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水滸求生記 作者:他來自江湖(連載中)

 
s6149 2014-10-4 02:09: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05 896510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1-11 03:46
第八一一章 孫兄,你投了個好生逆天的主公啊!

 喬冽的決定並未讓許貫忠覺得有多麼意外,通過之前和王倫包括孫安之間的飛鴿溝通,大家已經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梁山泊如果能夠介入到朝廷和田虎的戰爭中,被田虎所忌的喬冽說不定就能夠順勢加盟梁山。

 通過許貫忠的近距離觀察,從他本人身上的確也能看出這個意願,不然他不會對梁山泊的大政方針如此關心。但關鍵是,如今梁山泊並不準備,也不具備(主力在高麗)介入朝廷和田虎相持的這個火坑之中,這個時候喬冽能不能順利過檔,就取決他能不能逾越他自己那個心結了。

 但是眼下,喬冽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

 略作沉吟,許貫忠恢復了平靜,也沒有繼續強作說客的意思,只是和客人敘說江湖義氣。柴進見狀,暗覺可惜,只是不停以目光示意許貫忠,看能不能再爭取一下,哪知後者並不為所動,柴進也沒有辦法,只好作罷。

 中午的接風宴,人在山寨的頭領們都過來了,把氣氛搞得十分隆重。喬冽到了好漢堆裡,也把所有防備都丟在一邊,簡直是來者不拒,只覺這酒喝起來,正對了肚裡愁腸。

 酒後睡了整整一下午,晚上竟然又是大宴,這回是山寨元老杜遷、宋萬牽頭,代表王倫招待貴賓,喬冽知道這兩人在江湖上的地位,哪能不給面子?又是一場好喝,最後心事重重的喬道長醉得是一塌糊塗。

 好久沒有這麼敞開的喝酒了,喬冽感覺頭都要裂開了,特別是梁山泊自釀的那種忘了名字的酒,喝進去跟吞刀子似得,他只嚐了一口,嗓子當時就不行了。還是許貫忠叫人換了平常米酒,

 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桌。

 不過頭雖然難受,但心裡舒坦,這麼多豪傑相聚,日子應該是很暢快的。怪不得孫安在此如魚得水,這裡沒有嘔心鬥角,不用防著來自同僚的詆毀,更不用防著暗箭。雖然這裡隱隱也有山頭,但大家最多是意氣之爭,並沒有那種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畢竟大家都有共同追求的美德:義氣。

 翌日一早倒是沒有酒筵,道長用了些粥米。上午就在柴進的相陪下,山寨上下看了好多地方。參觀山寨軍法司時,有位胖大頭陀十分熱情,一問才知道他就是江湖上賊人聞風喪膽的廣惠大師,孫安之所以能夠上山就是此人引薦的。

 於是道士拉著和尚說了許多心裡話,其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就是感謝廣惠替他的好兄弟指了一條明路,若是孫安因自己的緣故投入田虎麾下,如今只怕最對不住兄弟的人,就是他喬道清了。

 中午廣惠要以他的名義在聚義廳宴請喬冽。哪知唐斌、文仲容、崔野三人和他爭執了起來,原本說好杜遷、宋萬之後就是他們馬軍請客,直呼警備軍加塞。這時山寨唯一步軍代表袁朗也出來湊熱鬧,說是要代表孫安接待老朋友,場面一時十分火爆。

 許貫忠一見這種場景,就猜到是柴進的手筆,只怕是想打個時間差。山寨頭領少說好幾十位,三三兩兩做主請客,等這場大酒喝完,田虎只怕都被押到東京問斬了。這時喬道清還能去哪?

 局外人都看出來了,當事人又豈會心中無感?要說昨天兩場酒還沒喝出個頭緒,一見今日這種局面,喬道清心中再猜不出端倪。也枉為人送外號“魔幻君”了。但對方的出發點完全是出於愛惜自己的善意,使的又是光明正大的陽謀,喬冽心懷感激的同時,愈發堅定了及早趕回河東的想法。

 於是中午這一場酒,他什麼話都沒說,還是來者不拒。醉飲千杯,又昏睡了一個下午,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許貫忠,反客為主提出借梁山寶地答謝各位英雄的錯愛,晚上由他來宴請梁山大小頭領,算作離別宴。

 喬冽這樣的人,要麼不說話,一開口,那就是九頭牛都別想拉回去,許貫忠原本也認為柴進這種辦法不可能留住喬冽,當下連遲疑都沒有,很乾脆的答應了他。

 為這事晚上許貫忠還挨了柴進的埋怨,自己兄弟總不能拆台罷?許貫忠好歹解釋半天,又賠飲了三小杯終極版的透瓶香,這才把柴進的“怨”氣化解。不過因為此事,許貫忠對柴進的認識又深了幾分,人是個好人,心也是好心,但關鍵是這位當世孟嘗君他不怎麼識人。怪不得以他如此之高的起點,卻幾乎自身難保,最終只能依人成事。而王倫哥哥卻能白手起家,反過來蔭護這位曾經的恩人,一手將梁山泊塑造成千古綠林第一寨。

 許貫忠本不是嗜飲之人,喝了三杯當世最高度數的糧食酒,人已經不行了。好在他平日為人低調謙和,此時也沒人“落井下石”,不過喬冽就慘了,眾好漢見他執意要走,那還不灌他?就連周昂這等降將都看不慣喬冽的愚忠,他是東京官場出身,勸酒詞一套一套的,不由喬冽不喝。不過周昂倒也沒玩花套,對方喝多少他也陪著喝多少,毫不憐惜自家腸胃,完全屬於硬拼了,以至於“戰況”十分激烈。當然了,他也不是沒有別的念頭,好歹為自己融入梁山氛圍豁出去了。

 最後還是朱貴看不下去了,軍師既然答應讓人家走,這般猛灌人家實在沒有意義!要是把人家灌出個三長兩短來,豈不壞了哥哥的大事?當下挺身出面擋酒,朱貴一出面,他手下幾個兄弟豈能再一意孤行,曹正等人紛紛“倒戈”,加上王進、廣惠這樣的厚道人又出來轉移“火力”,喬冽終於得以解脫。

 解脫歸解脫,喬冽也終於領教了想在梁山上“反客為主”的代價,最後假借醉酒被人抬下去歇息了。朱貴在他走後,上前叫醒了許貫忠,把席間之事告知了軍師,許貫忠人醉心不醉,當場怒點了周昂的名,有道是殺雞儆猴,觀者自明,眾人“哄”的一聲借尿遁閃了,只剩周昂低眉順眼的聆聽教誨,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收穫,眾人臨走前投來不少同情的目光。

 翌日一早,用過早飯後,喬冽感覺頭還是暈乎乎的,此番才算是真正領教了梁山好漢的手段,席間一一謝過了朱貴、廣惠等人,又誠懇的跟其他在場的頭領道了歉,說知了不能留下的理由。眾人見他不但不怪,反而放低姿態,都有些赧顏,杜遷見狀,帶頭以茶代酒,拍著胸脯道:“梁山泊的大門永遠為道長敞開!”

 喬冽眼眶漸濕,強忍情緒謝過眾人,三兩口喝完米粥,起身就要告辭,眾人送他到了金沙灘上。面對梁山泊送上的盤纏,喬冽也不推辭,照單全收了,伴當要去接過包裹,卻被喬冽所阻,只見他拉著許貫忠的手道:

 “軍師,梁山泊的事情,小道雖死絕不漏一字。江湖上出了王倫哥哥這樣的豪傑,我喬冽​​心裡高興啊!雖說小道不能留在梁山效力,但我這個伴當,卻是從小便跟隨貧道的,也識得文墨,也習得槍棒,我想將他託付與孫安兄弟,就留在梁山效力,還請你一定答應貧道這個請求!”

 “道長你這話太偏!相處這數日,咱們一見如故,我以為你我之間可以說些心腹言語的!放著小弟近在眼前,你卻托什麼遠在天邊的孫兄弟,當真是捨近求遠啊!”許貫忠言語中帶些嗔怪。

 喬冽見狀,笑了起來,道:“是貧道失言!喬安那就託付給軍師哥哥了!”

 許貫忠臉上這才露出笑容,當即應允。那喬安見主人要留下他,頓時淚流滿面,只是攔著喬冽苦苦哀求,一方面表示自己要隨他同回河東,一方面又苦求喬冽就此留在梁山泊。

 這對多年的主僕即將分離,場面十分感人。只不過兒女情懷怎抵得過做人底線?喬安最終還是沒有留下喬冽。最終一行人將這道長送到碼頭邊上,臨別之際,許貫忠忽然掏出一個錦囊,遞給喬冽道:“道長既然心意已決,小弟也不便強留。只好故弄玄虛,錦囊一個相送。不敢說什麼妙計,但凡將來田虎勢力土崩瓦解之時,你打開這個錦囊,裡面自有教你脫身之計!”

 喬冽見狀一怔,大笑著接過錦囊,下意識就想打開一睹,看看這位田虎請不動的小張良有何妙計。哪知卻叫許貫忠所止,只聽他道:“事先打開,勢必叫喬兄難以做人!還是真到田虎大廈將傾之時,再打開看罷!”

 喬冽聞言吃了一驚,盯著手上的錦囊看了半天,許貫忠如此有信心隔著千里救人,豈不是說晉國內部有人配合他們。聯想到自己出獄是出於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舉薦,喬冽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原來,田虎出使梁山泊的人選,竟然是梁山泊自己點的將。

 想不到啊想不到,那人權勢顯貴,地位超脫,竟然也能……

 此事如此匪夷所思,實在是不由有智者之稱的喬冽不服,田虎的老丈人是梁山的內線,這還能叫他說什麼呢?這是幸虧兩邊沒有對陣,要是打起來,田虎怎麼死的只怕他都不知道!

 帶著無限感慨,喬冽同護送他前來的那一百騎兵上了船,望著湖面上被船槳劃出的漣漪,喬冽暗暗出神。大冷的天,那隻錦囊卻已經被他攥出冷汗來。

 “孫兄啊孫兄,你投了個好生逆天的主公啊!”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1-12 04:37
第八一二章 田虎垮台帶來的連鎖反應

 送走了慷慨赴死的魔幻君喬冽,許貫忠一行人在碼頭上感喟良久,就在大家正準備返回聚義廳之際,卻見這時一艘孤零零的客舟在外圍警戒船隻的領航下,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許貫忠見狀心念一動,沉吟片刻後回頭招呼大家各回崗位,他則一人站在碼頭上眺望,杜遷和宋萬沒來由心中突突直跳,當下也沒有離開,一左一右站在許貫忠身旁,面上盡顯詫異神色。

 “不對呀!怎麼才一艘船回來?”宋萬終忍不住,出言道。

 杜遷上下嘴唇碰了一下,最終沒有說話,還是許貫忠最沉得住氣,想了想道:“高麗那邊,咱們大半個梁山都搬了過去,應該是沒什麼大礙的。我估摸著,應該是有哥哥什麼緊急軍令罷!”

 宋萬見說,和杜遷對視一眼,兩人隱隱有些不安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只不過宋萬還是有些放不下,道:“二龍山那邊怎地也沒個消息傳來?”

 杜遷見說,想了想道:“咱們一早忙活給喬道清送行,許是小的們收到飛鴿還沒來得及報告!這樣也好,起碼表示不是什麼緊急​​的大事!”

 “沒什麼大事就好!”宋萬念叨道。

 許貫忠看著杜遷和宋萬,那種關切的神情躍然於臉上,心道到底是跟隨王倫最久的老兄弟了,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頭一個擔心的就是他們倆。這世上有太多的人能和你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悅,但永遠只有少數人。在分享喜悅的同時,還深深的為你擔著一份心。儘管這樣的擔心在很多時候都顯得沒有道理,只因為其中包含了濃濃的情誼。

 許貫忠想寬慰這兩位大哥幾句。卻發現自己竟不知該說什麼,原來。他也和他們一樣,沒有辦法輕鬆下來。

 好在沒叫這三位揪心的人等太久,領航的小船上下來一位頭領,見過碼頭上三位哥哥後,抱拳禀道:“李俊頭領孤身返航!”

 三人聞言對視一眼,宋萬快人快嘴,“怎麼回事,莫不是高麗有變?”

 來將乃是由濟州島換防至梁山本島的兩棲軍副將鐵笛仙馬麟。聞言搖頭道:“詳情尚不知曉,但混海龍李俊哥哥就在船上,稍候三位哥哥一問便知!”

 許貫忠嗯了一聲,吩咐馬麟繼續警戒,待對方走開幾步,許貫忠又叫住他道:“馬麟兄弟,咱們山寨水軍盡數調到高麗去了,這八百里水域只有你們一支人馬把守,還請務必小心謹慎!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出了任何紕漏。我們都沒辦法跟哥哥交待啊!”

 鐵笛仙馬麟一聽,當即拍著胸脯道:“軍師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小弟跟歐鵬哥哥商量好了,不是他。就是我,反正水上總有一個頭領巡視,但凡要是出了半點紕漏,軍師拿我腦袋問罪!”

 “你這漢子,我要你腦袋作甚?我只要這島上老少平安!”許貫忠瞪大眼睛道。杜遷在一旁道:“好好幹,宋萬頭領在此,待會俺們合計合計,爭取給你們水軍改善伙食!”

