吧!
  
 “難道那些高麗人竟都是假的?不對啊!就算滿朝文武都走了眼。高麗派往東京太學求學的士子怎麼可能也辨不出真假來?”
  
 程婉兒替此時仍蒙在鼓裡的宋國君臣出了一回聲。她哪裡知道,宋國君臣被海外蠻夷哄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此前已有不知凡幾的膽大番商,在巨大利益的驅使下。冒充本國使者前來大宋朝貢(只為求回賜以及減免關稅等種種實惠)。
  
 “使團雖假,使者卻都是真人!比方說那貢使金富軾吧,他原是高麗顯貴出身,其祖父曾為高麗東京牧守,其父官至高麗國禮部侍郎,幾個叔伯皆在高麗朝廷為官。似他這樣貨真價實的高麗世家子,若是被人當成冒牌假貨,那我說,這高麗國就沒幾個真人了!”
  
 王倫卻是知道趙光義的子孫們。在這種事情上是鬧過的不少烏龍的,當下解釋了幾句。不過,這話若是叫遠在東京的趙佶聞之且知曉了這個離奇的真相。只怕那張臉就真沒地兒擱了。從前他在大宋自娛自樂倒還是小事,這回可是丟人丟到外國去了。關鍵耍他的人,還是他恨不得食骨飲血的大仇人王倫。
  
 想起連父親都上了眼前這個人的“惡”當,程婉兒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不過百感交集的內心中還是被喜悅佔據了上風,只聽她不禁脫口而出道:“你竟然收羅到高麗世家子弟隨你胡鬧。一會進獻貢品,一會又收購糧食。弄得好像真事一般!怪不得東京街市上都在傳,這回高麗使者居然轉性了,竟不討飯了……”
  
 陡然間,程婉兒忽然緊急“剎車”,實在是後面的話她學不下去了,因為若再繼續的話,話題就會靠到了她的身上。要知道和番國通婚,在大宋朝絕對是一件稀罕事。雖說程婉兒不是擁有皇室血統的郡主,但她的身世亦為不凡,吏部侍郎程萬里也不屬無名之輩,故而在酒店茶坊業極其發達的東京,這種話題絕對有大火的潛力。
  
 當時王倫人就在東京,手下又有樂和這等收集情報的高手,對街頭巷尾肆意傳播的此類傳聞自然不會陌生。
  
 眼見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程婉兒精緻的面頰上顯現一抹酡紅,比起初見時蒼白的臉色看起來紅潤多了,似乎更顯嬌豔之色。王倫心中沒來由一跳,他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當自己的視線落在對方身上的這一刻,時間都凝固了。
  
 許是感受到王倫異常的眼神,程婉兒抬起了頭,還之以嗔怪的目光,王倫乾咳一聲,無話找話的掩飾道:
  
 “金富軾……可不是來騙人的,高麗與大宋朝廷在東京簽署的協議,那都是作數的。就像你這位被我求來的高麗王后,亦將是名副其實!”
  
 什麼叫名副其實! ?
  
 程婉兒一個不小心,又叫王倫帶到溝裡,當下顧不得怪他無禮,忽然想起剛才王倫曾說過的一句話,陡然間徹底醒悟過來!
  
 什麼高麗國王,什麼宋麗聯姻,全都是他弄出來的啊!只見此時程婉兒一臉不可思議的望向王倫,半晌才從朱唇皓齒中吐出幾個字來:“你不會就是王俁罷?”
  
 吃驚於程婉兒的聰慧,王倫心中除了驚訝,還有一絲怡悅之感,“你都猜到了,我何敢作偽?不錯,我就是和昏君做買賣的'王俁',你爹心中那個可惡的高麗國主……婉兒,還請你不要怪我,我倆若是想得見天日,只能遵循你爹墨守的法則!所以我不得不來個曲線自救,其實之前我就有過這個念頭,當初曾想拿耽羅國做幌子來求得昏君賜婚,無奈這個牌子太小,擔心攻不下趙佶,是以,我才忍耐至今,最終把王俁的高麗,變成王倫的高麗!”
  
 後面的話,陷入恍惚的程婉兒已經聽不清了,至於什麼壓根沒聽說過的耽羅國也沒有引起她的興趣。此時她的腦子已經徹底亂了,聽說王氏高麗成為王倫的高麗後,她半天難以回神!
  
 是啊,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為不羈的事實麼?都說高麗國小地窄,可那也是堂堂一國啊!若論建國的時間,直比大宋立國的年頭還要長遠!萬萬沒想到,面前這個人跨越茫茫大海,前往未知之地,竟就是為了讓爹爹鬆口!這得下多大的決心,付出多大的勇氣啊!數百年了,大宋和契丹人都不曾征服的這個國度,居然被他給……
  
 “為了我,你竟打下了一個國家?!”沒有女人能抵擋心上人表達誠意的壯舉,程婉兒亦不例外。此時的她已經駕馭不住內心的情緒,只是任憑喜悅的淚水肆意流淌,洗刷著之前所受的一切磨難。
  
 “都說了,是兩個!”王倫笑了起來,伸手要替程婉兒擦拭臉頰上的淚水,後者下意識想躲,卻終究沒有挪動半步。
  
 “奴家能告知爹爹實情嗎?”望著面前這個書生,程婉兒怯生生道,連她自己也找不到此時如此低眉順眼的理由,“其實,他是希望你來搶親的!”
  
 “沒有人想瞞他,我也沒這個打算!只不過我​​想知道,婉兒你可曾有把握,讓你爹心甘情願前來這個由梁山主導的高麗國?如果他不願來,而又只能留在東京,你不覺得知道真相對於他來說,會是一種難以忍耐的煎熬嗎?”當著心上人的面,王倫把話說開了。
  
 他倒是不擔心自己這位老丈人來高麗有什麼不方便,甚至隱隱有些期待他的駕臨。畢竟程萬里從中央到地方,從地方到中央,在這一二十年宦海生涯中不停這麼來回倒騰,無論是在中樞統籌,還是在地方牧民,從政經驗都可謂十分豐富,梁山集團在這方面勝過他者,實在沒兩個人。更何況他是程婉兒的父親,自己未來的岳父,正是梁山急需的人才不說,也不必擔心他像張孝純那樣,冷不丁會給你捅個簍子出來。故而可以肯定的說,如果他能自願來高麗,勢必會給進取中的梁山集團,帶來十分積極的意義。
  
 可惜,算盤打得再響,也不能脫離現實。即便程萬里有默認他王倫搶親的想法,但這絕對是走投無路之時的無奈選擇。畢竟,事急從權是一回事,真心看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人家肯不肯真心認下自己這個女婿都要兩說,關鍵的關鍵是,你要人家背棄代表正統的大宋,人家肯麽?他是程婉兒的父親,又不是陳文昭,能說綁來就綁來的。
  
 果然,知父莫若女,程婉兒見問,默然不語。
  
 見其又陷入鬱鬱寡歡的情緒中,王倫道:“常言說得好,'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有一天我必叫你們父女團聚。眼下當務之急,是要讓我們的賜婚使帶回你的親筆書信,讓你父親相信,你這個王后,做得是史無前例的揚眉吐氣!”

作者的話:
因老丈人突發急病,前來武漢求醫治病,未婚妻對這方面不甚了解,江湖要全程陪護,全市各大醫院的跑,實在精力有所不逮,是以近來更新不穩定,小弟在此向眾位好漢致歉!還請諸位好漢見諒!願各位好漢及寶眷身體健康,遠離疾病!


