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水滸求生記 作者:他來自江湖(連載中)

 
s6149 2014-10-4 02:09: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05 896502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2-16 02:51
第八四一章 雄主面前表雄心

 滿堂寂靜。

 絕對的滿堂寂靜。

 縱是再桀驁不馴的人,面對梁山泊這份強勢無比的大名單,也變得和藹可親人畜無害起來。這伙單獨拿出來完全能夠重組成為大宋綠林新巨頭的勢力,就這樣化歸梁山泊的汪洋大海中,連個氣泡都不成泛起。

 此時梁山泊,或者說是王倫,在展現霸氣的同時,所釋放出來的誠意,也早已折服了在場九成九的新人。

 之所以說是九成九,而不是十成十,並非出於保守。而是現場,真有一個人,提出了他的異議。

 “阿彌陀佛!”

 這個特例就是智真長老。只見他突兀的站起身來,將纏滿佛珠的雙手合十,懇求道:“施主!老衲老朽了,留在此間無非靡費錢糧,還請施主放老衲西歸故土!”想他是個出世之人,又是當世少有的高僧,梁山泊再如何興旺,對他來說,皆是浮雲,如何肯攪到塵埃中來?

 “釋家雖講求出世,卻還講求普渡眾生,講求大無畏精神。昔日玄奘長老不畏艱難萬里遠足求取真經,鑑真長老為傳播教義私渡東瀛,此間奧義,我想同為高僧的智真長老並不難理解。小子雖是後進書生,卻也想在專門的時候,與長老探討一二!”

 智真長老的反應早在王倫的意料之中,他有足夠的把握說服此人。讓高僧選擇是渡人還是渡己,簡直是個偽命題。王倫早已牢牢佔據了道義的制高點。

 果然智真長老聽到這兩個人名。面色便立時凝重起來。都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智真長老突然有種預感,五台山……怕是回不去了。

 “這大和尚,好生不識抬舉!釋氏尊者那就是這都護府裡的佛家領袖,元帥恁地看重他,他偏還惺惺作態。是何道理?!”原朝廷舊將韓天麟實在看不下去了,偏過頭去,跟身邊的周信抱怨道。

 “說得就是!今兒這場面,輪得到這和尚說話麽?!他就是個添頭,可別叫他一個人,壞了咱們在場幾十個人的好事!”周信此時的心態比韓天麟只急不緩,眼下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我那佛爺!今天你就是個搭頭好不好,冒出來充什麼大頭蒜?天可憐見,他們這十個難兄難弟終於窺得一線生機。看看就能官復原銜,若是叫這和尚橫生枝節給攪和了,還不得鬱悶死? !

 就在韓天麟和周信竊竊私語的同時,李明也跟身邊的陳翥、馬萬里也議論起來:“我就知道,連丘岳和周昂都留他們性命,怎麼可能其他八個節度皆戰死了!從始至終都只有荊忠一人的屍體。我早該猜到這七位老妖怪都被他們留下了!”

 “唉!梁山泊寧願養著這七個人。也不肯叫他們有絲毫為難。如此再看田虎和官家,簡直……” 陳翥搖頭而歎,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兩位老哥,咱要不要起身表個態?這和尚太煞風景了!”馬萬里徵求意見道。

 李明和陳翥兩個都是要臉面的人,當著這麼多江湖草莽的面裸表忠心,多少還是有些顧慮的,哪知他們這一猶豫,卻見酆美和畢勝已經起身了,用高八調的聲音道:“末將乃是走投無路的人,幸蒙元帥不棄收錄!我二人來日一定洗心革面。情願與元帥執鞭墜鐙!”

 說到底,新人們到底還是大場面見得少了。此時要不就是被超出預期的消息震暈了頭腦,要不就是就暗暗心喜,此時誰想到去踩著智真長老上位?

 見狀,竺敬和倪麟對視一眼,雙雙起身,道:“哥哥不嫌我二人出身骯髒,反如此信任,小弟兩個,就是粉身碎骨,也難得相報!將來一定盡心輔佐魯提轄,為哥哥驅馳!”

 原來還可以這樣!

 賀吉暗惱自己沒什麼見識,居然恁地遲鈍,只見他一捅陳贇,後者如彈簧般跳起,起身便大罵道:“老子原想作個忠臣,無奈卻被大哥賣了!當初我一意與王倫哥哥為敵,是小弟瞎了狗眼!誰想此時哥哥不但不怪我,還如此重用我,小弟嘴巴笨,就不說什麼了。將來哥哥就是叫我去死,我也沒有半個不字。但是說好了,你卻不能再來一齣,去投降那勞什子朝廷!”

 當真是話不能多啊!賀吉見陳贇弄巧成拙,忙起身補救道:“哥哥就是朝廷,朝廷就是哥哥,將來還投降什麼朝廷?!兄弟你瞎說什麼!”

 這兩個一“唱”一“和”,頓時引發哄堂大笑,這時李助卻沒有像往常那般喝斥陳贇,反而替他分說道“這個兄弟就是受了點刺激,心裡總是憋著一股氣。要說平時,還是很沉穩的!”

 “謝寧兄弟,雖然咱們都是京西出來的,但說實話我跟你不熟,將來一定不能扯我後腿!”哪知此時陳贇豁出去了,不管不顧道。

 作為在場最出乎大家意料之人,謝寧不亢不卑,不喜不躁,起身朝王倫抱拳道:“哥哥想必為小弟擔了不少責難,大話我也不會說,就表個態罷!小弟日後定不會讓梁山泊主慧眼識人的美名,在我身上破了!”

 瞧這話說得,完全透著一股狂勁!

 眾人見狀不禁交頭接耳起來,這個謝寧的名頭實在生疏得很,連他們一夥從京西來的人都不識得他,此時居然魚躍龍門,竟叫梁山泊以他為首,獨設一軍。這人到底能和杜壆相提並論麽?

 眼下他的實力還真看不出來,但運氣卻是絕佳的,真不知出門是不是踩了狗屎!眾人不禁紛紛看向自家鞋底。

 “借謝寧兄弟一句話,我們四兄弟也不說什麼大話,哥哥只要信任我們,我們就絕不會給哥哥抹黑!哥哥就是要捉海中蛟龍下酒。我兄弟也豁出去了。下海去捉!”危招德四兄弟接到任命雖然不意外,但等到此時真正宣布,四人還是激動非常的,雖然老二張經祖出人意料的調去了浪裡白條張順的手下任職,但這位乃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好漢,並不辱沒二弟。

 出任梁山軍正、副將的幸運兒們紛紛表態,李雄和顧岑又怎肯落下?想他們倆個武藝一般。統兵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才能,這一點從周圍投來的羨慕卻又不服氣的眼神中就可見一斑。此番能躋身梁山泊野戰軍的統制官,真是天上掉下隔夜的炊餅,直將兩人砸得暈乎乎的。

 “這狗東西,繼續狂啊!繼續得意啊!看他還跳不跳得起來!”孫琪回顧身後的趙貴冷笑道。

 “這老小子也就是個馬骨的命,還真把自己當千里馬了!也不知道他就是個笑話!”趙貴接言道。兩人的目光落到不遠處呆若木雞的范權身上,不屑的神情躍然於臉上。

 范權早已呆了,從吳用最後一刻念到他的名字起。想當初他在田虎手下可是堂堂樞密院副使啊,雖然​​到了梁山難免會縮水。怎麼會縮到連個官職都撈不到?錢啊,宅院啊,現在他要來有什麼用?就說憑他從河東帶來的私囊,又怎麼會看上這筆“小”錢!

 小人失落,必會在更失落的人身上找回安慰。范權把“寄託”全放到了李天錫身上,堂堂丞相去幹個抄抄寫寫的書辦。也是夠倒霉了。范權心中頓時平衡起來,起碼他還有男爵傍身,這可是梁山泊裡頭一份吶!

 誰成想,范權找慰藉實在是找錯人了,人家李天錫此時不但一點也不鬱悶,反而心中狂喜。作為一個有著強烈政治抱負的人,他深知這個安排的重要意義!

 別說去當王倫的貼身書吏了,就是去給王倫當個馬夫,那也是絕好的機會!還能藉此徹底洗刷掉身上田虎系的印跡,明明就是天大的好事。這廝們都是什麼腦子!還同情我?拿個太守跟我換都不幹!

 後來。大家都醒悟過來,各分寨的頭領們搶在團練使們之前紛紛表態了。照說他們的安排實屬眾人中最低的,但魯成、鄭捷本就是劉敏的結義兄弟,去月坨島豈會有異議?而薛贊,耿文本就是李助手下的老人,跟了軍師的侄兒,與跟著軍師不還是一樣麼?就算現在看似低於團練使,但將來有軍師照應,一切都還說不定呢!

 就連分到撲天雕李應手下的韓蘩,班澤也相續出聲表態,雖然他們或多或少有些許委屈,但只要大哥、軍師得勢,他們還怕沒有未來?牛庚、冷寧的上升軌道,就是他們最好的參照物。

 其實蔡福、蔡慶兄弟倆也想說大話表忠心來著,可見王倫和聞煥章的目光壓根不往他們身上落,就沒了底氣,只好低調道:“多謝主公不殺之恩! ”

 見被人見縫穿針搶了先,團練使們不樂意了,只見諸能起身道:“小弟雖然沒十分本事,卻定不敢叫倭寇再犯濟州島!”

 他不表態還好,這番話一說出來,頓時把眾人的目光吸引到朱仝、雷橫的身上。大夥議論紛紛,有知道朱仝走麥城因由者,便在下面普及開來,眾人一聽凜然,暗道將來可千萬要以這倒霉催的為戒。

 “哥哥,我寧願還去養馬,若能換得你無罪開釋便好!”雷橫赧顏的看著朱仝道,話說一年前這位哥哥還是高高在上的兵馬都監,而自己是個被發配的人,現在好了,完全調了個個兒。他已經貴為伏虎軍的統制官,而朱仝淪為區區騎將,真是一年河東,一年河西。

 “我犯下的罪過,跟你有什麼關係?那島上許多都是咱們鄆城來的老鄉,要不是你,還不知釀成什麼後果!”朱仝一聲長嘆:“我既有這個罪過在身,若不洗刷乾淨,就是歸隱亦是罪人!”

 朱仝說完,迎著眾人怪異的目光,沉聲道:“哥哥就是不啟用我,小弟也要請戰復出!”

 有難兄,就少不了難弟。眼見朱仝都被啟用了,而王倫卻始終正眼也不肯來看自己,蕭讓無比失落,下意識往聞煥章看去,等發覺對方的目光也是有意無意的避開自己時,蕭讓徹底慌了。

 “不瞞諸位說,我梁山泊眼下雖然打開了來之不易的局面,但殺機已現苗頭!西有大宋視我等為眼中釘,肉中刺,北有將契丹人打得奄奄一息的女真人磨刀霍霍,東南又有嗜愛偷襲的倭人掣肘,可謂面臨著泰山壓頂般的威脅!”

 王倫毫不掩飾現下梁山面臨的困局,高聲道:“在此生死存亡之際,我希望大家拋開門戶之見,徹底將自己看作一個真正的梁山人,用自己手上的刀槍,為自己、為梁山拼出個未來!在此,我向大家保證,我王倫亦會對大家一視同仁!有功賞,有過罰!如果現在誰害怕了,趁早說出來,我王倫不說二話,便請他在這漢城府做個富家翁!但我會帶領我的生死兄弟,在這個風雲際會的時代,殺出一條血路來!”

 “哪個孬種想退縮了,站起來說一聲,我李明求你件事!將來我戰死了,還請你來給我收屍!”李明拍案而起道。話說這八都監雖然武藝都不怎麼樣,但他們在原本軌跡中卻無一例外都是戰死的,這一點足以對得起他們軍人的身份。

 經過短暫的寂靜,滿堂炸鍋,只見無論出身朝廷,還是出身草莽的群雄紛紛炸起,四處望道:“孬種呢?麻煩站起來一下!”

 范權見不少人居然朝他望了過來,不由在心裡暗罵:“你們都他娘的兀自站著,還裝模作樣的找誰呢?”

 不過罵歸罵,他突然覺得作個富家翁還真是個明智的選擇,最後拿定主意,安安靜靜的裝著鵪鶉。

 “既然沒人肯退縮,大家就是我王倫信得過的兄弟了!待我分別跟各位兄弟談話以後,大家便可前去上任了!具體事宜,等天錫的通知!”王倫環視群雄道,李天錫聞言大喜,頓時進入角色,起身跟群雄見禮。

 這時只聽王倫又說了幾句,便請大家都去赴宴。眾人一反剛來時的忐忑,氣昂昂的出去了。就在這散場之時,王倫回顧站在左右的聞煥章和李助兩大軍師道:“把他也憋得差不多了,該去會會這個老朋友了!”

 李助見說問道:“師弟這個老朋友,可是田虎這廝?”

 王倫點點頭,道:“眼下三國不約而同來夾攻我梁山泊,無論如何我也要先黃其一路!而這個關鍵的人選,就應在這頭死虎身上!”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2-17 02:26
第八四二章 賣好,要當面!

 “太上皇,太上皇,終於見到恁老人家了!兒臣恭迎、跪迎父皇!”