 馬麟見說,嘿嘿一笑。望著宋萬道:“那小弟回去就跟弟兄們傳達杜家哥哥的犒軍指示了哈!”說完也不待杜、宋兩位說話,指著不遠處的深水碼頭道:“李俊哥哥的海船靠岸了。三位哥哥有事問他去,小弟這便回去巡視水面!”

 “小心點!”許貫忠囑咐一句。便同杜遷、宋萬趕往李俊即將靠岸的旗艦處,正好李俊這時已經下船,迎上三人,行了個禮,宋萬把手一擺,急問道:“李俊兄弟,如何只有你一條船回來?”

 李俊見三人神色關切,知道自己獨身返航引起了他們的不安,當下一拍額頭,道:“沒事,沒什麼大事!童威、呼延慶他們都停靠在青州了,以便就近搭載百姓。小弟這次回來,是因為哥哥有令,要小弟來傳達!”

 杜遷和宋萬這才放下心來,雖然他倆白擔心一回,卻也不氣惱,反自有些慶幸,宋萬搓著叫寒風吹得紫青的雙手,道:“那你們談,俺去伙房準備下,中午給你接風洗塵!”

 李俊哈哈一笑,抱拳道:“那便有勞宋哥了!”

 宋萬擺擺手,正要轉去,忽被許貫忠叫住,讓他一起聽聽,宋萬笑道:“俺一個弄飯的,你們說的事俺也不懂,你們作主好了!”

 “伙房差了你,還弄不出一頓酒筵來?軍師叫你聽你就聽,興許哥哥要幫你說媳婦哩!”杜遷拉住宋萬。他知道許貫忠這是行事正派,不愛背著人搞神秘。

 “俺一個人還沒過夠哩!”宋萬笑道,不過也沒再繼續堅持要走。

 許貫忠見宋萬留了下來,言歸正傳道:“哥哥有什麼吩咐?”

 李俊神色一凜,說道:“哥哥下令,命軍師酌情加強各分寨的防務。從即日起,盡全力疏散各處分寨投山的百姓,即便不足以全部安排到高麗,也要盡可能的將百姓遷至梁山本寨居住,以防備將來官軍圍點打援!”

 李俊還​​沒說完,許貫忠就明白了王倫的意思,山雨欲來風滿樓啊!哥哥這是在為田虎覆滅之後做準備!其實梁山泊只要不理會水泊之外的事情,守十年也沒問題,關鍵是各分寨沒有梁山這麼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雖說朝廷不一定就會去攻打梁山各處分寨,但不得不說,王倫的擔憂很有前瞻性,畢竟自身的弱點還須自己重視,不能把寶押在對手的短視上面。

 不過,對於許貫忠來說,從收到梁山不介入朝廷田虎之爭的命令後,他就在思索偽晉被大宋抹去之後的應對之策,就是高麗那邊沒有消息回來,許貫忠也準備向王倫進言。畢竟眼下的梁山泊,已經到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朝廷隨時會調轉矛頭,將剛剛獲得大勝的勁旅派來對付梁山。

 許貫忠暗暗出神,將緊要關節在心中過了一遍,抬頭問道:“杜大哥,咱們守備軍新兵營裡面,訓練三個月以上的新兵有多少人?”杜遷雖然是山寨總管財務的頭領,但他和宋萬守備軍頭領的職務並沒有撤銷,每個月也有七八天在處理軍務。

 杜遷神情專注的扳著手指算了一回,道:“你們看啊,咱們下面有二龍山、飲馬川、鹽山、青雲山、四明山五個分寨,如果增兵的話,每個山寨倒也能再湊幾千人。但各個分寨情況不同,比如眼下青雲山剛增兵不久,徐老將軍還在青雲山練兵,手下足足有一萬五千人,他那一路肯定不用操心。另外鹽山打的根本就不是我們梁山泊的旗,這事到時候知會王慶一聲便是,他也不願意自己的金飯碗朝廷砸了不是?所以啊,最後還剩下三個分寨,軍師不妨去信問問他們,現在各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這段時間攏共又有多少好漢來投,得個總數報給咱們,咱再給他每個分寨補充到一萬人整,軍師看如何?”

 見杜遷分析得井井有條,許貫忠暗讚一聲,到底是老資格的頭領,說話也不吞吞吐吐,有想法直接就說出來了,順便還附帶自己的建議。許貫忠一番話聽下來,也覺得杜遷說得還真是那麼回事。說實在話,各寨雖不如梁山泊有水泊屏障,起碼也是精心挑選的險要所在,一萬人馬差不多也足夠各寨守上個一年半載了,當下點頭附和了杜遷的建議,道:

 “我到時候讓他們把庫存錢糧一併報上,若是不足三年支用,還請杜大哥手上鬆一鬆!”

 “你都發話了,咱還能一毛不拔?便以三年為限,俺給他們補齊!”杜遷大手一揮,當場拍板道。

 “行!咱​​們庫房直接撥現錢就好了,這樣方便些,不夠的糧草,讓他們就地置辦,我看朝廷的動作也沒那麼快!”說實話,杜遷難得這麼爽快,直叫許貫忠心情也很不錯。

 “這沒問題,咱先把錢撥過去,將來多退少補。”杜遷不出三句話,鐵公雞的本性便露了出來,他那意思,還指著分寨日後退錢哩! “對了軍師,咱們新兵營裡面勉強可以出師的,可都是步軍。周昂、兩位王教頭就是再有本事、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也不可能練出騎兵來的!”

 許貫忠暗暗點頭,像杜遷、宋萬這樣的人物,先天資質是差了點,辦事還是十分用心的,怪不得王倫這樣信任他們。 “這個我知道,不過哥哥的意思是加強防務,步軍正好對路子!正好趁這段空閒,讓新兵們置辦​​擂木、砲石、灰瓶、金汁,比什麼訓練來得都真,我們再派專人前去各寨強化城寨,加強守城器械,到時候官軍真要捋虎鬚,咱們叫他狗咬刺猬,無處下嘴!”

 許貫忠一句俚語叫氣氛變得輕鬆起來,連李俊都忍俊不禁,這時一直不打算插話的宋萬,此時有些為難道:“二龍山……老六守著怕是有些吃力罷?”

 許貫忠聞言,深有同感,雖說二龍山有天險可恃,王定六水軍出身,不諳陸地攻防戰,他副手又是搞後勤出身的周直,讓他倆守山寨,確實風險不小。

 說到底,還是山寨發展太快,導致人才缺乏啊!有能力的兄弟大多加盟了野戰軍,如今正在大用,其他兄弟又各個身懷要職,實在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叫王倫也是難為無米之炊。

 人才吶!看來現下不僅僅是舞文弄墨的文人不敷使用,連鄧飛、鄒淵這樣次一級的綠林人才,如今也是一將難求啊!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1-12 20:09
第八一三章 田虎垮台帶來的連鎖反應(二)

 鎮守一方,特別是這種與梁山大寨相隔幾百里上千里的分寨,光憑個人本事,還並非先決條件。不然,似周昂這樣的前禁軍教頭便足以勝任。但事情關鍵是,你敢把二龍山這樣的寨子交給周昂鎮守嗎?

 丘岳在四明山,還有托塔天王晁蓋這一幫人“罩”著他,讓他人性的陰暗面無從暴露,若是把周昂這樣的人放出去獨擋一面,還不如說王倫已經開始自暴自棄。

 王倫的難題,自然就是許貫忠的難題。只可惜任憑後者再如何足智多謀,也使不出大變活人的絕招來。好在王倫並不是只管殺不管埋真甩手,此時便藉李俊之口,點出一個人物來。雖然大家的表情在此刻變得相當震撼。

 “三位哥哥和元帥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老六還是幹本行的好。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王定六兄弟在這一兩個月內,就會離開二龍山,啟程前往安東都護府就任港務總管一職,隸屬於都護府兵曹之下。!周直也會在山寨事務交接完畢之後,隨王定六一同前往安東都護府,出任濟州島、真番郡、臨屯郡、漢城府四郡廉訪使!隸屬都護府功曹,專門負責監察各郡移民事務。原屬酒店系統的李懹頭領,介時會接替王定六的二龍山大當家職務。原四明山的薛永頭領,他是二龍山老人了,此番也將回歸故地,坐第二把交椅,輔佐李懹。”

 “李懹?”

 其實其他人的安排杜遷認為都很妥當,符合王倫知人善任的一貫手筆。

 王定六曾在梁山島負責運輸漁業,到了都護府負責港口事務,無非操心的事情多了一些,卻是十分對路子。

 周直是梁山老人了,雖然一直不曾晉位頭領。但也沒人因此而小看他。他在本寨一直協助宋萬管理後勤,即便到了二龍山,也一直在後勤口。跟百姓打交道那是他的看家本領,別看那些掉書袋飽讀詩書。開口“之乎”,閉口“者也”,若是想在這次全民財富大分配中玩些貓膩,那絕對是自找苦吃。

 薛永則是晁蓋的人,上山也一年多了,表現尚可,晁蓋又極力推薦,不能老壓著不讓人出頭。所以他的調動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唯獨這個李懹,卻叫杜遷大吃一驚。

 “這小兄弟不是李道長的侄兒麼!”

 杜遷心中頓時就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來:這個小年輕能夠勝任二龍山當家人的職務嗎?將來的二龍山可不是現在的二龍山,看著一片祥和,官府也似聾子的耳朵,擺設一般。可等時局變換之後,未來二龍山那是隨時會遭到朝廷大軍圍剿的危地!若是李懹扛不住這副重擔,那就只剩下一個薛永了。在杜遷的印像中,此人幫人打打下手或許還成,獨當一面想都不要想!

 說實在的,不是杜遷對李懹心懷什麼成見。反而他還覺得李懹在東京幹得很不錯。聽朱貴說,樂和還屢屢來信褒獎他。但關鍵是他在東京時,手底下頂天了也就那上百號人。管理隊伍的經驗和執行任務的規模實在有限得緊,要知道這二龍山將來可是萬人大寨,他有統兵的經驗嗎?他能管住這萬把人嗎?他熬得住屍骸遍野的景象嗎?

 答案,皆是未知而不可預料的。

 “照俺說啊,叫鄧飛兄弟吃點虧,回來救急算了!李懹這小兄弟就放在漢城培養嘛!實在不行,去真番、去臨屯郡都可以,跟冷寧啊牛庚啊他們換換!”宋萬也覺得李懹太過年輕,就怕到時候撐不起場子來。

 李俊比不得杜遷、宋萬的資歷。再說這個事跟他也沒多大關係,眼下也不好插言。只是道:“二位哥哥的意見,小弟一定轉達給元帥!”

 杜遷和宋萬對視一眼。望向許貫忠道:“軍師怎麼看?最好咱們好生勸勸哥哥,李道長的人情不能這樣用嘛!”

 看著杜遷、宋萬兩位山寨元老認真的模樣,許貫忠忽然笑了起來:

 “二位兄長啊,你們太心急了些,想咱家哥哥什麼時候兒戲過?李懹年輕是年輕了點,也沒經歷過大的陣仗,但哥哥很早之前就曾和小弟聊起過李助道長的這個侄子,當時他就說此人將來可當大用。以我看來,哥哥當時還真不是說著玩的,並不光看在李助道長的面子上!”

 儘管他心中也有一絲擔心,但許貫忠還是覺得王倫看人的眼光天下無雙,他之所以這麼做,一定會有他這麼做的理由。儘管現在許貫忠還看不大透徹,但他認為將來總會有一天會明白王倫的初衷。這也是許貫忠非比尋常之處,在自己沒有把握的時候,肯把信任給予有把握的人,雖然他不可能像王倫那樣,知曉李懹有統領紀山軍五虎將的潛力(袁朗、馬勥、馬勁、滕戣、滕戡),但他的優點足以彌補這種缺憾。

 既然拿定主意,許貫忠就決定先勸勸眼前這兩位山寨元老:“兩位兄長難道都忘了,李懹兄弟向山寨推薦的那位友人小關索李寶,目前看來就很勝任,至少說明李懹眼光不錯!雖然其他方面有待觀察,但年輕人總是要給他機會的嘛!”

