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暗黑大宋 作者:午後方晴 (連載中)

 
mk2258 2014-10-20 20:46: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 28947
mk2258 發表於 2015-7-19 23:38
暗黑大宋 第一卷 第五十章 滿意




    “見過程公。”

    程公聽聞消息後,氣得暴跳如雷,好不容易將去年的事抹平,說不定修路得到政績,又來了。

    但他知道這事兒可不小,本來因為去年的事,民間就有些怨氣,又出來了,弄不好就會產生民變,立即帶著十幾名親衛,以及幾名官員立即騎馬奔到王家寨。

    可他看著諸鄉親,氣樂了。

    場麵很不友好。

    對於王家寨百姓來說,去年的振武營乃是黑蜂盜,但今年調來的官兵比黑蜂盜更惡劣,至少人家不敢公開。並且去年官府一直在找他們,嚇得王家寨的百姓都不敢說話。所以對朝廷徹底失去了信任。

    王巨帶著大家出來迎接。

    可是大夥兒麵色很不善,有的人刻意將沾血的衣服露出來,甚至還握著刀,背著弓。

    王巨揮了揮手:“諸位鄉親,還不快見過程相公。”

    大夥兒有氣無力的唱了一諾,見過程相公。

    當然,王巨可不相信程勘會象程平那樣粗暴地處理。可能程勘同樣還是不快活,官兵這樣做不對,可他們是官兵,百姓反抗則是更不對。

    天地無情,視萬物如芻狗。官本位思想,那麼官員無情,視黎民若芻狗。

    做為官員,第一要任,得維護官員的威信,也就是尊尊!

    有人說宋仁宗後期變好了,無他,許多文學大家上位,士大夫逼得宋仁宗一步步讓權,產生了類似民主的製度。王巨卻不以為然,宋朝的內治要感謝感謝的人是柴榮,是趙匡胤趙匡義,因此才有了趙普的齊人之說法,因此才有了宋太宗時一個百姓失去了一頭豬崽子居然敲響聞鼓院的大鼓,驚動了趙匡義的古怪事。實際隻要蕭規曹隨,宋朝內治就不會差。

    有沒有變好,得看經濟民生。事實這兩條在劇烈惡化。

    這種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的模式更非是民主模式,隻不過是士大夫成功地從皇帝手中搶來了更多的權利,而這個權利並沒有讓給百姓。百姓依然沒有分配到權利,何來民主模式?

    百姓依然是芻狗!

    “這是怎麼一回事?”

    “稟報程公,事情經過乃是這樣的……”王巨將經過講了一遍

    “然而程公,你也是知道的,寨中鑄打的不是真正的夏國劍,一把售價不過幾十貫錢,而且成本高昂,雖是得了一些錢,家用以及寨中為了防禦,治了一些武器,也就沒有了。至於羊確實養了幾百頭,但都是羊羔子呢。可是此人刻意混淆,說成真正夏國劍,未提羊羔,那寨中財富可就多了,況且他自己也拿出一千匹絹。”

    “你說他拿出一千匹絹,僅是為了陷害你們?”

    “也不全是,剛才我們問過俘虜,還有一個用意。寨子位於邊境,財富巨大未必是好事,物以稀為貴,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因此小子有意限製了鑄劍數量。但換一個想法呢,它僅是幾十貫錢的劍,想來宋朝能佩得起的人還是不少的,若是一年能鑄五百把或者一千把劍,那將是何等的利潤。因此他又提出一個要求,務必活捉寨中的鐵匠,想來就是得到這種鑄劍的技術。又報了仇,又得到鑄劍技術,為什麼不做呢?”

    原因就說出來了。

    發生了這麼大事,總有一個動機吧。

    “僥幸我們提前聽到消息,似乎將要出動六七百人。”

    “為什麼不報官?”

    “程公,你乃是我們大宋的重臣名臣,非是庸官,應當明白當時那種情況報官,誰信啊?不信又打草驚蛇了,何苦之。”

    這是給程勘台階下的,否則王巨就要說了,報官屁用啊,有幾人會管邊荒地帶百姓死活!看看土門南麵的百姓吧。

    “特別是我們回來問情況,程指使破口便是一句,你們想造反哪。”

    “程公,邊區百姓很苦,生活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人命如芻狗,兵役,力役,賦稅,一樣還不少,但我們還是大宋子民。因此我主動將鑄劍關健的技術寫在紙上,交給朝廷,就是希望國家強大。人生自古必有死,可死也要死得其所。一個造反意味著什麼?他們馬上就要用這個理由動手,會用我們人頭進一步冒功,會給我們扣上謀反的大帽子。程公,你讓我們怎麼辦?”