 自打在海外荒島上被繳械之後,田虎盼天盼地終於盼來了王倫的身影,一見面哪裡還顧晉國偽皇的威嚴,跪倒在王倫腳下便不肯起身,就差沒有個狗尾巴拿出來死勁搖晃了。

 見狀,站在王倫後側的李助眉頭皺起,心道天下還有比這廝更無恥之人麽! ?露出獠牙時連王慶都恨不得嚼碎骨頭一口吞了,此時被師弟下了他的獠牙,又好似又徹底沒了骨頭。想那河東、河北的百姓真是冤大了,居然被這麼個東西禍害良久。

 到底是師兄弟,只見此時王倫亦是皺起眉頭,冷冷看著田虎道:“我哪來你這般老的逆子?”

 熱臉貼了冷面孔,哪知田虎面上絲毫不見難堪之色,反而道:“恁般重大的事情,難道柴大官人沒跟父皇禀告!?這明明就是他的提議啊!當初范權回去禀報兒臣時,兒臣半點猶豫也無,當即便拍板了,只因為擔心朝廷為難父皇,對梁山泊不利,兒臣才秘而不宣的!不過兒臣雖然沒有公之於眾,但在我心裡,早已把父皇視為族譜上的驕傲了啊!兒臣今後就叫王虎了!”

 見田虎“能屈能伸”,作賤到這種地步,王倫也算是服氣了!到底是禍亂一時的“梟雄”,當真不是一般材料鑄成的。

 不過,凡事反常即為妖,上次在王慶的軍營他肯拉下臉來裝慫是為了活命,這次自己事先已經許了他不死,他竟還能如此賣弄,只怕這麼長時間的監禁,已經開始見成效了!

 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我別的都不怕,怕就怕你從此萬念俱灰了哩!

 “田虎,你他娘的別噁心人了!我師弟已經饒了你的狗命,你還想怎地! ? ”饒是閱盡紅塵的李助,此時也已經受不了了。不禁出言喝斥道。

 “師伯,父皇,你們可不能這樣對兒臣啊!兒臣對梁山泊,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別的不說,就兒臣隨身攜帶的五千萬貫巨款,足夠梁山泊養下百萬精兵了,你們可不能將我圈養了事啊!如若是傳揚出去,恐會傷害父皇名聲的啊!”田虎的鋪墊也算夠了。終於露出了原形。他心中比誰都清楚,王倫到底不是他自己這樣的無賴。無論如何,只要說到理上,對方多少,會給自己一個交待。

 “幹!你這廝居然在河東一路搜刮了五千萬民脂民膏!?”李助不可思議的望向這個怪物,想王慶聚嘯多年,又跟梁山泊做了這麼久的暴利生意,而後打下京西數郡也沒少刮,總共才弄了多少! ?跟這廝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唉!”田虎此時有些賣弄的意思。做作的嘆了口氣,幽幽道:“何止五千萬!只怪兒臣識人不明,屢次被叛徒們拿去朝廷做進階之資的錢糧累計起來,何止又一個五千萬貫?可惡宋江這狗賊,夥同董平一次便都拿了我兩千多萬去賄賂朝廷!罷了,這些也不說了。父皇,我知道你攤子舖得大,兒臣無日不為父皇心急如焚!兒臣有個想法,如果將來讓兒臣去做惡人,保證讓父皇從此財源滾滾而來。絕不再會為錢糧的小事擔憂!”

 原來田虎的打的埋伏在這裡放著哩,也虧他榆木疙瘩一般的腦袋能想出這麽個花頭來。也是,試問這世上有誰不愛財,更何況王倫還要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人?替天行道也要錢糧支撐嘛!

 “這麼說。你送給朝廷五千萬,又拿這五千萬給我作人情,還指望我感激你?”王倫卻絲毫不理會他那一茬,而是冷笑道,“你倒是會賣好!可你這廝想過沒有,朝廷拿了錢會幹什麼?!”王倫說到此處。語氣陡然加重:“會用做軍費!用做圍攻我梁山的全部花銷!田虎,你說我還要不要留你?”

 田虎聞言嘴巴張得天大,帶殼的鴨蛋都可以塞進去幾個。他哪裡想到會弄巧成拙?暗暗懊惱不該裝模作樣,一時間急得是抓耳撈腮,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成完整的句子,唯有一個勁的磕頭求饒。

 “我們壓根沒準備殺你,你這廝偏急不可耐跳出來,敢是活膩歪了?”李助瞟了一眼自作聰明的田虎,冷冷道。不得不說,有的話從他這個田虎的老仇人嘴中說出來,更合乎此時意境。

 田虎見問,心中不忿,暗惱你道老子是失心瘋了?老子怕似你這等沿街行乞的賣卦野道!老子從小家境富裕,衣食無憂,之所以提著腦袋謀劃大舉,那是有抱負的!抱負你懂嗎?你個要飯的野道!老子要是甘心被人圈養,當初也不他娘造反了!

 想是這般想,話卻不敢這般說,只見田虎剛準備說話,李助已經搶先道:“師弟,還留著這禍害作甚,一刀殺了爽快!反正天下人都不知道是咱們收了他!”

 田虎頓時嚇趴了,叫道:“父皇,你可不能殺兒臣啊!你殺了兒臣,忠心護我來此的八萬精兵必反!他們一反,父皇一個人也得不到啊!若是兩廂再衝突起來,父皇將來必會背上一個坑殺降兵的壞名聲啊!紙裡包不住火,試問天下還有何人敢降父皇!?”

 “田虎,一年多不見,你倒是長進了,居然還敢威脅於我?”王倫原本平靜的面色陡然一沉,田虎還沒起身,又跪下了,只聽這時王倫不屑道:“什麼精兵!你眼中的精兵,在我看來,與人渣無異!”

 田虎到底是見過場面的人,倒也有些急智,聞言大叫道:“父皇,兒臣是一萬個替父皇考慮啊!恁只要把這些人渣給我,兒臣甘願領著他們為父皇賣命!這夥縱是人渣,也是八萬個人渣,加起來怎麼也是股力量,總有他的用處啊!”

 “你能替我賣命?”王倫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田虎敏銳的察覺到一絲契機,急忙起身,雙手快擂破了胸膛:“來日父皇指哪,我王虎便打哪,若有二心,天打雷劈!”此時他突然發現王倫身邊另一個中年儒士面顯意動之色。快嘴道:“聞軍師?想必恁就是名滿天下的賽蕭何罷!聞叔父,恁替我說說話啊,讓我也有報效梁山泊的機會!”

 這位一直沒有說話的儒士,果然就是王倫的左右手聞煥章。只聽他乾咳一聲,按捺下田虎這聲“叔父”所帶來的周身惡寒,說了一句:“倭人前不久偷襲了我濟州島,主公你看……”

 見王倫低頭沉吟,而不是斷然否決。田虎頓時義憤填膺,一副急於殺人的怒色:“幹!倭人是什麼鳥,也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父皇,兒臣請命,前去蕩平倭國!我也不要父皇出一兵一卒,只要把那些人渣交給我,兒臣保證替父皇出了這口惡氣!將來收了倭國之地,獻與父皇放馬!”

 “師弟,斷斷不可!田虎桀驁不馴,放出去必然養虎為患!”李助頓時出言反對。態度十分堅決。

 “師伯!我田虎從前是對王慶不敬,得罪過你,可如今我和你投入父皇麾下,你可不能挾私報復!我田虎就是有天大的本事,父皇動一動小指頭,就把我碾死了,我能成什麼父皇的什麼患?”田虎偌大一條漢子,居然裝起委屈來,噁心得李助直想上前給他兩下。

 “主公,田虎既然有報效梁山的誠心。我看不如就命他領兵,給他一個機會!軍國大事不容參雜半分私念,李道長怕是多慮了!”聞煥章緩緩道。

 這個聲音在田虎聽來,好比鬼門關前的天籟之音。頓時叫他還魂。王倫的心腹和師兄在安置自己的問題上頂起牛來,是田虎事先沒有預料到的,不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手下派系繁多的田虎對此毫不陌生,竟還有種親切感,此時在他心中冒出一個聲音迫切喊道:聞煥章。你可千萬別認慫吶!

 “你!!誰摻雜私念了!聞軍師你把話說清楚!”李助暴脾氣又上來了。

 “好了!”

 果然,左右手互博,直叫王倫陷入了為難之中,在喝止二人後,半晌才說了一句:“茲事體大,此事且容我三思!”

 王倫說完,轉身便走,田虎急了,拖住王倫的褲腳道:“父皇,一定要體諒兒臣的這片誠心啊!”

 李助見田虎竟然拖住王倫的腳,頓時握著劍柄便朝田虎撲來,田虎頓時觸電一般躲開,同時不忘哀求的望著王倫。

 “吱呀”一聲,王倫半句話也沒留,推門而出,李助冷哼的一聲,也緊隨王倫出去了,留在最後的聞煥章,臨走前意味深長的瞥了田虎一眼,直讓後者狂喜了一整天。

 一天後,聞煥章再次出現,這回卻不見王倫的身影,不過此時他身後卻多了另外一人,田虎見狀心頭一窒,一時間竟不知怎麼跟那人照面,只聽這時聞煥章道:“田大王,你得了個好太尉啊!除了你那兩個嫡親兄弟,如今就只學度提出要來探望你!”

 “不敢不敢,此間哪裡還有什麼田大王?有的只是梁山泊裡的一個小卒而已!”田虎著急的向聞煥章表態,此時壓根不去看房學度一眼。

 其實,有的人就是這樣,一個人的時候怎麼作都可以,反正別人看不到。無端多了個熟人,又是從前屬下,就是田虎這樣皮糙肉厚的死臉皮,糙臉上也不禁發起燒來,竟有些暗怨房學度在此礙事。

 起碼“叔父”是再也叫不出口了,求此人在王倫面前替自己轉圜的良機,也自然黃掉了!

 可眼下聞煥章卻偏偏對房學度多有褒美之詞,田虎一開始還耐著性子聽,等聽得多了,再聯繫房學度此時一臉的滄桑,田虎終於恍然大悟:怪不得聞煥章肯在王倫面前為自己說好話,原來,他是有目的的!

 聞煥章點​​到為止,他也知道房學度有話要跟田虎說,遂主動讓出這兩人獨處的空間,轉身便要離去。哪知別有想法的田虎怎肯容聞煥章就這麼走出門去?趁著這個救星還能聽得到自己的動靜,故意大聲道:“你是不是還沒有歸順梁山?”

 房學度聞言一愣,頓覺詫異,不知田虎到底是怎麼了,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哪知莫名其妙的狀況卻越演越烈,田虎毫無徵兆的勃然大怒起來,手指著房學度,眼睛的餘光卻飛到聞煥章的背影上,憤而大罵道:

 “連老子都一心一意為梁山效力,你還矜持個鳥蛋!?”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2-18 02:04
第八四三章 驅(田)虎吞(倭)狼

 田虎這種“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的狠勁,終於換來了他夢寐以求的復出之機。

 數日後,重見天日的田虎,被帶到漢城府仁縣碼頭。在這裡,他見到了恍如隔世的兩個嫡親兄弟,以及一幫子具有代表性的原偽晉國的高階臣僚。

 “陛下……想不到我們還能活著再見到陛下……嗚嗚……”一群五大三粗、桀驁不馴的人渣,聚在一起抱頭痛哭,鼻涕涎水好似不花本錢的往外擠弄。

 不過,這種情緒倒不是刻意裝出來應景的。起碼對這些人來說,這段​​日子已經刷新了他們對活下去的渴望。畢竟,這世上唯一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事情,無疑就是等死了。

 “這裡哪裡還有什麼陛下?”田虎瞟了一眼不遠處監視(送行)的梁山人馬,故意縱聲道:“這次你我兄弟又能重新聚在一起,皆是王倫哥哥的恩德所賜!咱們一定要在戰場上將功補過,以不負王倫哥哥寄予在咱們身上的厚望!”

 眾人徹底傻了眼了,這還是那個熟悉的陛下麽? !一口一個“王倫哥哥”,簡直比梁山泊的忠狗還忠狗!

 就在眾人無以形容自己此刻的震驚時,哪知田虎卻突然放低聲音,警告道:“都不許給我攪事,這是咱們最後的機會,到了倭國朕自有計較!”

 都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眾倒霉蛋見田虎這個時候還敢自稱為“朕”,不僅沒有小看這個舊日主公的意思,反而皆在心中狂喜,一時間直吐盡了胸中淤積的惡氣。

 他們陡然明白,陛下這是在詐降啊!分明是鐵了心要帶他們再幹一票大買賣啊!

 “走,上船!不蕩平倭國,田虎無顏再見王倫哥哥!”田虎做作的叫道,他身邊​​這幫難兄難弟見狀。也不用人招呼,幾乎沒有延時便異口同聲的高喊著“報效梁山”、“不負王倫”的豪言壯語,擁著田虎便往碼頭上趕去。

 “幹!眼下這還在漢城府的地界上,'父​​皇'就變成了'哥哥'。若是到了倭國,誰知道這廝會幹出什麼事來!”

 負責監行的漢城軍副將跳澗虎陳達出聲罵道。看來,田虎極意隱瞞的那點醜事,在漢城府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你我都能想到的事,哥哥和軍師他們會想不到?我說你還是少操點冤枉心罷!”老兄弟白花蛇楊春接口道。

 “倒也是!”

 陳達撓了撓頭。心裡也覺得王倫他們決定的事情,自己雖然不一定能看懂,但不代表它本身就是錯誤的。

 接著盯了一會等待上船的田虎眾人後,陳達慢慢沒了興致,道:“我懶得再看這廝,便叫弟兄們在此盯著算了!”

