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暗黑大宋 作者:午後方晴 (連載中)

 
mk2258 2014-10-20 20:46: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 28957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1:06
暗黑大宋 第九十章 好兆頭

         


    “這就是最好的幾種新紙。”李員外說道。

    竹子取材時間比較早,它只能取春天的嫩竹,夏天也有嫩竹,不過不及春天的嫩竹,除非工藝跟上去。

    眼下能弄出來就不錯了,哪里談什麼工藝跟上去?

    不過還要漚曬很長時間。

    因此到了七月,新紙才送到延州城。

    王巨看著五種新紙。

    兩種熟料紙,三種生料紙。熟料紙一種乃是純竹紙,還有一種夾雜著少量藤皮做的竹紙,也許白潔度不及前者,可它的韌性很好。

    生料紙一種也是純竹紙,王巨先用筆在上面寫字,又用手拉了拉說道︰“不行,還得改進。”

    也能用了,可韌性依然有點差。

    還有一種生料紙里面加雜著麻皮,這個質量不錯,就是有些厚。

    最後一種質量最好,里面有藤皮,有麻皮,以及其他材料,並且很薄,不過工藝更復雜,雖然薄,成本卻比第二種生料紙還要高一點。

    “成本如何?”

    “成本最低的就是你說的不能用的生料紙,它相當于同等紙的十分之一到十五分之一之間。”

    “這個暫時不用考慮,以後逐步改進,說其他四種。”

    “次之就是這種熟料紙,大約相當于同等紙的七八分之一,再次便是這種麻生料紙,大約相當于六七分之一,其次是最後一種生料紙,大約相當于五六分之一,最後一種熟料紙大約相當于三四分之一。”

    成本賤就賤在材料上。

    想一想,一畝田能收獲多少麻皮與藤皮,更不用說種植還得要成本的。

    但竹子不同,杭州西邊的山區有無數竹山,根本就不需要種植成本,嫩竹上來,山民砍下來就可以賣錢,頂多與一根春筍價差不多。而且它不是僅用皮,整根竹子斬頭除尾後都可以用。並且哪里河流密布,運輸成本也很低。

    可沒有大規模投產,究竟成本幾何,誰也不敢說。

    然而朱歡又重重地說了一句︰“真的很便宜。”

    這種成本這種紙一旦推出去,會形成什麼沖擊?他是商人,能不清楚嗎。宋朝那麼大,讀書人那麼多,一年得用多少紙張?

    不但他,其他八個參與竹紙的員外同樣激動得喘粗氣。

    若不是王巨歲數太小,估計有人能伏在地上狂喊︰“王巨,你就是我們的再造父母啊。”

    而且有兩人心中都計劃好了,一旦投產,干脆將家搬到杭州去,杭州好啊,省得呆在邊區受罪。

    “那三篇詩賦如何?”

    “小甦寫了一首賦,章惇寫了一首詩,就是,就是……”朱歡吞吞吐吐道。

    “拿來讓我看一看。”

    朱歡遞給王巨,王巨看了看,不由地皺眉頭。看來這兩人看在五十金份上,出了功,但沒有出力,敷衍了事寫了詩賦,連朱歡都看出來這個詩賦寫得很馬虎。

    不過王巨想了想樂道︰“也行,保證一段時間後他們心中後悔,求著你們重新寫詩賦。”

    兩人不是想湊合嗎,到時候往竹紙上一印,然後散到各個州學,保證有學子與教授們罵,就這樣的詩賦還好意思印在竹紙上四處傳啊?

    那時章惇與小蘇能不急嗎?

    “文公那邊如何了?”

    “他沒有答應。”

    與錢無關,文家也是大家族,錢足夠多,而且朱歡派人都出了五百金。

    這還是士大夫們的古怪心理,士農工商!

    就象唐朝江東犁,它的出現使多少人得活,但那個人知道發明者?

    “無妨,你再派人對文公說竹紙一旦投產,作坊願意每年拿出價值一萬貫的竹紙,捐獻給各貧困州縣的州學縣學學子。”

    有人立即變了臉色。

    “我問一句,你們銷售玉鹽時,官員有沒有刁難?”

    “除了蔡知縣,沒有其他人刁難。”

    “為什麼,原因簡單,你們每銷售一石玉鹽,就要替朝廷掙近兩貫錢,朝廷會讓官員刁難你們嗎?有家才有國,有國才有家,想想五代十國的戰亂吧。不能將所有家產捐給朝廷,這種大公無私幾乎罕有人做到,但也不能不顧國家,拼命地往這個小家里裝,那樣也不會長久。即便那個高家的高士清是一個合適人選。”

    “況且明為一萬貫,但這是市價,在你們手中成本價相信不會超過五六千貫。可那樣朝中大臣怎麼看待你們?那些受益的士子怎麼看待你們?天下文人怎麼看待你們?這是賺良心錢,賺得越多越心安!”

    “小郎受教,”幾人全部拜伏。

    “另外將這幾種紙全部拿出來,生料紙免費給各個書坊書鋪,特別是京城、杭州、甦州、成都、鄂州、泉州、洛陽、大名、江寧、潭州、福州、廣州。”

    這些都是宋朝的特大城市,京城不用說了,杭州人口在漸漸向百萬進軍,其他的城市有的超過了五十萬人,有的也正在向五十萬人進軍。而且多是經濟條件好,教育與印刷業發達的地區。

    反正下半年開始跑吧。

    “至于熟料紙則是散給各州州學與各大書院,也以這些城市為主。”

    與捐獻不同,那是做善事,這則是做廣告,因此地點選擇恰恰相反。

    主要就是這時代的局限性,如對宣傳的忽視。但只要王巨點出來了,劃到了細節,這些人會做得更好。

    例如定價,王巨就不發表意見了,由著朱歡他們做主。

    孟員外說道︰“這是好兆頭啊。”

    “什麼兆頭?”

    “竹紙出來,相信小郎一樁心事也了結了吧。”

    王巨點點頭,不要小看了這幾種竹紙,那是以王巨提意為主,加了無數道工藝,再將這些工藝、程序與材料,以及材料的比例經過上千種組合,才研發出來的成果。僅是這兩年的投入就達到了近兩萬貫錢。

    而且以後還要陸續不斷地改進研發,當然,那時竹紙也會越來越好。

    至少在紙張研發上,這是劃時代的大手筆。

    但是能不能立即投產呢?也能算是王巨心中一樁事。

    “竹紙大功告成,秋闈即將舉行,某想是好兆頭吧。”

    孟員外很有意思。當初他家那個小辣椒也去了王家寨,並且對王巨有點想法。

    但最後朱歡替王巨向李家求親。

    孟家那時肯定無所謂,但隨著王巨越來越出色,孟家後悔死了,于是時常拉著朱歡,讓朱歡請他吃酒。

    此時雖在說著吉利話,可孟員外心中郁悶,一只煮熟的超級大肥鴨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它飛走了。

    “未來可以估測,但不可以斷定,”王巨笑笑說︰“說不定連秋闈我都能名落孫山呢。”

    這是謙虛的話,不能當真,實際王巨心中的想法,程勘已經表態不為難自己,難道一個科闈我還能倒下嗎?但是程勘心中的解元,王巨就不敢說了。

    七月二十五,延州秋闈開始。

    有點早,但這個日期對王巨來說無所謂,盡管程勘是好心。

    不過這個科闈對王巨卻是極重要的一關,能不能鯉魚躍龍門,這是第一躍!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1:08
暗黑大宋 第九十一章 第一躍(一)

         


    “妹夫,我能不能參加秋闈?”

    科舉不一定參加的次數越多越好,若是心理素質好,這也是一種磨練,磨得最好皮厚肉粗,心態袒然,反而容易發揮,況且科舉多少也有些運氣成份,那麼參加次數越多是越好。

    但心理素質差,參加科舉反而是一種煉獄,參加的次數越多又考不中,說不定最後心態會崩潰,看到試卷子就害怕了。

    李萬元不會存在心態問題。

    “二哥,你不怕吃苦,那就參加,反正是三天時間。”

    “一定要高中哦,”李妃兒在邊上說道。

    “我努力。”

    “不但要高中,名次還要高哦。”

    “放心吧,至少比二哥名次高。”

    “干嘛扯上我。”李萬元委屈地說。

    王巨準備行李。

    秋闈也實行鎖院制度的,科舉前一天,學子進入考場,帶一些簡易的行李,還可以帶錢進去,但嚴禁挾書,只是在考詩賦時,考慮到天南地北的,有部分學子發音不標準,允許帶《切韻》與《玉篇》入場。

    但這兩本書只限于詩賦,考策論與帖經墨義時也嚴禁入內,防止學子在書上寫“私貨”,在帖經墨義時作弊。

    白天考度,晚上于寢室休息,官府供給食物。

    不過考慮到一些富家子吃不了這個苦,還有一個例外,允許一些看守考場的兵士販賣小吃與果子,但這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在這三天內兵士同樣不得與外界交往,販賣也是在學子考完後才可以販賣,不得在學子考試時打擾。