 杜遷和宋萬對視一眼,許貫忠說的這位小關索李寶他們倒是知道。此人乃是東京城裡頗有些名氣的武人,開館教人相撲,手下也有一二十心腹徒弟。當初李懹還在江湖上游歷時,曾與他結識,兩個人當時頗為投契。後來李懹被叔父推薦上了梁山,很長一段時間常駐東京,無意間又叫兩人碰到,於是就常來常往。

 話說這李寶也是個人物,和那蔣門神之流的惡人打手全不沾邊。李懹當時就動了心思,想拉他入夥,便把這個情況通過樂和上報給了王倫。不想王倫竟然知道這個人,不但王倫知道,林沖、徐寧等人也聽說過這小關索。只不過這兩位教頭知道的李寶乃是過去的李寶,而王倫知道的卻是未來那個蕩氣迴腸的李寶。

 原來。在歷史上,金兵攻破東京城池後,滿朝文武兩股戰戰。偏這條漢子敢帶著徒弟半夜截殺落單的金兵,事後又組織開封市民揭露金軍洗劫京城的惡跡。哪知反被當時開封府這個維持會以聚眾鬧事為由,將他們一十七人一併斬殺,寡廉鮮恥的替金人消了氣。

 如此有俠氣之人,叫王倫遇上,如何會錯過?當時就請林沖、徐寧以及王進聯名寫了一封招攬他的書信,畢竟是兩位大名鼎鼎的禁軍教頭再加一位金槍班教頭的分量,李寶接信後頗為激動,當場就答應上山。反還要替梁山信使引薦李懹。見他一片真心,李懹坦誠了自己的秘密身份,李寶明白事情首尾之後,不但沒有怪罪李懹瞞他,相反對於對方的坦蕩心生感動,畢竟做細作的暴露自己身份跟自殺沒有什麼區別。

 王倫當初與高麗使團同步入京時,親自和他見過面,經過數次詳談和多方考察後,最終認可了此人。後來在綜合了對方意願和山寨需求後,遂讓他替代了李懹。正式出任梁山東京行動組的組長。

 杜遷和宋萬了解的就這麼多,再往後就是情報口的事情了,朱貴最清楚。不過。杜遷心中還是認為,引薦個合格的頭領上山,終不能代表其在軍事上的潛力。倒是宋萬聽許貫忠這麼一說,心裡又有些動搖了,當下問李俊道。

 “兄弟,李懹交了東京的差事,跟哥哥去了高麗,都在幹嘛?”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暫時掛在親軍中任職。後來又隔三差五的跟在咱們那位猛將兄屁股後面混!”李俊笑了起來,看來大家揶揄史文恭早已不是什麼稀罕事:

 “不過我聽說他這次回來。哥哥還撥了兩百親兵給他,要知道哥哥在漢城的親軍才不過一個指揮五百人。他一下帶走五分之二,直把焦挺肉疼得不行!不但如此,糞桶將軍那裡也被他割了一刀,一樣是二百漢軍老兵!加起來都快一個營了!”

 “有得史文恭哭了!”聽罷,宋萬也笑了。王倫這明顯是在有目的地培養李懹,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宋萬都想通了,杜遷好像也默認了這個事實,當下也沒再提出異議。這時卻聽許貫忠咳嗽一聲,山寨頭領當著他的面公開調侃另外頭領,他不能沒有表示,李俊見狀忙收住話頭,言歸正傳道:“飲馬川的張近仁將調往青雲山出任大頭領(徐京是客將),朱貴手下的伍應星將前往飲馬川就職,四明山的王子武,也將調到沂州青雲山,給張近仁打下手!”

 宋萬見說有些懵了,納悶道:“王子武是哪位?”說完望向杜遷,杜遷也是一臉茫然,不知這人是何方神聖。

 許貫忠呵呵一笑,解釋道:“當初張近仁、高可立兩位頭領前往四明山時,路上遭到官軍截殺,領頭的便是王子武,他當時是杭州駐軍的指揮使,後來為丘岳所擒,經過吳學究的開導,情願歸順山寨!”

 “吳學究的'開導'!?”杜遷見說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我還想開導開導吳學究呢……罷了,既有徐老將軍和張頭領坐陣,吳學究就是拉來趙官家加盟,也翻不起多大浪花來!”

 許貫忠笑了笑,並沒有接話,而是敏銳的從這種安排中發現了一絲絲王倫用人的奧秘。

 王子武去青雲山,而不是就地留在四明山,看來王倫對此人還有些吃不透。晁蓋是個直來直去的粗線條,王子武要真是詐降,他還真沒辦法察覺。而徐京就不同了,他是個縱橫江湖、官場幾十年的老師父,在這世上兩大險惡之地都待過,不但沒“死”,反而還取得了極高的成就,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今後有他把關,王子武是真心落草還好,若是懷有半點貳心,那無疑是自尋煩惱。

 這還不是許貫忠最感興趣的。最讓他感興趣的還在於王倫對張近仁和李懹的安排上。前面這位原是杭州由拳山的寨主,在綠林中的經驗遠比李懹豐富得多,照理說讓他去二龍山,讓李懹去跟徐京學兩手,倆人對調一下看上去似乎更為合理。但王倫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反其道行之!

 看來,不是這位哥哥看不到那些擺在明面上的東西,而是他心中只怕已經認定,李懹將來的路,要遠比張近仁長遠得多。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1-13 21:37
第八一四章 田虎垮台帶來的連鎖反應(三)

 聚將鼓“咚咚”的巨響之聲,再次響徹在蓼兒窪的上空。在水泊裡值了一宿夜的歐鵬被響動驚醒,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隨即翻身下地,穿上厚厚的棉衣,匆忙中洗了把冷水臉,就往聚義廳趕去。

 午時的家屬院,顯得熱鬧而溫馨,從各家各戶傳出的炒菜聲此起彼伏,香味更是瀰漫在冰冷的空氣中,舒緩了歐鵬那根緊繃神經的同時,還勾起了他肚裡的饞蟲。

 “歐家小子,怎地起得恁般早?吃過沒,老娘給你做!”三阮的老娘一打開門,便撞上搓著手快步往院外走去的歐鵬,十分熱情的招呼道。這婆婆原本就熱心快腸,更因她的三個小子都是水軍,歐鵬也是水軍,看著他彷彿就像看到自家的小子。

 “不了,嬭嬭,山寨敲聚將鼓哩!”歐鵬吸了吸發乾的鼻腔,看到小五家好像沒有開伙的跡象,隨口道:“嬭嬭去嫂嫂家吃飯吶?”

 那婆婆瞥了一眼隔壁小二家,帶著一股子氣道:“老二家的飯菜,俺吃不慣!俺去尋鐵牛老娘拉呱,中午俺們兩個老的隨便對付對付就成了!”

 歐鵬聞言笑了起來,這婆婆什麼都好,就是瞧不慣媳婦,當下搖搖頭走了。就在他出院門的時候,執勤的小頭目迎上來道:“歐鵬哥哥,軍師囑咐下來,你休息就不用去聚義廳了,事後會有專人向你傳達!”

 “起都起來了,去看​​看也好!對了,今兒是什麼事?昨日大家不是才聚了麼?”歐鵬打聽道。

 “具體小的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是混海龍李俊哥哥回來了!”小頭目回道。

 “唷,李大哥回來了?那我更得去了!”歐鵬已經出了門的人,見說折返回去,他要回家去取上次鄧飛代他墊的份子錢,只是沒走出幾步。歐鵬轉過頭吩咐小頭目道:“阮家的嬭嬭在鐵牛家裡,你派人去問問,兩位老人中午想吃點什麼,完事你派人去伙房端回來!”

 “好咧。恁放心!我這就叫人去辦!”小頭目點頭道。

 歐鵬點點頭,回去取了份子錢揣在身上,大步流星的往聚義廳趕去,一進門的時候,就聽見裡面一陣大笑:

 “咱們這回啊。可真算是後顧無憂了!兩路大軍收復高麗全境,依我看,只在頃刻之間!各位哥哥怕是不知道,咱們打下的地方,足有大半個京東路,乖乖五六座州府哩!將來咱們梁山泊背後,便有高麗那麼大的地盤做後方了,是時候徹底跟山大王說再見了!對了,到時候封疆建國,弟兄們都是功臣啊! ”

 歐鵬望去。只見一個精壯後生正眉飛色舞的說著,底下聽眾一大堆,不少人面帶興奮之色,倒是在場有幾個草莽出身的頭領眉頭皺起,心說做山大王怎麼就辱沒你了?但是礙於情面,終沒說出口。哪知就在這時,一員身材壯實的將官出言道:

 “什麼各位哥哥?你這小子亂了輩分!就是你呼延家又成了開國將門,你這小子也該叫咱叔,對不對?哥哥們!”

 眾人聞言大笑,紛紛起哄喊“對”。這後生卻也不惱,對那人笑道:“韓叔,我輩分小,叫你一聲叔不打緊。關鍵是你日後見了我爺怎麼喊!”

 這時一個坐的不近不遠,身旁幾乎沒有站人的頭領,插話道:“恁家三位豪傑,硬是把咱們梁山上的輩分搞亂了!”

 這個不好笑的笑話頓時讓氣氛有些冷場,不過倒也沒有人出言嘲諷這人,只是他卻不覺尷尬。反而一臉笑容望著說話那後生。

 見這人正是在山寨地位微妙的周昂,歐鵬倒是有些佩服起他來,呼延通和呼延灼叔侄倆幾乎都不理會他,他卻能依舊保持熱臉,真不愧是能在東京混出頭的人物。

 “歐鵬兄弟來了?”

 王進終究不忍看周昂如此尷尬,主動岔開話題。大傢伙見狀,紛紛熱情和歐鵬打起招呼來,大傢伙都知道,這些天來,歐鵬的辛苦是有目共睹的。

 歐鵬拱手一一回應,同時四處尋找李俊的身影,正巧這時李俊和宋萬從廳外進來,瞬間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紛紛問他高麗的新鮮事,李俊大哥出身,口才不錯,一時間口若懸河。

 “別的地方我不知道,漢城府現在可是號稱小東京,街上人來人往,一點都不像剛打完仗的樣子。你走在街上,撞上三個人,起碼有兩個是咱大宋過去的,熱鬧得緊哩!如今百業待興,城裡到處都是賺錢的機會,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開始搶佔先機了,那什麼都護府外面有家吳記躥子肘件,別提生意多火爆了!”

 “吳記?莫不是那吳學究開的?”唐斌笑道。

 一句玩笑頓時引來哄堂大笑,文仲容站到凳子上道:“官家這個昏君,居然派了個更蠢的誰誰誰去高麗,這回吳學究算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啊!”

 “可惜朝廷沒把程知府派去,不然咱哥哥和程家千金的好事,便成了!”曹正惋惜道。

 “說得就是啊!”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王倫的婚事來,呼延灼回頭望著侄兒,聲音低沉道:“這樣昏庸的官家,成了天下笑柄尚不自知,叫一國子民如何盼他?”

 呼延叔侄是低聲密語,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李俊身上,只聽他繼續講道:“不急!哥哥的壓寨夫人已經住進了都護府,由顧大嫂負責她的起居,哥哥住的位置倒是和她離著不遠,倆人一有空就去街市上微服私訪哩!”

 “哥哥為了咱山寨真是操碎了心,自己終身大事都顧不上,只能在微服私訪的時候捎帶上程小娘子,你們就在哥哥面前,怎麼也不勸勸?”石勇怪道。

 李俊兩手一攤,笑而不語,宋萬這時道:“哥哥這叫公私兼顧,一箭雙雕。石頭你還年輕,有些事情,是看不懂的!”

 石勇是個犟人,聞言脖子一昂,道:“我怎地不懂了!?”

 “喲,好生熱鬧啊!”許貫忠從後廳轉了出來,一見聚義廳中氣氛熱烈,笑道。這時杜遷,朱貴和伍應星,都跟在許貫忠的後面轉了出來。

 眾人見軍師到位,各自尋了臨近的座位坐好,許貫忠也不廢話,待杜遷他們坐定,便開門見山傳達王倫的指示。

 涉及到調動命令的頭領,在場只有伍應星一個人,大家都對其投以恭喜的目光,畢竟調到分寨坐第三把交椅,將來最不濟也是個團練使的安排,冷寧、牛庚不就是現成的例子?

 倒是騰空而起的李懹,毫不例外的叫大家心生感慨,這二龍山就是個寶地啊,鄧飛、王定六,特別是周直,都從這裡高升了。

 “即日起,梁山本寨及各分寨,盡可能減少不必要的武裝行動,從現在開始,咱們要保持低調了!”

 見下面有些頭領交頭接耳,許貫忠表情轉為嚴肅:“我命令,奮威軍楊志、韓滔部,明日前往河北飲馬川迎接百姓歸寨。教導軍王進、王文斌部,前往青雲山護送百姓回山!”

 被點到名的四員大將聞言起身領命。這算是教導軍頭一回亮相,王文斌有些激動還屬正常,不過連楊志這樣的老江湖都有些反常,卻出乎所有人意料。唯有同是將門出身的呼延灼最能了解他的心情,不建功如何攬封侯?蒼蠅也是肉嘛!

 許貫忠點點頭,隨即望了手令一眼,讀完王倫最後一行字原話,“值此多事之秋,各寨謹防別有用心之人,趁機往梁山身上潑髒水!”

 朱貴等許貫忠說完,起身道:“田虎是個擋箭牌,有這草包豎在前面,朝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但是現在他要垮了,咱們是不是該有點動作,再立起一塊擋箭牌來?常言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軍師但有吩咐,小弟帶人去落實!”

 眾人聽到朱貴的建議,一下子熱鬧起來,頓時議論紛紛,卻見這時袁朗起身道:“有實力給咱們擋箭的,無非就那麼一兩個人,大家心裡都有數。不過王慶是哥哥認同的盟友,他的軍師李助又是哥哥的師兄,以咱哥哥的性格,是幹不出來死道友(不死貧道)這種事情的。所以,我不建議在哥哥沒下命令前,倉促採取行動!”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王慶這個人就算從前有些誤會,但如今兩方互通有無,合作十分愉快,動他確實壞了道義。唐斌聞言笑道:“那方臘怎麼樣?這廝跟我們向來有仇,當初在江南還想強壓我等一頭,咱們送他一程不為過吧?”