 楊春順著陳達手指的方向,發現一隊隊正在登岸的步兵隊列,又聽陳達道:“走,我們還是隨李道長迎迎木蘭軍的兄弟!杜老大可是個狠人,當年咱們跟他還打過交道!大郎在他手上吃虧不小!”楊春聞言。頓時想到史進當初最得意的事情就是身上十八般武藝了,常常換著花樣虐人,可就是在被杜壆虐過一次後,從此變得“專一”起來。這時兩人不由會心一笑,並肩往碼頭另一邊走去。

 說起來,這裡還真不需要兩員副將坐鎮。畢竟這次遠征,又或者說是“變向發配”的登船環節並不復雜。因為從月坨島上船的俘虜有九成九並未下船。所以水軍只用再重新捎帶上田虎這夥原偽晉國的“高層”便好。是以此時碼頭之上,除了王倫給田虎派出的萬餘“援軍”還在排隊上船以外,先頭船隻已經駛離了港口,開赴此次遠航的最終垃圾場:倭國。

 航海的過程是枯燥的。也是無聊的。也不知在海上漂泊了多少日子,暈暈沉沉的田虎總算是等來了他日思夜想​​的消息:明日就能到達登陸地點了。

 就在當晚,急不可耐的田虎秘密招來同一艘船上的同胞兄弟田豹、田彪,就在船艙內密謀起來。

 “明日就是老子洗刷恥辱的日子了!”

 聽到田虎這話。田豹偏偏比別人要後知後覺,頓時一驚一乍道:“大哥,咱們真要給王倫這廝賣命?”

 “放你娘的屁!老子是何等樣人,豈能給王倫這小兒賣命!”他覺得自己當日在出發前已經暗示得夠明白了,哪知田豹這廝仍是兀自不覺,田虎也是氣糊塗了。當下習慣性的破口便罵。

 “那我說要在船上暴動,你偏不肯!”田豹委屈道。 “無端”挨罵,誰都委屈。更何況他還突然靈光一現,大哥好端端怎麼罵娘啊! ?話說在場三個,都是一母所生,又沒誰是庶出的,罵人自然等同於罵己。

 “拿什麼暴動?空手入白刃麽!你個蠢鳥!”田虎心中的妙計還沒說出來,就被這廝連連打岔,氣不打一處來:“縱是被你奪了他一艘兩艘船的,又有個鳥用!你當他警戒的海船是吃乾飯的?這梁山泊的水軍是連大宋朝廷都頭疼的存在,你鼓動老子奪船,跟把老子往火坑里推有什麼區別!你說你安的什麼心!?”

 老大老二吵了起來,老三只能帶和,只聽這時田彪出面勸道:“二哥,你好歹聽大哥說完!你那奪船的想法,連我都覺得不可取。梁山泊防備我們比防賊都狠,每人身上才不過預備了三天的乾糧,刀槍也得上岸後才發下。你說你急著搶船,搶來了又有什麼用?即便咱們僥倖能逃脫,餓也餓死在這海上了!”

 田豹算是明白了,田虎和田彪才是一個媽生的,當下徹底沒了脾氣,不敢再言,田彪這時才問道:“大哥有什麼想法?”

 田虎此刻氣才稍微順暢了些,當下狠狠瞪了田豹一眼,方才道:“眼下在船上,咱們沒奈何只能受那廝擺弄。不過,等下了船,你我腳踩到地面上,那就由不得王倫那廝了!你們不知道。那鳥倭國雖是個海外小國,但地方不小,跟咱們老家河東相差不大。想當初咱們領著幾百莊客在河東都能起來,如今兵強馬壯的。難道非要跟在王倫後頭喊爹才能活下去?”

 “喊爹?”田豹又憋不住了,詫異道,“王倫這廝雖然可惡,可也沒有逼我們喊爹啊!”

 這回算是田虎自己說漏嘴了,怪不得旁人。只好打岔掩飾過去,“總之王倫這廝的如意算盤,這回要失策了!老子這回的確是要打下倭國,不過不是替他打,而是我要在這海外延續我大晉的國脈!這鳥地方雖然差了點,但好過下半輩子只能吃牢飯!”

 田虎所說的話,跟田彪心中考慮的其實差不多。但密謀嘛,方方面面好的壞的都要考慮進去,只聽田彪提出心中的憂慮道:“大哥,這回咱們手下只有五萬嫡系。倭國好歹也是個國家罷?”

 “五萬嫡系怎麼了?這裡的矮人還沒老子的腳後跟高,踩也踩死他們!”田虎見三弟臉上的憂慮並沒有因自己的話而減輕,並不在意,反而嘿嘿一笑,接著放出自己所掌握的獨家消息:

 “你們哪裡知道,咱們明日下船的地方,離那什麼鳥平安京才百里之遙。老子先血洗了這幫三寸釘的都城,叫這廝們群蟲無首,然後按兵不動,穩固自家地盤。順便給各地野心之輩一個機會,等他們蜂擁而起,打得不可開交之時,咱們最後再收漁人之利。將倭國全境收入囊中,你們說此計妙不妙!”

 “大哥妙計啊!”田豹“不計前嫌”的讚美道,就連田彪也不禁拍案叫絕道:“狡兔死,走狗烹,平了倭人,王倫就會收咱們的韁子。咱們偏不上當。先緩一緩,暗暗壯大自己的勢力,同時麻痺王倫,讓他也找不到對付我們的口實!大哥此計大妙!”

 見兩個兄弟都異口同聲的稱讚自己的妙計,況且田彪還以精細著稱,跟田豹這個草包壓根就不在一個檔次。此時連他都服了氣,田虎心中那個得意就別提了。

 “我們原本帶到王倫那鳥島上有八萬精兵,如今卻只剩下五萬出頭了,而且咱們大鬧一場得來的血本全在這次失手了!幹!強盜手上搶賊贓,王倫這個斯斯文文的狗賊還真毒啊!”就在這時,只聽田豹憤憤不平道。

 “二哥不用擔心,放著一個倭國,咱們從前失去的,早晚找補回來!”田彪咬著牙齒安慰起兄弟道,試問誰“辛辛苦苦”攢到最後的一筆巨款,就這麼被人拿去了還能不肉痛的?

 “錢沒了是挺讓人心疼的,不過沒關係,關鍵是咱們隊伍還在!幸虧有朱武這麼個迂腐的蠢貨當家,直把咱們手下許多弟兄摒棄在他們招兵的大門之外。說什麼不能叫惡徒混進隊伍中!哼!惡徒怎麼了,惡徒手夠硬心夠黑能殺人!”

 “所以嘛,都說天無絕人之路,我田虎到底還是有皇天護佑的,這不還是給我保留下五萬個種子來?這可是他們梁山泊自己不要的!”田虎冷笑一聲,忽然賣弄道:“老三你還別說!你知不知道,王倫這次給我們派來的那上萬援軍是什麼人?”

 田豹搶道:“管他什麼人,只要是王倫派來的人,等老子一下船,就幹翻他們,先出這口惡氣再說!”

 田虎壓根不理會田豹,誰會蠢到跟這貨一般,步子都沒紮穩就和梁山翻臉?當下他只是對田彪笑道:“這夥皆是梁山泊供不起的惡徒!乃是梁山在歷年大戰小戰中俘虜的桀驁不馴之輩,王倫這廝有眼不識金鑲玉,居然拿這些寶貝去做苦力,嘿嘿,蠢得可以!”

 “要說其他俘虜也就罷了,最難得的是,這裡面竟有三千多女真人!正是當年王倫在曾頭市俘虜的女真莊兵!這下子真是便宜老子了!這夥人的本事咱們當初是見識過的,打得王慶潰不成軍,所以無論如何,這回我也要把他們收歸麾下!”

 “大哥所言甚是,這夥人吃夠了王倫的虧,咱們稍加籠絡,還怕拉攏不過來?到時候花點代價,騙得王倫將他們的家眷一併送來,還怕這些人最終不為大哥所用?當然了,咱們還需防著他們不能被倭賊拉去!”田彪亦感頗為振奮,想當初曾頭市的莊兵可是將王慶和那啥的兩家聯軍打得找不著北的存在,如今能有這夥人加盟,還怕抵不住叫朱武拉去的那三兩萬人的窟窿?

 “就是因為王倫嫌棄他們,老子才能收為己用,不然梁山泊的牆角怎麼挖得動。他娘的,接連挖走我太尉國師十御將,老子若不還以顏色,將來還怎麼混!哼,還妄想拿我們去當填旋,替他開疆闢土,當真是小看老子的雄心了!”田虎冷曬一聲,直將粗壯的手膀用力一揮,突然豪情萬丈道:

 “且都去睡了,養足精神!從明天落地之刻起,就是我大晉國捲土重來之時!”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2-20 02:58
第八四四章 涼菜上完,該上熱菜了

 如果後人要評選這個時代規模最大、犯人最多的監獄的話,梁山安東都護府轄下的漢城牢城營毋庸置疑會牢牢佔據頭把交椅的位置。

 當然,奪得這個另類的第一名,並不是說梁山泊麾下的州府治安極差、作姦犯科的人太多,而是這座牢城營的犯人,幾乎都貼著同一個標籤:戰俘。

 從王俁陣容齊整的京軍,到李資謙兵民參半的大仁軍(原高麗地方守軍加強行徵召的壯丁)​​,再到弓奇的烏合之眾天遣忠義軍,最後添上高麗國的前邊軍,幾乎前高麗國的適齡男子,都叫這些梟雄們(外加韓安仁)反反覆覆刮得十去七八,最終不得不在此聚首。遂意外成就了這座新建牢城營,規模天下第一的“江湖”地位。

 當然了,任何領域的第一把交椅,都是不那麼好坐的。

 為了選定關押這些俘虜的去處,都護府也是大費周章。最後圈定了一處離漢城府不算太遠的老縣城。首先將裡面的原住民全部分流,再經由梁山工程軍重新隔段、擴建,這才投入使用,暫解了燃眉之急。

 為了有效防止犯人串聯叛亂,這座牢城營光獄卒就是個天文數字,竟高達五萬人!是梁山泊分批從京東、河北、河東三路招募而來有志投軍的壯丁(第一批就有三萬人)。有人因此而笑談,梁山安東都護府的刑曹,比大宋的刑部還要威風,獄卒都可以編成一支軍隊了(宋國牢城營隸屬於軍隊系統,而在安東都護府,其主管部門則是刑曹)。

 眼下除了正編獄卒。此外在牢城營附近三五里之內,還駐紮著漢城兵馬司的半數人馬,以及陶宗旺的工程軍和鄒氏叔侄的黃金軍,以備隨時協助牢城營處理各種臨時出現的緊急情況。

 不過還好,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牢城營開張的時日尚短,或者俘虜在此過得比從前生活水準還要高。又或者俘虜們身上天生便流淌著順民的血液,總之並沒有發現有暴動的苗頭出現,雖說來歷不同的幾夥降兵之間小摩​​擦不斷,但這並不影響牢城營的大局。

 “若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直接找我,我若不在,找聞都護、李(天錫)書辦都行。我就一個要求,務必要保證牢城營的穩定局面。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絕不能容忍後院起火!”王倫在視察的過程中,對刑曹的直接負責人作著指示。

 “請都護放心。我和藺管營斷然不敢鬆懈!”

 青眼虎李雲打起百般精神隨時回應著王倫的問話。不精神不行,他能有今天的局面,包管連最會哄人的算命先生也不敢隨口亂講的。一個小小的縣衙都頭,居然成了安東都護府的刑曹參軍,別說被外人羨慕了,就是他自己都時常懷疑,是不是祖墳開始冒青煙了。

 “哥哥,似這幾十萬人聚在一起。多多少少有些隱患,何不分地監押?敢是各郡此時尚未安定?”隨行的杜壆不止是單純意義上的軍事將領。為人多有見識,在經過一番參觀後,有些想法,此時插言問道。

 “什麼隱患?還怕這廝們亂來?杜老大你這是操的哪門子冤枉心,常言道快刀斬亂麻,要是有誰活得不耐煩了。別看我們是挖礦的,挖人的本事也沒撇下!”陪同視察的黃金軍主將獨角龍鄒潤頓時叫了起來,因為漢城以北是預留的戰區,所以目前只有探礦活動而沒有開採的打算,是以他們便臨時客串一把守衛。

 其實剛剛他還有半截話沒說出來。這廝們都死了才好,將來土著只剩下老弱婦孺,半島才真是一點隱患都沒有。

 眾人見鄒潤嚷了起來,態度極為曖昧,鄒潤甚至為侄兒當眾叫起好來,此時就連杜壆也沒有說話,一副耐人尋味的模樣。

 這時,卻見都護府禮曹參軍金富軾慌忙諫道:“主公,這些人雖有該死的罪過,但他們也都是你的子民吶!萬不可因為一時之短見,鑄成漢麗百姓之間永遠無法彌合的傷痕啊!”要說這次巡視壓根沒有金富軾什麼事,但他偏偏“死纏爛打”,非要來看看俘虜的待遇。

 “大膽!金參軍你是怎麼跟主公說話的!”吳用突然嚴厲喝斥道,“若要他們都死,元帥也不接受這廝們投降了!非議主上,豈是我等的本份!?”