    所以必須備一些行李。

    這才報名。

    非是所有州學學子都來報名,極少數的看沒希望,也懶得折騰,但也有一些離開州學,或者從其他門路學習的,找到舉子擔護後,也來參加科舉。

    這一屆延州共有三百四十余學子參加。

    三百多人,就爭這八個名額。

    然而讓王巨來選,寧肯來競爭延州這八個名額,也不願意去競爭泉州、洪州、杭州那邊的幾十個名額,那邊教育發達,猛人太多了。

    王巨與李萬元拿著舉子的保單報了名。

    听到他報了名,早就成家立業的尤滔與楊都也過來湊熱鬧。

    眨眼到了七月二十五,諸參加解試的士子一起來了,來的還有家人,不少人。

    王巨在腦海里不能想到幾十萬人的大戰場是何等場面,但就是王家寨那年侵犯的西夏軍隊,以及眼下參加解試的舉子與送行的家人,看上去都人山人海了。

    實際也不算,據統計,仁宗英宗兩朝每屆參加解試的士儒都達到了四十多萬人,宋朝三百多個府州軍監,一個州府均攤一千多人!延州只有三百來人,算是很少了。

    尤滔與楊都跑過來,恭賀王巨。

    王巨看了看左右,這還沒有考呢,就恭賀了,豈不是替我拉仇恨?但他又不好說我未必能中,那麼其他人又說他很虛偽。

    “若是恭賀我唱名東華門,我才歡喜呢。”

    “這個,這個,”楊都與尤滔皆不敢說話。苦逼的延州啊,就象打仗一樣,百戰百敗,大家失去了信心,即便是王巨,楊尤二人也不敢打保票。

    “中不中,考了再說,我們進去吧。”

    “好。”

    “二哥,我們進去了。”王巨沖正在與家人說話的李萬元喊道,然後又沖李妃兒搖了搖手。

    但他心中卻在好笑,這算不算青澀的戀愛呢,如今兩人訂了名份,卻沒有任何親熱的動作,連一個手都沒有拉,要麼出來與這個小蘿莉來個拉拉手?

    “等等我。”李萬元喊道。

    幾人進去,考場就是延州州學,有的改成了寢室,大家窩在一起睡覺,所以王巨說是很苦。沒辦法,就那麼大地方,又有那麼多學子參加,不擠不行啊。但延州也算是好的,那些教育發達的大州會更擁擠,說不定一屆解試能有三四千,四五千人參加,幾乎都能扎成團。

    然後那間講課的大教室改成了主考場。

    不過從現在起就開始有士兵看守了,每一個進去的學子都開始搜身,搜行李,搜查完了,這才放行。

    然而地方終是地方,在考場上作弊的現象很嚴重,甚至有人公開收買主考官。

    省試那邊就開始森嚴了,可以說到時候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諸學子在排隊進入考場,在人群中王巨還看到一些白發蒼蒼的老年學子。

    說老實話,王巨試圖通過科舉博取富貴,有錢也不行,有錢無勢只是等候被宰割的肥豬,豬養肥了,屠刀來了,要麼朝廷,要麼各個豪強。

    特別未來屠大戶蔡京。

    但王巨內心能科舉十分排斥。

    看看這些老年學子,不是科舉,是作孽啊。

    這個想法有點激進,科舉並不是一無是處,有了科舉,寒門子弟才有了一條上位的途徑,能舒緩國家的矛盾。

    科舉以儒學為主,雖然不能抵消官本位思想的危害,但里面有些思想,如仁義愛人,齊家治國,都是有正面意義的。

    論策是考核內容之一,其範圍涉及到民生國政,經史子集,這樣多少開啟了學子對時局的關注,對國家命運的思考。

    宋朝的科舉制度只能說優劣參半,明朝的八股文才是流毒非淺。

    士兵搜查完畢,走了進去,不停地有學子與王巨打招呼。他們都是州學的學生,不過各自眼神不同了,有的無奈,有的佩服,有的人還帶著嫉妒,甚至在心里面想,若是張載收我為門生,手把手的載培兩年多時間,我也能有把握中啊。

    胥吏帶著他們去各自的寢室,許多學子在抱怨程勘。

    提前了對王巨來說,有點好處,但大多數學子感到悲催了。

    秋後考多好啦,不冷不熱,又沒有蚊蟲叮咬。有的人家中還有農活呢,這一考農活又耽擱了。有心事,還能考好嗎?

    那個胥吏听著他們的議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考不好,就不要來考。”

    大家無語。

    王巨低聲說道︰“楊大郎,尤三郎,二哥,進了考場,心不能慌,一慌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不怕落榜,但自己所學的一定得考出來。”

    “你緊張嗎?”楊都問。

    “還好。”王巨淡淡說。

    後面就不大好說了,我兩世為人,大考小考,不知道考了多少,有什麼好緊張的。

    看著王巨的表情,楊都忽然搖頭︰“你那可能緊張呢。”

    不就是考試嗎,再緊張還能有那次西夏人入侵王家寨緊張?

    胥吏認識他們,刻意照顧,將幾個安排在一個寢室里。

    幾個人進了寢室,外面的舉子也全部進來了,士兵“ ”地一場當州學的大門關上。

    鎖院開始!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1:08
暗黑大宋 第九十二章 第一躍(二)

         


    第二天一大早王巨又讓學子們嫉妒了。

    他一邊在洗梳,一邊嘻嘻哈哈地與李萬元他們說著話。態度很輕松。

    然而有的人就吃味了,干嘛態度如此輕松,這叫胸有成竹。

    不管他們怎麼想,秋闈正式開始。

    進主考場之前,還要再次搜身。

    這也是過場,大家陸續進去,按照座號坐下。

    然而僅是一會兒,有的學子臉色變了,程勘笑咪咪地走進來道︰“這次本官親自做你們的主考官。”

    有的學子心想,老人家,你好回去休息啦。

    這就是作弊,有的送了原來主考官禮物,還有的指望與主考官熟悉,在考場上弄一點小動作,甚至遞小紙條子,東張西望的什麼,程勘臨時起意,將主考官一換,自己來了,這些指望全部沒了。

    “是不是不能走歪門斜道不高興啦?”程勘看著一些臉色不好的學子問道。

    那個敢回答。

    程勘手一揮,兵士抬來香案,程勘帶著學子答拜,隨著退到簾後,這也是規矩。

    他不會與學子勾結著徇私,但有人會,特別是州一級的解試。如果主考官隨便走出來,東瞧瞧西望望,記住要徇私學子的試卷,即便有彌卷謄抄制度也不行了。

    然而他在簾後一坐,那個學子敢弄小動作。

    除了他坐在簾後監注,還有人監考,幾個胥吏,另外門口還站著好幾個兵士,準備隨時處理突發情況。

    胥吏分發筆墨紙硯。

    考三天,策論詩賦帖經墨義,原先是帖經墨義在前,詩賦在中,策論在後。但現在改了,策論在前,詩賦在中,帖經墨義在後。

    這次更改主要是有的官員想提高策論地位,首發者也不是範仲淹,到了範仲淹時才正式定位策論比詩賦重要。

    也就是如果甲學子策論寫得好,詩賦一般,乙學子詩賦寫得好,策論寫得一般,那麼就要錄取甲學子。後來這條改革取締,如今又回到重新,詩賦比策論重。

    但經過這次改革,策論地位開始上升,這是王巨的好消息。

    還有一條好消息,原先宋朝時文流行的是太學體。

    石介仇視由楊億興起的西昆體“窮妍極態,綴風月,弄花草,淫巧侈詞,浮華篡祖”,提出“文惡辭之華于理,不惡理之華于辭”。

    這種理論在太學生中影響很大,但從五代起一直到宋初,都喜歡風花雪月,不寫風花雪月又寫什麼呢?于是出現一種險怪澀的文風,其代表人就是宋初的文人柳開。

    直到嘉佑二年科舉,也就是甦東坡那屆科舉,歐陽修為主考官,狠狠打擊了太學體,當時還引起一場很大的風波。經過這屆科舉後,古散文體這才正式走上舞台。

    這個對王巨幫助作用更大。

    讓他寫古散文體可以的,但讓他寫那種太學體,估計比讓他寫詩賦還要頭痛。

    只可惜詩賦現在仍重于策論,否則那對他更有幫助。

    不過經過這次改革,先策論的程序卻保留了下來。

    第一天考的就是策。

    整整三道策。

    其實正規的不是三道策,而是五道策!

    這是考慮到延州的學子的能力以及延州的胥吏能力。

    一天時間讓延州學子寫五道策,估計大半人得要交白卷,寫好後還要謄抄,延州也沒那人手。

    到明天上午考的乃是論,然後官府派人送一頓午飯來,大家吃過飯,稍做休息,帶切韻進去,作一首詩。

    第三天作賦帖經墨義。

    然而對于大多數學子來說,第一天則是一個鬼門關,盡管是照顧的,那也是三道策,一千多字,怎麼寫!

    胥吏發完了筆墨紙硯後,開始將用大字寫在紙上的題目張于廳額。

    然而每張一道策題,下面就喧嘩一次。

    第一道策是國家馬政。

    還有一段附錄,薛向的兩道奏章以及歐陽修的那道奏章。

    程勘出這道題也合乎延州的情理,去年春天他置了買馬社,後來取締了。

    關健這怎麼寫?