    程勘臉色便青了。

    不要說不可能,而是很可能。

    那麼到時候冒功不提,連這個寨子都會讓這群無良官兵給滅了。

    若是不懂罷了,但知道後果,這小子不急嗎?

    講道理,那就好辦,史“大哥”長撫了一口氣。

    程勘大踏步邁向寨子裏麵。

    裏麵還有幾十名被抓起來的官兵。

    一個親衛輕拽了他的官袖。

    窮山惡水,潑婦刁民,在寨子外與在寨子裏麵是兩回事的。

    “無妨。”程勘冷靜地說道。

    一開始王巨下令射腿,他便知道這個野小子也給寨子留下後路,留下後路那麼及時處理,便不會有**煩。

    寨子裏情況很慘,死了許多鄉親的,分成了兩排,東麵是那些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婦人,以及一具死屍,西麵死屍更多,還有許多傷者。

    程勘又悶哼一聲,這是有意擺給他看的。

    都大半天過去了,太陽也漸漸落山,屍體還擺在這裏做什麼?

    但不用說,東麵的那些傷者與那個老年人就是官兵做的孽!

    “程公,我們冤枉哪。”程平大叫道。

    程勘冷冷地盯著他:“為什麼來王家寨?”

    “我們是好心來救援的,那知道這群刁民想謀反。”

    “閉嘴!”

    臨來的路上他已先騎馬趕到圍林寨,大約問了一下情況,然後史矸又搶出來迎接,在到寨子門口的路上又將大約情況說了一遍。各人角度不一,說法也不一,但大約情況程勘已經很清楚了,就包括程平這一行前來搶功勞醜行,圍林寨也有官兵招供了。

    搶功勞也不醜,醜的就是他們前倨後懦,開始那麼凶悍,結果一波箭射在腿上,便一個個將武器扔掉,伏手投降。這樣的官兵還能上戰場嗎?

    “小子,是誰動手殺死王老六的?”

    “他,他,他……”王巨連指了七人。

    正是這七人用刀活活將王老六捅死。

    “拉出去,斬了。”

    “程公,饒命哪。”七人狂叫。

    叫也不行,不要說他們丟了那麼大醜,就是青澗城那邊的老兵功將,因為營田的醜行,也讓程勘斬殺了好幾人。

    程勘又看著王巨。

    王巨於動無衷。

    “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好詩好詩,好雅趣的小詩。”

    “岸曲絲陰聚,波移帶影疏。還將眉裏翠,來就鏡中舒。這首詩柔美之極,卻是出自唐太宗之手。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這首清麗的江南春小令卻是出自寇萊公之手。詩詞的好壞未必與人好壞有關,若此,江南國主李後主都是一代名君了。”

    “奇少年,”史矸心想。

    一個蛋大的孩子與若大的相公程勘侃侃而談,不但講道理,詩詞信手拈來,能不是奇才嗎?

    這是賞識的看法,不賞識的看法則是這小子無法無天,性子野,刁滑!

    包括程勘也是這種想法。

    真是糟糕的一天,又遇到一個糟糕的野小子!

    不繞彎彎了:“你可否滿意?”

    還不放人哪。

    “程公,小子自有分寸,”實際王巨心中也歎了一口氣,在中國得學會低調做人哪,他也不想發生這種事:“昔日曹寶臣公久在秦中,治軍森嚴,由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然而世人卻譏之。可是軍紀象這種樣子,官家歡喜嗎?程公乃是一代名臣,當向官家稟明。”

    “小子,這是程某的事,勿勞你操心,你還不放人!”程勘索性喝破。
mk2258 發表於 2015-7-19 23:38
暗黑大宋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想法



    其實王巨說的真的很重要。

    無論戚家軍,嶽家軍,或者後來那支人民的軍隊,都以軍紀聞名於世。正是森嚴的軍紀,才造就了強大的軍隊。前朝也有,不僅是曹瑋的軍隊,還有程不識的軍隊,周亞夫的軍隊,李績的軍隊。

    但就是這個簡單的道理,大家似乎一起看不到,曹瑋以嚴治軍,反遭到種種譏諷嘲笑。這真是一個古怪的朝代啊。隻要沾到兵,一切變得不可思議。

    “小子能否提出兩個要求,第一個要求,圍林寨駐軍前麵是黑蜂盜,後麵比黑蜂盜更惡劣,程公能否換蕃騎營或者保捷軍駐紮?”