 金富軾被吳用責問,口中連連告罪,但仍一個勁請求王倫給予俘虜出路,畢竟現在土著在梁山泊裡有發言權的就他一個人,他要不為土著說話,那就沒人會說話了,更何況一心想要斬草除根的人還不少。

 “從此哪有什麼漢、麗之說?以後皆為我華夏一脈,金參軍毋作杞人之憂!他們的罪過,我自會給他們機會來贖!”王倫糾正金富軾道。這人極度敏感土著和移民的待遇差別,心裡總揣著一把小算盤在那裡扒拉,平時看著溫文爾雅的一個人,每當說起這種話題時,渾身便透著一股子小家子氣。

 “是是是,主公聖明!”金富軾陪著小心朝王倫鞠了一躬,此時得了王倫的話,心裡略定了些。

 其實,許多事他也看在眼裡,王倫對歸順的土著算是不錯了,移民分田,他們也跟著分地,事先的承諾無一不兌現了。正是憑著這種信用,甚至還有不下十萬高麗人加入了梁山的戰鬥序列,而他們的家屬也毫無例外全都享受了軍屬待遇。由此可見王倫和他那些殺氣騰騰的手下是有根本性區別的,心中並未曾有趕盡殺絕的意思。也許,只要高麗人能追隨他的步伐,說不定還能因禍得福,從此融為強國子民,再也不必忍受小國寡民的屈辱。

 金富軾暗暗嘆了口氣,此時他所感覺到的陣痛,或許正是日後子孫過上好日子的契機。這世上的事情,永遠就是這麼的複雜。

 “主公,如今各郡守備不足,兵力空虛。屬下懇求主公,能給這些失足囚犯一個機會,不要把他們排除在為主公效忠的行列之外!”金富軾再次出言請求道。此時。除了維持基本盤的既得利益,他還想為這些俘虜再努力一把。

 他這個算盤不得不說打得很精,如今各地州郡基本不動刀兵,到了年限還能解甲歸田,享受退伍軍人的待遇,就算比漢軍低個一籌半籌,仍是優越得緊,令人垂涎。

 王倫耐人尋味的看了金富軾一眼,淡淡說了一句“我會考慮的”。便不再多言,只是轉過頭去,對杜壆道:“杜老大,你們木蘭軍和剛從大宋過來的八九萬人馬,就駐紮在此地如何?”

 “哥哥,這,唉!此等醜名,何敢於哥哥面前獻醜!”似杜壆這樣的老成人。頗為難得的面現出一抹尷尬神色,此時臉都紅了。一旁的衛鶴和酆泰見狀都咧開嘴直笑。畢竟能從王倫哥哥嘴裡說出一聲“杜老大”,倍有面子啊!

 “如此說來,就是沒異議了?”王倫並不在意,笑了笑道:“你們鹽山下來的老兄弟,此前留下不少人在月坨島。眼下還不足七千人罷?如今咱們梁山泊一個軍滿編是七千五百人,十個戰兵營。五個輔兵營。我準備就在這段時間,給每支野戰軍補齊到一萬人,也就是說諸軍要增加五個戰營。正好就從你們木蘭軍開始整編,兵員就在那八九萬人裡面自行挑選,到時候把花名冊上交兵曹便是!”

 “小弟領命!”杜壆和衛鶴、酆泰見涉及到了正事。此時都是一板一眼,躬身領命。

 涉及到整軍,自然少不了謝寧以及從前線趕回來的鄧元覺,王倫正與他們交待之時,忽見這時一匹快馬由遠而近,飛奔而來,不多時,只見一個俊逸的男子跳下馬來,來到王倫面前禀報導:“哥哥,倭國緊急軍報!”

 王倫見是酒店系統在安東都護府負總責的頭領浪子燕青,道了聲:“講!”

 燕青顯然對情報了然於心,也並未在身上亂翻,直接禀道:“田虎已然攻破倭國平安京,此時派鄔梨前來,向哥哥緊急求援!”

 眾人都沒有把打破一個番國都城算作多麼大的事情,畢竟梁山泊打破的都城還少了?大宋的大名府(陪都)、王俁的開京,李資謙的王京,韓安仁的羅州,弓奇的平壤,這種事情在他們這些老江湖看來,早已是司空見慣了。更何況田虎這廝雖然憊懶,到底也是把大宋河東路鬧了個底朝天的梟雄,手下人渣又都不是第一次上戰場的雛兒,打破個倭寇都城,多大點事情?

 和其他人反應不大一樣,此時王倫卻有些意外,這平安京的軍民加起來差不多也有二十萬上下,倭寇又多是天生的死腦筋外帶偏執狂,能這麼輕鬆叫田虎得手?

 燕青是何等的精細,頭一個看出王倫面上的疑惑,當即將戰事的來龍去脈大致講述出來:“當時倭寇察覺有異國武裝登島,並未謹守城池,而是第一時間組織主力出城征討,雙方就在平安京城外對上了。只因倭寇上十萬人馬規模混戰的經驗不足,正面攻不破田虎軍的陣勢,就在雙方相持不下之時,田虎這邊又派出女真騎兵繞道倭寇背後包抄,最終首尾夾擊之下亂了倭寇的陣腳,倭寇紛紛退敗,平安京守軍偏偏又不敢放敗軍入城,生怕田虎騎兵順勢搶城,導致城外倭寇四散而逃。尾隨而來的田虎並不追擊逃兵,而是不計代價猛攻城池,最終打破南門入城!”

 “幹!這廝既然這麼能打,還請求什麼援助?”一直沒有開口的李助冷晒道。

 “據說田虎曾逼問倭寇高層,得知此時平安京守軍並非全部在京城,還有一支兵馬在其境東北威壓毛人,田虎有感倭寇戰力與事先預想有很大差別,此戰又傷亡達六千餘眾,十亭去了一亭,所以緊急派遣鄔梨前來求援!”燕青介紹道。

 “毛人是什麼人?”眾人都覺不解,紛紛道:“就這麼小個島子,倭寇都沒搞清爽,反來我們手上找死,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

 “倭寇絕非偶犯!早在大唐之時,倭寇就曾侵略過我新羅故國,我先祖新羅王室輔佐大唐名將劉仁軌在白江口一舉擊破倭寇主力,自此倭寇才懂收斂!”金富軾是新羅王室後裔,說起其先祖的事蹟來,還是一臉自豪,若不是眼前站著的乃是正主兒的後裔,說不定故事就成了大唐名將輔佐新羅大軍擊敗倭寇的說法了。

 “好了,都靜一靜!”王倫掌控住現場局面,待大家都安靜下來,才對藺仁吩咐道:“這件事還是交由你來辦,給我在牢城營裡選出五萬人馬來!不必像前幾次那般只注重在高麗京軍和邊軍裡面選人,此次不拘出身,什麼大仁軍,天遣忠義軍都可,只要能打仗便行!”

 眾人見說,皆吃驚道:“哥哥,你還真要給田虎這廝派援軍?”

 金富軾此時已經快暈過去了,有一種恨不得把自己這張嘴撕爛的衝動,他壓根沒想到自己的建議就這麼被王倫採納了。天吶,這個田虎是什麼德性,他早在出使大宋時便有耳聞,若是把高麗子弟交到他的手上,鐵定是十去九不歸的下場啊! 本帖最後由 zongxihuang 於 2015-12-20 03:00 編輯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2-20 23:20
第八四五章 田虎者,當世靶神也!

 “主公,萬萬不可給田虎派遣援軍啊!”金富軾突然叫出聲來,可惜連他自己都感覺自己前後矛盾的言論此時顯得軟弱無力,就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以能言著稱的金富軾急切間竟然編出了個聽之頗有些道理的理由來:

 “田虎乃狼性之人,馴養難熟,久後必反噬其主,主公此時派遣援軍給他,實乃養虎為患,下下之策啊!”

 “金參軍,你倒是頗為識人吶!想你與那田虎,只怕連面都沒見過,就把他的性子看得如此透徹,著實難得!”

 王倫見說,波瀾不驚,反調侃了一句。試問這金富軾的小算盤他如何看不出來?只不過眼下沒有當眾戳穿他的意思而已。此人說到底乃是梁山泊在土著中豎起的一面旗幟,輕易折斷殊為不智。雖說此人在小問題上雖然想法不少,但大勢上尚能看清,也不敢亂來,這一點王倫還是心中有數的。況且這件馬甲在日後的外交戰線上用處頗大,目前擁有別人無法替代的獨特性。所以,王倫多多少少能夠容忍他在某些事情上的些許出格。

 不過容忍歸容忍,但絕不存在姑息,只聽王倫接著點了他一句,道:“可當初我在放歸田虎出海時,怎不聞你的高見?”

 金富軾見說啞然,此時心中正天人交戰,他很想抵賴到底,但一想到對方連宋國天子都玩弄於股掌之間,自己那點小心思若是堅持拿出來賣弄,跟老壽星上吊又有什麼差別?最終,金富軾還是決定沉默以對。

 他沉默,不代表別人就會沉默,只見李助冷笑一聲,道:“我們這次若是增的是漢軍,金參軍只怕還會繼續三緘其口罷?”

 金富軾聞言,頓時表情一滯,

 正待出言解釋。忽見鄒潤炸毛了,大罵道:“幹!我漢人就能在前線搏命,偏爾等高……土著就不能上戰場,是何道理?難不成老子打天下。你們享生活!幹!”

 侄兒說完,叔叔鄒淵的手已經握在刀把上了,若不是王倫沒有話,他氣得直想給這廝先開個瓢,放些新鮮空氣進去洗滌一下他那齷蹉的想法。

 其實。眾人原本都是極其反對給田虎增兵的,壓根大家對田虎秉性的了解和判斷與金富軾沒什麼差別,但是金富軾眼下做得實在是太露相了,大家頓時不爽了,紛紛把矛頭指向這個“外人”。

 金富軾輸在理上,再如何能言善辯此時也不敢發揮,面對群雄的指責,唯有低頭不語,王倫見他此時夠慘,向下壓了壓手。道:“你們哪隻耳朵聽說我要給田虎派援軍了?”

 這下子,不但金富軾愣了,就連剛剛還破口大罵的群雄也是徹底愣了,難道,新組建一支五萬人馬的僕從軍真不是給田虎派去的? !可如今都護府六郡皆已經派駐了相當數量的僕從軍,漢城府、真番、臨屯、濟州島四郡各有一支一萬五千人的高麗兵進駐,樂浪和玄菟郡因為是和金國接壤的前線邊郡,僕從軍的配置自然加強,但目前已經增加到每郡三萬人,照說也差不多夠了。另外單獨再組建這五萬人。往哪裡放?總不能……送到大宋去罷?

 哥哥可是最反感領著異族反噬漢人的做派啊!

 見眾人疑惑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王倫笑了笑,也不賣關子,隨即蹲下身子。順手撿起一個枯枝,就在鬆土上劃了起來。

 沒多久,​​四個相隔不遠的島嶼形象便被勾勒出來,眾人見狀,紛紛好奇的跟著蹲了下來。此時有不解其意者相互打聽,在得知這就是倭地四島的大概形狀。不禁讚道:“這天下都在哥哥胸中裝著哩!”

 “來,我如今就跟兄弟們說說,這五萬大軍到底準備幹什麼!”王倫招呼一聲,便指著四島中那座最大島嶼的中腹部位,解說道:“田虎眼下就在此處,這島便叫它本州罷,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眼下島上的倭寇應該在四、五百萬左右!”王倫頓了頓,隨即將枯枝指向四島最下方的那座島嶼,道:

 “這座島嶼便是與我們濟州島挨著最近的島嶼,名曰九州,此次偷襲濟州島的倭寇,極有可能便來自這座島上的地方勢力!”

 群雄見說,滿面頓現怒色,下意識裡便握緊了拳頭。梁山泊什麼時候被人從背後捅過刀子? !當年方臘倒是想來一回,結果怎麼樣?還不是乖乖低頭認錯,就差沒有端茶賠罪了!就憑這小小倭寇,也不知誰給他們的膽子?此時別說梁山好漢群情激憤了,就連金富軾也不禁咬了咬牙,畢竟王俁一脈,便是絕於這些倭寇之手,當真可恨可惡!

 哪知就在這時,房學度望著王倫手上的枯枝,陡然間臉色大變,渾身頓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打著寒顫:“你以為當著聞煥章的面踩下我就能出頭?你以為逃出了梁山泊的掌控就能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天可憐見,你壓根還是在人家巴掌心裡面蹦躂啊,我的陛下!”

 就在房學度呆若木雞之時,只聽王倫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在本州島中腹部之下,又有另一座大島,名喚四國。而最後這座靠北面的這座大島,眼下還沒有被倭國侵入,此時被倭寇喚作蝦夷島(北海道)。這個蝦夷,也就是毛人的別稱。初步估算,這三座島嶼加起來,大概約有百萬人口! ”

 “我的哥,你真是絕了!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吶!漢高祖不過如此罷!”吳用失聲驚呼道。雖說他平時專門喜歡幹些拍馬屁的事情,但這回並不顯做作。

 此時還想不明白王倫用意的好漢一聽,頓時都恍然大悟,紛紛大叫道“妙啊!”連杜壆都有些躍躍欲試了:“用田虎牽扯倭寇的主力,然後咱們順勢先奪了其他三個島嶼,這招出其不意,高!實在是高!小弟初來乍到無尺寸之功,哥哥這回,不如就派咱們三兄弟去罷?”

 在場之人,幾乎對田虎都沒有好感,只是想不到田虎居然還有變廢為寶的一天。只聽酆泰放聲大笑,道:“對,哥哥一定要派咱們去!我說哥哥一世英名,怎麼會把田虎這廝放走了?原來這廝還真是個寶貝吶!當靶子我看他最適合了!”