    如果說程勘做對了,那麼為什麼後來又取締了?

    如果說不當置買馬社,那豈不是在打程勘的臉?真寫了還想中啊?

    第二道繼續,西夏侵耕屈野河與土門。

    土門也是沒藏訛龐侵耕的受害地區,程勘出這道題目同樣合乎情理。

    關健是當初程勘看到軍紀不振,于是采取了消極防御的態度,這曾經讓延州北部邊荒一帶的百姓十分不滿。

    程勘直接將當初這個問題拋出來了,自己怎麼寫,難道說程勘消極防御是對的,西夏人太強大了。或者說兩國之間,當以和為貴。似乎不妥啊。俺們可不是中原那些不知道西夏危害的學子,身在延州,能說這樣的話嗎?

    要麼說當反抗,西夏人沒那麼強大,坐中的一個人帶著一群村民就將六百多西夏兵士干掉了,但那樣又能寫嗎?

    實際王巨看到這兩道題目,也有點兒瞠目結舌。

    老程這想干嘛?

    第三道題來了,三年不言,自是常事。

    這句話來歷是出自《尚書‧說命》,商高宗父親死了,心中悲傷,三年不說話,于是大臣們來說,商高宗便請出傅說,商朝大治。然後《五經正義》中作注,“言王居父憂,信任冢宰,默而不言已三年矣。三年不言,自是常事,史錄此句于首者,謂既免喪事,可以言而猶不言,故述此以發端也。”

    然而五經正義那麼厚,以延州學子的水平,有幾個人記得住,還以為是三年不鳴,一鳴驚人。

    有學子便議論,說是題出錯了。

    程勘在簾後冷哼道︰“這是本官出的,難道能出錯嗎?”

    九成的學子臉色古怪,還在逐磨呢,為何三年不鳴,一鳴驚人變成了三年不言,自是常事。

    就有膽大的學子上前請教,也同樣也是規矩,如題中有疑難的,听士人就簾外上請,主考官于簾後詳答。若是規模大的科舉,分成了若干主考場,那麼就由主文代主考官詳答。

    程勘卻在簾後不悅地說︰“連這個都不知道,還來科舉?要不要本官替你代考?”

    請教的那個學子傻眼了,只好退下,再次苦思冥想。

    王巨看著題目,他沒有想如何破題,而是在想程勘這個人。

    這是王巨內心的一個重大秘密,考場講運氣,這個運氣不僅是考題正好是自己熟悉的,例如這個三年不言,還有那就是自己寫的東西合不合考官的胃口。

    是否合考官的胃口,得看考官的性格。

    若是換其人來王巨未必能摸透,不過程勘倒是知道一些,況且又打了數次交道。

    這個人算是一個做實事的官員,也不喜多言,談不上激進也談不上保守,屬于中間派的那種,類似的人還有張方平這些官員,比如沒藏訛龐侵耕土門,剽掠百姓,程勘只是被動防御,王文諒投奔程勘,程勘沒有學郭勸,立即主動收留。

    但程勘也有官員的劣根性,那就是官本位思想濃厚,高高在上,不可冒犯。有點貪功,又少了一分果決。

    可能還有其他性格,但自己知道的大約就是這些。

    這也屬于偷機取巧,萬萬不能宣揚出去的,不過除了他,很少有人有那個金手指,就是出身名門家庭,也未必知道所有大佬的性格。

    想好了程勘的性格,這才想題目。

    學子喧嘩了幾回,終于安靜,有許多人拿筆開始書寫。

    程勘微微一笑,大約這次考卷會出現許多妖蛾子吧,然後看著王巨,坐在哪里發呆呢,難道將這小子也難住了?

    沒道理啊,至少這個馬政不會將這小子難住。

    于是繼續注意,還在發呆,他終于忍不住,喊來一句胥吏,對他說︰“問那個小子,為什麼還不寫。”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1:09
暗黑大宋 第九十三章 第一躍(三)

         


    程勘沒有說姓名,但胥吏會意,能讓程勘關注的小子能有誰呢。

    他走到王巨身邊,悄聲問︰“程公問你為何還不動筆?”

    王巨也小聲回答︰“謀定而後動,得將思路理清楚了才能動筆,反正時間寬裕。”

    胥吏回去低聲稟報,王巨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個時間寬裕,卻說明了一切,程勘不言。

    王巨還在思考。

    策與論都是議論文,但偏重點不同,論偏重于是非對錯,策偏重于解決辦法。

    但相同的地方,必須有一個鮮明的觀點,這個觀點多少還不能讓程勘反感……

    這才想第一策,馬政。

    自己的觀點就是立即將馬調入軍中,建立一支強大的騎軍,這也是解決馬政之弊的策略。

    它是論點,但有論證。

    首先得說明騎兵的重要性,在宋朝指望出現一支清一色的騎兵那是不可能了,但適度地有一支騎兵同樣很重要,例如崔彥進的滿城之戰,李繼隆的唐河之戰,徐河之戰,都有一支強大的騎兵,至于李繼宣、魏能、楊嗣、楊延昭、田敏、秦翰聯手的破虜軍之戰,幾人所用的幾乎大半是騎兵。再比如府麟路兩次兔毛川之戰,勝得十分光彩,可那時宋軍中若有一支強大騎兵配合呢,李元昊能帶走一半人回去就不錯了。可是沒有,因此無法擴大戰果。

    再者就是防御,雖然宋朝于邊境廣建堡砦,起了一定的防御作用,可它有許多缺點,第一個築堡就要派兵守戍,每築一個堡就要多增幾百幾千名士兵,國家又要浪費許多財力。

    可實際中就是這種被動的防御,往往西夏糾集大軍,進攻一堡,若是派兵救,宋朝九成以上是步兵,西夏能利用速度優勢圍點打援。若是不救,那堡必然被拿下。然而宋朝若是在邊境上有四五萬強大的騎兵呢?那麼就能將諸堡砦串連起來,那時宋朝的富裕與龐大的人口數量就能發揮優勢了。大家比拼吧,西夏能耗得起嗎?

    可是強大的騎兵不是一天練出來的,合格的騎兵天天呆在馬上,于是成了清一色的羅圈腿。

    這就是論證。

    立即將馬調到軍中,組成騎兵,也是朝廷馬政的主要目標,同時也減少了墨吏貪污的渠道。

    不過若這樣寫還不行。

    馬也是戰略物資,如果朝廷若沒有牧監,而一味的買馬組織騎兵,那就象一個產品,核心技術卻在人手中,難免會受制于人。

    還得要養馬。

    然而這個馬如何養?肯定不能象現在這種養法,最好的辦法就是給百姓養,但不是王安石那種養法,如在渭秦地區,嵐石地區,朝廷扶持,向百姓提供一些牧場,以及政策與經濟上的扶持,讓百姓以養馬謀生,然後朝廷購買。馬養得好收入就能高,馬養得不好,他們就會貧困,與自家的命運休戚相關,這些牧民就會兢兢業業。

    可能還會出現一些弊病,不過朝廷可以置一個試點,一個是官辦的牧監,一個讓百姓飼養,相互比較,一比較馬養得好壞,二比較費用開支。但有兩條,第一嚴查官吏向牧民勒索,第二防範官吏收牧民好處,以劣馬當良馬收購,坑害國家。

    這方法可能還有一些不足之處,但可進可退了,至少比以前宋朝的那些馬政好得多。

    但不能這樣寫,還得對文字潤色加工,再引用一些聖人的言論,以及歷史上的典故。

    那麼一篇好策子就出來了。

    王巨開始在腦海里進行文字加工。

    程勘在簾後都開始又著急了,王巨這才動筆。

    這一動筆,筆就沒有停過。

    刷刷刷,一篇六百來字的馬策呈現在紙上。

    這才開始想第二篇策文。

    沒藏訛龐侵耕屈野河與土門,不能單純說打或者不打。

    不打十分地屈辱,打弄不好就成了忽里堆之戰,郭恩大敗。

    但不打是不行的,不以為兩國和平了國家就不花錢,看看陝西,僅是禁兵就駐扎了三百多營,一年得花多少錢?

    打還是要打,但不能盲目地去打。

    軍紀太差,務必整頓軍紀,沒有軍紀,這支軍隊休想打好仗。

    戰斗力太差,必須強軍練兵。

    然後……淺攻!

    這個戰術不是章婱發明的,首提者乃是範仲淹,只不過他沒有想清楚,因此思路不清晰,加上宋夏和平了,這條策略朝廷沒有采納,直到章婱懲戒熙寧伐夏之敗,才將它完善。

    那麼何謂淺攻,首先得要有一支紀軍嚴明,戰斗力強大的軍隊,次之組織一支精明強干的斥候部隊,能使主將迅速得到對方的情報。

    然後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人來了,我軍迅速退回來,由堡砦防御,敵人走了,我軍進入敵境掃蕩,一步步蠶食橫山。在這個過程中,進行區別對待,拉攏一部分對宋朝好感的部落,掃蕩對宋朝一直仇視的部落。

    這條方法雖然速度緩慢,但風險性不大,而且逼得西夏與宋朝比拼消耗,西夏能耗得起嗎?