PS:我還以為對岸這波災情慘重的小說嚴打讓本書也GG了...
本帖最後由 zongxihuang 於 2015-10-3 03:23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0-10 18:58
第七九五章  經典套路紅白臉

 “什麼?郡主已經被你們的人接走了?!”

 佇立在高麗禮成港外的碧瀾亭,大宋使節路允迪此刻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他實在沒想到,堂堂高麗國的使節竟是天生的狗臉,在東京時一個模樣,簡直要多恭順就有多恭順,結果一出明州,立馬變成另外一番嘴臉,完全將“前恭後倨”這個詞彙詮釋得活靈活現。

 事情發展到眼下這種地步,別說這位大宋賜婚使沒了剛接到出使任命時的興奮勁兒,此時此刻他甚至對能不能完成這次原本以為“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外交使命,都有了明顯的憂慮。因為種種跡像都在暗示他,高麗人不靠譜的本性又開始發作了。

 “敝國國主已有旨意,王后將提前進入王京,就不隨大宋使團同行了,還請貴使體諒我國國主急切的心情!”

 領銜負責接待大宋使節一行的,是一位年過五旬的高麗老臣。聽說,此人曾是叛臣李資謙當初在朝堂中的死對頭,時下操著一口彆扭的福建方言,應該是從在高麗朝內有一定影響力的泉州人那裡學來的。

 “本使受天子之託,總領大宋使團在高麗一切事務,貴國怎能不知會一聲。便將郡主'請'走?於情於理,這都不合規矩!退一萬步說,貴國國主志在郡主一人。又怎能自行將船上護衛、宮女,都一併強行押解進京?”

 路允迪是個內圓外也圓之人,基本很少動肝火,這也是趙佶選擇他出使高麗的主要原因之一。哪知此時高麗人難看的“吃相”將其深深刺激了數回,此時路允迪已經是忍無可忍,頗為少見的指責起高麗國上下無禮來。

 “郡主在大宋為咸平郡主,在高麗則為主母王后。敝國臣子恭迎主母進京,請問有何不妥?至於宮女、護衛人等。皆是主母的陪嫁,一併接走有甚奇怪?貴使不免有些大驚小怪了罷?”

 路允迪聞言愣住,他原本自持大國使臣身份,以為自己發火對方多少該有些收斂。哪知面前這個高麗老臣竟不吃這一套,言語無禮就不說了,居然竟反駁起自己來。

 這還了得! ?

 路允迪已然有些慍怒了,即便此人在高麗屬於“蔡京”一類的人物又怎麼樣?就算他姓路的在大宋朝廷再怎麼微不足道,但背靠的國家又豈是這蕞爾小國所能比擬的?上國大夫貴過下國卿相,這話豈止是說說而已的?

 “強詞奪理!我大宋為天子之邦,萬事皆有規矩,高麗這般不顧體面,肆意非為。你叫本使回朝如何向天子交待!?”

 要知道他一路上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提轄人船禮物官徐兢的死訊他回去還不知道怎麼跟樞密院的一班老爺交待,眼下這姓韓的又在他面前擺譜。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放肆!汝雖是宋國使節,銜天子御命出使吾邦,難道就能這般倚強凌弱、仗勢欺人?如此跟野蠻之女直人又有什麼區別!貴使這番指責,實在讓人失望!比之大遼使節,失禮太甚!”

 不出意料,高麗韓姓權臣還是半句不讓。繼續倒打一耙,就當著兩國官員的面差點和路允迪撕破臉面。

 作為追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境界的大宋官場精英。路允迪依然被當場氣得臉色發紫,偏偏又發作不得,一肚子苦水無處傾倒。

 不是別的,只因此番官家的目的性實在是太過明確,若是因他一時之小不忍而亂了食肉者的大謀,回國之後,就是官家不出手,童貫也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既然今日貴使舟車勞頓,口不過心,便請先在驛館歇息一日,也好穩穩心神,明早再去開京拜見吾主罷!”高麗權臣丟下一句冷嘲熱諷夾槍帶棒的話,竟然十分失禮的拂袖而去,只留下一班大宋官員大眼瞪小眼,這該是高麗官員應有的做派麽?怎麼看起來比契丹人還拽!

 “胡鬧!簡直胡鬧!高麗國就靠這樣的人輔政!?”路允迪也是氣極,雙目怒視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指謫之聲不禁脫口而出。

 好在負責接待宋使的高麗官員就只這一個“奇葩”,其他人在大宋使節怒不擇言後並不敢頂牛,只是這並不能讓路允迪釋懷心中的沮喪,畢竟官當到他這個地步,受點屈辱其實不算甚麼,最要緊的還是自己的前途。可對方表現出來的這個調調,明顯是要壞他的錦繡前程啊!

 “你們且各自準備罷,本官陪天朝使節說說話!”

 就在路允迪心情一片灰暗之時,一個並不起眼的高麗官員突然從人群中走將出來,緊接著一句很是流利的大宋京東方言,頓時叫路允迪倍感親切:“貴使勿憂,韓大人他就是這個脾氣!只不過,在對宋方針上,哼哼,他還做不了主,吾主心中自有明斷!”

 “敢問……閣下是?”

 雖然支開了眾同僚,但是敢當著外國使臣的面,非議本國權臣,這傢伙若不是不想混了便是有大依恃。但無論如何,路允迪都把對方當成了一個人物。畢竟看他官服裝束,也是三、四品的大員。混到這個地步而口出狂言,多半是背後有人。

 更重要的是,此人發話之時,其他高麗大臣皆面帶敬畏之色,事後又都依言告辭,路允迪下意識裡感覺這個人的分量應不一般,頓時對他的身份頗感興趣。

 只可惜路允迪實在想不起來此人的身份,其實高麗人派來的接待陣容還是很豪​​華的,掛著執宰之名的重臣就有好幾位,韓大人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但路允迪想破腦袋也只是隱約記起此人好像姓吳,想必其頭上所頂的頭銜並不顯赫。

 “不才吳能,原是大宋京東人氏。只因小弟年幼之時,隨船抵麗,幸蒙劉司空(泉州人劉載)提攜,如今官至太常少卿!”

 聽此人自表來歷,路允迪臉上並無驚訝之色,畢竟宋人在高麗為官早已不是什麼稀罕事了,只是一個小小的太常少卿就敢非議風頭無兩的當朝功臣兼權臣,莫不是高麗參當飯,吃頂了?

 “說來這太常寺,小弟也待不久了,這兩日就要轉去吏部,這不,即將上任,心裡沒底,誠惶誠恐,如履薄冰,只好向父母之邦求援了!”吳能故作靦腆道。

 去太學要人的始作俑者竟是他!

 路允迪心中暗驚,且看這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架勢,去吏部即便不是做尚書,估計侍郎是跑不脫的,而且他能說動王俁到大宋要人,看來,此人的根子不淺啊!

 再聯想到吳能剛才很有針對性的那番話,路允迪彷彿騎虎難下之人突然找到下馬石一般,心中豁然開朗,只見他慌忙行禮道:“失敬失敬,原來是貴國吏部天官吳尚書!”

 吳能見說只是矜持的拱手還禮,並沒有否定路允迪的猜測,等對方幾乎要相信他就是高麗內定的吏部尚書時,他方才含蓄一笑,“鄙人資歷尚淺,尚書是不敢想的,怎奈吾主天恩浩蕩,加我為吏部侍郎,罷去李資謙逆黨後,又不復再設尚書,愈叫小弟惶恐不安!”