 眾頭領眼前一亮,方臘這廝之前不是很活躍?還要在江南趕絕梁山泊!如今雙方實無情面好講,已經是處於敵對狀態,弄他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就在有人想起身附和唐斌建議時,卻見許貫忠開口了,“明教勢力雖大,但是打起仗來慘不忍睹,若是朝廷從中樞調兵圍剿尚可一試,但關鍵是如今朝廷便有大軍駐紮在明州。這夥人即便及不上精銳西軍,要滅他明教,也就幾個月的事情,根本起不到牽制朝廷的作用!”

 “如此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我看咱們不做也罷。哥哥不是也只叫咱們做好朝廷大舉進犯的準備麼!王慶這邊是盟友,他對得住咱們,咱們就對得住他。而方臘這個人雖然和咱有仇,但他只要識時務,不搗亂,咱們也不必理會他!好歹,讓他再長大一點罷!”

 眾人聞言,都覺許貫忠言之有理,沒有人再堅持要弄方臘。但俗話說得好,“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由田虎垮台帶來的連鎖反應,未來在江湖上興起的驚濤駭浪,遠遠不止眼前這點動靜。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1-15 09:54
第八一五章 田虎垮台帶來的連鎖反應(四)

 這世上的事情,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田虎這個人,雖然做人做到天怒人怨,朝廷和綠林同時都不待見他,但是他要是真完蛋了,還真不是許多綠林中人願意看到的。只因他的臨終曲目將成為朝廷平定境內賊患的序曲,勢必將給大宋綠林再次帶來腥風血雨。

 此番不光梁山在為田虎的垮台進行積極準備,其他勢力同時也感受到了切身之寒。原本大家看梁山泊攻州破府勢如破竹,野心勃勃者便按捺不住各自的心思躍躍欲試,但如今再看西軍撲“虎”,卻更如砍瓜切菜,瞬間洗刷了不少江湖大佬心目中對朝廷軍力無比蔑視的舊印象。

 知道怕了,人就會採取行動。

 ……

 “砰砰砰,砰砰砰!”

 一陣急促而劇烈的拍打門板之聲,驚醒了已經入眠的金劍先生。這位道長乃是道家中人,最重養生,只要不是出門在外,從來不肯半夜裡點燈熬油。他的這個習慣,伏牛山上下皆知,就連王慶都暗暗遵守,一般戌時以後,便不來擾他。

 話說這一晚,李助也是按照往常作息,早早便歇息了,哪知這個習慣陡然被不知趣的傢伙破壞,半醒的李助自然沒有好心情,隨手披了件棉衣,面色不豫的打開了那扇被擂得塵土直落的房門,想看清楚是哪個吃了豹子膽的跑來擾他清夢。

 “軍師,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哪知李助心情不好,來人心情更糟,一打照面,就質問起這位在山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軍師來。李助聞言一怔,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望著來人問道:“我要給你解釋什麼?”

 “都到了這個關口,軍師你還不肯說實話?就算你背後那人一手遮天,你也不能在我伏牛山上肆意妄為!”

 來人的語氣咄咄逼人,饒是李助看在往日兄弟情分上。也忍不住心中那把無明業火騰騰上竄,有些事擺在那裡就好,說破了難免惹人上火。此人不分青紅皂白的一番指責,簡直就是侮辱這位軍師。哪怕沒有師弟的勢力,他李助也是綠林中響噹噹的人物,什麼時候需要靠背後的人才能“恣意妄為”了?想他縱橫江湖的時候,王慶只怕都還在穿破襠褲,更何況這漫山的江湖後輩。

 “劉智伯,你他娘的把話說清楚!老子這覺睡得好好的。恣你老母的妄為?有事說事,少在老子面前含沙射影,血口噴人!”

 來人正是江湖上人稱劉智伯的劉敏,原本他便對李助頗有微詞,認為他腳踏兩條船,對待山寨三心二意,抱著這個成見,此時又見李助猶自抵賴。心中不恥,冷笑不止。李助何等樣人?當即被他這種鄙視的模樣瞧得心中冒火。直恨不得伸手扇他兩個耳光!但是理智告訴他,劉智伯半夜鬧事,肯定是事出有因,可別是山寨出了什麼大事,當下事情尚未明朗,且不可意氣用事。當下李助忍住性子,深吸一口冷氣道:“我一直在屋內睡覺,到底出了什麼事!”

 哪知此時劉智伯聞言不但不冷靜,反而卻跳將起來,怒氣騰騰道:“裝!你只管繼續裝!可惜我沒空陪你扯淡。識相的快把盟主交出來,不然莫怪我不念兄弟情義!”

 話音一落,只見劉敏抽出佩劍,順手將劍鞘狠狠砸在面前石質台階上,一聲脆響過後,瞬間從四面八方湧出三五十手持刀槍的嘍囉來,頓將李助堵在屋子前面。

 “直娘賊,想跟老子火併?”

 李助到底是老江湖了,一見這種情形,壓根不信對方的鬼話,此時他雖然手無寸鐵,但絲毫沒把眼前這些人放在眼裡,即便面前頗有幾個硬茬,但真動起手來,他敢擔保劉敏第一個見閻王。李助不退反進,迎著劉敏逼人的目光,往前一步,冷笑道:

 “跟道爺玩圖窮匕見的把戲,小子你還嫩了些!說!到底是你想奪權,還是盟主叫你們來的!我姓李的這些年算是對得起山寨了,你這廝要是嫉妒我,看中了道爺屁股下的軍師寶座,老道讓給你便是,只要盟主開得了這個口!”

 “幹!你還敢強詞奪理?我再最後叫你一聲軍師,快把盟主交出來!”劉敏氣得雙眼外凸,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夠克制了,眼下事實俱在鐵證如山,要不是顧念情分,老早一把火燒了這老道的窩,叫他在睡夢中見閻王。他如今抱著耐心要問個明白,哪知李助反而敢做不敢認,居然當面狡辯,實在是欺人太甚,簡直視這伏牛山上下無人了。

 “智伯,說不定盟主已經叫他作手了,只顧問他作甚,先誅殺了這個吃裡扒外之徒再說!”

 眼下劉智伯怒不可遏,他身後的小兄弟卻比他更為激進,直接就要跟李助動手了。李助氣極反笑,斜視叫囂那人道:“聞人世崇,你才上山幾天,就想試試道爺的寶劍鋒不鋒利?也罷,老子便成全你!”

 李助說幹便幹,話音剛剛落地,便見他使出本領,陡然間身形一變,快得猶如鬼魅般,直竄至聞人世崇的身邊,就在其他人還沒來得及應變之時,李助已經奪下聞人世崇手上的兵器,反把刀口抵住聞人世崇的脖子。

 過來拿人的反被人拿,聞人世崇此時是又氣又羞,怒道:“殺啊!動手啊!老子叫一聲不算是好漢!”

 李助冷曬一聲,不屑道:“你這廝倒還是條漢子!不過在道爺面前充硬氣,是要吃虧的!”

 “老子當然知曉你李道長的厲害!不就是死麼!你已經殺了大哥,殺我又怎會眨眼?只是你這廝做事不密,現在全山寨都知道你勾結王倫謀害自己大哥,就是我伏牛山上活生生的宋江!”聞人世崇大叫道。

 李助一聽別人叫他宋江,面上漲的赤紅一片,殺大哥的罪名可不是隨便甚麼人都能坦然面對的。只見李助怒視劉敏道:“你不過要奪我的位置而已,老子還真沒把這個軍師看得多重!老子真沒想到你這廝竟是個畜生,連盟主都加害了,還栽贓到我的身上!劉智伯啊劉智伯,道爺我看來還真是小看了你!”

 李助說到此處,情緒十分激動。伸手指著眾人:“劉黑虎、祖虯,你倆剛剛上山,就跟隨這反賊作亂,就算僥倖叫你們奪了山寨,也別以為沒人能治你們!老道今天把話撂在這裡:就是杜壆他們各分寨不來興師問罪,我也能請得梁山雄兵,撲殺你等反骨亂賊!”

 被李助點到姓名的兩人大吃一驚,祖虯動搖道:“劉頭領,軍師他不像是反賊啊!”

 劉敏狠狠盯住李助。陰冷道:“還不是反賊?開口閉口梁山泊!爾等不知,他的侄子就在梁山麾下的二龍山當大寨主,他的心腹胡春、程子明又連夜秘密點起兵馬,如今盟主和山寨一干老人一個不見,連壓寨夫人都不知去向,這李助又拿刀挾持世崇兄弟,他不是反賊,難道我們是?休聽他花言巧語。他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等胡春、程子明領兵前來。我等通通成了他上梁山的見面禮!”

 劉黑虎和祖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望向李助的眼神中都能噴出火來,李助平白受劉敏構陷,肺都快氣炸了,將刀指向劉敏怒罵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這腌臢魍魎,我侄兒上樑山。不光盟主他知道,連你這廝老子也沒瞞著。李懹既然是我的侄子,同樣便是王倫的侄子,我師弟抬舉他做二龍山的寨主,不應該嗎?連這你也要吃味?簡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還編什麼老子叫胡春、程子明私自點兵!老子什麼時候叫他們點兵了?他倆個光著屁股上山。連個舊部都沒有,又沒有盟主的令符,點什麼鳥兵?!劉敏,咱們都是坦蕩人,不要學人家玩什麼陰謀詭計,扯上這三個不知情的兄弟往火坑裡跳!”

 李助說完,一腳將聞人世崇踢開,昂然望向劉敏,目光充滿挑戰與蔑視。劉黑虎和祖虯慌忙上前將大哥扶住,哪知聞人世崇奮力甩開兩人,摸了摸見紅的脖子,瞪著劉敏道:“劉智伯,到底他娘的怎麼一回事?”

 “好一個金劍先生,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世上少有!那好,我今天就陪你把話說開了!那田虎是個要死的人了,為何每次他的使者過來,你都一個勁的要出兵相助?如今梁山泊恨不得都跟田虎撇開干係,你硬往上湊個鳥甚?上次以全寨之力偷襲七郡,我便不贊成,偏你極力勸說盟主,拿我們的裡子去給梁山泊做面子,硬生生把朝廷的官軍引到河東。如今看田虎快不行了,又想暗地裡把咱們弟兄豎起來給朝廷當靶子,你李助還真是梁山泊的貼心人哈!你別忘了,你是王盟主的軍師,不是他王首領面前搖尾乞憐的狗!”

 要說劉敏早就憋了一肚子話了,今日既然大家都撕破了臉,索性說個痛快,真當左右逢源就能一世風光?

 聞人世崇和手下兩個兄弟你望我,我望他,簡直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覺兩面說的都有道理,正亂做一團麻之時,卻見李助把外衣棄之於地,手持從聞人世崇手上奪過的那柄單刀,仰天長嘯:

 “我若要害盟主,當初在凌州失心瘋一般救他?我要勢利眼,上梁山不比在此受爾等猜忌要好?如今宋廷無道,天下共抗之!我們和梁山鐵一般的盟友,今日你配合我,明日我配合你,恁地尋常之事,你偏覺得吃虧了?!要是沒有梁山,沒有我師弟,你我就算沒死在凌州,也死在分崩離析的房山之上了!如今你既然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別怪我李助手下無情!”

 劉敏心中一震,只覺一股凜冽的殺氣朝自己襲來,暗驚道這李助是動了殺心了,當下也不敢和他正面相爭,只是下意識往地上一滾,天幸躲過這致命的殺招。劉敏知道自己不是李助對手,不顧眼下灰頭土臉,厲聲大叫道:“盟主待我等不薄,還不隨我撲殺此獠!”

 聞人世崇見李助主動出手了,心道若不幫忙劉敏就死定了,當下把牙一咬,叫道:“大夥並肩上啊,擒了軍師再作計較!”劉敏見狀心下一滯,都什麼時候了,還叫他“軍師”,說甚麼“擒下再說”,看來此人平日裡積威甚重啊!

 哪知就在這時,李助望著聞人世崇森然一笑,道:“老道謝謝你了!”說完躍至此人身旁,再下一腳,將聞人世崇踢了個飛旋,隨即重重摔到地上。劉黑虎和祖虯見狀,怒吼著朝李助撲來,劉敏也瞧準機會,挺劍加入戰團。

 李助哼哼冷笑,就在他準備於伏牛山上破掉殺戒之時,只聞這時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密密麻麻的火把下,一個聲音大喝道:

 “都給我住手!”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1-16 19:35
第八一六章 田虎垮台帶來的連鎖反應(五)
  
 劉智伯一聞這個熟悉的聲音,整個人頓時都僵住了,盟主不是叫面前這邪門道士給裹挾了麼?誰知他突然冒了出來,身後還帶著大隊人馬,明顯是自己判斷錯誤,這一下錯判,直將劉敏閃得不輕,是繼續廝鬥也不是,握手言和也不是,畢竟,該說的不該說的,都統統點破了。
  
 就在劉敏這一愣神間,李助的刀已經到了面前,劉智伯已經來不及做出反應,索性將眼睛一閉,事情已經發展道脫離他的控制範圍內了。究竟結果怎樣,他已經來不及思考了,眼前能夠做的,就是承擔自己惹出事端的後果。
  
 雖然不大疼痛,但他幾乎能感受到刀刃侵入肌膚的感覺,李助雖以劍術聞名天下,但刀法亦屬不賴,劉敏直覺一股熱流沿頸而下,他知道,那是他的鮮血。但即便是如此關頭,劉敏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就是死,他也不願看到自己身首異處的一幕。
  
 “軍師,手下留情啊!”
  