    只要持之以衡地實施,不用幾十年,西夏因為戰火連連,百姓貧困,自己兒就亂了。

    這才是對付西夏類似侵耕屈野河的辦法。

    而且這種穩重的策略會讓程勘喜歡。

    想好了思路,再次在腦海里進行文字加工。

    反正時間太寬裕了,整整一天時間,不用急。

    直到兵士送來午飯,王巨第二篇策文才寫好。李萬元在不遠處問︰“妹夫,如何?”

    監考的胥吏走過來,說道︰“勿得交頭接耳。”

    但他認識李萬元,因此語氣也不嚴厲。

    李萬元吐了吐舌頭。

    王巨未說話,但點了點頭,又投去疑問的眼神,那意思你考得怎麼樣啦?

    李萬元拼命地搖頭。

    吃過午飯,王巨開始想第三策,這時候開始有學子忍無可忍,可能認為只能寫到這一步了,陸續地交卷。

    對交卷的態度王巨與張載一樣,早交卷光榮啊,或者考官給你加分哪?

    他繼續想著第三策。

    但王巨懷疑程勘是不是在拍趙曙的馬屁,這個英宗幾乎也差點做到了三年不言,隨之隔屁。

    當然這個肯定不能寫的。

    想了一會,迅速理出思路。

    首先這個三年不言不是反面教材,人家商高宗乃是孝順。

    這就可以做文章了,孝為人倫之首,連父母都不孝了,那能忠君愛民?那怕身為人君也得要孝,這樣才能替天下百姓做個榜樣。若是人君不孝,百姓跟著不孝,人倫大壞,綱常不振,國家危矣。

    有點酸,但在這時候大家都吃這一套,想高中,只好寫了。

    但是逝者已逝,生者還生,做為平常百姓,除了對死者盡孝外,還要為活著的人負責,教育子女,友愛兄弟,孝順活著的長輩。作為臣子,還要上輔君王,下治百姓。作為人君,還要富強國家,使百姓安居樂業。因此盡孝重要,後面也重要。

    三年不言,自是常事,不能長矣。

    但這樣寫,不是策,而是論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1:10
暗黑大宋 第九十四章 第一躍(四)

         


    因此寫到這里還得必須轉回來。

    為什麼商高宗能大治,這個孝乃是關健,能孝父母,就能愛民。

    所以朝廷務必推廣孝道,對各地孝子進行嘉獎。

    孝道大興,人倫大治,民風就能變得淳樸。

    因此三年不言,自是常事,卻不能長矣,卻是常長之事。

    再舉一些例證,說一些如何推廣孝道的的辦法,這個策子也就有了,而且略略有那麼一點蕩氣回腸,峰回路轉的感覺。

    想了許久,這才落筆。

    他不是最後一個交卷的人,但他交了卷,八成學子都交了。

    走出來,尤滔幾人一起圍過來,問︰“王小郎,考得如何?”

    “還好吧。”

    “怎麼寫的?”

    立即有更多的士子圍過來。

    王巨先將他的前兩策復述了一遍。

    這些士子一起傻眼,原來可以這樣寫啊。

    “那麼第三策呢,我們一起糊涂了,怎麼三年不鳴,變成了三年不言。”

    “尤三郎,那不是三年不鳴哪,而是出自《尚書正義》,講的乃是商高宗故事。”王巨又將原文背了出來。

    幾十名學子听了,馬上捶胸頓足,懊喪萬分。

    “程公不是為難人嗎?”

    “尤三郎,不能這麼說,這僅是摘自五經正義的典故,很正常的,如果進了京城省試,有的考官會刻意出一些更刁難的題目,還不知道從哪個經義里摘出來呢。”

    不但他們,整個參加解試的三百多名舉子只有不到四十人正確的破了第三策。

    王巨安慰道︰“後面還有論、詩賦與帖經墨義呢。”

    沒必要顯擺。

    然後回到寢室問李萬元︰“二哥,第一策你是怎麼答的?”

    “妹夫,不提了,我寫了朝廷缺馬,不當關閉買馬社,而是廣建買馬社,從河北到河東到陝西,那麼契丹與西夏就沒辦法禁了。就象青鹽與遼鹽,我朝能禁得了嗎?有了馬,就有了騎兵,國家軍隊才能強大。”

    “算是可以吧。”

    “但為什麼程公又取締了買馬社?”李萬元想不通啊。

    “一是國家多少對民間武裝有些防範。”

    “但朝廷在邊區卻設了許多弓箭手與土兵。”

    “那不同,只是臨時的武裝,不象買馬社,它有經濟在里面,有了經濟,這個團伙聯系就會緊密。其次朝廷有許多綏靖派大臣,西夏與契丹能將私鹽廣銷我朝,我朝卻不能大肆買馬,以免激怒了契丹與西夏。”

    “這是什麼理兒?”

    “這就是理兒!程公雖是延州長官,他也怕朝堂言臣羅嗦,加上西夏那邊拉攏了橫山部族,于是取締。”

    “那我寫錯了?”

    “不錯啊,二哥,象我這樣有遠見的很少唉。”

    “你臭美吧。”

    但王巨說的是事實,若只論遠見,有幾人能及王巨,就不要說普通的學子。

    “那第二策呢?”

    “我寫了當戰,朝廷一味讓是不行的,越讓西夏那邊越過份。不過想要打敗西夏,必須整頓軍紀,練軍強兵,然後派精明強干,智勇雙全的人擔任主將,而不是讓那些貪婪昏庸的人擔任各指使。”

    “這也算是可以吧,二哥,努力讀書,實際若不是第三策你破題錯了,僅憑前兩策,還是有希望得中科闈。”

    但王巨也猜錯了程勘的想法。

    程勘此次秋闈就是快。

    提前兩個月,而且打算批卷子快。比如這第三策,連三年不言都弄不清楚,州里花錢將他們送到京城干嘛?那麼只要翻翻第三策,答錯了直接往拉圾簍里面扔,只看答對的,批卷子速度就會快上十倍……

    那麼幾天就可以放榜。

    這麼快做什麼呢?

    提前將這八名舉子送到京城,讓他們與其他舉子交流。

    也不僅是為了載培王巨,若是萬一這中間有兩三人還能湊和的,這種交流對他們也有益,而且他們去京城,作為一州舉子,費用又是由官府承擔,必然住在一起,說不定隨著王巨後面,還能得到一些好處,若是延州能中兩三名進士,他這個臉就露大了。

    所以第二天的論題目更是古怪。

    “躁進之徒,宜塞奔競。”

    幾百名舉子又再度傻眼了,又有舉子大著膽子問來歷。

    這一回程勘回答了,不是那個三年不言,連《尚書正義》都不熟悉,何必進京參加科舉,所以他不解答。

    “水洛城事件後,仁宗曾問大臣五個問題,合用何人,鎮守西北?民力困弊,財賦未強。軍馬尚多,何得精當?將臣不和,如何安置?躁進之徒,宜塞奔競。這就是這一題的來歷,大家用心寫吧。”

    算是回答了吧,可怎麼做論啊。

    王巨也啞然。

    這個背景他知道得更多,慶歷新政,大半新政就是對著人事去的。

    人治嘛,官員弄好了,國家也就治理了。

    範仲淹想法是好的。

    然而執行不是那麼一回事,特別歐陽修等人,天大地大,然後我最大,囂張霸道,順昌逆亡,就連天聖四賢相之一、堪稱全能宰相、將範仲淹視為半子德才兼備的杜衍,也因為對某些新政稍稍不滿,就立即被怦擊成小人。

    王安石也干過,例如王安石對張載與薛向。

    但人家拿出許多仔細的條款出來,也確實使虧損嚴重的國庫再度充盈,範仲淹他們拿出什麼仔細的條款?

    然而那時候“小人們”還沒有抱成團,面對君子黨的霸道,個個回避三尺,沒的爭了,撥劍四顧心茫然了,于是內部傾軋,韓琦要爭君子黨老大的位子,因此水洛城事件出來。

    不僅如此,歐陽修還弄了一個朋黨論。

    趙禎看不到後面的黨爭,但看到了東漢,看到了唐朝,他意識到危險到來,將範仲淹等人召見,問了這五個問題。

    因此在王巨心中範仲淹德操也許是是宋朝三百年他第一,卻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那麼宋朝誰是合格的政治家?趙普,呂蒙正,李沆,王旦,呂夷簡,還有龐籍,也許這些人操守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可宋朝在他們治理下變好了,或者挽住了頹勢。

    往後去,也許那些人名氣很大,但個個都是操蛋的主。

    然而王巨有點想不明白,此事牽扯到歐陽修,要知道歐陽修現在正是有實權的時候,程勘不怕歐陽修動怒?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1:10
暗黑大宋 第九十五章 第一躍(五)

    讓王巨猜中了幾分。

    趙曙很長時間不說話,說了話,卻說的是自己的壞話。這事兒不用想,也知道有人在後面搗鬼的,那還能有誰?

    自己七十多高齡,還在西北守邊,你們看不到嗎?

    皇上說了後,只有富弼含蓄地略略替自己主持了一個小公道,他心中滿不滿?