 這番明謙實耀​​的說法,叫路允迪心中有些膈應不過,只是剛才那姓韓的吃錯藥一般的態度,眼前這個人的重要性就突顯出來。

 “恕小可愚鈍,聽吳天官方才所言,韓大人和貴國國主……似有分歧?”

 “何止分歧!”

 面對宋使的詢問,吳能忽然憤慨起來,“貴使有所不知,這韓大人是當初吾主一手扶持起來的,哪知李資謙敗亡,他倒是順勢坐大,隱然有李資謙第二的傾向。只因當初李資謙主張親宋,他便主張親遼,時至今日仍持此念,還是吾主英明,知道契丹人不可靠,雖然除去反賊李資謙,但親宋的念頭一直不曾改變…… ”

 吳能細細碎碎說了一堆話,官場老手路允迪漸漸理出一絲頭緒來,原來以這吳能為代表的一批人,乃是高麗國主新近扶持起來對抗老棋子的新棋子,這批新棋子想要在高麗朝堂站穩腳跟,難度不是一般大。

 原因很簡單,儘管他們踏上這片土地已有幾十年,但對於盤根錯節的本土勢力來說,他們始終是外來人。

 怪不得高麗竟然向大宋請求輸出官員,路允迪直到此時方才恍然大悟,本來嘛,這世上萬事皆可缺,皆能缺,皆會缺,卻斷然沒有缺官之理,原來這區區一百多學子,竟然和高麗官場內部的角力,聯繫得如此之深!

 其實他心中明鏡一般,和大宋親近很有可能只是王俁穩定國內勢力的手段之一,難保其並非發至內心的親宋。但是,如果將來這一百多個種子,在高麗的土壤上生根發芽,憑著大宋學子的聰明才智,就算十年二十年後舵手想轉舵,也要問問他們這些挂帆的,開船的意見了。

 敏銳的發現了這個契機,路允迪再看吳能時,簡直是越看越喜歡,彷彿在對方身上看到了一條金光閃閃的升官大道!什麼徐兢,溺亡便溺亡了罷!什麼韓大人,本官就當個屁把你放了!什麼不合禮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他現在心裡就想著兩件事:

 穩住王俁,結好吳能!

PS:感謝各位好漢的理解與支持,病人下週一辦理出院回家調養,週末這兩天江湖應該有些空隙可以用來碼字,爭取不斷更。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0-13 02:44
第七九六章 嘔心瀝血吳加亮

 吳用,不,應該稱呼其新化名吳能,自打在明州出海以來,他整個人就進入了精神官能的極度亢奮中。
  
 能不興奮麽?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跳出晁蓋的“陰影”,獨立接受王倫交待的特殊任務。此事的關鍵,並不在於這次任務的意義有多重大,重要的是他終於跳出晁蓋小圈子這個桎梏,能夠以獨立人格出現在王倫的面前,這一點才是吳用最看重的。
  
 當然了,這麼說並不代表晁蓋對他有任何方面的壓制,相反這位義氣爆棚的大哥對老兄弟們多是照顧有加,但吳用並不是薛永、李忠之流的人物,對晁蓋的蔭護甘之如飴。反而,他就像大樹之下另一株期望勃興的大樹,如果不與對方保持足夠的距離,上升的空間是絕對不足以支持他內心的訴求的。
  
 如果說在梁山上吳用最羨慕誰的話,此人必屬朱武無疑了。原因簡單而直觀,他們兩人的處境極其相似。這兩位各自上山之前,都屬於自​​己小山頭裡的核心成員,但上山之後,朱武不但成功的跳出了原少華山的小範疇,進入了梁山集團的核心位置,同時身後還有一班老兄弟力撐,對於這種好事佔盡的人生際遇,當時的吳用實在是眼紅得不行,故而鋌而走險弄出天降一百單八魔星的傳說,哪知還差點叫王倫一刀兩半,說來真是機關算盡,反差點誤了卿卿性命。
  
 四明山是個關鍵節點,足以影響到他吳用下半輩子的走向。是老老實實按部就班的熬資歷,還是成為一名站在風口浪尖上的弄潮兒,都要看他吳用能不能引起王倫的注意。
  
 前不久剛回梁山的王倫曾來過一封言辭犀利的書信,大意是四明山在招賢納士上沒有交出叫大寨滿意的成果來,當時晁蓋都替吳用有些著急,但一心求得王倫關注的吳用卻一反常態並不惶恐,因為他心裡清楚得很。他不是沒做事,反而是真正沉下心來實心任事。要知道這兩浙路乃是明教的大本營,方臘的影響力不是短時間能夠抹去的,若是不了解情況之前便大肆拉人上山,難免造成魚龍混雜的不良後果,將來若是在關鍵時刻出了問題,別說王倫的雷霆之怒,就是他吳用自己,也容不得前程毀在急於求成上。
  
 果然,在面見王倫之後。吳用詳細的解釋了一番自己的工作方式並心跡,終於換來對方的理解。王倫當時雖然沒明確表態,但在臨出海的前一天,居然把他給捎上了,還交給他一項特殊任務:全力糊弄住前去高麗打探虛實的大宋使節。
  
 連聞煥章都成了他的陪襯,全力保障他完全這項特殊任務,吳用若還看不懂這是王倫準備放手使用他的預兆,那這位智多星還真是瞎了。是以此人在感激涕零的同時,無不絞盡腦汁的想著辦法去對付以路允迪為首的大宋使團。
  
 要說行軍布陣。治理國家,他這個軍師名不副實,但若論到琢磨人,放眼大宋綠林。又有幾人能趕得上他?是以王倫的知人善任挑動了吳用全身的神經,他等這種時刻,已經很久了。
  
 路允迪身為大宋門下省的給事中,也是久經宦海的老狐狸。吳用初時還抱著萬分小心,將韓安仁這等高麗遺老都給調動起來,就為了方便接近此人。哪知一番接觸下來。吳用直為自己事先的小心而啞然失笑,因為這老官僚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只要不觸動他心中那點小九九,此人便靜似麵團,隨他吳用任意拿捏。
  
 “路兄,小弟遠在京東的親族,還得請兄多為關照啊!我在這高麗看似一帆風順,可官場的事兒,誰又能保得自己萬年平安,所以一直沒有接他們過來……不過路兄還請放心,只要你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小弟絕不推辭!”
  
 “賢弟說的哪裡話來?你與我雖是初識,但一見如故,強似許多舊交!你的親族,不就是我的親族?咱在朝廷上雖然影響不了幾位相爺,但說出去的話,地方上的那些太守帥臣們,還是肯給面的!”
  
 路允迪當著新朋友的面大拍胸脯。吳能提出的請求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難度,反而他此時更需要對方的支持,這種換背撓癢的事情,他早已是輕車熟路了。
  
 “那小弟就先謝過路兄了!路兄此行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放心來找小弟!還是那句話,我能辦的,必辦,辦不了的,咱們坐下來一起想辦法,如何?”路允迪拍了胸脯,吳能亦不甘落後。
  
 “好!爽快!想不到這趟高麗之行能交下吳侍郎這樣的朋友,路某此行不虛啊!”路允迪臉上很是感慨,只不過下一句就把話鋒一轉,直視吳能道:“既然如此,路某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老弟給我透露點內幕消息!”
  
 “噢?敢問何事?路兄但說無妨!”吳能心道魚兒開始試探魚餌了,在心中湧出一個十分久違的聲音來:“中俺計也!”
  