 王慶的驚呼聲這時才傳了過來,接著是李助冷冷的聲音傳入劉敏耳膜:“你這顆狗頭暫且寄下,道爺要殺你,也要叫你心服口服!”
  
 劉敏只感覺前胸後背都被自己的鮮血浸濕,但關鍵是好像腦袋還在,這時才睜開眼睛,一抹複雜的眼神投向持刀之人,半晌才道:“多謝道長刀下留情!”
  
 “快,快叫郎中來!”
  
 王慶這時已經趕到跟前,眼見劉敏半個脖子被染成紅色,嚇了一跳,劉敏卻擺手道:“盟主,沒什麼大事,道長既然刀下留情,我估摸著不過皮肉傷而已,包紮止血便可!”
  
 綠林中討生活。金創藥之類必是隨身攜帶的,王慶連忙叫人上前給劉敏包紮了,面帶歉容的環視了眼前這班大漢一眼,也不問他們動手的緣由。只道:“若是無礙,還請兩位兄弟屋內一敘!”
  
 王慶說完,當先踏入李助的容身之所,滕氏兄弟自然而然要跟隨王慶進去,不想卻叫王慶所阻。兩人面露為難神色,道:“盟主,這,不妥吧!”
  
 寨主叫軍師和心腹頭領去密室細談,本來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滕氏兄弟居然擔心起王慶的安全來,李助的眼睛旋即瞇了起來,看來今晚要談之事,不會是等閒小事了。
  
 不但李助看出端倪來,劉敏也有些意外。這大漢江湖上人送綽號“劉智伯”。也是多謀之人,想他向來以王慶嫡係自居,甚至還常常懷疑山寨頭號軍師李助的忠誠,似他這等披肝瀝膽的人物,居然也有被別人所疑的時刻,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當然了,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滕氏兄弟所忌之人正是李助,怕自己一個人護衛不了盟主的安全。但他當即將自己這個想法否定了,因為兩人警惕的神情。已經把在場所有的人,都當成了威脅王慶安全的來源。
  
 “盟主……這是要幹什麼?”
  
 劉敏帶著心中疑問,最後一個踏進屋內,這時王慶已經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又隨意的邀請兩位心腹落座。
  
 李助自打被劉敏從清夢中吵醒,遇上的事情都太過匪夷所思,此時也不急著說話,只是意味深長的望了王慶一眼。他比誰都清楚,此時有人比自己更加急迫。
  
 “盟主,你半晚上去了哪裡?胡春和程子明正在秘密點兵。你知不知道?”;劉敏的確比李助更急。好在他已經就目前局勢判斷出李助應是局外人了,言語中並沒有把這兩個人的行為往李助身上靠。
  
 “智伯,這事我知道,因為是我叫他們去的!”王慶的回答讓劉敏大吃一驚。盟主要調動山寨兵馬,不可能也沒必要瞞著李助和他,但盟主卻仍這樣做了,這代表什麼,想必李助比自己更清楚其中的意義。
  
 “啊!?”因為太過驚訝,劉敏扯動了脖子上的傷口,疼得臉上的表情都扭曲起來。
  
 果然李助此時不再沉默,開口道:“盟主,想你我自東京相識,彈指一揮間也有好些年頭了。從我李助當年在房州助你起兵伊始,我敢捫心自問,從來沒有懷過二心!就算在人海茫茫中意外遇上師弟,那之後也是極力撮合兩家交好,出發點全都是為山寨發展和盟主你好!如今,我實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好像讓盟主對老道起了戒心,不過李助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李助有些顫抖的聲音,逼問得王慶有些不敢和他對視,只是安撫道:“道長,你言重了,言重了!”
  
 半晌過後,才見王慶擺擺手,示意眼神同樣多了些不同意味的劉敏坐下,只是在這之後,王慶還是半天沒有開口,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難以啟齒。蒙在鼓裡的兩人卻也不催王慶,只是直​​勾勾的望向這位伏牛山的主人,時間在此刻好像被定格。好不容易捱過一段難堪的沉默後,王慶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了口:
  
 “不知兩位對咱們的將來怎麼看?”
  
 真的來了!真的是這事!劉敏和李助這兩個都不簡單的老“對手”破天荒的相互對視一眼,從對方眼神中,兩人都看懂了對方的無奈,這是一種同命相憐的共鳴,他們知道,王慶怕是有了他們不大贊同的重大決定,關乎山寨未來!
  
 果然,王慶並沒指望兩人作答,應為他此番並非問計,而是履行通知義務,只見他自顧自道:
  
 “聚嘯山林,不服王化,大家在一起的確快活,但這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如今田虎就擒只在片刻之間,朝廷在嚐到剿匪的甜頭後,勢必會將兵鋒指向下一個田虎,你們說,官家是會先打梁山泊呢,還是先打我王慶?”
  
 “那昏君和梁山泊有著血海深仇,當然是先打梁山泊了!”劉敏毫不猶豫道。
  
 王慶笑了笑,語氣仍是平平穩穩:“要是梁山泊再施妙計,將朝廷兵鋒引向我們呢?”
  
 這時李助無法沉默了,斬釘截鐵道:“王首領不是那樣人!”為了保持自己的客觀性。李助連時常掛在嘴邊的“師弟”,也換成中性的“王首領”。
  
 “好!軍師說的話,我向來是極為贊同的,但我眼下想問一句。要是梁山泊被朝廷剿滅了,下一步我們將何處?”
  
 “唇亡齒寒,我們當然不能坐視梁山被朝廷剿滅!只是究竟該如何配合,還須再議!”劉敏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讓李助有些側目。看來這個人不是不知道兩家聯合的重要性,只是一直擔心自己屁股坐偏了,叫山寨利益受損。
  
 “好!智伯所言有理,但是你說將來,我是假設啊,假如將來梁山泊得天之助,打下了開封府,活捉了趙官家,天下江山為之改姓,到時候我們兩家。又怎處?”王慶根本不反駁兩人的意見,而是按自己的想法,一步一步將事情剝絲抽繭。
  
 “天下二分,或劃江而治,或劃地而處!”李助面不改色道。這確實不是假話,他內心中,極其不願兩家翻臉,同時也不願意看到梁山泊鯨吞他的故主。
  
 “所以說道長是個宅心仁厚的有德之士!”王慶肯定不是在說反話,這時也沒有激怒這兩位的必要,只見他笑了笑。繼續道:“常言道: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就是王倫顧念我們的同盟,他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頭領們肯?我近日聽左謀說漢末三國的故事,孫權和劉備約定天下二分之後。再各憑本事謀取天下。真到了那個時候,咱們是梁山泊的對手麼?”
  
 左謀? !
  
 這個在山寨不起眼的傢伙已經親近到了跟王慶說典故的地步?李助面上閃過一絲​​慍怒,“大敵當前之際,左謀不思共抗強敵,反而離間盟友,此人當殺!盟主。凌州以來,梁山泊對我們是扶持有加,又是救你性命,又是替我山寨續命,我師弟看著像是怕我們坐大的架勢麼?”
  
 “道長啊!王倫倒是不怕我們坐大,可咱怕他坐大啊!”王慶面上浮現出一絲看似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他沒想把話說得這麼透,可是面對李助政治“幼稚”的毛病,他又不能不說。
  
 李助聞言頓時愕然,沒想到平日在自己面前一說起梁山,便笑嘻嘻的王慶真實想法竟然是這樣的,不由感到一陣心寒。
  
 劉敏把目光從李助身上收回,長嘆了一口氣,望著王慶道:“是不是壓寨夫人……給盟主說了些什麼?”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要再猜不到王慶的打算,這個智伯的名頭那就是浪得虛名了。
  
 “她只是替她父親帶了幾回話!”王慶並沒有否定,這也算他做人的長處罷。不過李助聞言卻已經勃然大怒,指著門外怒吼道:“老子殺了這個小賤人!”
  
 王慶並沒有動怒,反而起身朝李助拜了一拜,道:“無論如何,王某還要多謝軍師讓我倆重逢!”
  
 被王慶這麼一弄,李助直氣得在屋內團團亂轉,這童嬌秀是他救回來的,哪知卻帶回來一個天大的禍害,如今攛掇得名震江湖的王慶心灰意懶,這紅顏真是禍水啊!
  
 望著處於暴走狀態的李助,王慶嘆了一口氣,道:“軍師,你知道的,我不過是個走一步看一步的人。走一步看三步,那是王倫,卻從來不是我,我就壓根不是甚麼雄才大略的主!當初,我在東京衙門當差,吃喝嫖賭我並不諱言,那時我也沒有想過未來,只不過叫冥冥之中的天數逼上房山,段三娘那個母老虎你做媒讓我娶我也娶了,儘管我對她沒有半分好感,但我知道若是沒有段家相助,我就取不了房山。我若取不了房山,朝廷幾個捕快,便能置我於死地。道長,我現在依舊清楚我在做什麼,朝廷就是段家,童貫不給我做這個媒,我王慶走不下去的!”
  
 李助伸手指向王慶,這時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腦海中滿是“爛泥扶不上牆”幾個大字,王慶也不惱,轉而對劉敏道:“智伯,跟我一起走罷!”
  
 一直木然聽著兩人對話的劉敏,突然抬起頭來,也不說別的,只是問道:“盟主,這些時日,你遣下山去的頭領,只怕都是你認為不會跟你走的兄弟罷!”
  
 王慶表現得依舊很坦白,承認道:“知我者,劉智伯也!”
  
 劉敏苦笑一聲,回道:“知我者,亦是盟主也!你心知我也不肯招安,所以,只有在你控制了整個山寨以後,等到最後攤牌的時刻,我才最後一個知道這個消息!”
  
 王慶見說,面上浮現出一絲歉意,道:“一時情急,不得不爾!智伯,你不比道長,他還有梁山可以棲身,你如今……”王慶指著劉敏的傷口,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劉敏惡了李助,再求落腳之地怕也難了。只要梁山放一句話,江湖上誰敢收留劉敏?只怕就是方臘,也沒這個膽量。

 劉敏亦知道自己的處境,但江湖上的漢子,並不都是宋江那種拿江湖當跳板的招安之輩,亦有晁保正這樣的真綠林,只見他對王慶抱拳道:“多謝哥哥替小弟考慮,只是劉敏曾立下誓言,生不入官門,死不入鬼門!若是哥哥稱王稱皇,獨樹一幟,小弟還能追隨,宋廷卻罷了!”

 “好!好一個劉智伯!”李助好像冷靜了些,突然插言道,“你既然不願招安,老道保你一個去處!今日一刀之仇,是老道我對不住你,你若心中有氣,還我一刀便是!”

 李助話音一落,一時間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他,氣氛說不盡的沉重。原本兩個忠心耿耿的屬下原本要保著主公謀劃一番大事業,哪曾想隨遇而安的主公半路溜號了,只剩下他倆不尷不尬的被閃在半山腰上,上也不得,下也不能。逼得這兩個原本相互制衡的謀主只能抱團取暖,當真是應了一句老話:天意常弄人,世事難預料啊!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1-17 05:03
第八一七章 田虎垮台帶來的連鎖反應(六)

 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滅亡。

 李助顯然不是“打落​​牙齒和血吞”這類容易打發的人物,火爆的脾氣也並未因為年紀的增長而有絲毫消減。此時面對虎頭蛇尾有始無終的王慶,他的憤懣已經達到了臨界點,但凡任何一絲火星,便足以引得他的無明業火噴薄而出。

 不過王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反而是一直面懷疚意的看著李助,大有“要打要殺我都認”的膽氣,無論是現裝的也好,真心如此也好,王慶這麼做,倒是一點也不勉強。

 只因為,對方當得起。

 房山系最終能夠保全下來,繼而發展到伏牛山一帶雄霸京西,即便說李助是功不可沒,也不過是最為微不足道的褒獎。就算最沒良心的人,也不敢一言抹殺他的功績。

 毋庸諱言,李助在山寨振興中所起的作用並不亞於王慶,甚至還要高過後者這個名義上的帶頭大哥。

 王慶的歉意很大一部分來源於此,但卻又不盡然如此。在他豎起反旗招攬天下英雄時,大概也是沒有料到自己還會有洗白的這麼一天,如今連他都拋棄了自己當年的鬼話,卻還有那麼幾個聽信他言辭的信徒,陷入尷尬境地難以自拔。

 這,就是王慶在李助面前始終沒有底氣的根本原因。他到底不是宋江那樣的偽君子,亦沒有那麼厚黑的恆(狠)心,反而此時的他,更像一個等候發落的罪人,有點靜候良心判決的意味。

 “分家罷!”