    當然這個躁進之徒,還不是指歐陽修,乃是指司馬光。

    大的事件王巨清楚一些,象這些情況王巨就不知道了,更不知道司馬光與程勘結的這個梁子。

    關健這個論怎麼寫?

    王巨想了一會,還是弄不清楚程勘為何出這道題的真正用意,但他知道想寫這個論,得繞過這段背景,不然讓韓琦與歐陽修看到了,準備回家吧,休想在省試殿試上有作為。

    因此這個論只有在這八個字上著手。

    事實趙禎說得也不錯,國家要的是辦實事的官員,而不是那些浮躁官員。

    真以為宋仁宗盛世來得容易啊,真以為趙禎是老好人皇帝啊?至少在政治上,趙禎可比老範成熟多了。

    理清楚了思路,那就好想了。

    而且論與策不同,論主要是是非對錯,不用找出路。那麼寫起來不會牽扯太多。

    王巨開始思考文字與能用得上的典故。

    典故不能多,但必須有幾個,這樣才能有說服務力,這時代的人不喜往後看,而喜往前後,越古的典故越好,越是上古越是大治,原始社會才是士大夫的夢想……

    想了許久,這才落筆。

    他在寫,外面卻傳得紛紛揚揚。

    李員外請朱歡、趙員外、孟員外、楊員外、尤員外、容員外、奚員外、巴員外、端木員外來做客。

    他們以前與朱李兩家關系都不錯,也是竹紙的十大股東,甚至因為相互聯親,敘起來都沾了一點親帶了一點故。

    先是商議竹紙,然後就說到了秋闈。

    尤員外道︰“我听說這次程公親自擔任主考官,出的題目刁鑽無比。”

    按理說他們是不知道考場情況的,但在延州嘛,就那麼一回事,雖不知道具體情況,難道不能問守衛的兵士?

    “我也听說了,不知道我家那個外子如何?”李員外道。

    他兒子就不指望了,擔心的是王巨。

    “這個我也打听過,昨天王小郎應當考得不錯。”

    李妃兒正好听到,匆匆跑到王家報喜。

    二妞不屑地說︰“再難還能難倒我大哥?”

    可越往後越難。

    不但難,而且題目涉及的知識面廣泛,又刁鑽,又冷門。

    以至三天秋闈下來,大多數學子眼神空洞,木然,有的學子信心被嚴重打擊,在州學門口放聲大哭。

    尤滔一把將王巨抱住︰“我也要哭了。”

    “去,別抱我,要抱抱朱家大郎去。”

    尤滔小娘子關切地迎上來︰“官人,考得怎麼樣。”

    “不提了,我十帖帖經只做出來五帖,十條墨義只做出來三條。”

    實際他只做出來兩條墨義,有一條也弄錯了。

    “王小郎,你做出來多少?”

    “指墨義與帖經嗎?”

    “恩。”

    “帖經全部做出來了,”這個也重要,不過王巨從來到宋朝第一本書就是《論語》,而帖經全是《論語》的填空題,因此這幾年來努力背誦著這本書,幾乎能倒背如流吧。

    “不過墨義有兩條我也沒把握,最後是連蒙帶猜地寫上答案。”

    “那也不容易了。”尤滔沮喪地說︰“反正這個知州在延州一天,我就一天不參加秋闈。”

    都出的是什麼題目?

    王巨也無語,雖然策只有三道,但論難度相信放在省試,這次秋闈難度都能排上號。

    李妃兒也迎過來,關切地望著王巨。

    “妃兒,應當能中,但中多少名,我不敢說。”

    也不能猖狂的,雖然大多數學子讓程勘坑苦了,有的差一點都坑傻了,不過王巨還看到有十幾名學子躍躍欲試,應當他們考得也不錯吧,不然不會有這副表情。

    外面有哭的有笑的,但州學里面各個胥吏開始忙開了,先得彌卷,試卷上考生得寫上姓名出生年月籍貫以及三代人姓名與他們的出身,這個得抄寫下來,然後糊彌密封,再于抄寫的姓名後面填上三字代號,再于彌糊的卷子上將這個代號寫上去。

    然後抄寫的資料放進鐵櫃里,用大鎖鎖上,直到主考官將名次決定好了,再開此櫃,然後根據其代號重新譯過姓名,再將這個姓名籍貫與名次列于榜單上。

    這僅是第一步。

    若作偽,還能辨認字跡,因此將彌密好的卷子送到另外的胥吏手中,逐一謄抄。

    彌卷速度快,主要就是謄抄速度很慢,看卷子速度更慢。

    那沒有多少人手的,就是幾個主考官逐一看卷了。

    不過這次延州看卷子速度很快,程勘將謄抄起來的卷子一一打開。

    一個三年不言看了,手中只剩下三十幾道卷子。

    再看帖經墨義,手中只剩下十幾道卷子。

    延州的胡簽判想樂。

    但雖是延州有史以來批閱卷子最快的一次,可也是延州幾十屆科闈最公平的一次。

    八名舉子即將在這十幾道卷子里產生。

    胡簽判說道︰“程公,那道卷子是那小子的?”

    程勘一樂。

    是彌卷謄抄了,但有一個馬策,難道不好辨認嗎?立即就將王巨的卷子找出來。

    先看帖經墨義。

    有一道墨義略有差池,實際還有一道,不過那一道讓王巨蒙對了。

    這也很正常,這次出卷子乃是程勘刻意刁難大家,並且王巨的這一道成績也是最好的,第二名帖經墨義錯了三題,第三名第四名錯了四題。

    當然,這不是最終名次。再看詩賦,程勘略略皺了眉頭,王巨詩賦寫得還好吧。

    這是王巨的短處,不過學了四年多之久,為了寫好詩賦,在這四年內王巨寫了一千多首詩,幾百篇賦,雖是他短處,也漸漸跟上。

    然而還有些讓程勘略略失望,在他心中十四歲的王巨便寫出一枝紅杏出牆來,十七歲隨張載學了兩年多的王巨將會寫出什麼詩……

    這個嘛……王巨會哭的。

    繼續往前看,那個論與三年不言沒多少新奇,算是四平八穩的策論,也是學子最常見的策論。但筆力可以,論證清晰,比他的詩賦強了很多。

    然後看馬策,與應對西夏侵耕策,僅是一個馬策,程勘就開始捶胸頓足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1:14
暗黑大宋 第九十六章 放榜(上)

         


    “大哥,我要進州學。”王儲說道。

    每一屆科舉都會轟動宋朝全國上下,上到皇宮兩府,下到黎民百姓,所有人目光都被科舉吸引了。以至趙佶的三子趙楷與後來的康熙皇帝都隱名瞞姓,偷偷地參加科舉,據說成績還不錯,一個是狀元,一個是探花。

    人是有盲從心理的。

    正是這份熱鬧,許多人義無反顧地投入讀書大軍。

    看來老三也心動了,嫌私塾教育水平跟不上,才想進州學。

    “三弟,我問你,讀書為了什麼?”

    “象大哥一樣名列榜上,光宗耀祖。”

    象我?你知道我前世讀了多少書?但怎麼辦呢,得慢慢開導。

    “三弟,你知道每次秋闈有多少學子參加嗎?”

    “不知道。”

    “據說這幾屆參加的學子多達四十多萬人,但舉子名額能有多少?然後到省試殿試,你知道有多少舉子參加?”

    “不知道?”

    “這幾屆平均參加的舉子多達兩萬多人。”

    不是每屆秋闈都能放出兩萬多舉子,那只有幾千人,關健還有更多老舉子進京參加科舉。如非交通落後,許多偏遠地區的舉子估計自己沒有多大希望,人數還會更多。

    “這麼多人?”

    “是啊,可又有多少人唱名于東華門?要知道參加的都是舉子,濫竽充數的學子很少了,三分之二都有些學問的。不然我為何說科闈基本能中,但省試與殿試未必能中。”

    “可是……”

    “我知道你疑惑,你能中我肯定開心,死去的父親在九泉之下,看到一門兩進士,相信也會笑開顏的。”

    “大哥,”王儲忽然抱著王巨大哭。

    小時候不懂,現在漸漸懂事,才知道當初大哥為了養活自己兄妹三人,那是多麼的艱難。

    “別,我們還是來說你進州學的事。讀書能唱名東華門,那是最好不過。可不能唱名呢?那些不能唱名的人就不應當讀書了嗎?還是要讀書的,只有讀書,才能開啟更多的智慧,才會使自己學到更多的學問,使自己生活改善,不受人欺負。因此一本論語中,講治國的實際並不多,而是多講如何做人,用四個字概括,學以致用!”

    “所以我平時讓你們做一些事,就是讓你們不能忘記根本。或者說一些道理,讓你們知道這人間的人情溫暖寒涼。如果一味地為了功名而讀書,不僅失去了其根本,說不定還會讀成朱二郎那樣。雖然他隨我變得稍好一些,可仍然不足,以後還要吃上幾次大虧,才能繼承家業。”

    “大哥,我明白了,讀書時要苦讀,但心態要好,如何做事,如何與人相處也重要。”

    “不錯,這才是我三弟。”王巨高興地拍著他腦袋,畢竟才十一歲,說出這句話,十分不容易。

    其實這就是宋真宗害的,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若是高中進士,那什麼都有了,美人,毫宅。但沒有中呢?