 “想必這事老弟心中也清楚,愚兄就不作贅述了,老弟能不能跟我透個底,我使團提轄人船禮物官徐兢徐大人意外落水溺亡,不知貴國朝廷到底會給個什麼樣的說法?畢竟當時徐大人就在金尚書的坐船上,其他同行的軍士、宮女到如今我一個人也沒見到!”
  
 路允迪臉上顯露出一副難為情的表情,但這並非刻意裝出來的,實乃徐兢是樞密院的人,一路上死得不明不白,他身為大宋使團的正使,若是沒有合理的解釋和過得去的撫卹,童貫那邊怕是不好糊弄的。
  
 吳能也是一點就透的人物,當下沉吟片刻,道:“路兄,在你面前我就不說虛話了,徐大人的死若是真和金富軾有關,我立馬就能將他掀下馬來。只不過……雖說金富軾和韓安仁一向走得有些近,跟我有些不對付,但他倆個都是書生性子,借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破壞國主的大事。此事牽扯太大,容不得一絲作假,我先想辦法弄清楚實情,到時候再和吾主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在徐大人的動機上做做文章,比如路遇狂風,為救郡主,以身殉職之類。小弟再請吾主追賜徐大人高官榮爵,以及一份豐厚的撫卹,你意下如何?”
  
 “好好好!老弟真乃可以交心之人,路某沒有看錯人,此事就照你說的辦!”路允迪趕緊就勢定調,這是他設想中最好的結果了。這事當然可以在面見王俁時提出嚴正抗議,並責成高麗國進行調查,但就對方幾次表現出來的強勢作為來說,無論結局如何,都勢必會影響到兩國之間的關係,而這,正是他路允迪的死穴。
  
 吳能哈哈一笑,心中卻充滿鄙夷,似這等官場風氣,同僚之間連兔死狐悲之意都無,連他都不齒尤甚。只說自己這梁山上若有誰敢如此賣友,必然遭萬人唾棄。
  
 “路兄,前面就是我高麗開京城了!”吳能心下暗嘆一聲,伸手指向越來越近的開京城。
  
 “聽說但有國使從中原來,必走開京正西門,但咱們這次,怎地像是由南門入城?”路允迪有些敏感的問道。高麗人的態度說實話他還是有些琢磨不定,任何微小的變故,都足以引起他的擔憂。
  
 吳能苦笑一聲,道:“路兄,看來什麼都瞞不住你!此話切不可叫他人知曉,開京不久之前曾叫李賊佔據,西城一帶發生過激戰,眼下城垣不全,用於接待有失體統,是以請貴國使團繞道南門入城!”
  
 “原來如此,多謝老弟實言相告!”路允迪放下心來,原來是高麗人愛面子,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當下並沒有再說什麼。
  
 沒多久,​​車隊緩緩駛入開京城池,只見城門之後,兵仗、甲馬、旗幟、儀物共萬計列於街市,觀者如堵牆。路允迪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之前在碧瀾亭受的悶氣也一吐而出,當下饒有興致的打量起這一幕富有異國風情的景緻來。
  
 就在這時,街市盡頭出現一隊騎兵,為首數十騎鳴鑾馳驟,跳梁鞍鐙間,輕銳驍捷,意欲耀武。路允迪知道他們是王俁派來迎接自己率領的上國使團的,不由在心中暗嗤:“島夷僻遠,偶有勁卒,而急欲人知,實可笑也!”
  
 吳能用餘光掃到路允迪的神情,心中頗為得意,這些安排全部出自他的手筆,完全本色出演的蕃落軍騎兵看似平常,卻往往能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起碼如此逼真的幕布背景,能讓觀者身臨其境,不作他想。
  
 就在吳用自鳴得意之時,忽見身前十來丈之處忽現異常,只見一個身穿高麗服飾的百姓窺機衝破街邊儀衛的警戒,出現在大宋使節的必經之路上,口中咿咿呀呀,欲要攔路,吳用頓時心跳如戰鼓連擊,一時間冷汗淋漓。
  
 說來挑選這些用來夾道歡迎的百姓他吳用實在是慎之又慎,雖說這些人都是梁山入主高麗後的受益者,但吳用還是堅持懂宋語的不要,會寫字的又不要,二愣子不要,心眼多的又不要,怕的就是壞了王倫交付下來的大事,哪知日防夜防,關鍵時刻還是出了這種要命的差池。
  
 霎時間吳用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襲上顱腦,心中只剩一句哀鳴:莫非天要絕我?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0-13 05:14
第七九七章 大人吶,高麗國上下都是騙子啊!  
  
 今日負責開縣(京)警戒任務的乃是梁山守備軍序列中的蕃落軍,自從在漢江邊上跟隨他們的主將史文恭扛下了一場在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獲勝的惡戰,整支軍隊的士氣陡然爆棚,全軍上下已然自視為安東都護府麾下的主力騎軍了。
  
 這次梁山軍分兩路繼續向高麗殘餘勢力進軍,這彪人馬被落下了,不少老兵感覺被輕視了,還一肚子的不平,紛紛請願隨軍出陣。一時間是寫血書的寫血書,切手指的切手指,幾個高麗營均是躁動得不行。最後還是史文恭在開大會時狠狠發了一通脾氣,這才稍稍降了點溫。
  
 當然了,一場勝仗最多能打出軍人的信心,卻並不足以叫這支以高麗人為主的軍隊把宋國當成自己的祖國,故而事情的關鍵並不在此。關鍵在於,在絕大多數半島土生土長的土著心中,都有一種深入骨髓的觀念,那就是:“打不過他們,就加入他們!”
  
 他們不是強者,但他們天生依附強者。
  
 更何況,他們這次遇上的,正好是一個打定主意要接納並融合他們的強者。
  
 在漢城的整訓中,所有能聯繫到家屬的蕃落軍高麗營官兵,百分之百的優先分配到了田地,其中戰功卓著的立功人員和戰死軍卒的家屬,分到名下的田地還是真番、臨屯兩郡的上好水田,這要放在他們從前,那絕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沒想到曙光這麼快就普照到他們身上,不少人心底僅有的那點小感懷立馬就拋到濟州島上,和故主王俁作伴去了。
  
 俗話說,容易懷念過去的人,大多是現在過得不如意的人。現在的蕃落軍中,沒有人再以從前的身份為榮,更沒有人以現在的身份為恥。雖說大家宋軍的身份還未捂熱。宋國的使者就泛海而來冊封王元帥進爵王位執掌高麗,但沒有人感覺到失落,史將軍的話說得明明白白,只要跟著王元帥,無論是做正牌宋軍,還是成為大宋藩屬國軍隊,有實質上的區別麼?
  
 沒有!
  
 只要跟對了人,管他頭上頂個什麼身份,還不僅僅就是一個叫法而已?從前開京八衛倒是叫得威風,可結果呢?
  
 不提也罷。
  
 是以這次蕃落軍接到駐防開縣。迎接天使的任務,全軍上下十分興奮,認為元帥把這麼重要的仗衛任務交給他們,而不是其他隊伍,絕對是出於信任的考量。當下都如打了雞血一般亢奮異常,紛紛表示要抓住這次機會來展示他們獨一無二的風貌。
  
 哪知,就在他們眼皮底下,鬧出這麼一出攔路的緊急事件,這不是打他們臉嗎?
  
 只見那個身穿高麗傳統服飾的漢子剛衝破儀衛的警戒。在他附近的警衛已經反應過來,當下氣勢洶洶的要給此人一個好看。哪知當他們剛剛靠近之時,忽聽這人大叫一聲:“大人吶,高麗國上下都是騙子啊!”
  