 李助喉間吐出三個彷彿歷經滄桑的渾濁字眼來,頓時將一旁神遊的劉敏驚得清醒過來。寫滿驚愕的眼神投到李助身上之後,再也沒有離開。

 放眼山寨上下,劉敏實在找不出第二個人選敢跟王慶提分家一茬,但即便是李助。他也很可能因此而觸犯到王慶的底線。不過結果再一次出乎劉敏的意料,王慶只是平平靜靜的答了聲:“可以!”

 劉敏萬分難以置信的盯著王慶,憑他多年來和對方形成的默契,估計王慶說的是真話,王慶今晚雖然很傷人。但一直在說真話,劉敏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那個做了多年的夢,該徹底醒了。儘管這對於他來說,很痛苦。

 要求得到滿足的李助並沒有馬上開口,反而是王慶嘆了口氣,主動道:“願意招安的我帶走,不願招安的留下跟你!至於是去梁山還是繼續在京西聚嘯,不由我置喙。但是這伏牛山,我走的時候。必會將此地付之一炬,此中緣由,還請先生諒解!”

 眼見李助直勾勾的瞪著自己,王慶低下頭,自顧自道:“先生如有什麼要求,請說罷,我定會盡量滿足,算是彌補我的過失!”

 李助本不是個扭捏的人,王慶的直白讓他逐漸恢復冷靜,江湖上的好漢。講究合則留,不合則去,人家都承認自己是真小人了,他李助再強人所難又有什麼用。最終他開了口:“就照你說的,敲聚將鼓罷,這個事本不該瞞人!”

 王慶點了點頭,囁嚅兩聲想說點什麼,終還是一言不發的出去了,忽然這時李助叫住了他。道:“我師弟那裡,你是不是該給他一個交待?”

 王慶陡然​​站住,回過頭來道:“道長就是不說,我心裡也自有數。我在後山道觀偏殿下面埋了一筆錢,不多,五百萬貫整。先生想取的時候可以將它取出來,算是我對梁山泊的小小回饋!另外,黃河上那支船隊,我也不準備帶走,危招德他們四兄弟來投我之前殺了一個縣令,那縣令出身官宦世家,一個伯父在刑部任侍郎,一個叔父是朝中言官,他們隨我招安估計也沒有好下場,如果先生能說得他們投奔梁山,那是最好不過,起碼叫他四位不至於無枝可依,王首領也還能繼續跟這京西的鹽販子做買賣,我王慶的罪過也小一些。至於鹽山的杜壆,早就跟梁山泊惺惺相惜了,我如今也沒有派人去知會他,一切就看道長的了!”

 見王慶到底不是吃乾抹淨翻臉不認人的人,做事多少留了些餘地,李助心裡好受了些,當下點了點頭。王慶見狀,朝兩人拱了拱手,決然出門而去。李助這時卻沒有跟著出去,只是十分認真的對劉敏道:“你既然不跟他走,就一定要跟我走!不然,我們會被人看作兩個滑稽傻子,窮極一生也不會再有洗刷的可能!”

 劉敏當然能夠感受到李助的誠意,雖然這個人在半個時辰前還想取自己的性命,但是經過這一幕出人意料的變故,兩個人意外的陷入了同病相憐的境地。王慶突然抽身將他閃在半山腰上,而面對李助伸過來的梯子,他此刻正天人交戰著:到底接是不接?

 李助很有耐心,他相信劉敏不是個遭遇打擊便一蹶不振的人物,不然也不值得他花這麼大心思來化“敵”為友。對於劉敏來說,既然拒絕了繼續跟隨王慶走下去,那麼他只要還堅持原來的信念,選擇梁山是一定的。畢竟放眼天下還有誰能夠幫助他,在將來某一日,​​或可用事實告訴王慶,你的選擇是錯的!

 劉敏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看起來也沒有別的路好走了。道長,要是連王倫將來都走了盟主的老路,我這條性命,就是你害的!”

 “有的人是順應時勢,有的人卻創造時勢。智伯,拭目以待罷,終不能偌大個江湖,就沒個值得你去投的明主了,直說得是英雄氣短!”李助伸手拍了拍在劉敏的肩膀,氣氛就好像回到當初兩人剛落草時的融洽。

 “誰能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門外湊進三個腦袋,原來是擔心劉敏吃虧的聞人世崇和劉黑虎、祖虯三兄弟在門口窺探,一見是這麼個匪夷所思的場景,三人感覺腦子不夠用了,這還是剛才掐得你死我活的兩個人麼?

 “走,邊走邊說!”李助把手一揮,當先出門,劉敏大致猜到這三人一直留在這裡的原因,當即拱手致意,表達謝意。

 “兩位哥哥,山寨到底發生什麼大事了?弄得到處兵荒馬亂的!”聞人世崇察覺到今晚的事情處處充滿詭異,實在是讓他們這些新人有些看不懂。

 “怎麼,左謀站在外面這麼久,就沒告訴你們些什麼?”李助有些意外道。

 “告訴我們什麼?軍師不知,任憑我們三人如何相問,他只叫我們去問盟主。好容易等盟主出來,卻又說什麼到了聚義廳自然知曉!軍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搞得這般神秘兮兮?”身為三兄弟之首的聞人世崇鬱悶道。

 “智伯,你是從哪裡找到這三個難兄難弟的?只怕全山寨最後知曉真相的五個傻瓜,都在此間聚齊了!”李助自嘲道。

 劉敏也是苦笑一聲,望著摸不著頭腦的三兄弟道:“盟主準備接受朝廷招安了,這會便要在聚義廳宣布大事!”

 “什麼!?招安!那不就是找個爹把自己管起來?”祖虯跳起來道。

 “就是,咱們在此快活,沒來由招他娘什麼鳥安?軍師,我說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好端端為何攛掇盟主招安?”劉黑虎大聲質問道。在他看來,李助這麼大的人物,王慶要招安,八成是他攛掇的,最起碼他也是贊同的。

 聞人世崇是三人中的老大,多少老成些,瞧見李助和劉敏都是一副滄桑的模樣,看出點什麼來,問道:“軍師,是不是程子明和胡春背著你攛掇盟主接受朝廷招安?”

 “世崇,現在不是誰攛掇盟主招安,是盟主要帶著大家跳出綠林洗白身份了!道長和我,不願意入官門……”劉敏還沒說完,便被劉黑虎打斷,只見他慍怒道:

 “怪不得軍師說我們是山寨最後五個傻子,盟主這也太傷人了罷?大家好歹兄弟一場,有什麼事情不能攤開了說?就是他要招安,我們不願,難道我們還能壞了他的好事?非要把我們當傻子盤弄?幹!”

 祖虯也怒道:“防我們跟防賊似得,就是此番不招安,這日子也沒法過了!”

 劉敏見這兩個頭領如此惱火,暗想王慶不至於做事如此粗糙,漫山的頭領都聯絡了,偏偏漏下他們三個,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和兩個兄弟一樣,聞人世崇臉上也是一臉怒色,只見他止住兩個兄弟的抱怨,問李助道:“軍師,你們不願入官門,可是相約要去投奔梁山?我聞那白衣秀士王倫,在江湖上多有名望,是個肚裡能撐船的好漢,正好他那裡又有八百里水泊,正是我們兄弟用武之地,還請軍師哥哥引薦!”

 李助聞言,哪有不應之理?當場便應允了,安撫好這三兄弟之後,只見李助沉吟道:

 “他在山寨佈置得如此周密,又提前調離了不少頭領、隊伍到下面小寨,我想此時就是公佈消息,到時候願意隨我走的人,怕也不會有多少。只是我看他的意思,如今各分寨的刺頭、老弱都不大願意沾手了,咱們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聯絡他們!這樣,不若智伯帶著聞人、劉、祖三位兄弟去聯絡危招德、張經祖、劉悌、韓凱四人,我則日夜兼程去下面分寨來回走一遭,約齊願意隨我前往梁山的兄弟,大家看如何?”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1-19 01:32
第八一八章 田虎垮台帶來的連鎖反應(七)

 浙南崎嶇的山道上,一隊兵不像兵、民不像民的隊伍正在緩慢往南轉移,也許是被生冷的山風吹得眾人百念灰冷,整支隊伍看上去暮氣沉沉。

 就在這時,一個騎在騾子上的魁梧大漢追趕上行進中的隊伍,沿路打聽主帥的位置。在得到確切的消息後,只見他快鞭趕騾,往前追去。只是這個動作頓時引來趕路人眾的側目。要知道眼前這條山路雖然算不上太險,但關鍵是整支隊伍中仍然無人敢在這條山道騎畜“疾行”,瞬間顯露出這漢子的高超騎術和膽識來。

 “聖公……”藝高人膽大的漢子終於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只是等見到了真人的面,卻又有些躊躇起來,一時不知該怎麼通報這則糟糕透頂的消息。

 此前,這位被稱作聖公的中年男子正一臉凝重的舉拐趕路,同時不忘與身邊的兩位散人探討今後明教的出路,當他聞得背後傳來的報訊之聲,便和兩位散人一起出了隊伍,立於路邊一株高大的櫸樹下。等那哭喪臉的大漢趕至跟前之時,這面色威嚴的中年男子好似早有心理準備:“說罷,出了什麼事情?”

 報訊的漢子偷瞄了回聖公的神色,囁嚅道:“馬金溪的王績、薛斗南臨時毀約,沒有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向我方靠攏,反而是關閉了山寨,咱們前去接洽的教友連山門都進不去,怕是這兩個要反水……”

 那聖公聞言,和教中兩位謀主對視了一眼,

 嘆了口氣,道:“反水倒不至於,對咱們沒什麼信心倒是真的!從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吧!傳令開化縣的教友,不用等他們了!按之前劃定好的路線,自行前往福建罷!”

 報訊這漢沒有等來方臘的雷霆報復,反而是親眼目睹了人生偶像的英雄氣短。心中不忿道:“聖公,他們這還不叫反水?平白收受了咱們多少好處,吃乾抹淨就翻臉不認人,這明顯是耍弄咱們啊!要是這夥轉身再投了四明山,咱們明教可真成了賠錢又丟人的笑柄啊!聖公。咱們真的為了跑路去什麼福建,就連別人欺上門來了,都不敢回應了麼?”

 被手下質疑起自己親口同意的大政方略,這位明教聖公卻並未動氣,因為他心裡清楚得很,教中有許多教眾都和眼前這賀從龍一樣,對於離開經營多年的大本營,轉而前去人生地不熟的福建發展,心懷不滿。

 他又何嘗願意捨近求遠?

 每每想到這種屈辱的退避三舍,方臘雙手便不自覺捏成拳頭。這一切皆源於一場噩夢,一場超過他認知範圍的噩夢。就因為這場噩夢,他十幾年的謀劃竟成笑果,他方臘的名字不再讓人戰慄,取而代之的則是越來越多的陰奉陽違,和背地裡無情的嘲笑。

 憑他快意恩仇的性格,這個仇是非報不可的,如今正是仇人面臨最大危機之時,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可他偏偏下不了這個命令。方肥的一席話讓他苦思了三天三夜,最終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是啊,明教最大的仇人的確是王倫無疑,但最大的敵人卻不是他。他方臘立於天地之間。是立志要幹出一番事業的,仇恨如果阻礙了自己的發展,他寧願將它深壓心底。

 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方臘的層次,賀從龍便看不出方臘的臉色,仍不住嘴的嘮叨道:

 “聖公,咱們不能就此善罷甘休啊!有了王績、薛斗南這兩個王八做榜樣。將來指不定誰跳出來跟他們學,到時候咱們明教真就要讓人當猴耍了!”

 “從龍,你也是我明教練兵的總教頭,怎能當眾非議教主定下的南下決策?想你在教中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你的言行直接影響著很大一部分教眾對我們明教的信心,如今大家都在往前走,你偏偏把聖公往後扯,你說你到底是糊塗呢,還是……”

 方肥不能不出聲了,他怕再任由賀從龍發揮,教主就要繃不住了。想這一年來,方臘所受的屈辱高過前半輩子的總和,儘管他並不擔心方臘推翻之前大家商議好的方略,但臨時出個昏招走步錯棋,還是得預防預防的。

 “聖公,恁是最知道我的,我賀從龍誰都不認,對恁卻是忠心耿耿!我只是見不得別人欺辱我明教,更見不得馬金溪的這幫小人轉投四明山,一想起王倫那廝在恁面前耀武揚威的嘴臉,我心中便如刀絞一般,不是都說主辱臣死麼,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賀從龍倒並非有意使壞,實在是心中壓抑的仇恨太深了,此時被方肥當頭棒喝,臉紅得發燒,忙不迭剖白一番,說完又對方肥拱手:“方散人,恁說得是,從龍就是一時糊塗啊!”

 “你哪裡是一時糊塗,自從被個什麼八十萬禁軍教頭丘岳羞辱後,你就壓根沒有正常過!”這個念頭在方臘頭腦中只是一閃而過,他當然不會當眾羞辱教中大將,畢竟有寶光如來的前車之鑑,明教又是處在下坡路上,方臘的性子也比從前要謹慎了許多,這時只見他出言安撫部下道:

 “從龍啊,王倫的好日子就要過完了,最遲明年,梁山泊這夥就要遭受滅頂之災!你也不必再如此執念,你的仇,有人會替你報的!”