    “保捷軍就能變好嗎?”程勘忍住怒氣說。

    “保捷軍與蕃騎營雖不能變好,可他們是二等兵,行事必有忌憚。否則圍林寨臨近最邊陲所在,又夾在保安軍與延州管轄的交界處,天高皇帝遠,即便換其他京城禁軍,依然有種種不好現象發生。非為王家寨懇請程公,乃是為這一帶數千戶所有邊陲百姓向程公恩請。”

    程勘又是冷哼一聲。

    不算太過份的要求,即便王巨不請求,他也要換人,否則以後必有衝突。

    至於看到七名手下被斬首示眾嚇傻了掉的程平,回去後好好處理!

    太讓他失望了,就害怕圍林寨會再發生不好的事,派駐前,刻意招見程平,再三囑咐,甚至將本家同姓程都使了出來,那知道才來幾個月,便丟人現眼了。

    “世間高尚的隱士卻是不多,多數人為了名利,也就是權利金錢美色而奔波操勞,因此矛盾多多,我朝有內爭,西夏遼國同樣也有。然而不管如何爭,不能勾結外敵,這就是規則。但延州城為了仇怨,為了利益,勾結西夏人,一旦此頭一開,禍起蕭牆,大事休矣。此人就是丁家,但請程公務必處理此案。”

    “丁家?”有幾個衙役低低叫了一聲,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王巨看到了,果然那幾個頭目招供得沒錯。

    不怕藏在明處的敵人,那都有辦法對付,就怕藏在暗處的敵人。

    “這個不用你說!”

    是不用說,可事態發展總是在變化當中的。得到了承諾與沒有得到承諾終是兩樣。

    王巨手一揮道:“鄉親們,程公給了大家公道,放人吧。”

    …………

    “翁翁,留下兩匹母馬,或者有事時能備用,或者拉一拉貨物,但不能正式養馬,那比大規模鑄劍危害還要大。”王巨說道。

    朱歡也以為然。

    邊陲許多羌寨與蕃寨也養了一些馬,但人家是羌人與蕃子,王家寨戳破這一戰帶來的威望,實際並不強大。之所以看上去如此強大,乃是有一個逆天的少年。但這個少年遲早必走出這個小山寨。

    馬,劍,羊。

    三樣合在一起,看似越來越好,實際危機是越來越重。

    實際除了這些入侵,因為宋朝懦弱的政策,以前西夏人也多次入侵陝西邊境,包括去年的土門地區,不然丁家都不敢蠱惑山那邊對王家寨發起這次進攻了。

    也因為如此,去年程勘給朝廷寫了一道奏章:沿邊德靖等十堡寨,頻有賊馬入界,開墾生地,並剽略畜產。雖以戍兵扞守,比稍習山川道路,又複代去。請就十堡寨招土兵兩指揮,教以騎射之法,每處留屯百人。

    也就是被動地增加防禦強度吧。

    不過這個方法比範仲淹的堡砦戰術還要笨拙,朝廷雖同意了,程勘也沒有辦法很好地執行下去。

    王全與村民有些不舍。

    “再者,也要準備上門提親了。”

    為了迎娶歸娘家的小娘子,花費不菲,但這些錢帛不是王全家來出的,而是整個寨子墊付。但意義重大,雖說聯親未必就能將王家寨與歸娘族捆綁在一起,不過聯親了,就是一個鬆散的聯盟。強大的歸娘族遊離於保安軍管轄之外,但無論是保安軍或是延州官員,都不敢忽視他們。

    除非宋夏真的長久和平友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

    王全點點頭。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總的來說,還是寨子力量不強大。

    王巨便讓二叔將餘下三匹馬牽出來,交給朱歡帶回去便賣。

    李萬元定定地看著這個未來的“準妹夫”。

    王家寨一戰,轟動了整個延州,雖說歸娘族也參戰了,可那隻是錦上添花,整六百七十五人,王家寨幾乎以一己之力,將六百多西夏軍隊擊敗,擊得大敗!