 這人不說話還好。大家都把他當做圍觀的普通高麗百姓,哪知此人一說話,宋人的身份顯露無疑。就在這當口,衝上來負責警衛的仗衛們遲疑了。宋人現在在這片土地上那絕對是超國民待遇的存在,一口流利的宋語就是身份的象徵和安全的保障,沒有任何土著敢於挑戰宋人的威儀。哪怕對方僅僅就是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移民。而這其中,就包括蕃落軍在內。
  
 “混賬!這糞桶將軍怎麼帶的兵!”吳用在心中痛罵一句,他實在沒想到,都說史文恭擅於帶兵,可這些泥捏的玩意居然在關鍵時刻退縮了,這還不要了他吳用的親命?若是叫這廝三言兩語壞了他的勾當,王倫還會容忍一個一而再的犯錯的陳平麼?
  
 “抓起來,給我抓起來!還愣著幹什麼!”吳用歇斯底里的叫喊著,看上去已經是有些氣急敗壞了。
  
 仗衛是識得吳用的,在這開縣城中,他們的老大都要暫時聽從此人的調遣,這些普通士卒又怎敢逆了吳用的軍令?更何況紕漏出在他們身上,再不補救,等著軍法從事麼?
  
 得了尚方寶劍,蕃落軍小頭目帶人上前,準備將此人擒下,哪知相持中對方眼中突然顯露出的一絲利芒讓趕上前來的高麗營小頭目心中一驚,這分明是同類的氣息啊!作為在漢江邊上死人堆裡爬下來的老兵,仗衛敢斷定此人絕對不是普通的宋人,下意識手握刀柄,準備迎接一場惡鬥。
  
 哪知那宋人只是偶露鋒芒,旋即掩蓋氣息,轉頭朝宋使厲聲大叫道:“大人!小人是大宋人氏啊,小人有絕密事由相告……”
  
 ……
  
 漢城,清縣縣衙。
  
 權攝清縣縣令的漢城府通判張孝純在堂內來回踱步,顯然是有些心緒不寧​​,連帶兩個押司前來匯報縣內政事,都叫他一言不發的揮退了。這兩人都有些搞不明白這兩日張通判是怎麼了,一向勤政的他竟然歇衙怠政起來,看樣子也不像生病了啊,只是整日愁眉緊鎖,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押司是縣衙屬吏,自然不好當面詢問張孝純到底有什麼煩心事,但又感覺通判大人老這樣走神下去不是辦法。畢竟作為漢城府最靠南邊的縣域,移民任務十分繁重,本來縣內官員配備就不齊全,而乾過太原知府的張孝純更是承擔了許多額外的工作,他這一撂挑子,官府的運轉不說停擺,跟停擺其實也差不多了。
  
 兩個押司都是梁山草創時期的老人,雖然無十分本事,敬業心還是有的,當下一商量,還是決定請縣裡的另外一位剛上任的縣級官員劉縣尉前去關心一下張通判。
  
 偏偏這劉縣尉是個火爆脾氣,一點就著,一聽縣令怠政,那還了得? !頓時大罵道:老子們在前線拿命去搏,打下這江山就是讓你這等大頭巾來當甩手大爺的?當下根本不管對方還有個甚麼漢城通判的頭銜,氣忿忿的就往縣衙裡去。
  
 只見他拿出千軍萬馬中七進七出的精神頭踏入縣衙大堂之時,果然見到本縣縣令正不務正業的背著手,抬頭望著牆上高掛的“正大光明”牌匾,暗暗出神。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0-16 01:59
第七九八章 甚慰,繼續潛伏!

 再也沒有比今天更為灰暗的日子了。
  
 雖說在鄆城縣跟隨晁保正出道以來,一路上經受過夾磨無數,但吳用都如蟑螂一般堅強的生存了下來。要說當初沒見過什麼世面,若是中途夭折了也就認命了。可老天爺為什麼非要在他吳用明白了人生的真諦,即將全力以赴之際,讓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小人物,直接毀了他唾手可得的錦繡前程?
  
 這比殺了他,更讓他痛苦。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開縣城內的舊宮城的。
  
 可極具戲劇性的是,當殘存一絲理智的吳用來到王倫臨時居住的宮殿之前時,一個早已候在此間,上身脫得赤條條並背負荊條的漢子搶了他的風頭。
  
 負荊請罪也能撞車! ?
  
 吳用已經沒有吐槽的心情了,當下表情麻木的朝這個大個子靠了過去,那人亦發現吳用的扮相,竟與自己出奇的相似!一時間兩人不由面面相覷,繼而陷入尷尬的對視中。
  
 “史將軍,不是小可我怪你,似這樣明目張膽的反賊,就該當場滅了口!怎能叫他開口呢?”在這種難堪的氣氛中,吳用終是憋不住,出言埋怨起身邊這位人稱猛將兄的難兄難弟來。
  
 史文恭見責,有苦難言,欲言又止,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我帶的乃是蠻夷,怎能教他們反噬欺主?”
  
 歷來僕從軍頭號禁忌,不是畏戰不前,不是臨陣逃亡,而是反戈叛亂。橫掃半個高麗、擁有名將潛質的史文恭如此看不清這一點?是以蕃落軍建立雖晚,但軍中思想工作的力度,卻是足稱冠絕梁山。
  
 “你軍中不是還有兩營漢軍……”
  
 吳用下意識反駁一句,忽然想起什麼,責問之聲中道而止。是啊,就是因為他們是漢軍,當初還是他吳用親自提出建議。最好不要讓這些前禁軍官兵出現在宋使面前,不然被對方窺得破綻,只恐前功盡棄。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臨了還是出現了這種狀況!狗日的大牛吹破天的蕃落軍居然慫了!早知道便請史進的漢城軍過來了。
  
 吳用臉上雖然風雲變幻。但到底還肯認賬,史文恭見狀嘴角浮出一絲苦笑,心中多少有點安慰,一種同時天涯淪落人的感概在心底打轉,兩人再次對視。皆扭頭長嘆。
  
 突然間,只聽“吱呀”一聲,偏門被從裡面打開,一個眉濃眼鮮的精瘦漢子踏階而出,一見屋外兩個負荊請罪的苦主跪在石階之上,臉上頓現尷尬神情,整個人欲前不前。只見他猶豫片刻,終還是低頭走了,並未上前跟這兩人打招呼。
  
 瞧見此狀,史文恭倒還罷了。畢竟在山上被人踩慣了,也懶得理會這些了。關鍵是吳用是個多愁善感的人,見時遷這個小偷出身的傢伙都不把自己和史文恭放在眼裡了,看來這回是真栽了。一時間感覺已漸冰冷的寒風吹在身上,讓他的心境更顯淒涼。
  
 “史將……兩位請進,哥哥叫你們哩!”焦挺隨後出來,才發現吳用也跪在門外,不過他並沒有太多意外。
  
 吳用見焦挺語氣還好,心中忽地燃起了一絲希望,頓時驅去剛才從時遷身上感受到的寒意。只見他先於史文恭之前迅速爬起,奮身朝屋內小跑過去。一進門,剛見王倫的面,復又跪倒。口中道:
  
 “吳用無能,壞了哥哥的大計,雖萬死而無憾!不過哥哥,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可稱李資謙餘孽伏擊了大宋使團。到時候再帶上吳用的腦袋給那昏君一個交待,趙佶、童貫皆是寡恩之人,萬不會為了一個區區的路允迪,就與高麗翻臉!”
  