 “何止當靶子。簡直就是個靶神!”謝寧笑了笑,亦出言道:“當初梁山泊和伏牛山聯手,擺了田虎一道,直把朝廷集聚起來的大軍引往河東去了,給梁山爭取了多少時間?真可謂多少年難得一見的經典戰例!只是沒想到如今。王倫哥哥居然還能讓這廝再次心甘情願的再當一回靶神,唉,我只恨上山太晚! ”

 一直情緒不怎麼高的李助,這時情緒也明朗起來,瞪著謝寧嗔道:“你上山哪裡晚了?我上山才晚了!老了老了,還栽這麼大一個跟頭,老臉都丟盡了!”李助說完,哈哈一笑,又對眾人說道:

 “各位兄弟不知,雖說當初我和聞軍師是唱的雙簧。但憑良心說,當時我說的話卻都是我的心裡話。似田虎這樣的人,就該一棍子把他打死,不然放出去還不是禍害?哪曾想,禍害到了元帥手上,就不再是禍害,連我現在都有點喜歡他了!元帥,咱們不能看著他死,多少還是要給他些援助啊!你說那甚麼本州島上有四五百萬倭寇,他才五萬人馬。槓不了幾天,靶子倒了怎弄?”其實李助在人多的時候,一般很注意對王倫的稱呼。師弟這種稱謂,只在極親密的小圈子裡才會出現。

 “是啊。就該讓這兒皇帝活得滋潤點,畢竟哥哥是這廝的太上皇嘛!只要這廝沒有明著反水,咱們就不能不管他的死活。你們說,咱們不照顧他,誰照顧他?”吳用笑嘻嘻道。

 剛才還一個個強烈反對給田虎派遣援軍的頭領,現在的態度簡直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還真有些把田虎捧在手上怕摔了的意思。唯有金富軾無端擔驚受怕起來,他此時生怕王倫突然開口,再組建個五萬人馬,送給田虎吸引倭寇。如此還真不如讓他們在這牢城營裡當苦力,每天修修城牆,疏疏河道,鋪鋪官道,累雖然是累點,總比去那九死一生的地方,丟掉性命要強。

 “各位哥哥怕還不知,田虎已然反水了。這廝只當在平安京裡我們看不見,破城當日便把他那晉國的旗幟又打了起來!現在的排場儼然又是一國之君,好不威風,此時只怕忙著充實後宮哩!”燕青適時補充道。

 “小乙哥,田虎那邊的鳥事,你咋知道得恁地清楚哩?”酆泰有些不解的問道。這時衛鶴碰了碰他,說道:“楊林兄弟有能耐罷?現在歸小乙哥管著!”

 酆泰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我說那天怎麼就你一艘船來月坨島,原來……哦哦,機密機密,不能說不能說!”

 眾人被他憨樣弄得笑起場來,鄧元覺雙手合十,嘆道:“阿彌陀佛,這就是命吶!”眼下田虎的命途變得清晰起來,卻忽然讓寶光如來想起另外一個人來,不知道將來那位教主,最終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王倫等大家都樂了一場,當下笑著點了點頭,道:“這三座島嶼加起來,差不多又是一個安東都護府的大小了,雖說咱們養兵不費什麼餉,但卻要儲備足夠的土地,來安將士們的心。正好倭國好死不死撞到我的槍口上,老話怎麼說來著?天與不取,必受其咎! ”

 眼下梁山泊的軍制有點類似於唐初的府兵制度,朝廷不軍餉,但會許以軍人足夠的土地,以保障其家人以及其本人退役前後的體面生活。不過這樣一來,對土地的需求就變得迫切起來。而唐朝府兵制最終的崩壞,便在生土地大兼併之後,朝廷已經拿不出土地來維持均田制。不過,對於有時代視野的王倫來說,這個問題,壓根談不上問題。

 “哥哥說得甚是!倭寇就是賤!我們不找他,他卻來討死!似這樣的東西,留他不又是個禍害?”吳用想起無端被倭寇牽連的兩位老鄉,心中不由感慨,只見他頓了頓,又高聲道:

 “咱們往北展,怕是火中取粟,沒來由給契丹人解了圍。西進大宋,眼下又不到火候。正好往東南展,也好為兒郎們拼出個盼頭來!”
max_500 發表於 2015-12-22 18:15
第八四六章 借力打力不費力

    「金參軍,你是不是還有話要說?」王倫的目光,落到在場唯一忐忑不安之人身上,睨視道。

    事到如今,金富軾能說甚麼?剛才有人一句「上陣我上,享福你來?」就把他的所有話都堵在嗓子眼裡。其實他心裡也清楚,他最多只能盡可能為土著爭取利益,卻壓根沒有將土著凌駕於漢人之上的任何可能,是以此時面對王倫凌厲的眼神,金富軾只是道:「屬下預祝主公早日取得三島之地!」

    王倫見此人到底識趣,語氣緩和了些,道:「既然都是我安東都護府的子民,就負有為都護府出力的義務,更別說他們還是犯了該死罪過的人。不過你大可放心,誰去誰不去,皆由他們自己選擇。他們如若願意安穩度過這十年勞役期,我也不會勉強誰!」

    金富軾聞言一黯,心知若是有機會恢復自由身,誰肯苦苦熬上十年?前幾次梁山在牢城營招兵,俘虜的表現一次比一次踴躍,便是明證。

    罷了!這些人要不是王倫止住戰火,還不知有幾成能在四方混戰中留下性命。眼下自己該說的話也說了,該出的力也出了,再越俎代庖反為不美。至於最終如何,還是各安天命罷!

    「過幾天,我會讓都護府兵曹和戶曹一起拿出個章程來,乃是專門針對此次參加對倭戰役的徵召人員的待遇細則。涉及到戰後繳獲的分紅、立功獎勵,以及退役安排和撫卹金等事項!」王倫頓了頓。又道。「另外,這次徵倭軍的主將,如果沒有甚麼意外的話,將會由你的老熟人出任!」

    「我的熟人?」金富軾納悶道,這都護府里,他說得上跟誰熟?原高麗軍方那幫人,肯投降的大多沒甚麼本事。而真正有本事的,又不願投降。難道王倫心中的領兵人選……是史文恭一手提拔起來的李之奭?

    不過要說這李之奭雖非成名宿將,但也不至於便是個徹頭徹尾的庸人,至少局面不會像把隊伍交到田虎那樣「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人手上那麼糟糕。這種土著領著土著打仗的安排,讓金富軾心裡多少有些慰藉。

    「主公,那給田虎派遣的援軍……」

    王倫盯著金富軾上下看了一回,就在金富軾有些承受不住壓力時,王倫道:「都護府招的兵,最終會上兵曹的花名冊。我是絕對不會拿自己人去給田虎當填旋的!但是金參軍。請你記住,軍務跟禮曹沒有半分干系!」

    金富軾臉上紅似火燒,再一次領教到了王倫謙和背後的強勢,忙道:「屬下記住了!」碰了一次王倫的底線換來心中渴求的答案,金富軾也說不上到底虧不虧,但從此以後。他再遇上這種情況。不說三緘其口,起碼也會三思而行。

    到底是讀書人出身,面皮難免有些薄,此時金富軾被眾人頗為不善的目光掃視,感覺再待下去也是無顏,當下向王倫提出告退請求。

    他本來就是死皮賴臉自己要過來的人物,此時要走也沒人留他,哪知王倫這時卻把他叫住,下令道:「你先下去好生準備準備,這幾日就著手出使契丹的事宜!」

    「出使大遼?」金富軾聞言愣了一下。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想他出使完大宋才幾天,這就要去大遼了?畢竟這個時代國家之間的外交活動,一般是以「年」為單位的。如此頻繁的外事活動,這個山大王建立的安東都護府,看著倒是越來越像個國家了。

    「我曾聽說,契丹當初也派使者來過開京幾回,想要聯合高麗一起對付女真,但都被王俁拒絕了!」王倫這時神色變得威嚴起來,「如今高麗由我們作主了,有些事情,就必須要重新議議了!」

    「屬下明白,咱們縱然真跟女真對上,那也不能白打!」金富軾不蠢,當即聽出王倫的意思,舉一反三道:「屬下會竭盡所能,向大遼爭取好處!」剛忤逆了王倫,金富軾自然想緩和一下,何況能通過這些力所能及之事增強他本人在王倫心中的分量,以獲得更多的話語權,原本便是他求之不得的機會。

    群雄聽到這個掉書袋的語氣竟和他們這些強人沒有兩樣,不禁樂得大笑起來,突然覺得這個金參軍看起來也沒有那麼讓人討厭了。就連這時王倫的嘴角也不禁顯露出一絲笑意:「好處當然不能少拿。但兩家聯手對付共同的敵人,也是正經事!好了,具體的細節我會專門跟你詳談的,你先回去準備罷!」

    金富軾聞言,朝王倫行了一禮,告辭離去。王倫這時伸手招來陶宗旺,囑咐道:「趁著現在牢城營里勞力不缺,盡快協助漢城府和工曹將本地幾個大項目加緊完工。只怕要不了多久,這些人中的多數就會被我們消化掉,到時候你的日子怕又要緊著腰帶過了!」

    陶宗旺連連點頭,稟報道:「小弟理會得,聞軍師和湯隆哥哥都跟小弟交過底,目前我們把人力全部集中在治理河道和擴建漢城府外城這兩件事上!」

    這兩個項目應該來說,都是當前比較迫切的工程。漢城府的城牆修設自不必說,漢江則更關係到來年兩岸數十上百萬畝田地的收成,王倫見陶宗旺此時抓住了重點,頗為滿意的贊了他幾句,又交待鄒氏叔侄多多配合陶宗旺保障好工地警戒。兩條好漢都是直率人,此時自然沒有二話,拍著胸脯應下。

    這時金富軾已經走遠,只見張近仁、高可立齊聲道:「哥哥,咱們真要如此抬舉這幫囚犯?」說心裡話,群雄心裡連高麗人都不大看得起,更何況這牢城營里的囚徒?要說這些人當初還都是跟梁山泊刀兵相見的敵人!

    此時看到山寨對他們的待遇快趕上自家兒郎了,又是分紅獎勵。又是撫卹金的。大家心裡多少有些不舒坦。要不是剛才礙著金富軾在此,兩人早把話說開了。

    王倫還未答話,李助已經開口了,「若要馬兒跑得好,就讓馬兒吃肥草!不給個盼頭,誰肯提著腦袋跟咱乾?只要他們真肯拼命,等拿下倭國。就給他們分點田地,付出些黃白之物,又算得了甚麼?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見說,也覺得倒還真是這麼個理兒。張近仁和高可立對視一眼,都聳了聳肩,也沒有再說什麼。

    和張、高二人一樣,這時杜壆也心裡憋著話要說,只見他插話道:「哥哥,聽你的意思。咱們難道不準備派遣漢軍前往倭國?」

    他剛才是主動請了戰的,但是事後想想,土著都去了五萬人,漢軍去少了沒必要,去多了又難免導致腹地空虛,畢竟山寨還要集中力量做好應付來自大宋和女真雙重壓力的準備。況且又聽說此次是由土著當主將。以他對王倫的瞭解。是斷然不會出現外人指揮自家人的情況的,是以此時不禁有此一問。

    「漢軍不動!連史文恭的蕃落軍,我都不準備叫他們涉入太深!」王倫在老兄弟們面前自然是有話直說,「這次倭國的戰事,我打算全部交給高麗人來解決!就算將來要加追援軍,還是照舊在這牢城營選兵!」

    「我那哥喲,這麼大陣勢乾那鳥倭國,豈不是最後咱們實際沒出一兵一卒!」酆泰聞言叫出聲來,雖然他們木蘭軍出兵立功的願望沒有實現,但比起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倭國之地。他顯然更願意看到後面這種局面出現。

    衛鶴見說,眉間帶笑的拐了一下酆泰,道:「甚麼就不費一兵一卒了?你這人好生見外!沒聽剛才哥哥說了,他們都是要上兵曹花名冊的人,上了花名冊,就是我們梁山的兵,一切保障跟著就都有了,怎說他們不是我們自己人?」

    聽到這話,張近仁和高可立的情緒這才高漲起來,都道:「哥哥既然有如此安排,我們毫無二話!只要他們拿下倭國,我們就把他們當自己人看!」

    眾將聞言,紛紛點頭叫好。只見這時謝寧臉上也露出振奮神色:「咱們梁山好不容易拿下這高麗國,若高麗人都不能出力,那就注定成為了咱們的包袱。如今哥哥不但將包袱化解掉了,甚至還派上大用場,可喜可賀!咱們梁山算是真正將這塊肥肉消化掉了!」

    大伙聞言都是大笑,此時你一言我一語正說得起勁,唯有房學度默然無言,自告奮勇的田虎吸引了倭國絕大部分目光,而這些被再次武裝起來的高麗人,又即將在倭國軟肋上來記致命絕殺,而王倫的嫡系卻紋絲不動,他不得不承認,此人真乃天底下數一數二借力打力的高手!

    想起往日晉國高層的手段,在王倫面前,簡直猶如小兒般稚嫩,房學度只覺臉上發燒。他們當初怎麼就想不到王倫此時的舉措呢?王倫的策略其實也並不複雜,不過是先拿順從的土著作榜樣,給他們分配上讓人眼紅的財富,繼而誘導敵對的土著向最先順從的這批人靠攏。而倭國就是一塊最好的煉金石,既可以收穫新的疆域,又能夠最終收穫這批曾經敵對之人的心……罷了,大晉國會敗,而梁山能興,原來真不是所謂的氣運所至,這皆是領頭之人的天淵差別所導致的啊。

    「房先生!」

    沈浸在震驚和懊惱中無法自拔的房學度,此時被王倫一聲呼喚拉回現實。只見此時房學度一聲長嘆,好似要吁盡心中所淤積的渾濁之氣。當下再次面對王倫時,頭一次明確承認道:「主公……喚小人何事?」

    王倫察覺到了房學度態度上的轉變,當下朝他微微頷首,方才道:「徵倭軍的兩位主將我已經選好了,不過若按大宋舊例,眼下還差個監軍人選!房先生可有意擔當此職?」

    房學度只覺王倫射來的目光好似能看透他的心肺,下意識就要作答,卻見這時王倫擺了擺手,打斷他道:「擔當這個監軍,多少是要冒一定風險的!你最好考慮清楚,再給我一個答復!」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2-24 04:06
第八四七章 勇擔罵名真男兒

 風險! ?