    無論教育或者讀書,真正的用意乃是開啟民智,智慧產生創造力,國家與民族才能進步。

    然而現在卻是舍本求末。

    如果這種思想不改變,即便範仲淹與王安石開辦了十萬座學校,宋朝還是如此。

    “延州州學里也比較亂,我進去乃是走一個過場,無論將來會不會中,不可能再進去了。你歲數還小,自律性差,若是進延州州學,未必是好事。還是那句話,若是我能在明年成功,你們得隨我走。若是不能成功,我另外想辦法。”

    正說著話,外面衙役敲響銅鑼,高聲喊道︰“放榜了,放榜了。”

    “這麼快?”王巨訝然,這才幾天哪。

    “大哥,快去看榜,”王儲道。

    “好,”王巨帶著妹弟前去州學看榜。

    已涌來許多人,不全部是學子與學子的家屬,有許多來看熱鬧的。

    也有許多學子在城外或者更遠的地方,得派衙役上門通知了。那會更熱鬧,一旦榜名送來,整個村寨都會轟動。

    朱家兄弟來了,李萬元兄妹也來了,包括秦氏都帶著下人跑來看熱鬧。

    朱琦翹著蘭花指說︰“提前恭賀小郎得中解元。”

    王巨先是往後退了幾步,朱琦的蘭花指惹不起啊。

    “朱大郎,這真不敢說。”

    “難道你比不過我二弟?”

    “那未必,七分靠打拼,三分天注定,也有運氣的。”

    秦氏在邊上說道︰“朱家大郎,你就不要再說了,一會兒榜一出來便知。若不中,空惹人笑話。”

    王巨點點頭,舉子能中,這個解元真不大好說。

    李妃兒悄聲問︰“王郎,說不定呢。”

    “只能用說不定吧,”王巨道。這是在延州,若是在其他教育發達的城市,解元兩個字提都不敢提。

    秦氏道︰“王巨,不要忘記了,如果得中,一定要回去拜祭你家的祖墳。”

    王家的祖墳算不算王巨的祖墳呢?不過隨著在宋呆久了,王巨也漸漸融入這個國度,因此也點了點頭。

    入鄉隨俗吧,想在這個世界里生活得更好,或者有夢想將這個國家變得更好,得必須融入進去。

    于是他又說道︰“如果我得中了,離開延州,讓妃兒代我去拜祭祖墳,否則二叔又去了南方,沒有了人燒紙線。”

    李妃兒臉馬上就變得緋紅。

    她去上王家的墳,那就是等于以王家媳婦去上墳的。

    然後害羞地躲在秦氏後面,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王巨。

    不過王巨對于這種青澀的戀愛很喜歡,單純的感情,單純的心思……

    秦氏也喜歡,道︰“你這個想法很好,活人要孝順,死人也要尊敬。不如這樣,若是得中,你與妃兒一道去拜祭吧。”

    “行。”

    邊上有幾個學子在听著,心中五味雜陳。有的心想,你當真將舉子預訂了?

    那可不是,即便不隨張載學習兩年多時間,就是王巨自學,也有把握考中舉子。當然去參加省試殿試,那就不大好說了。

    王巨也無視這幾人的眼光,說解元那得謙虛一點,但說不中,那就是虛偽。

    程勘帶著衙役來了。

    其實若是很聰明的人,也察覺到這次科舉程勘的重視程度。

    提前科舉,親自主考,今天又親自來張榜,等于破了以往延州所有秋闈的例子。

    人群自動地分開,讓出一條道。

    程勘在人群中用眼光掃了掃,看到了王巨,來到王巨身邊,說道︰“王巨,放過榜後,你隨本官來一趟。”

    “喏。”

    程勘便沒有再說話,帶著衙役走向州學的牆壁。

    朱琦說道︰“王小郎,有戲了。”

    “那也不一定,以前程公也傳喚我數次。”其實王巨同樣也知道大約考得不錯,不然程勘臉色不會這麼地和顏悅色。然而榜單未張,何必說呢?不說那個名次也跑不掉,說了同樣也跑不掉,反而讓人以為是自大。

    “王郎,我好緊張。”李妃兒不由自主地來到王巨身邊,拉著王巨的手說。

    這還是她第一次與王巨拉手,感覺到李妃兒小手的軟滑溫暖,王巨有些啼笑皆非,前些天就想法,要不要拉個手呢,沒想到在這種公開的場合拉到了李妃兒的小手。

    不過大家都很緊張,關注地看著衙役手中的那卷紅紙,都沒有注意。

    王巨也很緊張,雖然他勸說三弟,但他自己必須要在東華門外留下一個腳印,那樣才能為弟弟妹妹遮風蔽雨。

    一個衙役在牆壁上涂上糯米粉,那個拿著榜單的衙役緩緩將榜單打開,余下兩個衙役扶著紙角張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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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大宋 第九十七章 放榜(下)

         


    紙是麻紙,不是後世的紙張,很厚。

    因此必須從下往上拉。

    兩個衙役將紙角貼好,那個衙役開始慢慢往上拉,兩個衙役再扶著紙將它貼起來。

    開始露出第八名新科舉子的姓名,門山葛少華。

    大家茫然,許多人都不認識,包括王巨在內,可能是幾年前的州學學子吧。或者不是,畢竟甘泉縣在延州最東南邊,離延州很遠了,比雲岩縣到延州城還要遠二十多里路。

    這也是程勘將王巨請回延州的原因。

    延州是宋朝的大州之一,人口不少,好幾萬戶,而不是象某些小州軍,只有幾千戶百姓,面積更大。就算是延川、青澗城、延州、保安軍以北廣大的地方都屬于戰區,邊荒地帶,但在這一線南邊還有廣大的面積,例如延州南邊的敷政、甘泉二縣,東南的門山、臨真、延長。

    然而教育太落後了,宋朝立國一百余年,幾十屆科舉,幾萬名進士,可若大的延州連一個進士都沒有中過。

    所以看這個舉子的名額,有的大州能給一百多名,即便中州也能給幾十名,若大的延州只給了八名舉子。但不能怨朝廷啊,要知道每屆新科舉子進京趕考,都由官府承擔費用的,給得多費用就會承擔得多,但朝廷總得有回報吧,不能連廣南那麼落後地區都不如,讓朝廷怎能多給名額?

    但只要王巨能唱名東華門,不但帶動了大家的信心,朝廷也能放寬名額,名額多起來,學子們信心也更足了,良性循環便有了。

    他在延州政績的最大短板也就彌補了。

    第七名出來,這一回有人能認識了,一個近僅五十的老學子,叫項遵的,不知考了多少次,還是其妻子勸說,官人不能這樣考啊,我們一家人嗷嗷待哺呢,不如你也開一個私塾吧。

    于是項遵開了一個私塾,因為沒有功名,專門教童蒙,半饑不活地活著。

    看到自己高中,老項滿眼流淚,手舞足蹈,以至讓王巨萬分擔心,老先生,你可不要學範進啦。

    但這個舉子會給老項帶來很多好處,到京城看看花花世界就不談了,到了項遵這個年齡,那有那心思。

    不過有了舉子這個身份,那麼他以後就是繼續開私塾,也會有很多人將子女送過來,甚至收費也能略略提高,一家人生活便得以改善。

    第六名又出來,王峻,甘泉學子。

    尤滔低聲說道︰“前幾年在州學里學習過近兩年時間,我認識他,不過前年他回甘泉了。”

    王巨點點頭。

    盡管延州州學亂七八糟,不過苦學者還是能學到一些東西的,如朱俊。

    第五名再度出來,張得勝,這一回認識的人更多,延州大戶張家的三小子,正在州學讀書,算是成績比較好的一位。

    總之,這次程勘主考,十分公平,若是以往,這後面幾名都是照顧了關系戶,那麼除了張家的孩子外,余下三人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第四名又是延州州學的學子,延長羅曾,但他現在就是延州州學里讀書,並沒有回去,看到自己名字了,也樂得手舞足蹈。

    延州州學的幾位教授臉色才松了松。

    如果州學里一個不中,那他們也丟臉。

    第三名又有許多人不認識,延長洪士信。

    李妃兒擔心地說︰“王郎,只有兩個了。”

    有兩個結果,一個是王巨高中,並高高在上。一個王巨可能不中。

    于是又造成了兩個結果,與王巨有關系的人,希望王巨名字最好不要立即出現,但又希望能出現。

    雖最後出來十分風光,但讓人揪心啦。

    第二名出來,熊禹方,又是延州州學的學子。

    不過此人家庭情況不好,十分貧窮,因此在州學里幾乎成了被遺忘的角落。

    但在這時他的命運馬上就改變了,周圍幾個學子不顧他窮了,一起上去恭賀。

    到了最緊張的時刻,解元即將揭曉。

    二妞與王儲臉都憋紅了,額頭上也冒出汗。

    偏偏衙役手又停下,在等另一個衙役刷糯米粉糊。

    二妞便大聲喊道︰“快貼啊。”

    李妃兒笑著撫摸著二妞的腦袋,不過她一顆心也怦怦地跳個不停。

    不過衙役也沒有賣關子,延州的舉子嘛,何必要賣關子。粉糊刷好了,立即將榜單最後面貼出來。

    保安軍王巨。

    轟!