    這一戰背後那個十四歲的少年終於完全走入大家的視野。

    包括李萬元在內,聽聞這條消息,一起嚇尿了。這還是他所認識的王巨麼?

    王巨扭頭看著這對兄妹,李小娘子也看著王巨,不過調皮的二妞同時也用大眼睛盯著她看,終於將她看得不好意思,飛紅著臉,低下頭。

    三月正是春衫正薄,放飛夢想放飛青澀愛情的好時季……

    朱歡看著這場景,不由嗬嗬一樂。

    然後衝王巨暗中使了一個眼色。

    兩人走了出去。

    “你提的條件,李家那邊有些不悅。況且她是李家唯一的女兒,還是家中老小。”

    王巨笑了笑。

    其實說開了,他三個條件也不算過份,聘禮節省,自家窮啊,認了俺這個窮小子,就休想得到什麼聘禮了。不入贅,有誌氣的人誰個入贅?晚點結婚,是拖了一拖,不過宋朝為了找好郎君拖到二十來歲未婚的女子還是有的。如範仲淹的妻子李氏便是二十三歲才成親,還有張載的妻子郭氏……

    不過自己非是範仲淹,名士李昌言將女兒嫁給範仲淹時,範仲淹已經不是窮**絲了,而是一名進士。晏殊將女兒嫁給富弼,那時富弼落第,不過富弼已經名聞天下,而且富家在洛陽也是一個富人家!但自己呢?自己娶李家娘子,眼下來說絕對性是高攀,居然還提條件,李家當然不快活。

    但王巨態度主要是無所謂,能成就成,不能成就拉倒。

    不但李家小娘子,恐怕所有小娘子他都未必會產生興趣,為逝去的愛情悲哀吧。在王巨眼中,已經完全沒有愛情存在了。

    “不過寨子這一戰傳出,李家又有些動心。”

    “謝過東翁,但我還是那句話,願意我就正式找媒婆上門提親草卜。不願意我也不強求,我也想拖一年。”

    朱歡不知道怎麼說是好。

    真不行,再看看李家口風吧,這對兄妹隨著一群少年人再次好奇的來到王家寨,說明李家同意的還是多過反對的,不然也不會讓李家小娘子繼續與王巨接觸。

    “那天你不當讓程公生氣。”

    “東翁,你以為我願意啊,然而不那麼做,以後麻煩會更多。”

    “我就擔心拖累你解試。”

    “這個倒不要緊,東翁,我打算再苦學大半年,準備年底去鄜州拜師張子厚公。”

    “啊。”朱歡嚇了一大跳。

    與程勘相比,張載官職太小了,一個小知縣,但這兩人乃是兩個不同的領域,一個是官場上大人物,一個乃是學問上的大人物。王巨求學,張載幫助作用肯定大於程勘的作用。

    不過張載那是何等的人物,人家的學生包括關中四呂這樣的猛人。

    但也不好說,在這個少年身上發生了太多太多不可思議的事,別人不大可能成功的,王巨卻未必不能不成功。

    朱歡也明白了,為什麼王巨不懼程勘。

    如果王巨繼續在王家寨自學,或者以後進入州學,隻能在延州參加解試,解試這一關就可能被暴怒的程勘給卡住。即便程勘離開延州,下一任知州過來,他努一下嘴,還得繼續卡。

    但按照範仲淹給科舉製度帶來的影響,王巨到了鄜州,拜師於張載門下,然後再進入鄜州州學學習一段時間,便可以在鄜州參加解試。

    那麼也就不會受到程勘影響。

    其實王巨隻是說一說,程勘多少算是一個能臣,雖說不能大肚到肚子裏能撐船,但也犯不著為一個小孩子生一輩子氣。現在會是氣,過了一段時間也就不會生氣了。

    當然朱歡也會意為什麼王巨說拖一年再議親事。

    拜於張載門下,也不等於就一定能唱名東華門,不過以王巨的天賦,又得到這樣一個大儒教導,那就等於半個腳邁入東華門。那時王巨與李家差距就不大了。或者一定要等到唱名東華門,真到了那時候,即便李家將所有財產做嫁妝也晚了,中原好人家的女子不要太多!