 其實,方臘說這番話與其說是安撫賀從龍,又何嘗不是勸解自己?只可惜賀從龍這樣的人,要是兩句話就能夠點醒,江湖上就沒有莽夫了:“聖公,我實在是想不通,咱們為什麼非要走?此間我們明教經營了多少年,就這般輕易放棄了,恁就不心疼?”

 “誰不心疼?可首先你要留有命在,才能心疼!我們若是不走,難道留在兩浙給梁山泊當擋箭牌?”

 一直沉默的陳箍桶,在方臘身上看出些不好的苗頭,這是教主有些搖擺的具體表現,他不能任由這種苗頭髮展成關鍵時刻的當斷不斷,五心不定是會壞大事的,只見陳箍桶當即出言道:

 “梁山泊禍水東流的功夫若是自稱天下第二。誰敢居第一?當初明明在東京行刺了官家,這等彌天大罪要說是逃不脫了罷?可結果呢!結果朝廷集結的征討大軍,硬生生被他轉移視線送去河東了,最後風生水起田虎成了奄奄一息的死虎。帶著殘兵敗將東躲西藏,惶惶如喪家之犬!賀教頭,咱們眼下若再不走,難道要等著他梁山泊來禍害?這兩浙向來是朝廷財稅重地,一丁點火星就足以讓滿朝側目。咱們還待在這裡,等著成為第二個田虎麼?”

 從來沒有人跟賀從龍把話說得這麼透,雖說這麼大冷的天,賀從龍聽完後卻渾身冷汗直冒,“箍桶你說的是實情?王倫那廝手段端的如此歹毒?!田虎好歹也是席捲河東的大豪,難道就恁地被王倫玩弄於股掌之間?!”

 陳箍桶心中冷笑一聲,並未在意賀從龍的感慨,因為他的話雖是對著賀從龍說的,眼睛卻望向其實同樣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方臘:

 “王慶這廝向來是梁山泊的鐵桿小弟,平時王倫叫他作甚他便作甚。比狗都乖巧!此番卻為何投宋?還不是怕田虎的悲劇在他身上重演?梁山泊要遮風擋雨,必然會拆掉別人家的門板,跟他好得穿一條褲子​​的王慶尚且狗急跳牆,咱們明教就更別抱僥倖了!”

 其實陳箍桶也不願無端揭開這道綠林傷疤的,王慶的招安就是大宋綠林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想這王慶是什麼人?說他這大半年來在江湖上的風頭隱然蓋過沉寂下來的梁山一點都不誇張!這人不但壟斷了京西,荊湖路的私鹽買賣。還在朝廷征討田虎之時,多出奇兵,連連滋擾官軍後路,更彰顯出其深計遠慮的行事風格。而後,幾乎同時攻陷京西七郡的大手筆。更是讓江湖上的好漢多了許多茶前飯後談資。要知道這種壯舉可不僅僅只限於“運氣”二字,能與之比肩的豪舉也僅有公開舉旗後的田虎能趕得上,就連之前風頭正盛的梁山泊,也並不曾在極短的時間內打破王慶的記錄。處處可見此人鋒芒。

 誰能想到,這樣的人居然投降了朝廷!毫不誇張的說,他被招安絕對是大宋綠林的旗幟性倒塌事件,沒想到田虎大夢一場,最先醒來的居然是這個王慶。如今四寇實亡其二,大宋綠林危矣。

 “王慶投靠朝廷。竟然是受王倫逼迫?”賀從龍倒有主人翁精神,見說直驚呼起來。

 一驚一乍的賀從龍並未入方臘之眼,他卻是在思量陳箍桶再次點明此事的意義,又如何能不明白對方是藉機勸解自己要下定決心?當下只聽方臘長嘆一聲:“從龍,此乃關乎我明教生死存亡的大事,別的話也不必再說了!你理解也要理解,不理解也要理解!”

 方臘語氣如此堅決,賀從龍哪裡還敢置喙?當下順著新晉散人陳箍桶的話獻計道:“梁山泊既然如此可惡,咱們為什麼不先下手為強,就如當年栽贓田虎般,打著他的旗號鬧他一通?”

 方肥苦笑一聲,道:“王倫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我們鬧他,正好落在他的手裡,反過來他再鬧咱們一回,何苦來哉?他本來就是官家的眼中釘,咱們鬧不鬧朝廷都是要剿殺他的,何必再授人以柄,惹個不死不休的結局?再說了,如今江湖中就剩他和我們兩路人馬,如果不帶感彩的話,我還真希望他們能多扛朝廷幾年,這樣我明教才有發展壯大的時間!”

 “罷罷罷,就讓這廝再囂張幾天!”賀從龍終於體會到幾位教中高層的苦衷,明顯落井下石的機會,卻硬是不能下手,反而還只能遠遁他鄉,逃離這是非之地,說來真是讓人心中窩火。在如此恥辱面前,馬金溪的那點破事,還真是提不上檯面來。

 “聖公要保重身體,千萬不要被這廝們氣壞了身子,想我教中數十萬弟兄,都還指著聖公恁拿主意呢!”轉過彎來的賀從龍這時反倒勸起方臘來。

 一絲苦笑浮現在方臘面上,揮揮手打發賀從龍下去傳令去了,此刻他目視崎嶇的前路,不禁苦由心生:

 “王慶啊王慶,你真是活得太聰明了。你這一洗白,不單坑了梁山泊,連我方某人亦吃了你的掛落啊!”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1-20 02:13
第八一九章 田虎垮台帶來的連鎖反應(八)

 這世上的事,但凡有人愁悶欲死,必然有人喜形於色。比如咱們這位主宰大宋國運的天子,最近便是處於睡著了也能笑醒的狀態,直叫陪寢的妃子無不感慨,陛下終於走出太尉橫死的陰影了。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高強日漸尖銳的聲調宣布了這場朝會的開始,趙佶笑容可掬的望向朝中眾臣,打心眼裡盼望,能再來幾份吉報延續自己上佳心情。

 果然是大國天子,洪福齊天,連“禍不單行,福無雙至”的老話都在他這裡被破掉,只見這時樞密院的王襄王同知上前啟奏道:“奉旨招安的京西王慶一夥,已於昨夜抵達鄭州境內,現有此人奏摺拜上,還請陛下預覽!”

 “喔?沒想到咱們童樞密的這位女婿,竟來得如此之快?快呈上來讓朕看看!”

 趙佶臉上的笑容如菊花綻放,殊不知此時蔡京、蔡攸父子已經黑了臉。雖童嬌秀失踪之後他們還“傻裡傻氣”的花費無數功夫去尋人,但自打他們發現與蔡家緊密關聯的風言風語開始在東京官場傳播時,這對原本相互猜忌的父子倆難得心齊了一回,當庭廣眾之下宣布將這個敗壞門風的媳婦兒逐出家門。

 就為了此事,童貫還曾上門興師問罪討要法,一時間鬧得是蔡府上下雞犬不寧。後來童貫之所以同蔡京鬧得那麼僵,此事絕對是導火索之一。

 話就這麼個丟人現眼的惹禍精,現在卻要帶著她的野男人大搖大擺回來了,怎能叫蔡家父子不氣?要不是趙佶態度鮮明的,在此事上站在正在前線替他“搶”錢的童貫那一邊,不定這對父子早已將那姦夫王慶扼殺在金光大道前段的起上了。

 且這時趙佶從高強手上接過王慶的奏摺,一目十行的瀏覽了一遍。笑了笑道:“這一手字,還要下功夫啊!”

 蔡京的門生故吏盈滿朝堂,蔡攸又是官家跟前自成一派的紅人,巴結他們父子的人不少。這兩位同時厭惡的人,自然不用他們親自出手料理。這時官家不過隨口感慨一句,便聽有人出班奏道:

 “王慶從前不過開封府的區區副牌,識得什麼文字?陛下肯納此獠進京,皆因陛下的氣度遠勝虞舜,只可惜此人之才當真不堪大用,還望陛下慎用之!”

 這已經是公然跟童貫唱反調了。童公公雖然此時人不在朝廷,但並不代表他在朝中就沒有代言人。就在此時他的黨羽準備組織言語發起反擊之時,一個重量級的人物發話了:

 “開封府的牌軍怎麼了?豈不聞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倘若這些人遇上閣下,只怕終其一生,都難以出頭罷?”

 這幾句話雖然不上重,但剛剛“狙擊”了王慶這位當朝吏部侍郎竟然不敢還以顏色。話還要到這位替王慶話的老臣身上。

 其實在趙佶這一朝,有個非常有特別的現象,那就是朝中不單單有蔡京、童貫這樣權傾朝政的重量級奸臣,更不乏梁師成、楊戩、王黼、朱勔、李彥這樣次一級。又或者是候補重量級奸臣,他們時而勾結,時而內鬥,把大宋朝堂弄得是烏煙瘴氣。奸邪遍地。

 而剛剛出言嘲諷蔡京黨羽的,正是當朝太傅楊戩,作為自成一派的大太監。他要真硬起來敢搞蔡京的鬼,又豈把蔡京的狗放在眼裡?只聽他繼續打擊道:

 “你倒也知道吾皇聖明遠勝虞舜,難道就認定官家識不得草莽中的英雄?高俅高太尉不就是因吾主慧眼識珠而發掘出來的忠臣、良臣、純臣?這吏部怎麼自程尚書走後,盡出來些不成器的人物撐門面?”

 到底是揣摩趙佶多年的老人了,高俅這個比喻一打出來,幾乎當場就讓趙佶的感情傾向於楊戩這一邊,頓時只聽官家道:“太傅所言有理,朕至今仍常常追思高愛卿!不過高愛卿的字,可比這子強多了!”

 “王慶的本事自然是及不上太尉的!但這子效忠陛下的一片忠心,卻並不讓太尉半分!”楊戩這些年因為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一般是不肯為誰誰誰站台的,但是這回為了王慶,他也算是豁出去了。不光看在王慶孝敬的一百萬貫金珠的面子上,畢竟童嬌秀還是他的外孫女哩,誰奸臣就六親不認了?(童嬌秀的親生母親是楊戩從家族中過繼來的女兒)。

 楊戩到“忠心”,趙佶就想到一個“錢“字上面去了,當初田虎派人偷襲京西七郡,聽半路讓人給劫了,劫他的這個人,就是王慶。這回招安,他還真把這筆錢如數拿了出來,整整一千萬貫金銀啊,肯定比那七郡庫存的錢糧只多不少,但這人眼睛都不眨,居然全部納還給了朝廷,還是悄悄入的他皇家的內帑!

 眼下整個外朝都不知端倪,直等著明日從正常途徑過來的那兩三百萬貫錢糧曝光,可以整件事做得是人不知鬼不覺,這子當真會辦事!

 猛然想到自己突然多了一千萬貫私房錢,趙佶不自覺間,已然是滿面笑意,他暗暗得意的想道:以後再修明堂建宮舍,也不怕那些不長眼的瞎叨叨了。

 不過,沒曾想趙佶剛剛進入狀態,便被身邊低泣之聲拉了回來。

 堂堂朝會之上,怎會有人哭泣?趙佶納悶一掃,發現竟然是自己的貼身跟班高強在那裡落淚。趙佶“哎呀”一聲,不但沒有怪高強殿前失儀,反而對眾臣道:“起太尉,倒叫咱們衙內觸景傷懷了!”

 高強是個會作的人,聞言跪倒在這位輕佻天子跟前,此時還來勁了,直嚎咷大哭起來。趙佶此時表現出極富人情味的一面,居然十分耐心的勸慰了他幾句,高強也是半真半假,恰到好處的收起嘴臉。幫趙佶營造了一回知心天子的形象。

 “高愛卿放心,朕一定替你父親報了此仇!到時候朕取了王倫的首級,親自祭奠老高愛卿!”趙佶這個藝術家難得一回態度如此強硬,看來在他心中,王倫已不僅僅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還是他趙佶的私仇。

 高強聞言自然是山呼萬歲,感激趙佶給他做主。放著他那個便宜老爹且不,他之所以變成閹人,皆拜那王倫奸賊所賜!

 “高愛卿,這胡春、程子明之名。你可聽過?”趙佶不經意間,金口中冒出兩個名字來。

 高強吸了吸鼻子,心道一聲“來了”,裝模作樣的想了想,道:“回禀陛下,這兩位原是先父手下大將,不慎被奸人李助迫入綠林,不知此番是不是跟王慶一起請降?陛下,聽這兩人武藝高強。如今國家正是用人之際,對他們能回歸朝廷,人替先父深感欣慰!”