    周圍的人一起圍了過來,紛紛祝賀。

    盡管王巨對科舉有著看法,但在這一刻,他心中也是幸福滿滿,十分驕傲。

    朱琦用蘭花指敲王巨的臉︰“王小郎,我早就祝賀你得解元了,你還腥腥作態!”

    “運氣啊,運氣。”

    就在這時,程勘開口說話了︰“諸位學子,諸位鄉親,有人說本官這次出的考題難,本官在此說了一句話。”

    “你們讀書是為了什麼?當然,都會說想光宗耀祖,唱名東華門,然而我朝立國一百零幾年了,試問那個學子唱名了東華門?實際多是博取一個功名,好接承家業,或者去做授教,或者做去管事賬房。”

    “你們讀書最後做了什麼,那是你們的自由,但是你們來科舉最終用意還是想唱名東華門,唱名後好拜官封爵。但如何做官?難道西夏人入侵,對他們說聖人大義嗎?難道遇到案子,念念論語案子就能破了嗎?所以朝廷才考論策。”

    “本官出了幾個策論,可你們有幾個人能圓滿地給本官一個答案,只有一人!自己不努力,不關心時局,不思考如何做官輔君治民,卻又想科舉得中,這是什麼道理!”

    “本官將某人的卷子帶來,讓你們看看,讓你們反思!”

    說完程勘一揮手,衙役又將王巨的卷子張貼出來。

    除了那道錯了的墨義外,這張卷子可以說能做標準答案了。

    那怕王巨的弱項詩賦,但在延州學子的詩賦中同樣也能算是鶴立雞群。只是程勘要求高,延州有什麼好比較的,要比較得在省試殿試上比較,因此心中還有些不滿意。

    當然大家也知道程勘說的某人是那某人,許多學子一起圍過去看。

    不看心中還有許多想法,看了嘴中就發苦了,那個差距可不是一般地大,特別是那策論,簡單是天壤之別的差距。

    服氣了。

    程勘沖王巨招了招手,王巨只好推開恭賀的人群,擠了過去,隨著程勘往州衙里走。

    “王巨,你的詩賦這次發揮得不怎麼樣。”

    王巨無語了。

    但怎麼說呢,只好道︰“是有點。”

    別以為寫詩簡單,對仗押韻就行了,還有呢,格律、平仄、拗句,而且作為一個後來人,發音與現在發音又不同,如白,不是發白,而是發波。

    這是現在,若是兩年前,他的詩賦寫得那才叫慘哪,就是去年春天朱歡他們去雲岩,詩賦仍拿不出手,不知挨了張載多少下戒尺。

    但還來得及,到明年省試還有五個多月時間,到明年殿試還有七個多月時間。

    到時候不能寫出流傳百世的詩賦,至少比現在有所長進,那就能湊合了。

    程勘真以為他發揮不好,又說道︰“老夫也是進士出身,考場上不能多想,越想發揮就越不好。”

    “謝過程公賜教。”

    “恩,另外本官讓你隨我來,還有一件事,本官想將你的那兩篇策子遞給朝廷。”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1:27
暗黑大宋 第九十八章 祭父

         


    程勘看到王巨那兩篇子,後悔莫及。

    馬策前面王巨去年就對程勘說過了,但後面又冒出一個試點,這個試點讓程勘萬分欣喜。

    那種淺攻戰術,更是幾乎可以當成了國策。

    這時他才後悔當初不听妻子的勸,如果去年將真相說出來,這小子會不會同樣給自己一個驚喜呢。

    那一刻他悔得差一點捶胸頓足。

    那麼好的機會,在他手中居然錯過。

    “遞給朝廷……”王巨愣了一下。

    不過想了想,這兩道策子雖略略有些激進,但不那麼過份,不會觸犯某些人的忌諱,又因為字數限制的原因,許多講得不清不楚,如練兵選將。

    于是說道︰“程公若不嫌棄,呈就呈吧。”

    “到了京城切記,京城乃是藏龍臥虎之地。”

    “無困就無果,我與京城的人並無瓜葛,龍虎也好,蟲蛇也好,與我有何干系?”

    …………

    “翁翁,這是我帶來的書。”王巨說道。

    寨中私塾簡陋,盡管用他的窯洞做了私塾,不過缺紙少墨,缺書少筆。只能說比以前好得多。

    加上王巨的推動,線裝書開始出現,書價略有所下降,因此王巨回鄉祭祖前,用了兩百多貫錢,購買了一些書籍,帶到王家寨。

    “這怎麼好意思呢。”王全說道。

    就算以前寨中鄉親對王巨有恩吧,這個恩也早不知道報了多少回。

    並且現在還佔據著王巨的窯洞。

    “無妨,這里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不過此次來,我還有一件事要委托翁翁。”

    “何事?”

    “如果能抽出人手,翁翁再調二十幾個識字的兒郎去杭州。”

    “那個紙?”看來有人也寫信回來,王全也知道過去是生產紙了。

    “正是。”

    下半年那個作坊就要開始大規模建設了,為明年正式投產做好準備。

    因為竹紙的季節性,一年幾乎有半年時間是不能生產的,因此節約成本務必會請大量短工。可是長工同樣不可缺少。

    這些長工一用當地人,二就是打算從延州帶一批人手過去,畢竟延州這邊的人手算是自己人,用得比較放心。

    王巨便討了二十幾個名額。

    王全說道︰“行。”

    “寨子里新遷過來的百姓如何?”

    听從了王巨的意見,于是在王全默許下,周邊陸續遷過來六十幾戶百姓,剛才一路過來王巨也看到了,許多人他不認識,想來就是新遷過來的百姓。

    “還不是與以前一樣。”

    有團結的時候,也有爭吵的時候。

    王巨啞然笑了笑。

    “她沒有來?”

    王巨笑容立即消失。

    那個她……王巨是無語的。

    自己中了解元,相信也傳到了保安城,不過延州的解元不是杭州的解元。放榜時會是很風光的,可這一股勁過去,該干嘛還得干嘛。就象考中了狀元,那時候狀元比宰相還要風光。

    但過去了,還能不能在宰相面前風光?

    也多少怪自己,為了免得以後的麻煩,無論鹽與竹紙,他是在幕後遙控指揮的,外面的人知道得並不多。

    可能保安軍那邊也知道自己指揮了王家寨之戰,但還是很窮。

    有了夏國劍,一年分得一些錢,對于姜家來說,還是窮。

    與李妃兒訂親,那僅是訂親,卻沒有成親,表面上看起來依然窮,說不定以後李家還能悔親。

    拜入張載門下,但張載學子很多的。難道個個有出息?甚至還以為自己能活下去,第一是劍的分成,第二是張載的救濟,第三是李家的施舍。

    也許姜員外知道一點,但姜家那是那個凶惡的婆婆作主。

    自己母親雖然替姜家生了一個新弟弟,在姜家地位提高了,不過仍受那個婆婆控制,包括姜員外。

    因此母親聞听自己拜入張載門下,一度也想去雲岩縣看看,但因為那婆婆的反對,沒有去成。

    這些都是朱歡打听來的。

    但無論二妞與弟弟听後都默不發言。

    客觀上有姜家婆婆的原因,但主觀上自己那個便宜母親願望不強烈,想在姜家過得更好一點,就得要討好那個婆婆。

    這個原因不能怪王巨,難不成王巨大喊著,我現在手中有錢,不會沾你姜家的光,母親來看一看,更不會將你姜家的財產往我手中送。

    但另一個原因得真正怪王巨了。

    那就是這個母親是自己母親嗎?他記憶中的母親乃是一個白發蒼蒼的善良老人,甚至這個母親比當初的自己還要小,現在勉強差不多大小了。

    王巨在心理上不能接受,又未相處過,就談不上親情了。

    因此王巨主觀上不去努力,否則母子也能得以相見。

    反正這事兒說起來別扭,王巨也不想提了,略略搖了搖頭。或者再過一段時間吧,自己能在東華門外唱名,相信姜家不會再有阻力了。

    但這個相見有什麼意思?連二妞現在都淡了。

    王全識趣,立即轉開話題︰“寨中鄉親听聞你得中解元,又要回來祭祖,刻意宰殺了幾頭肥羊,又去草市子買了許多壇酒,準備大肆慶祝。”

    “好啊。”

    寨中在殺羊放鞭炮,王巨帶著李妃兒與弟妹來到寨後的墳山。

    王巨拿出紙錢焚燒。

    二妞一下子跪了下來︰“爹爹,你走了,我們真的很苦很苦,到了保安軍城,人家天天不是打我們就是罵我們,哥哥將我們又帶回來,那時候還是很苦。”

    “寨中還有一些孩子欺負我們,連吃的都吃不飽。但大哥帶著我們,做了許多大事,也使我們日子變好了,大哥還考中了解元。”

    “爹爹,是你在九泉之下保佑我們的嗎?保佑大哥的嗎?”