    同時也給自己製訂了一個目標,與苦讀的動力來源。

    “東翁,難道不對嗎。”

    “這個想法很好。”朱歡艱難地說,想法是好,但關健你拜師張載就會收嗎?

    “那個丁家如何處理的?”王巨問。

    這一戰**爆了,可是在這個風光的背後,寨子損失慘重。水庫的水陡放出來,淹了許多莊稼,而且寨中死傷了許多百姓。

    王巨損失更慘。

    別看這一戰為他帶來許多名氣,若是在春秋戰國漢唐,這個名氣就會化為良好的效應,說不定王巨便能飛黃騰達。但這是在宋朝,弄不好以後他進入仕途後,便影響他仕途的升遷。權當張亢呆在徐州做總管吧,在徐州做個總管也不錯的,有時候他悲觀地想到。

    因此他對這個丁家恨之入骨。
mk2258 發表於 2015-9-2 18:44

   第五十二章不能得罪的人
  “老夫正在說這件事呢。程公將那幾名俘虜押回城中,又將丁家的人抓起來審問。丁家丟車保帥,讓家中一個管事出來頂罪,又承諾拿出兩萬貫錢捐款給官府做善事,程公才將他們放過。”說到這裡,朱歡會心一笑。
  延州有錢的人家也很多的。

  不過它的地理位置太過靠前,實際延州經濟的發展還不及後面的鄜州。

  有錢人家多,可頂級富豪並不多。

  況且這個財產不意味著手中的活動資金,有房舍,有作坊,有田產,車馬牛羊,金銀首飾,想一想丁家拿出兩萬貫錢會帶來什麼影響吧。

  沒有了錢就沒有了勢,若是朱趙兩家乘機聯手打壓,丁家說不定就會迅速衰落下去。

  王巨皺了皺眉頭。

  “王小郎,這也是你說的所謂規則,程公可以嚴查下去,可那樣,各個大戶未免心中又會產生恐慌。已經拿出兩萬貫錢,又派人頂了罪,程公能交待過去了。我來的時候聽說程公用這筆錢派送給各個修路的民夫。”

  本來是役,無償勞動。

  現在用兩萬貫錢做補償,一個民夫可能分到四貫錢,那就是意外之喜了,不管是役還是募吧。道路修好了,老百姓歡喜了,政績也就有了。

  乾了一件很漂亮的事。

  至於王巨有什麼心情,在乎嗎?

  即便王巨以後能唱名東華門,也未必能達到程勘的高度,人家做過參知政事,做過樞密副使。可憐老包如今還是一個三司使呢,幾個月後才混成樞密副使。

  但王巨心裡面是不快活啊。

  他坐在草地上細想了一會,問:“丁家與你們兩家如何結怨的?”

  “那還是鹹平年間的事,趙家與丁家那時候情況比我家好,已經是延州城中的富戶,朝廷與李繼遷作戰,便由城中大戶帶著民夫押運糧食去前線,半路遇襲,趙家家主的太祖父也就是當時趙家的家主被殺,但後來據逃回來的百姓說是丁家家主被西夏人捉住,出賣了大家,這才讓趙家家主遇害。趙家不服,便打了官司,當時的知州劉廷偉便將丁家家主斬殺,以示警效。兩家仇恨便結了下來,再也不能化解。”

  “原來是這樣。”

  可能丁家確實是冤枉了,可能就不是冤枉的,當殺。

  這與王巨無關。

  但不應該將這份仇恨加於自己身上,更不應該讓王家寨死了那麼多人。

  一塊石子投入水中,不僅是投與入的過程,還會帶起漣漪,如果帶著其他人也投了石子,這個漣漪將會越來越大。

  所以說一步錯,往往步步錯。但只要用心去彌解,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黑嶴嶺一戰帶起太多後序的風波,王巨不想多事了。

  可是他想拜張載為師,意味著不久就要離開王家寨,那時丁家將會成為寨中的大患。

  想了一下他說道:“東翁,我都有一個主意,讓他們雪上加霜。”

  “哦,說來聽聽。”

  “為什麼他們要勾結西夏人,一是報復我,二就是為了夏國劍的技術,不如……”王巨低語了一番。

  “這是一個好主意啊。”