 房學度聞言一愣,有些不明白王倫強調這點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對土著不放心?

 李助也是身有同感,在場屬他地位最高,雖然這位新晉軍師不怎麼管事,但他對山寨的前途還是很關心的,聞言望向王倫,問道:“元帥,準備派誰帶兵征倭?”

 “北路軍主將拓俊京,統領高麗兵三萬,預定於九州北岸登陸上島。中路軍主將李之奭,統領高麗兵兩萬,則會由中腹部登陸推進!”王倫回道。土著裡面李之奭算是跟梁山跟得最緊的,但被土著公認為最有能力的將軍,卻還屬拓俊京。

 李之奭要稍微強點,前些日帶著親戚六眷大張旗鼓從漢城府“遊行”到仁縣老家,為死在倭寇之手的李資謙哭喪,搞得滿城土著都以為他是個孝“子”,博得了許多眼球。

 但拓俊京就完全陌生得很了,許多新頭領壓根不知道這人是何方神聖。待李雲介紹完此人便是高麗人嘴上那個不世出的名將之後,眾人才恍然大悟,都道:“原來是叫郝思文哥哥辦挺了那貨啊!”

 “哥哥是不是對這兩人不放心?眼下正好兩路人馬出征,房兄一人也照顧不來,小弟不才,願請作一路監軍!”吳用上前一步道。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就是李之奭和拓俊京真有貳心,他們手底下的隊伍卻拉不走。開玩笑,就算他們腦子抽了,那三兩萬人也不會蠢到跟他們一起發瘋。

 吳用主動請纓。

 倒還真讓王倫感到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他一番後,眼神中多了一絲讚賞,吳用心中那個美啊,就別提了!哪知這時卻聽王倫說道:“這兩個人,要說他們心裡沒點想法,是不現實的。畢竟連金富軾都一肚子小心思。可要說他們一心想要拉桿子造反,那也太小看他們審時度勢的本事了。區區一路三兩萬高麗兵,我一個軍就糙翻他!”

 眾人見王倫爆了粗口,很是親切,都爆笑起來。房學度和吳用對視一眼,兩人心裡卻更疑惑了,風險既然不是指這個,那到底是指什麼呢?

 “倭寇虐殺了王俁和李資謙,算是徹底激怒了這兩人。拓俊京在濟州島給舊主和恩主披麻戴孝時。給我寫的血書都不下一封兩封,可想而知他們到了倭國,會如何報復。”王倫這時目光落在兩人身上,這才點出問題核心:“你們若是在他倆軍中,將來史書上的名聲,怕是不大好聽!”

 “幹!俺名聲什麼時候好聽過?”吳用一激動,拍著大腿便叫道,忽然想起自己罵得急了。只怕有些歧義,忙補救道:“哥哥。俺是罵那些讀書人,啊不是,總之俺對你可沒有絲毫不敬啊!”

 吳用越解釋越解釋不清,急得差點哭了,忽然發現王倫絲毫沒有跟自己計較的意思,反而十分體諒的微微頷首。這回吳用是真哭了。天吶,這麼久了,總算是熬出來了!

 “將來若有人因此而罵我和吳軍師,只怕少不了也會罵到主公頭上。能和主公一起挨罵,房某之幸!”此時的房學度倒是比吳用要冷靜一些。說實話名聲這個東西,在過去的一年時間裡,早不知被他自己敗到何種程度了。起碼河東老鄉的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你倆位到底考慮清楚了?”王倫再次問道。

 “哥哥(主公)都考慮好了,我們又有什麼沒考慮好的?”兩人齊聲答道,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意思。

 “那就這麼定下了,你們去史文恭的蕃落軍各自挑選一個騎兵營,充作隨身護衛。記住,監軍只是個影子,多看多聽少說少做,當非要你們站到前台的時候,那就意味著局勢失去了控制!”王倫此時的語氣顯得很有些意味深長。

 眼前這兩人的確是不一般,話題不過輕輕一點,就能明白個透徹,且無絲毫猶豫,作為擁有千年視野的王倫,深知人類大家族的癌細胞若不能被免疫細胞清除,難道姑息它發展成為惡性腫瘤再來禍害全人類?可關鍵是這兩人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他們依然選擇了忠實的去執行,看來還真是臟活累活的不二人選。也許這樣的人將來會永久背上罵名,但又有誰能體會並理解他們曾經作出的巨大貢獻呢?

 對於這樣勇擔罵名的人,無論其過去犯過什麼錯,王倫心想,將來都不能虧待了他們。

 ……

 結束了對牢城營的視察,在大隊人馬返回漢城府的路上,王倫又叫過吳用。在此人準備開赴倭國擔任監軍之前,還有個事情,正好需要他來出面。

 “鄔梨啊!就這貨?哥哥放心,看小弟不玩死他!”吳用信心滿滿道。眼下王倫越是安排的事情多,說明他這個參贊軍務頭領的位置越穩便。看誰還敢說他是姥姥不疼舅舅不親的搭子。

 王倫笑了笑,對另一邊燕青道:“說田虎跟咱們都要了些什麼援助!”

 “小弟當時大略問了一下,田虎主要是想請求咱們援助他一萬匹戰馬,三萬援軍,另外請求將他手下女真人的家眷都送過去!”燕青毫無遲滯,當即禀道。

 “幹!這廝當我們的戰馬是大風刮過來的!?還一萬匹,一萬根毛都別想!”李助脾氣不好,一聽到田虎這種無禮至極的要求,頓時就炸了。

 燕青聞言笑了,道:“田虎此番獲勝,全靠他那兩千女真騎兵建功,怕是這回嚐到了甜頭,所以腦子一熱,給咱們來了個獅子大開口!”

 “這廝腦子裡裝的什麼屎,我真想給他敲開來好生瞧瞧!”李助罵道:“我們才留了他多少人馬,不過兩萬七八,他開口就要三萬。難道老子還倒找他三千不成?!罵了隔壁的!”

 “漫天叫價,坐地還錢!李軍師別急,小弟這回定叫他把褲腰帶給勒斷嘍!”吳用倒是深諳此道,也沒當成太大一回事,直笑呵呵的勸起李助來。

 “田虎不是貔貅,再怎麼昏了頭。也不能只進不出!平安京的繳獲如何?這次鄔梨帶過來多少?”眼下王倫也是穩坐釣魚台,這種扯皮拉筋的破事,交給吳用,那是最合適不過了。談判場上若是做君子,鐵定被坑。

 “他自己說是繳獲了五百萬兩白銀,這次給咱們送來了二百五十萬兩,但據小弟得到的內線消息,遠不止這個數目,幾條線都異口同聲說是繳獲的金山銀海不可估量!”燕青的話。該實便實,該虛便虛,到底幾條線,他就是不說死。

 “這個二百五,把別人都當二百五了!還巴巴送來二百五十萬兩!挑個數都不會挑!那倭國自古便產金銀,有金銀島之稱,平安京又是三百年的古都,他當別人都跟他似的。腦子不清醒?”王倫叫田虎這種的舉動氣得笑了。

 “哥哥,你給我個底線。小弟往死裡榨他!”吳用倒是沒有聽過這個關於“二百五”的典故,當下只顧著在一邊奸笑,心裡謀算如何盤弄田虎這頭肥羊。

 “我也不多要,就比著開京城來罷,這次若少於三千萬兩白銀談都不談。咱也給他留些,就讓這廝給咱們預存著。照眼下的情況發展。他比我們要急,這些倭寇都是一根筋,丟了都城還不炸毛?”王倫笑了笑道。

 吳用也嘿嘿的笑了兩聲,繼續等王倫發話。果然只聽王倫又道:“馬匹我先白送了他兩千匹,這回最多擠出三千匹來。援軍嘛,把我們上次俘虜的小兩千西夏亡騎給他們,這廝們也都是個一根筋,出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這段時間陸陸續續自殺了一百多人,到時候全翻了白眼就砸在手上了。另外我們濟州島上那千把女真馬夫,也都給他,我這裡不留有貳心的人!馬,我們自己養!”

 吳用聽得很認真,見王倫漏了一項,問道:“田虎提出來的女真人家眷,要不要給他們?”

 “師弟,這些人卻不能給他啊!不然田虎手上那幾千女真人當真不可制了!”李助急眼了,忙阻止道。

 “師兄,你有所不知,女真人向來貴壯健,賤老弱,這幫蠻子雖在我中原盤踞一百多年,一個'孝'字始終學不會。而且咱們想都不用想,田虎必會在平安京給這夥人另娶妻妾以市恩收心,所以指望拿他們的家眷來制衡他們,這個願望怕是難以實現!”王倫搖了搖頭,道:“再者,對於田虎這廝,只要他不死,沒個五七年,我是不打算動他的。他要實力太弱,也撐不到最後。所以,有限度的增補他的實力,還是必要的!”

 李助聞言沉吟片刻,望向王倫道:“看來師弟對田虎期望不小!罷了,只要倭寇不服軟,熬個五七年下來,田虎手上還能剩下多少女真人?給了就給了罷,免得還要咱們養著這夥餵不熟的!”

 吳用得到了己方的底線,當眾表了決心,最後王倫誇讚了他兩句,這事就算定下了。眾人說說笑笑又往前趕了一程,慢慢看得到漢城府外城的輪廓了,這時夕陽漸下,成群結隊的俘虜和民壯已經開始陸續歸家,李助心中突然有些感觸,趕馬上前,與王倫並肩,開口嘆道:

 “家裡的事情好不容易解決了,外面的麻煩事就要來了,看來人這輩子就是麻煩連著麻煩。這個年,不好過啊!”

 “好過孬過都是過,咱還能怕得睡不著覺?”王倫笑了笑,望向李助道。

 “到底是白手起家人堆裡殺出來的,面對三國夾擊,師弟還能談笑自若先退一國之兵,愚兄真是老朽了!”李助感喟道:“懹兒那裡我就不去了,不如你讓我回京西,咱多少鬧出點聲勢來,也好給梁山泊分擔分擔!”

 “當初王慶出走帶出一撥人,師兄又帶走一撥人,如今京西綠林可謂是元氣大傷,咱們若再鬧一回,效果不一定好,只怕還要落得個殺雞取卵的下場。”王倫心裡有些感動,李助到底不是旁人,當下誠懇道:

 “在師兄面前,小弟也不矯情。我的想法,謀局先布子,如今梁山泊的影響力只限於河東、河北、京東、淮南、兩浙幾路,京西,荊湖這一塊還真不能丟。且不說將來要恢復海鹽販賣,就是此地的糧草、耕牛、移民,也不可忽視。我意推師兄為京西、荊湖綠林盟主,在那裡先低調經營著。當然,廣交朋友要高調,但沒有必要引起朝廷注意。朝廷這邊,自有小弟陪他周旋!”

 李助果然是自己人,眼下不但毫不推脫,客套話也省去了,只是道:“那就這樣!這個年也不過了,我過兩天我就動身。師弟儘管放心,愚兄在那裡多少算個熟臉,將來只要梁山泊一封書信過來,我必鬧他個天翻地覆,也叫朝廷掂量掂量咱梁山泊的分量!”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2-25 03:46
第八四八章 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梁山

 除夕之夜的東京城,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熱鬧的地方,沒有之一。

 宋江一個人落寞的遊走在這座繁鬧都市的街頭,心中卻滿是迷惘。

 照說他理應高興,有道是“男兒生平志已酬”嘛。從一個永無出頭之日的鄆城小吏,再到綠林中染過一水,最終換來這身朱色公服,他好歹也遂了光宗耀祖的夙願。

 他也認為自己該是高興的。可是他突然發現,當自己得到了朝思夜想夢寐以求的東西時,心中卻並沒有想像之中的欣喜若狂,反而多了種說不上來的孤獨。

 新春佳節,闔家團圓,可憐他宋江已經無處可去。嫡親弟弟宋清當年在二龍山做了他的替死鬼,老父親也沒能熬多久,便撒手人寰了,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兒子一天到晚空口許出的美好畫餅成真。

 如今這天底下,再也沒有一個嫡親人,就只剩他宋江孤零零一個人活著。倔強的活著。

 雖說還有兄弟,唉,兄弟……宋江搖頭苦笑,一見面就止不住牢騷的兄弟,正是他宋江無心在軍營中過個安穩年的主要原因。這些人一打照面,少不了便要抱怨朝廷如何如何的不公。都說憑什麼忍辱負重換來的偌大功勞,到頭來卻落得個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的結局。此時全軍上下唯有宋江一個人,才定了個區區從五品遊騎將軍的散官銜(差不離後世副廳級非領導職務),卻連個實際差遣都沒有,等去樞密院問那些大人們,居然一個個打著官腔,還說什麼現在要過年,一切等年後再議。

 好吧,等就等,只要朝廷公允。遲月把便遲月把!可恨朝廷壓根就不是他們嘴上說的那麼回事。他娘的才早來幾天的王慶,現在已經是堂堂正五品的朝奉大夫,年後便要出知滑州,進給事中。

 文官啊!竟然還是他娘的文官!