    “看看,大哥還將大嫂帶來給你看了。”

    她一邊哭著一邊說,連李妃兒在邊上听著都泣不成聲。

    一陣山風吹來,將紙灰吹得紛紛揚揚。

    王巨心中嘆了一口氣︰何處青山不埋骨,只是此景最悲情。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1:27
暗黑大宋 第九十九章 王巨的妙計

         


    “姑姑,那個人消息打听出來了。”潁王趙頊闖進內宮趙念奴的宮殿說道。

    “哦,說說。”

    “那小子考中了解元。”

    “耶!”姘兒在邊上跳起來。

    “姑姑,你為什麼要我打听他?”趙頊很不解,一個在延州,一個在開封,根本沒交接,年齡也不合,姑姑可比那小子大了十歲。

    “啊,啊,”趙念奴先是驚喜,後是失態,當初的事怎麼能說呢?

    但因為王巨的推動,趙念奴的命運終于改變。

    有點難,並且後面還不知道有什麼背景,不然曹老太太怎麼替司馬光出面打壓了小公主?

    不過也有辦法。

    趙念奴迅速回到京城。

    趙禎將她接到宮中一頓痛罵,那個肯定不承認的,俺到鞏縣拜祭列祖列宗有錯了嗎?趙禎無奈,只好讓她回去。

    趙念奴開始行動了。

    將婆婆的一些行為整理出來,然後讓姘兒暗中派人在京城中傳揚。

    趙禎為君,頗得民心的,趙念奴作為趙禎唯一長大的子女,老百姓同樣有著愛屋及烏的想法。一听到小公主在李家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再加上傳言的夸大,將趙念奴講得比竇娥還要冤,比白毛女還要苦,于是市井里開始紛紛傳言。

    但這只是市井,對上流社會還產生不了影響。

    它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主動反擊,派人注意著楊氏,不過這時候趙念奴還有點忽信忽疑,這個婆婆時常盯著自己知道的,可憑什麼會說自己與一個太監有關系?而且大臣也配合楊氏攻擊自己?

    但為了和離,不管了。

    楊氏鬼鬼祟祟地來了,趙念奴听從王巨的意見,與梁懷吉喝酒。楊氏一下子闖進來,大吵大鬧。說得那個難听啦,這時候趙念奴真的火了,都忘記王巨是怎麼斷定的,一怒之下扇了婆婆一個大耳光。

    楊氏也不好惹啊,你是皇上的女兒,俺還是皇上的舅母呢。

    兩相便扯了起來,趙念奴氣憤之下往宮里跑,這也是王巨教她的,但這時她完全忘記了王巨的囑咐,只想跑回皇宮向父親討一個公道。

    結果司馬光他們來了,而且婆婆在外面胡亂造謠,甚至有人說梁懷吉是假太監。

    趙念奴心那個寒啦。

    但在這里,這個悲情的公主殿下命運得到改變。

    不能進宮就不進吧,然後趙念奴取出一條繩子上吊自殺。

    “恰巧”姘兒闖進來,“及時”將趙念奴救下。

    姘兒護主心切,在大臣上早朝時將司馬光攔住責問︰“司馬公,奴婢不提主辱臣死這句話了,皇上對你們這些大臣薄不薄?”

    “梁懷吉是不是太監?”

    “殿下被婆婆惡言侮蔑,你們做大臣的不主持公道罷了,還要助紂為虐,將公主殿下逼得自殺。奴婢與你拼了。”

    那可能讓她拼命呢,讓兩士兵將她拉住。

    司馬光遭到這等羞侮,豈能忍受,立即上書彈劾趙念奴管教不嚴,一個奴婢居然敢羞侮大臣。

    趙禎沒有理他,俺女兒都自殺了,你還有完沒完。

    回到宮中,苗貴妃便道︰“陛下,讓奴奴與駙馬和離了吧。”

    趙禎有些意許,雖然他慈憐舅家,也不能搭上女兒性命啊。但他還沒有發話呢,曹大媽來了,司馬光又來了。

    于是王巨最後一步安排出來。

    趙念奴听到外面的風言風語,一急之下“發瘋”,基本過程很仿佛,但燒的不是皇宮,而是在外面燒駙馬府。

    另外不同的,因為姘兒事先已派人將風放出去,民意上公主佔據著上風。

    司馬光也有政敵的,和離是不好,可將公主逼得先自殺,現在又逼瘋掉,你司馬光難道沒錯嗎?現在公主成了一個瘋子,你彈劾吧。

    民意洶洶,甚至有老百姓當著司馬光的面,指手指腳。

    司馬光慫了。

    成功和離!

    趙念奴接到皇宮,前面一到皇宮,後面瘋病便好了。主要她心機還不深,這讓趙禎產生懷疑,于是暗中一查,便將女兒喊來逼問。你不說是吧,朕向李家道歉,讓你們復婚。趙念奴立即被嚇著,一五一十將前後道來,包括王巨的計謀。

    趙禎讓這兩寶貝弄得啼笑皆非,于是說︰“那你就在宮中好好呆著,不要出去,以免被大臣知道,又來煩朕。”

    但他也不知道女兒的和離,卻給自己帶來人生最後一段道路中的溫馨時光,在去年趙禎病重時,因為有女兒陪伴,趙禎走得很平靜。

    趙念奴與李瑋命運也得以改變。

    當然司馬光也有司馬光的想法,他是想維護夫為妻綱,婆為媳綱這種古板的封建思想,那怕是公主都不行,越是公主越得要遵守。至于公主活得開不開心,管他屁事。

    後來趙念奴從父親嘴中又听到王巨的一些消息,包括拜張載為師。

    于是便說︰“父皇,此子乃是人才,父皇可以召見。”

    “莫急,他拜了張載為師,早晚要參加秋闈,進京後朕再召他來皇宮,那樣就不會突兀。”

    “萬一不得中呢?”

    “以他的古怪機靈,又是張載的門生,以延州的秋闈,還能難倒他嗎?”

    其實不能召乃是王巨那時成名乃是兩場兵戰,還有那個背騾子的身份,必須讓時光之砂將這兩事的印記磨滅。

    他雖然是皇帝,也不是無所不能的,有的時候也必須對大臣們牽就,正是這種平衡,才造就了國家的繁榮。如果大臣群想挾攻,那麼王巨好成了政治犧牲品,狄青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然而沒有想到,不久他就去世了。

    不過王巨要參加秋闈,還是趙念奴從前去陝西查案子的大太監劉惟簡嘴中听來的,因此讓趙頊替自己打听王巨的情況,有沒有考中。

    這個比較容易打听,每屆秋闈舉子名單,各地官府都必須要上報朝廷。

    因此趙頊一查,便听到了王巨考中解元的消息。

    听到王巨消息,趙念奴又想到了父親的承諾,眼中又歡喜又悲傷。

    “姑姑,那小子倒底是什麼人哪?”趙頊看著趙念奴表情,更加好奇。

    趙念奴這才清醒,想了想,父親是看不到他了,同樣也不能指望自己那個“哥哥”了,不過若無意外,自己這個佷子卻會成為未來皇帝的。況且父親看不到他,自己得見一見吧,到時候得讓自己這個佷子打掩護。

    于是說道︰“頊兒,我將真相告訴你,你千萬不能告訴其他人。”

    “我發誓。”

    趙念奴將事情經過一說。

    “姑姑,你跑到了延州?”趙頊也雷了。

    “當時我在李家受了氣,父皇也不主持公道,我想去延州找外祖父,誰知道外祖父又離開了延州。”

    趙曙上位,趙禎的嬪妃們苦逼了,包括曹大媽,不過有一人卻是例外,那就是苗貴妃。當年趙宗實年幼時,趙禎一度抱到皇宮。那時候趙曙還沒有娶高滔滔呢,他母親出身又低下,因此曹皇後看不上眼,于是放在苗貴妃哪里哺養。

    趙曙是一個滾肉刀,又是一個記仇不記恩的人,後來趙禎又得子了,再度將趙曙送出宮,在宮中那段時間可能趙曙過得不開心,只有苗貴妃給了他一段難得的時光。第二次進宮不同了,那時他娶了高滔滔,曹氏也開始轉**度,大力扶持。

    可能在趙曙心中,一個是錦上添花之恩,一個是雪中送炭之恩吧。因此登基後將苗氏從德妃加封為貴妃,拜其父苗繼宗為太師、吳國公,也是宮中唯一加封的趙禎嬪妃。

    趙頊也知道,想了一想,是啊,怎麼辦呢,仁宗不給公道,姑姑只好找其他親人了,于是又說道︰“那小子很厲害嘛。”

    “也不算厲害吧,”姘兒道。說厲害,以自己的身手,最少能打敗在縣山道上那一戰中十個王巨,但就是這個小孩子,殺死了三名大漢,還弄傷了幾名大漢︰“反正我說不出來,此少年十分機靈,很聰明,很冷靜,有才氣,未來絕對是一個做大事的人。”

    “這麼厲害。”

    “比你厲害。”

    “姘兒,不得胡說。”趙念奴立即捂上了姘兒的嘴巴,自己這個佷子未來可是要做皇帝的人,比皇帝厲害?又道︰“不過頊兒,這個少年連父皇都十分欣賞,原本是打算等他秋闈過後來京科舉接見他的,沒想到……”

    “姑姑,不要難過,若那小子進京,本王與你一道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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