 隨後進來的史文恭聞言一怔,暗嘆這個吳加亮端的是聞名不如見面,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他還不肯認命。只不過史文恭是個高傲的性子,不願附和吳用言語,只是接眼說了句,“史文恭有負元帥託付,自知失責,特來領罪!”
  
 “吳學究,趙佶寡恩不假,但我若此時取了你的腦袋,是不是也要被人冠以寡恩之名?”吳用的性子,王倫早就摸透了。要說梁山泊雖然軍法森嚴,但還從來沒有自斬頭領的先例,這個吳用!
  
 “哥哥,千錯萬錯都是小弟的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小弟自知罪責深重,不罰難以服眾!小弟實在沒有別的心思,只求軍法司斬下小弟頭顱之後不要入土,就將它掛在半島之西,即便九泉之下,小弟也要親眼看到哥哥一統華夏!”鬼話說著,吳用把自己都感動了,就在王倫面前洒淚當場。
  
 “行了,差不多有了!先把荊條取了,別動不動就來這套!”王倫眼睛一瞪,吳用的哭泣之聲隨即戛然而止,只見他萬分不可思議的望向那個一言便可決定自己命運的人,心中禁不住突突亂跳,聽這話的意思,難道……難道他被自己感動了?
  
 “史將軍先下去罷,你只記住,叫你們過來,既是裝樣子,也不是裝樣子!眼下這麼多人收不住一場臨時出現的亂子,看來隊伍近來新血太多,戰鬥力下降得太快。不過,該整頓便整頓,該處罰便處罰,一切自有條例,不要人為加重或減輕,你也一樣!明白嗎?”王倫沒有理會吳用,只是對一旁表現得頗為硬氣的史文恭吩咐道。
  
 “元帥,這……”和吳用一般,史文恭也是難以理解王倫的反應,照說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最起碼妨害了山寨定下的忽悠宋國的國策(長期),遠期損失不說,預期上千萬石糧食估計就懸了。此時元帥就算不勃然大怒,也不可能如此淡定,難道……他在說反話?但史文恭越往下聽,越覺得王倫好像還真在就事論事,基於他對王倫的了解和信任,心中逐漸安定下來,當即抱拳道:
  
 “末將下去便執行元帥指示,不擴大,不縮小!”史文恭重複了一遍王倫的指示,卸下心上的包袱便告辭了。
  
 吳用雖吃驚於此人的灑脫,卻難以引起共鳴。史文恭到底是個純粹的武人,可他吳用,可是要立志成為陳平的男人!
  
 只見,這個一心要成為陳平的男人,一臉悲壯卻又全神貫注的望向王倫,絲毫沒有因為史文恭的成功脫身而流露出半點欣喜神情,雖然此時他心中已經樂開了花。
  
 “別裝了!吳學究,如果將來你真丟了這顆頭顱,原因你自己一定會心知肚明。這次事件你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就此便重罰你,卻是有失公允,這筆賬先記上,等糊弄完路允迪一行,你自己去漢城尋功曹孫定領罰!”
  
 吳用是什麼人,頓時從王倫話裡聽出些不一般來,當即有些吃驚道:“哥哥,咱還接著糊弄路允迪?攔路喊冤那廝莫不是叫咱們處置了?怪不得剛剛我還看到時遷頭領……”
  
 “這跟你沒有關係,也不影響到接下來的談判。你只記住,吳能的吏部侍郎泡湯了,受牽連改做禮部侍郎,你去路允迪跟前該怎麼哭訴就怎麼哭訴,最好讓他同情你繼而發展你,把你當成高麗國的趙良嗣是最好,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不得不說吳用腦子還是轉得挺快的,居然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猜到此事可能和諦聽營有關聯,可見其並非浪得虛名。其實王倫還是很放心吳用某些方面的特殊技能,就這傢伙肚裡一肚子彎彎繞繞,別看路允迪是朝廷四品大員,遇上吳用,只怕也要自求多福。
  
 “只要哥哥給俺兜著,吳用敢不盡心竭力?!”吳用抱拳道,王倫給他的起步定得可不低,吏部侍郎轉禮部侍郎,雖說是糊弄外人的,但將來政權新立,他這個曾經的臨時侍郎,說不定就能轉正。最次最次,也不可能低上太多。這種事情,每次想起來,都能叫吳用激動半天。
  
 ……
  
 自從上次和劉縣尉大吵了一架後,張孝純基本就不在縣衙裡呆了,如果用王倫穿越之前那個時代的話來說,張孝純現在搞的就是類似於一種現場辦公的形式,忙碌的身影出現在清縣各個角落,輕易不肯歸衙。
  
 照說他一個歸心似箭的人,如何還肯為王倫賣力?實在是被劉縣尉搞怕了,生怕被對方瞧出什麼破綻。
  
 說來這也是個笑話,若是放在大宋,一個小小的縣尉別說在他面前屁都不算,就是一介縣令,都可以死死吃住對方,可事情到了這梁山泊,偏偏就變得和別處不一樣來。
  
 他這裡的縣尉,十成有九成九都是賊兵中負傷的小頭目安排過來的,光這種保障措施就能收得無數軍心且不說,這些粗坯往往還都是王倫的死忠,頭上雖然頂著佐貳官員的頭銜,實則幹著監工的活計,他們沒本事幹不了活,卻不遺餘力的督促你幹活!所以別看他張孝純是安東都護府任命的漢城通判,可小小一個清縣縣尉敢和他指著鼻子吵架。憑的什麼?還不是此人是韓世忠力薦,從王倫親軍下來的!
  
 不過,張孝純懶得回衙不光是這個原因,同時他心中還隱隱有些期盼,那就是他放出去的風鳶(風箏),多少該有消息了。他人在外面,接頭也方便些。
  
 想他忍辱偷生在高麗這麼久,不就是想為朝廷做點事情好洗刷身上那份罪惡麽,正好這王倫狂妄的將手段玩到大慶殿上,自己及時點破好叫朝廷知曉,也算將功補過了。
  
 都說功夫不負有心人。某天張孝純用餐的時候,意外在食盒下面發現一封密信。張孝純滿懷激動的把信打開,期待能在字裡行間中得到來自故國的安慰以及營救方案,哪知一封百餘字的信件翻來覆去看了三五遍,只剩結尾一句話他記得最清楚:
  
 “甚慰,繼續潛伏!”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0-25 11:30
第七九九章 你看到的只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
  
 “什麼?!山東跑私商的也敢找上門來?”
  
 在徹底弄清楚攔路喊冤之人的來歷以後,路允迪完全叫這廝渾身散發的傻氣給震驚了。其實不怪他少見多怪,實在是這天底下壓根就沒有耗子求貓做主的道理!
  
 私商是什麼?那就是國家財政的蛀蟲,守法商人的天敵。這廝們往來皆不從市舶司過賬,還侵佔正當海商的海外市場,若是普天下的海商皆效仿之,那市舶司還吃個屁啊!長此以往,朝廷從海外貿易中收不上錢來,官家又要整新景兒,叫那蔡京做無米之炊?
  
 要知道,這世上最容不下小人者,必是小人。如今小人當道,奸臣盈朝,國家公器那就是他們刮骨熬油的私器,試問這些蠹蟲中的王者,又豈能容忍那些上不了檯面的小螞蟥在他們眼皮底下玩這套把戲?更何況,路允迪拼著和吳能撕破臉的代價強行扣下此人,原意是想變被動為主動,看能不能抓住高麗人的小辮子,以便在將來的談判中處於有利地位!哪知臨了得知這廝竟是個賊羔子,如何讓他不氣?
  