 想起來就有氣,一個當年在開封府街面上廝混的小痞子,之乎者也都說不連貫,居然轉眼便成了一州知州! ?憑什麼,憑他是個和王倫、田虎齊名的巨寇?還是憑他靠著女人而傍上了童貫的高枝?可弟兄們也不差關係啊,不是都說公明哥哥是蔡京蔡相公線上的人嗎! ?

 不時升天的爆竹釋放出璀璨的煙火,將這個年關妝點得溫馨而爛漫。宋江的視線突然模糊了。眼眶內多了些苦澀而陌生的液體。百感交集中,他拐進了一家仍未歇業的老字號古董字畫店,裝模作樣的挑選起字畫來。

 過年,正是官場上聯絡感情的好時機。大年三十出來買字畫的,多是外地進京上供的官員,店內伙計瞧見宋江一身朱色公服,心道只怕又是下面上來鑽營的小官僚,堆著笑容上便前殷勤的推銷起自家貨物來。

 宋江卻是無心細選,以他的手段實在也是細不起來。就比著身上金銀,草草買了一幅價格昂貴的古畫,交了金子,打包便走。

 人有心事。步子便急,步子一急,路程便短。只見宋江這時來到一座低調而奢華的宅院旁,問了路人。確認是恩主在東京的住宅後,上前便輕輕叩起門來,沒多時。一個滿嘴是油的門子出來,看到宋江身上的公服,認得是四五品官員的服飾,當下斜著眼道:“哪裡有這種時候來送禮的?閣下是哪個衙門的?怎地一點眼力價都沒有!我家相公團圓飯都沒用完!”

 俗話說宰相門童四品官,比自己還高一“品”哩!宋江不敢造次,陪著小心道:“小可乃是鄆城宋江,現領遊騎將軍,蒙恩相一手提拔,特上門謝恩。小人也知道恩相事務繁忙,只求能見個面,當面表達謝意便可!”

 “遊騎將軍?”門子心中冷笑一聲,一個賦閒的武官也來裝大頭?當下道:“我家相公用完膳還要去夫人府上拜年,東西你就留下罷!”

 宋江見說暗嘆了口氣,送禮連正主都見不到,這算怎麼會事兒?這個門子也不知道記住自己名字沒有。想恩主身居高位,又是當朝權臣蔡京的女婿,巴結的人不計其數,自然收的禮物繁多,要被這廝弄混了怎處?

 宋江到底是個會來事的,伸手在身上摸了起來,便要祭出生平拿手的銀彈攻勢。門子顯然是見過世面的,剛才一直催人走,結果這時卻不說話了,只是笑嘻嘻的等著。哪知這時宋江卻傻眼了,原來剛才買畫只顧挑最貴的買,身上竟然沒剩下多少錢,摸來摸去才摸出十兩銀子,沒奈何也只能噪著臉雙手遞給門子,門子火眼金睛,一看到這錠銀子,臉色頓時便恢復成之前的鄙夷,心道好大的塊兒,老爺還當是金子呢!這個宋江聽說便是相公從綠林中抬舉的賊頭,說什麼仗義疏財,啊呸,把把老爺當成江湖上那些叫花子來打發?

 宋江是個外寬內忌的人,當初不過發配江州,江州百姓又沒得罪他,就有“​​血染潯陽江口”的狂言。此時門子的鄙視,如何不叫他心中抓狂。可偏他又是個能沉住氣的人,當下也不解釋,只是禮數不缺的拱了拱手,這才離去。門子多一刻也懶得停留,道聲晦氣,關了府門便進去了。

 這時天上下起了點點雪花,給這個溫馨的大年夜更增添了幾分詩情畫意,唯獨夜幕中宋江那孤寂的背影,卻顯得與這種環境格格不入。

 “宋將軍,宋將軍!等一等,等一等!”

 已經走到街角的宋江聽到後面有人叫喊,回頭一看,竟是剛才那個門子,宋江心中詫異,停住腳步看他到底作甚,只見那門子趕上,面色尷尬道:“宋將軍,我家相公有請!”

 宋江心中一陣狂喜,剛才還意冷心灰的淒涼心情頓時拋卻,看來下人歸下人,梁中書心裡還是有自己的!當下也不端著了,抬步便催著門子往回走,門子一路上絮絮叨叨,顯然是在賣好,宋江知道他巴結自己無非是想撈好處,他也不是捨不得好處,可壞在身上實在只剩些碎銀,拿出來未免丟人現眼,只好許諾道:“宋江今日出門太過匆忙,實在失禮,改日專程請門子大哥遇仙樓一敘!”

 門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卻是不敢再小看宋江,畢竟剛剛挨了主人一句罵,這時要比剛才寬容許多,直道:“那便叨擾了!”

 宋江見這人可交,自然一路奉承,門子直將宋江領到府上書房,便退了出去,這時梁中書正拿著宋江送來的古畫欣賞,好似專門等待宋江,宋江見狀心頭大喜,連忙上前給梁中書行了大禮,梁中書笑呵呵受了他禮,方才道:“舊歲添絲縷,新年消闇雪。宋將軍,叫你受委屈了!”

 宋江到底是個半瓢水,多少知道梁中書這句故意反過來用的詩歌特指的涵義,當下連連道:“宋江只知為國效力,不知個人得失。一切全憑朝廷旨意和恩相栽培!”

 梁中書呵呵大笑,卻換了個話題道:“下人不懂事,怠慢了宋將軍,我已經責罰了他,宋將軍不要往心裡去!”梁中書倒不像蔡京的大兒子那般咄咄逼人,聊起天來,反而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宋江頓時受寵若驚,說實話他和梁中書見面也不過三四回,蔡京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總共也只有區區一回,還是在當初面聖之時那種小規模場合,所以宋江提著豬頭,也不敢亂拜廟門,只好先來梁中書這裡投石問路。

 眼下得了恩主的優遇,此時宋江心底那種了一堆客套話,最後就著梁中書自己提起的話頭,小心翼翼的問道:“小人投效朝廷,全憑一片赤心,斷然不敢計較官位高低。但是恩相,隨小人一起歸順朝廷的眾將領,小人多少要讓他們體會到朝廷的優容,不知……”

 梁中書一聽,面上的輕鬆消失不見,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宋將軍,實不相瞞!為著你們一干好漢的事,本官和樞密院那幫人還紅了一回臉。不過,雖然難,但總算先把你的事情定下了。你就安心等著上任罷,開年即便不是實授一州都監,也少不得一個團練使的職事!”

 梁中書好似市恩一般的語態,很殘酷的讓宋江看清楚了自己在對方心裡的實際分量,看來大人們覺得自己也就這個價位。不過宋江好就好在,他是個看破不說破的人,萬事都留有餘地。而且說實話他也並不太計較官位大小,畢竟是苦過來的,當初小吏也好,出賣大哥也好,能熬得今天的結果實在是不容易。

 可關鍵是,跟著他的那幫人,都在田虎手下已經養大了胃口,什麼殿帥、侍郎的隨口就來,如今弄到頭,自己也才區區一個都監,也就是當年青州黃信的水準,連秦明那廝都趕不上,這叫他手下這批人還怎麼出頭! ?又靠什麼去繼續籠絡他們?叫他們繼續成為他官場中上進的助力!

 難道講感情?

 如今這世道能講感情的人,全他娘的被王倫這廝籠絡走了。

 就在宋江苦不堪言之時,忽聽梁中書點出一句要害:“宋將軍從前是不是忤逆過官家?”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2-26 02:21
第八四九章 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梁山(二)

 宋江差點昏厥過去。

 天可憐見!想他宋江一世為人,不惜背上謀害老大的罵名,墊上嫡親兄弟的性命,到底圖個什麼?無非就是能在朝廷中謀得一席之地,作條官家嘴上的模範忠狗!就算是官家要他死,他只要在能保全忠名的前提下,性命皆可拋卻。說他忤逆官家,真真是比六月雪還冤!

 梁中書的話頓時便戳中了宋江的心窩子!

 “恩相,俺……我……上次和王知州一起面見陛下,乃是宋江生平頭一回啊!宋江何曾忤逆過官家?還請恩相明示!”

 見宋江慌得口不擇言,梁中書在心中暗暗一笑,面上卻做出詫異表情:“既然宋將軍從前沒有得罪過官家,如何叫陛下親自把你的任命擋下?當時蔡相可是在陛下面前一力保舉於你的!若不是這一變故,你現在就是宋知州,而不是宋將軍了!”

 宋江撞牆的心都有了,原來自己曾離太守的位置不過一步之遙吶!這種內幕消息直比殺了他還難受。只見此時他黑臉泛紫,三魂去了兩魂,失神念叨:“陛下……陛下為何疑我宋江……”

 “宋將軍,與你說這些秘辛之事,本官已然擔了干係。你再在本官府邸非議陛下,怕是不妥罷?”

 梁中書的臉色毫無徵兆的嚴厲起來,宋江此時已經完全被對方掌控住節奏,聞言慌忙磕頭認錯,地磚都被他磕得聲聲鈍響。這梁中書也沒起身扶他,只是嘆了口氣,道:“如此,也只有是這件事上,你做岔了!”

 宋江抬起紫紅一片的額頭,帶著哭腔問道:“恩相,還請……教我!”

 “來,先起來坐好!”梁中書這時方才起身,扶起宋江道。

 宋江感激涕零,一雙眼巴巴的望著梁中書。只差沒哭出來了,梁中書順勢就坐在宋江身旁的客椅上,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意味深長道​​:“你這次是不是上繳了兩千多萬貫給朝廷?”

 “是啊!前後數次的繳獲。小人分文不曾藏私,一股腦全部交給了童樞密!莫非樞相他……”宋江頓時冷汗淋漓,難不成被童貫這狗賊擺了一道,剋扣了他送給朝廷的繳獲! ?

 “宋將軍又失言了!樞相乃國之重臣,深得官家聖眷。怎麼會做這等事!”梁中書語氣稍顯嚴厲,由此可見,似他們這種地位的人,即便是心中恨不得在政敵身上插上兩刀,嘴巴上也絲毫不露破綻的。

 宋江又吃一嚇,慌道:“小人失言,小人失言!”

 梁中書擺了擺手,緩緩道:“王慶這回,獻給朝廷的錢糧遠不及宋將軍。可你知道他為何在滿朝反對之聲中,連童樞密都沒抱太大希望。他偏偏能坐上滑州知州的位置?”

 宋江懵懂,他也就是個縣衙小吏的道行,儘管在縣城裡如魚得水,但是等他真正觸碰到權力核心,哪怕只是權力核心的邊緣,便有些吃不住了,當下急問道:“為何? ”

“你呀!壞就壞在性子太直了!那王慶秘而不宣,私下裡直將一千萬貫金銀密送於官家私庫!如此一比,你這兩千多萬實乃是惹禍之根啊!”梁中書唏噓道。

 宋江一聽,心裡那個悔恨啊!身上的冷汗乾了濕。濕了乾,一時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囁嚅道:“官家就是朝廷。朝廷就是官家,宋某一心報效朝廷,報效官家,誰曾有王慶那麼多心眼!”

 “糊塗!現在還說糊塗話!”梁中書一臉惋惜,道出一席官場真經來:“朝廷自然是官家,但官家可不光是朝廷吶!朝廷不過官家的管家婆。我們都是丫鬟,官家但有什麼用度,從我們這些丫鬟手上支取之時,我們自然沒有意見,可偏偏有些外人就愛搗亂。一會上書勸官家如何如何節儉持國,一會又彈劾我們這些丫鬟沒給官家看好家。你說,這樣的事情多了,官家是覺得從私庫裡取錢方便,還是從公庫裡支取好!”

 宋江狠狠的自己給自己來了一下絕的,黑臉頓時多出五個指印來。

 他這樣的人,自然不是蠢材,只是不太適應更高一層的潛規則而已。聽了梁中書一席話,這時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這錢沒有還好,他偏偏把兩千多萬貫盡數交給朝廷,官家乾看著,卻輕易拿不到,還能不把自己給怨上?至少一個不會辦事的印像是留下了!怪不得當初看著童貫笑得甜如蜜,他還身子發飄,原來是等著自己出醜,好顯出他那便宜女婿來!

 就這德性,這還想在官場上混! ?宋江自己都把自己罵了個遍,此時還能怪誰?當即收斂精神,懇求道:

 “恩相,大錯已然鑄成,還請恩相教小人補救之法!”好在事情還沒有壞透,宋江感覺梁中書肯跟自己說這些,說明事情還有希望。

 果然梁中書表示同情的嘆了口氣,並沒有將自己置身事外,“你是我一手安插到田虎那廝手下去的,你的事,我肯定要管到底!只是朝廷現在沒有什麼急務,需要宋將軍表現吶!”

 宋江急得只差沒有當著梁中書的面抓耳撓腮,苦思半晌,忽道:“聽說京城李行首和陛下的關係非同一般,小人能不能通過她……”

 “你可千萬不要自作聰明,當初陛下就是在李師師府上遇上梁山賊人行刺,如今誰還敢把主意打到這李行首身上?幸好你此時跟我說了一聲,不然鑄成大錯,再想挽回就晚了!”梁中書推心置腹道。

 梁山! ?

 聽到這兩個字,宋江只覺全身好像被雷電擊中一般,渾身刺刺的疼!要說他這輩子,彷彿命裡犯了姓王的似得!當初在江湖之時,就死死被這個王倫所壓制,不然憑晁蓋這樣的人,如何是他的對手?何至於最後拖著殘兵敗將出走二龍山?