 高強不知道梁師成為什麼連夜派人過來打招呼,但梁師成是他們高家的老關係了。就算當初高俅死了,梁師成對他也十分不錯,高強雖有心想拿這兩個叛將洩憤,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果然趙佶聞言。一陣大笑,直誇高強有其父風範,這時蔡京的眼睛就瞇了起來。趙佶此舉與其是關心高強,還不如是替王慶轉圜,官家居然肯如此為王慶話,看來這個人是暫時動不了他了,當下暫時按捺住了整治此人的想法。唯獨蔡攸不忿,奏報導:

 “啟奏陛下,王慶本人雖然有樞相與太傅兩位重臣作保,但此人嘯聚山林數年之久,部下皆粗野恣肆之輩,陡然開赴京師首善之地,恐其驚擾百姓,危害治安。臣以為,不若命王慶單騎入城,先將他手下兵馬交予段常太尉接管……”

 蔡攸這是仗著他和趙佶的特殊關係,做著最後的努力。畢竟王慶大搖大擺帶著兵馬進京,第一個丟臉的不是他那個傻兒子,而是他這個做公公的。雖如今趙佶對王慶的態度已然是連瞎子也看得出來,但他偏偏逆風而上,即便他的父親此時已經退縮了。

 他認為自己是有這個本錢的。

 蔡攸雖是蔡京的長子,但他能接近趙佶卻並非靠他的父親的權勢。此人要說還真是個燒冷灶的高手。在皇帝還是端王,並不知道自己要做皇帝時,蔡攸便常常創造與趙佶偶遇的機會,而且每次見面都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久而久之,就引起了端王的好奇心,問​​左右僕隸這少年是哪家的公子,左右:“是蔡承旨的兒子。”端王便在心中暗記其人。

 就因為這個冷灶燒得好,蔡攸跟趙佶日後好到什麼地步呢?好到蔡攸在趙佶面前連番請旨,要誅殺蔡京的四兒子,他蔡攸的親弟弟蔡眥。

 憑著這份底氣,蔡攸豁出去了,想盡千方百計也要先除掉這廝羽翼,將來如果有機會,還要除掉這廝!

 可惜,他高估了趙佶對他的信任,至少在這件事上的信任。

 “蔡卿,你多慮了!王慶朕是要單獨見見的,但如此行事,朕認為不妥。畢竟天下匪患未平,咱們如此對待招安之人,如何顯示朕的誠意?”趙佶無意識的記起高強的疙瘩,卻有意識的忽略了蔡攸的痛處,態度已經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

 蔡攸聞言一陣氣悶,正待再言,不想蔡京到底是不願見兒子犯倔撞牆,出班奏報導:“陛下如此善待草莽失足之人,足見吾皇雅量,老臣欽服。此番陛下既然有意召見招安頭目,是不是連宋江一併召見?”

 蔡攸聞言,耐人尋味的望了蔡京一眼。到底是老頭子,無愧老奸巨猾啊!他這是打定了主意,既然無法阻止,那麼就在其中撈好處!

 “噢!宋江啊!愛卿若是不提,朕倒是忘了!聽他還是大名府的梁愛卿舉薦的人才,在田虎腹心處當了一年細作對罷?他現在人在何處?”

 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趙佶見蔡京提起這宋江,倒是勾起了他的心思,聽這人原是濟州吏,那濟州卻不正在賊穴梁山泊邊上? !

 想此人不但生於梁山,又投賊好幾年了,無疑是最為了解王賊之人。只要有他在,便如同洞悉了梁山的關竅,將來還怕不一戰而勝?都什麼天下四大寇王倫居首,如今田虎授首在即,王慶已經降了,到時候齊剿滅田虎的精銳大軍,又有王慶和宋江這兩支歸附的賊兵打頭陣兼帶路,還怕此寇不平?梁山不靖?

 侍立在趙佶身旁的高強見皇帝突然沒聲了,不由扭頭看了一眼,哪知頓時打了個寒顫,原來趙佶臉上一直洋溢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刻骨的寒意,高強還從來沒見寬厚的趙佶如此之冷,就在他暗暗琢磨這宋江是不是得罪過官家時,卻聽趙佶怒而起身道:

 “不管他在何處,速速宣來見朕!”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1-21 02:25
第八二零章 誰都沒閒著

 任何一位統帥,無論其英明或是昏聵,都會盡力避免一個局面的發生,那就是兩線作戰。

 但是,萬事皆是相對而非絕對的。作為家大業大的宋國朝廷,雖然有十多萬精兵在西線和夏國形成戰略對持狀態,卻仍然能毫無壓力的騰出手來,另由樞密使童貫組織一支二線西軍,對河東的反賊施以泰山壓頂之勢。

 不得不說,這就是底子厚實的好處。眼下梁山泊雖然發展可謂神速,傲視大宋綠林已是一覽眾山小的境界,但離擁有這種雙線國戰的實力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此時只能以大宋境內的全線收縮,來換取高麗戰場上的全力以赴。

 不過,梁山泊兵精將猛終究不是吹出來的,就在大宋局勢朝著朝廷有利的一面發展之時,同樣,高麗的局勢也朝著對梁山泊有利的一面快速發展著。

 ……

 “什麼,我沒聽錯罷!明天發起總攻?咱們不當拾牛糞的放牛娃了?”縻貹誇張的叫道。

 類似今夜這種戰前會議開了無數遍,主將蕭嘉穗所下的軍令不是讓主力佯攻,便是命高麗僕從軍打頭陣,再不就是讓堂堂正規軍滿世界收集投石機所需的石彈。只因為軍士們彎腰搬石頭的模樣,很像拾牛糞的放牛娃,所以大家常常以此自嘲。

 蕭嘉穗知道自己這些天是把這些嗷嗷叫的漢子給憋壞了,

 但作為方面主將,他從來沒有幻想過靠一兩次衝擊就能將堅城平壤收入囊中,因為這種敗家式的揮霍打法,絕對不是他蕭嘉穗的風格。

 在這月餘時間裡,他屢次採取試探性、消耗性的攻擊。連續並持續的消耗著對手。且先不說守城方的損失,光那支王倫為西路軍所配備的高麗僕從軍,不到十來天就被耗殘。如今他在手上的活躍的那支僕從軍,乃是都護府兵曹的史參軍單獨為他重新組建的一支“加強版”隊伍。

 損失了這麼多人。如果沒有夠分量的收穫,那他蕭嘉穗就不該叫“病藥師”,而該叫“假藥師”了。如今,西路軍所轄的四支步軍都在僕從軍的掩護下,皆已熟悉了攻城戰的各種套路。而正因為有漢軍參與協同作戰,再加上攻方砲石全面蓋過守方,竟叫守軍的損失遠遠高於攻方。以至於那支被洗了腦的天遣忠義軍,已經開始派督戰隊上牆鎮壓背棄“信仰”的潰逃守兵了。

 此刻。蕭嘉穗向下壓了壓手,待哄笑中的眾將趨於平靜,介紹當前的形勢道:“平壤以北的軍事要地,十之七八被咱們東路軍馳援而來的兄弟隊伍攻佔,目前漸成合圍之勢!也就是說,只要咱們明日攻下平壤,高麗的戰事便徹底進入了掃尾階段!是以此戰意義極為重大,還望各位兄弟拿出自己的真正本事來,不要將來等到論功行賞之時,再怨軍政司不公!”

 “要立功。也得都護哥哥給咱機會才行!像我們馬軍,攻起城來,哪裡用得上?步軍的哥哥們若不拿下城門。咱們不也只能乾看著?有勁也使不上​​啊!”龐萬春的副將雷炯攤著手道,眼神用力的在蕭嘉穗面上使勁。

 也許是開始奏效了,只聽蕭嘉穗面色肅穆道:“諸軍稍候,步軍眾將聽令!孫安、欒廷玉、卞祥三部,明日一早,由西城發起攻擊!記住,你們和攻打北城、東城的的僕從軍一樣,都是佯攻,注意保存實力。縻貹……”

 “在在在。我在哩!”縻貹聽到自己的名字沒有跟佯攻的人放在一起,頓時躍躍欲試起來。就在眾將幾乎“冒火”的眼神中。只見蕭嘉穗不為所動道:

 “山地軍由南面地道發起攻擊,切記。你們軍的使命是奪下南門,以供馬軍入城!”

 此時在他麾下的四支步軍中,比縻貹猛的人不是沒有,比縻貹智的人也不是沒有,但隊伍的總體實力高過山地軍一籌的,卻還真是暫時沒有。

 縻貹是梁山起家時期的老頭領了,雖說中途跟袁朗分過一次家,從步軍第二軍跳到步軍第六軍,但其手下兵卒中老兵的比例,卻是另外三位上山比較晚的頭領再如何眼紅,也羨慕不來的。

 “地道!地道挖好了?怪不得不用我們佯攻掩飾動靜了!”縻貹聞言吃了一驚,繼而大喜道,“等打下平壤城,我請陶宗旺這小子喝酒……喝透瓶香!”

 有人歡喜有人愁,只見山士奇、孫新等人無不氣惱的望向春風得意的縻貹以及解珍解寶兄弟,這時馬軍的魏定國、彭玘等人已經開始用急切的眼神催促蕭嘉穗再次下達軍令,蕭嘉穗略微停頓片刻,仍舊是一臉嚴肅道:

 “馬軍徐寧部、張清部做好準備,只待縻貹奪了城門,迅速搶城!盧俊義部配合西城步軍行動,若是地道失效,南城攻勢受阻,那麼攻打西城的隊伍立刻由佯攻變為主攻!”

 一聽這個佈置,三位一臉沉重的步軍主將瞬間都笑了起來,只聽卞祥道:“縻貹兄弟,你那些人是哥哥欽點的山地軍,鑽地洞不是你的強項,若是不行時便說一聲,弟兄們幫你鑽狗洞去!”

 “是啊,就讓咱們跟你換換,貹哥你是山地軍,爬城牆不是很起勁麼!”欒廷玉的高徒山士奇也湊起熱鬧來。

 “去去去!”縻貹雙手亂擺,好似趕著蒼蠅“我們是山地軍不假,可我們是步軍出身!鑽個地道算什麼?再說了,兄弟我當年在山裡作獵戶時,什麼洞沒鑽過?”大哥發話了,解氏兄弟自然不甘人後,紛紛現身“還擊”,甚至當眾放出豪言,只要工程軍的地道不出問題,山地軍拿不下南門願自領軍法。

 最後直到蕭嘉穗咳嗽幾聲,兩面才算告一段落,龐萬春“可憐巴巴”的望著蕭嘉穗,道:“主將,你看他們說得恁地熱鬧,你只是抿著嘴笑,莫不是把我們給忘記了?”

 蕭嘉穗見說又笑了,繼而道:“花榮、龐萬春聽令!命你部在城外四周巡哨游擊,但凡有潰兵逃出城來,統統給我截住了!別怪我事先不跟你們說明白,說不定最後弓奇這條大魚,就在裡面!”

 花榮、龐萬春的隊伍是馬軍中組建最晚的一支騎兵,目前還不太適合打硬仗,不過他隊伍中卻不乏善射的好手,讓他們幹這種活計,既發揮了優點,又避開了缺點,還可以趁此機會好好練兵。

 不過,這種蕭嘉穗認為客觀的安排,在龐萬春看來卻有些不大得勁,畢竟山寨主管軍事的軍師不太看好自己隊伍的戰鬥力。不過花榮卻毫無二話,當即抱拳領命。相對於那些草莽出身的頭領,他是個令行禁止的純粹軍人,主將怎麼說就怎麼辦,根本不存在挑三揀四的情況。

 蕭嘉穗欣賞的朝花榮點點頭,隨即望向帶領第二支僕從軍前來助戰的蕃落軍副將蘇定,很是放心的說道,“蘇將軍,僕從軍那邊,我就全權託付給你了!”

 “末將領命!”蘇定出列應了一聲,便沒言語了,他現在為人處世和史文恭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得,奉行“多做少說”的處事信條,一直是西路軍帳下最為低調的將軍,比唱配角的轟天雷凌振還要低調。

 隨著山寨的飛速發展,攻城戰已經成為梁山泊坐大之後繞不開的一種戰爭形勢,而原本隸屬於守備軍麾下神機營,也在這種前提下成功升級為神機軍,只見都統制凌振主動問道:“今晚還要不要繼續滋擾守軍?”

 “當然!留足明日攻城所用的石彈,剩下的儲備,今夜分時段全部給我打出去,我要守軍沒有辦法合眼!”蕭嘉穗決絕道。

 凌振暗道蕭嘉穗這是準備滅此朝食啊,可戰爭的勝負,並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此時城中守軍的數量依舊是己方的數倍,並且未見明顯頹勢,當真那麼好打?將希望寄託在一條地道上,凌振認為不大妥當!當下進言道:“都護,這不像你的風格啊!不是小弟嘴臭,咱們……是不是留點備用的石彈?”

 蕭嘉穗笑了笑,心道山寨知我風格者,只有一人爾。當下也不解釋,只是拋出一個重磅消息道:

 “各位兄弟只怕尚且不知,京西的王慶,已於數日之前,在伏牛山上公然亮明旗幟準備接受朝廷招安,咱哥哥的師兄金劍先生已經當眾同他割袍斷義,目前輾轉數寨之間,召集不願招安的頭領,準備前往梁山聚義!”

 這個消息不啻於引爆了一枚霹靂火球,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縻貹想起當年在荊湖的那一幕,怒道,“幹!就這樣的人,也敢逼我入夥!”

 “這代表什麼?代表朝廷在京西已經沒有了後顧之憂,只等平定了田虎之亂,立馬可以集結隊伍攻打咱們梁山!所以,我們如果不能迅速結束在高麗的戰鬥,留在大宋的弟兄們將會獨自承受巨大的壓力!”

 蕭嘉穗表情嚴肅的環視著帳下群雄,著重強調了此戰的重大意義。但其實,他此刻真正揪心的並不僅僅是眼下一城一地的得失,他真正擔心的,是弓奇這個人,有沒有可能演變成高麗的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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