 事已至此,於公於私,路允迪對此人都不可能有好臉,幾乎當場就怒了:
  
 “若是在大宋王化之地,你這廝所犯罪惡雖不歸本官管轄,卻也非要拉你去有司不可!你倒好,關王廟裡求子,跑到老爺面前喊冤?照我說。枷了你都不冤!”
  
 “大人,大人吶……小人雖跑的是私商,那俺也是堂堂宋人啊!這高麗國區區一個番國,說翻臉就翻臉,強扣俺們大宋的船隻不說,還關押俺們的大宋百姓,老爺恁是朝廷的官員,好不容易在這異國他鄉遇上了,怎能不替俺們做主?”
  
 “活該!你這廝們的醜事那是沒傳回國中去,若是傳揚出去。看哪個賊羔子還敢做此等喪心病狂之事!來人吶,且把這廝押下去,待來日帶回大宋遊街示眾,以警醒不法之徒!”
  
 路允迪厭煩的揮了揮手,好似要趕走眼前亂飛的蚊蟲,因為無限的失望已經耗盡了他的耐心,來日怎麼緩和與高麗接待官員的關係,又是一件頭疼的事。聽說吳能幾乎穩穩到手的吏部侍郎泡湯了,換成了擺門面的禮部侍郎。這下子真金跌作白銀價,指不定心裡多恨自己呢!
  
 “老爺呵,恁是宋國的官,俺是宋國的人。恁怎麼就不能在蠻夷面前給俺撐一回腰呢!”
  
 就在路允迪走神之際,那私商只是不住嘴的求告,兩個虎背熊腰的軍士上前將他拿下,此時除了屋頂上幾位無聲無息的樑上君子。沒有人能理解這男子心中隱藏的不屑。
  
 “給你撐腰,這使團裡人多且雜,要是叫哪個生反骨的傳揚老爺公然為私商說話。公相還不把我給活剝了!”
  
 路允迪心中既明,冷眼旁觀,並不發一言,目視那私商給帶下去之後,漸漸心態也平和了一些,又端坐了半晌,突然間拍案而起,暗道:這是個機會啊!高麗國雖有些貪愛財貨的意味,但打擊私商明顯更符合大宋朝廷的利益,若能藉此規範兩國貿易,並將高麗國打擊私商的行為納入到大宋的統籌掌控中來,還怕朝廷看不到他路允迪的能力?
  
 一想到此事中所蘊涵的政治意義,路允迪興奮得當晚都沒睡好覺,連樞密​​院給每個外交使團附加的刺探對方國情的任務,都沒太放在心上,只是在高麗國舉行大典之前的日子裡,每日和前來拜訪的高麗各路臣子相談甚歡,其中尤以和吳能的談話最為愉快。能不愉快嗎?畢竟心中再氣,吳能對父母之邦還是希望藉勢的。
  
 就這麼在高談闊論中過了數日,高麗國已經選好良辰吉日,即日舉行大典。路允迪被邀請為特別嘉賓,需要當場宣讀大宋天子的聖旨。話說這日一大早,路允迪便穿戴整齊,在高麗國嚮導吳能的陪同下,前往開京王城。
  
 這好像還是路允迪進入開京後第一次走出驛館。一路所經街市,他感覺雖略顯破敗,但城中的百姓似乎熱情不減,好像前不久發生的戰亂並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心情,反正走到哪裡都是一副人山人海的景象。可惜路允迪心思並不在此間,不然街頭巷尾隨處可聞的議論,足以叫他意識到此行的滑稽。
  
 “天朝聖主真是神仙投胎啊,挑選了王元帥這樣的活菩薩來我國中為主,咱們這些人的苦日子算是過到頭了!”
  
 “說的是啊!咱們就怕元帥這樣的人待不久,叫那些仁州人繼續為害作亂,我家才搬得好磚瓦房,好不容易做了城裡人,若再回去住窩棚,哪家的女子願嫁我兒?”
  
 “沒出息!如今家家住好屋,人人有盼頭,誰稀罕你家住瓦房?再說了,你家小子才多大,就想著娶親?如今我要送我兒去從軍,將來吃的是大米白麵,穿的是牛皮甲胄,見的是人情世面,臨了再掙點軍功回來,還怕提親的不把門檻踏破?”
  
 “你聽他瞎咋呼!王元帥的兵一個抵十個他們家的,哪裡輪得到他兒掙軍功?你們不知道,我聽說元帥的隊伍就要跨過大同江了,再往前那可就是女直蠻子的地盤了,就他家那兒子,見了地洞裡鑽出來的​​野人還不立馬尿褲子?”
  
 “就是,眼睛不要長在額頭上,照我說咱們有大壇子,醃多少泡菜!家裡有壯勞力的,不如報名去修城鋪路,也一樣管飽,到時候多認識幾個漢人將來有個照應,再回來做點買賣,就算過上城裡人的生活了!”
  
“不對不對,我看做買賣不如學手藝,宋國有句話叫做'荒年餓不死手藝人'!你們不知道。我家有親戚在全州,喔,就是現在的霅縣。他家小子跟著宋國遷來的鐵匠做學徒,那鐵匠鋪子開得好大,就在縣衙斜對面,好幾十個學徒跟那師父學打鐵,聽說過幾年就能出師哩!”
  
  ……
  
 路允迪是聽不懂這些熱情洋溢的番國百姓在議論什麼,不過卻能從他們飽含尊敬的眼神中得到極大的滿足。這是出使遼國或者西夏時絕對享受不到的待遇,上述兩國的臣民雖然一樣的欽慕大宋文明,但是他們看向宋人的目光。卻如狼顧肥羊,賊惦苦主。
  
 “吳兄,看來貴國國主在百姓中聲望很高啊!看他們穿得倒是五顏六色的,人心還是很齊的嘛!”
  
 殘破的城池,土得掉渣的原住民,以至於路允迪優越感發作,一時大發感慨,吳用哼了哼,沒有接話。照說此時兩邊都是失了禮數。但路允迪深知眼前這位仁兄是被自己連累丟了官,當下倒也不為己甚,反而溫言寬慰於他,“小可回京之後必表吳侍郎的好處。將來閣下若是在官家心裡掛了號,高麗國王也要高看你三分!”
  
 路允迪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吳用不好再裝聾子,只見他臉上的表情生動了些。謝過了對方,又“強”作歡顏的解釋道:“吾主勤政愛民,百姓心中皆明。是以他的喜事。就是全國上下的喜事!”
  
 “貴國國主真乃得民心之主吶!”路允迪很有感慨的附和一句,又有些好奇的問道:“不知道民間對我使團有何議論?”這是個靦腆的問法,其實就是在收集高麗百姓對老東家捲土重來的態度之類的情報了。
  
不過這個問題倒是難倒了吳用,這老兄的高麗方言連個半調子也稱不上,不比路允迪強上多少,自然也是聽不大懂百姓的議論。不過身為大宋綠林穩居前三的大忽悠,在路允迪跟前面不改色的胡謅還是做得到的。當下直叫路允迪聽得連連點頭,直嘆兩國情誼源遠流長。
  
 吳用看在眼中,心中愈是看不起這東京來的官僚。使團中又不是沒有會高麗話的翻譯,偏偏就是沒有人願意到百姓中走一遭,害得他親自制定的盯人戰術全部擱置。對著這樣一個豬對手,如何能顯出他這員大將的本事來?
  