 現在好不容易熬到招安了,又有一個王慶攔在自己身前,如果不是他玩陰的,自己何至於官家記恨上?要是沒有他趕在這個時候湊熱鬧,沒有那一千萬貫取巧在前,他宋江就是朝廷招安的標竿型人物,朝廷不厚賞,給誰厚賞?就算將來混不到十節度的位置,還能差到哪裡去?如今卻只淪為老二不說,還顯得自己恁地不懂事,這口氣叫他怎麼咽得下去! ?

 “恩相,小人有一事相求,還請恩相成全!”宋江恨不得把牙關咬碎,此時說幹就幹,復又跪倒在地。

 誰說,如今就沒有討好官家的急招了? !

 “宋將軍這是為何?”梁中書驚​​訝道。

 “末將一心報效朝廷,早不計較這官位高低,恩相費心為小人爭取來的官位先寄放在樞密院!聽說朝廷不日即將征討梁山,末將雖然無能,卻有一片赤心,願求恩相舉薦,小人願隨軍效力!”宋江一字一句道。

 “好!好你個宋公明,本官果然沒有看錯你!端的是慷慨大義!你既有此心,我怎能不成全​​你?你放心,本官在離京返回大名府之前,一定替你向聖上奏明此事,終不能冷了壯士報國之心!”梁中書顯得很高興的樣子,好像被宋江感動了。

 “將軍此去好生表現,將來得勝還朝之時,我和泰山大人再推你一把,終不能叫王慶專美於前!”

 宋江聞言大喜,他等的不就是這一句?只要蔡家肯抬舉他,武將到文官這個天塹,壓根不算事兒!當下高聲表著決心,“若能捉到楊志、索超,小人定將他們碎屍萬段,以報恩相大恩!”

 梁中書見說很高興的樣子,當即便誇讚起宋江來。哪知這時,書房的門居然被人大喇喇的推開,一個盛裝貴婦款款走進,看她裝束無比高貴,但語氣中卻透著一股不耐:“夫君,都什麼時辰了,怎還閒在此間?難道忘了給父親大人拜年之事?”

 宋江一見這架勢,心道此女只怕就是蔡京的親閨女了,當下連忙上前見禮,那貴婦卻仍是一臉的冷淡,看都不看這個耽誤自家大事的罪魁,宋江自討沒趣,也不煩惱,仍是笑著,捱了片刻,便跟梁中書提出告辭。梁中書倒還好,親自把宋江送到門口,一臉春天的宋江逃也似去了。

 “一個賊配軍,夫君也留他閒聊,不知耽誤多少大事,大人你這是怎麼了?”宋江就是走了,蔡夫人仍止不住抱怨,杏眼直瞪梁中書。

 “夫人息怒!”

 梁中書賠了個小心,卻不作解釋,他知道渾家就是這個脾氣,把娘家的事情看得比天還重,哄哄也就好了,當下道:“為夫這就隨夫人出門,前去給泰山大人拜年!對了,這幅古畫就是那賊配軍送的,看著倒不像是贗品,咱們一併添到禮單上可好?”

 那婦人見說,也不好再埋怨丈夫,道了聲“那我去添罷,你且換套衣服過來!”說完便當先出了門,梁中書這麼多年也習慣了,當下只是笑了笑,也準備出門。

 只是當他走到書房門口時,隱約還能看到跟在燈籠後面的宋江。望著這黑矮之人的背影,梁中書的嘴角不經意間泛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zongxihuang 發表於 2015-12-30 02:37
第八五零章 梁山要完,遲了就趕不上趟了!

 這場好雪,說下便下,眼看斷斷續續下多日尚且難止。

 都說瑞雪兆豐年,東京城裡的達官貴人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個勁的往趙佶臉上貼金。可他們似乎忘記了,這場雪是下在年後的。民間有句農諺專門形容在這個時候降下的大雪:冬雪豐年,春雪討嫌。

 春雪不但會叫農民憂心忡忡,更會嚴重妨礙走南闖北的行商和旅客。當雪水結冰的時候,官道上到處打滑,搞不好就要翻車。若等冰雪消融時,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屆時官道上會處處泥濘,讓人彷彿置身泥潭。

 是以,倘若換做往常時節,但凡跑過兩年長途的商客,能避開這種日子就盡量避開了,反正眼下正值新年,一年忙到頭,在家歇兩天正好。可怪就怪在,今年開春這種情況,準確的說其實是從去年年底就開始了,突然變得讓行家都有些看不懂了。

 此時,儘管京畿往東直通京東的那條官道,早被往來的商隊軋了個稀巴爛。可仍有無數的行商“前赴後繼”,誰都不願意中途停下,彷彿在與自己較勁。

 “造孽啊!俺們起早貪黑,年都不過,出來跑這買賣!天公偏不作美,故意消遣我等,這日子還怎麼過!”

 融入雪水的淤泥,不但滑,還很涼。當淤泥附著在旅人鞋子上時,很快便會帶走人腳上的熱量,基本上走不了多遠,人在膝蓋以下,除了麻木,就不會有其他感覺了。

 有車也不能坐,有馬也不能騎,那是因為牲畜和人一樣會打滑,打滑便翻車,翻車便破財。破財搞不好還會破產,所以此時無論是東家還是伙計,這個時候都是一樣,伺候著拉車的牲畜在泥水中艱難前行。

 “你就知足罷!今後再想遭這份罪,怕還沒地方尋去!”

 越是這等艱苦,反而越是沒人退縮,大夥都咬著牙繼續東行,偶然遇上商隊放空回來,各商隊的東家總是會湊上去問幾句,開口不到三句話便會繞到梁山泊的話題上。

 沒人會明著表示去梁山做生意。連鄆州和濟州這兩個地名都是禁忌,全是打著去齊州、青州、襲慶府之類的幌子,不過商人們自然是極聰明的,因為他們總能用含糊不清的言辭,得到他們想要的有效信息。

 牲畜價格堅挺,不問牛、馬,一律照收。

 糧食價格堅挺,不分麥子米穀各種豆類,一律照收。

 金屬價格堅挺。不問生銅熟鐵,一律照收。

 藥材價格堅挺,唯獨……人參跳了水。

 總之,梁山泊彷彿就像餓了千年的精怪。張開饕餮大口,吞食著所有能在世間買到的商品。而這種強烈的“食慾”,再加上概不賒欠的過硬信用,對於走南闖北的行商來說。無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毫不誇張的說,這兩年是許多人經商生涯中過得最為舒心的兩年。

 可惜,好事總難長久。不是梁山泊變了。而是梁山泊,要完蛋了。

 “朝廷呵,該管的事情不去管,這京東大地如此太平,偏偏要用兵!將來這裡成了戰場,叫我們來是不來?”

 “聽說這回朝廷派出了百萬大軍,由在河東打了大勝仗的童樞密繼續掌兵,不日即將開拔出京。反正我現在也不想別的,只想搶在開戰前,在山東做好這最後一筆買賣!”

 “說不定,或許這次沒河東那麼順利呢?”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連我都只敢在心裡想想!”

 “梁山泊不一樣啊!有八百里水泊天險,朝廷總不能飛上去罷?”

 “是不能飛過去,但堵也堵得死啊!上百萬人只消得將水泊一圍,打都不消得打,過個三五年,餓也餓死了!”

 “你說得輕巧,光圍能圍得住嗎?田虎都能鬧騰一年,梁山泊偏偏是易與的?你不聞前年高太尉都死在這裡,朝廷連他的屍都不敢收哩!”

 “高太尉打仗就是街面上潑皮幹群架的​​水準,如何能與童樞密相提並論?人家一身的戰功,不但在西邊和夏賊真刀真槍的幹過,在河東又收拾了田虎,如今手上又握著百萬兵馬,梁山泊再強,我看這次也是兇多吉少!唉,我不是盼著梁山垮台,我的生意都在……但梁山這次真的是大限到了! ”

 “不瞞兄弟你說,我這次豁出去了,直在家鄉土財主那裡賒欠了三千貫活錢,連全家的土地都質押出去,特意備足了貨物,就是怕日後再沒機會過來了,反正這回走時,我連馱馬都一起賣了!就地解散了伙計雜工,分了錢,各人回去過安生日子!”

 “散了,散了罷!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俺也老了,這兩年也賺得也夠了,走完這趟齊州,俺也回去歇著!”

 眾人越說越覺得心中難受,眼下都有些意興闌珊,反正誰也不認識誰,默默想著各自的心事,官道上又恢復了平靜。哪知就在這時,一支由十多條畫龍刺虎的壯漢組成的爭跤打擂隊伍,忽地從後面穿插進商隊之中,同樣往東趕去。

 若此間不是京東地界,商人們多半要避著這夥人些,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哪座山寨的強人下來踩點的?

 且說這一行十來人走在商隊之中,每人身後牽著一匹高頭大馬,一看就是在北地長成的良駒。只可惜這路已經被前人踩得泥濘不堪,路不成路,縱有寶馬也是沒轍,是以這隊人也只能和尋常客商一般,只能下馬步行。

 行商常年走南闖北,都是見多識廣之輩,知道這夥人不好惹,也不敢惹。好在這夥人看著雖叫人望而生畏,但也不找事,因為他們一路上壓根不跟人搭話。

 不主動搭話,不代表對外界的反應就一無所知,至少一路上商人們說起梁山話題時流露出的悲觀情緒,全都被這隊人馬盡收眼底。

 “小師傅,情況不大對勁啊!這些人明明是往咱家送貨的,卻都認定咱們就邁不過這個坎去。真是氣煞人也!”這一行十來人都沒什麼粗重行李,一路倒顯得輕省,看看跟後面的商隊隔開了距離,只見一條身材壯碩的大漢出聲道。這漢一說話,隊伍中其他人自覺不自覺的都朝他投以恭敬的目光,可知此人在隊伍中的地位不低。

 “咱們這一路走來,這樣的話還聽得少麼?”被喚作小師傅的男子自嘲般的笑了笑,將注意力從遠方的雪景上收回,不經意間輕輕嘆了口氣。

 那壯漢見說,想了想。發現倒還真是這種情況,此時就連最希望梁山撐下去的人都不看好梁山了,可見這個局勢有多麼惡劣,嘆了口氣道:“如今這時節,更需要咱們在家裡守著。怎麼東家火急火燎的催我們出來?”

 “這個事是我連累了你們!”小師傅嘆了口氣,解釋道:“我有個親戚,見今就住在家門口。你也知道,我那裡人來人往,指不定哪天就撞上了。是以大師傅的意思。是讓你我先回來住幾天!你們也正好藉此機會,好認認家門!”

 “東家都見了我,還怕小弟認不得回家的路?現如今正是要緊的時候,也不知留在家裡的伙計會不會誤了大事!”壯漢憂心忡忡道。

 “若是沒了你我。伙計就都不會辦事了,那咱們也真夠失敗的!想東家偌大的家業,都放心丟給師爺,不也沒見出什麼大事麽?”小師傅搖了搖頭。一絲苦笑很快浮現在他的臉龐。

 “咱們哪裡能夠跟東家比,他那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啊,如今面臨這麼大的陣仗。他依然能穩坐釣魚台,放手讓師爺操持,單單這份氣度,我們就比不了!”壯漢搖頭感嘆道。

 “你可別小看了咱們師爺,當初河東那邊有人要請他去做大掌櫃,結果被他一口拒絕。現如今你看怎麼樣,那位爺把家產敗得分文不剩,跟著他的人不是混了上頓沒下頓,就是紛紛作鳥獸散,最後剩下的也只能落得個四處乞討的命!”小師傅介紹道。

 “可如今情況不一樣啊!”壯漢下意識裡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四十萬大軍吶!就是一人一鍬土,天塹也給填平了!東家不回來,師爺罩得住嗎? ”

 “兄弟,情況確實是這麼個情況……這個,小李讓我代他向你致歉,原本想拉你過來享福的,可這天底下的事情還真就說不準,如今家裡遇上難處了,你要是想去外地避避,我來安排!”只聽小師傅忽然話題一轉。

 “外地?高……”壯漢突然止住,恍然大悟道:“我道你此番怎地捎上我!原來是要給我安排後路。小師傅,東京這幾個月,咱們合作十分愉快,我是什麼人,想必你也清楚。不過,今後你要再跟我說什麼避不避的,小弟就要翻臉了!”

 小師傅聞言,不氣反笑,道:“我就知道!兄弟,這話雖是今日才給你帶到,但我老早就幫你把小李那邊給推了,東家說你是俠肝義膽,遇事退縮那也不是你了!”

 “真的?東家真這麼說我?!”

 壯漢聞言,這才笑了,道:“還是東家識得人!不過你說怪不怪,我才跟東家見過一面,就彷佛好多年的故友一般,我心裡想的,他全知道,你說巧不巧?”

 “這不是巧,這叫緣分!”小師傅笑了笑,啟發他道:“你想啊,東家才和你見一面,就如此知你。師爺可是追隨了東家快三年的人物,東家能不知道師爺的本事?四十萬滅國大軍又怎地,咱們弟兄這幾年跟著東家,什麼大陣仗沒見過?我看那姓童的,也未必就能一手遮天!”

 “小師傅,東家和師爺當然會有他們的盤算,但說實話,其實我這心裡是一直打著鼓的,怕就怕咱梁山真扛不過這一回!若是將來真落得和田虎一般的下場,被朝廷擠兌到海外苟延殘喘,不能不說,那將是東家和我們這些人……一輩子洗刷不掉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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