 好在王倫是理解他的,這讓吳用深感欣慰。王倫對這幫人的做派其實有著很清醒的認識,吳用也深以為然,只是為了彌補自己每定大計必有遺漏的致命缺點,才備下盯人戰術保證使團和土著的隔絕狀態,哪知最後還是沒有用上。就像王倫所說,他們這些人身居廟堂之上,整天價裡弄權摟錢,連自己國家的百姓尚且不願意接近,怎麼會接近別國的百姓?即便是搞情報,這些老爺也是走慣了上層路線,要籠絡也是籠絡吳用這樣有貳心的臣子。
  
 “吳兄,小可待會見了貴國國主,不知有何事項需要注意?”行進到披紅掛彩的王城之下,路允迪再一次整理了一下衣冠,感覺一切正常以後,回頭問向吳用。看來是徹底信任了吳用,不然不可能問得如此直白。
  
 “路兄不必緊張,吾國國主平易近人,你又是王后的娘家人,一切以禮行事便可,只是……”說到此處,吳用故作警惕的四處看了看,最後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只是如今國中親遼派尾大不掉,國主縱有親宋之心,亦有顧慮,是以全權委託小弟與路兄接洽,路兄在我吳能面前,有話但說無妨!咱們之間,還有甚麼不好商量的呢?”
  
 吳能信誓旦旦的保證,再配合他那誠懇真摯的笑容,頓時給躊躇滿志準備大幹一場的路允迪吃下了定心丸。他路允迪能在異國他鄉遇上這麼一位知己,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來日返回東京,一定要去大相國寺燒香還願啊!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0-26 21:36
第八百章 歸宿

 吳能說得沒錯,高麗國王總體給了路允迪一種親而不近的感覺。這個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要顯年輕一些的中年人顯然擅長平衡之術,既然駁回了大多數臣子的意見,那麼面子上就不能太過刺激這批人。
 
 反正路允迪就感覺今天現場的氣氛有些怪異,他明明從數不清的高麗臣子身上看到了尷尬的影子,偏偏當這些極不自在的人對上今日的“新郎官”時,那種發至內心無法掩飾的畏懼,又表現得淋漓盡致。這種錯綜複雜的局面,實在令路允迪這種官場老油子都感覺費解。

 不過費解歸費解,路允迪的精力不可能耗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此時他滿腦子都是和高麗國王初晤那一片刻間的情形。

 “公弼啊,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但看在兩國關係的大局上,有些話孤又不可不說。仁州李氏雖亡,但絕非亡於親宋。但朝中的事情,往往就是非白即黑這般直觀,想必這一點,趙佶老弟定能理解我的苦衷。宋人有句話孤很喜歡,叫做'悶聲發大財',你覺得呢?”

 路允迪突然很想掏掏自己的耳朵,好像剛剛從這位番國國主嘴中冒出一句“趙佶老弟”?但看對方以及僕從一本正經的神情,卻並沒有任何異常,路允迪狐疑半晌,暗道這高麗國主的東京方言本來就彆扭,他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岔了,畢竟人家甫一見面就推心置腹,總不至於節外生枝罷?

 對了,人家說不定是稱呼自己為“你老弟”呢?沒看人家稱呼自己時,都用表字而不用官名,在這種零碎的非正式會晤時刻,無疑顯得更加親和。

 確認這一點,路允迪就有些興奮了,在大宋跟他稱兄道弟的人不少,但和一國國主稱兄道弟,無疑是一件讓人情緒高昂的事情。美中不足的是。路允迪左等右等,對方卻再也沒有類似“你老弟”的表述。只不過,就算他心中再是期盼,也萬萬不能開口來一句“恁老哥”的。

 眼見王俁沒說上幾句話。就要離去,路允迪記起正事,道:“殿下的意思下臣明白,下臣無意攪亂殿下在朝中佈局,下臣斗膽求殿下一句實話。接下來的磋商中,誰能代表殿下的意圖?”

 “吳能!”

 王俁留下一個不出意料的名字,臉上的親切恢復到尋常時候的威嚴,路允迪目送著對方背影離去,心中暗道吳能還真沒說假話,既然有高麗國王在背後為他撐腰,那可要好好摸一摸對方的底。雖說官家只是給了他一個賜婚使的名頭,但若他能超額完成任務,還怕不平步青雲?

 既然踏上了康莊大道,路允迪再看王俁時。心中的抵觸之​​意漸漸消失,當初老程家的閨女上船時還哭得稀里嘩啦死去活來,眼下再看她時,整個人明顯都不一樣了。看來女人啊,都沒什麼主見,就是比男人更容易認命。

 “路叔父,奴家有一事相煩!”

 路允迪正在冗長的儀式中發怔時,全然沒想到今天的另一位主角也親自來到跟前,但見這位身著高麗傳統服飾顯得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再次向他行萬福禮之時。路允迪顯得有些受寵若驚,不說別的,就算對方還不是高麗后宮之主,那也是官家御賜的咸平郡主。如此折節,叫他如何當得起?當下連連還禮,​​口中道:“王后多禮了,如有吩咐,但說無妨!”

 “奴家有一封家書幾隻山參,想請叔父捎回東京。親手交予我父,不知叔父方便麼?”程婉兒顯然對路允迪懷著一絲親近之意的,畢竟是娘家來人,不然照王倫開玩笑時說的,恁老人家現在要改口自稱本宮了。

 路允迪暗道這算什麼事?舉手之勞而已,看來這程家的閨女就是不一般,還特意跑來託付一回,若是換了其他個嬌生慣養的小丫頭,只怕最多打發個丫鬟來吩咐一聲。難怪東京不少高官顯貴想和程萬里攀親呢,估計眼睛不全是盯在在她爹身上。

 只不過說來可惜,程萬里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女兒又為朝廷作出莫大犧牲,他居然就把無數人垂涎的吏部天官辭去不做,看不出來童貫夾袋裡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可惜啊可惜,一個檢校工部尚書的虛銜,怎麼都不該是程萬里的終點。

 “程尚書今後是有福了,只怕這有名的高麗參,頓頓當飯吃都沒有問題!郡主放心,你的這份孝心,我一定帶到程府!”人家講感情,路允迪也沒有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而是表現出一副很感慨的樣子。他知道,跟程婉兒搞好關係有百利而無一害,特別是在高麗國王很寵她的情況下。

 “請恁一定告訴我父親,這裡……”顯然說出這樣一番話是很羞人的,但程婉兒心知父親聽說自己安然出海的消息後,一定會日夜懸心,當下也顧不得了,最終吐露心聲道:“這裡就是婉兒的歸宿!”

 ……

 吳用明面上的官銜太低,區區禮部侍郎混在滿朝重臣中實在顯不出他來,可是這批拉來湊數的原高麗官員實在表現得很不專業,國主大婚怎麼能一個個愁眉不展呢?當場差點急得這位“幕後推手”恨不得親自上陣交待各人什麼叫做“有諸內形諸外”。好在他事先和聞煥章商量出來的“親宋派”與“親遼派”的說法並無破綻,不然一場好事就要敗在這群蹩腳的“戲子”手上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還是因為官位的原因,吳用在整場大典中基本沒有什麼表現,最多就是起到人肉佈景的作用。顯然吳用是不會因此而滿足的,作為一個沒事也要弄出點事情來的好事者,他的心早飛到路允迪以外的某事上去了。

 是的,他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擺平路允迪,只不過他已經沒把對方放在對等位置,他認為目前自己的狀態足以游刃有餘。正好冗長的典禮給了他充裕的時間去深度思考另一件事,一件和他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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