  然而朱歡沒由來打了一個冷戰,丁家悲催了,他們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

  …………

  史旰看著遠處。

  與去年才來時相比,王家寨多了許多生機。遠處的幾十座土山全部都綠了,苜蓿之所以成為牧草之王,不僅是它的高蛋白質,另外它還有著頑強的生命力。

  一場春雨落下,這些小草瞬間便將群山點燃碧意。

  寨民全部在學習王巨。

  當然定牧比游牧意義更大,但拘於延州的地形,王巨不是很熱心。

  不過想要收割起來,還得要一個來月。

  寨子養的那些羊在這段時間繼續得要吃苦,於是它們嘴饞地看著豆子粟子的青苗。寨中的百姓沒辦法,只好砍來野竹子繼續做圍欄,連王巨也加入這一行列。

  “小郎,讀書還是你最要緊的。”

  “史大叔,勞逸結合,張弛有道,才是學習的好法門,如果一天到晚只埋頭於書本當中,即便自律性再強,也會感到乏味,乏味瞭如何能學好東西?況且適當的勞動,對身體也有幫助。”

  史旰不大懂,古來讀書為了自己偷懶找到太多太多的理由,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如士大夫要遠離皰廚​​,如……

  “我要走了。”官家有密旨也不行,俺人找到了,確認了,不呆了,谁愿意長年累月呆在這個苦逼的地方?

  “哦,那個人你不找了。”

  “那個人何必要找,他早晚要替朝廷效勞的。”史旰試探性地說了一句。

  “是啊,效命朝廷,換來功名富貴,才是正途。不是他不出來,可能時機不到。”

  “你承認了?”

  “我承認了什麼?就算承認,你敢說是我嗎,莫要忘記了,我今年十四歲,去年才十三歲。”王巨狡黠地說。

  王家寨一戰,已經有人猜出來去年山道一戰,就是王家寨的人做的,正因為這個少年參與,才將那幾十名化為盜匪的官兵擊敗。

  不過這時候暴露除了可能以後對王巨仕途形成影響,已經沒多大問題。

  在薛向主持下,加上去年的影響,各個大戶主動減少了私鹽規模。程勘也不敢將大家逼急了,實際去年的案子已揭了過去。除非嫩頭青才會將它再翻開,翻開也未必有用,說不定還會將自己逼入絕地。程勘肯定不是嫩頭青。

  至於那群黑蜂盜,大多數擊斃強抓捕,只有三名首領還沒有落入法網,可能他們真的逃過去了,不過他們還敢回延州?

  問題不是軍事才能。

  在王巨反复洗腦下,史旰也認可了在宋朝立軍功不是好事,多半是壞事。所以韓琦、范仲淹、龐籍、文彥博他們呆在陝西數年,或無功,或大敗,反而仕途青雲直上,張亢有大功了,他還有一個有名的大哥張奎,卻被一群君子潑墨,官越做越小。狄青有大功,官家保護提攜,一度做到樞密使,可是後來被一群文人氣得背疽發作而死。說不定張狄二人立的戰功再大一點,下場還更慘。

  狄青就罷了,武將嘛,當悲催的。

  可張亢是進士唉。

  其實這種說法有點兒武斷。

  定位於武將與武臣,確實有點兒不大好。不過張亢悲催還有更深的背景。

  首先他與韓範他們相比,文采不夠。在宋朝文章寫得好,出息會更大一點。所以無論黨爭如何激勵,蘇東坡作為最不受歡迎的溫和派,兩面派,牆頭草,卻一直活躍在宋朝政壇上。

  其次自從鬥呂開始,這些人漸漸抱成團。雖然其中有許多人是中二青年,中二青年不怕,有學問的中二青年才可怕。呂夷簡病重,無法理政,這些人上位乃是必然。王巨對慶曆新政持著很不好的看法,但實際慶曆新政許多措施還是好的,至少遠沒有王安石的改革激進,但因為二人太多,就像瘋子一般亂咬一氣,咬得大家都恨之入骨。並且最好玩的一幕,似乎所有人一起咬下去了,咬得不敢作聲,於是弄出一個水洛城,自己咬自己。

  這麼一弄,實際等於出現了隱約的黨爭,“小人”黨與“君子”黨。

  張亢一非小人黨,二非君子黨,可他那個戰功又讓諸“君子小人”們慚愧,不弄臭他弄誰!

  王韶也是如此,他是王安石扶持上位的,雖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因此背疽發作而死,被一群士大夫惡毒地詛咒成因殺人太多,爛心穿背而死,就差一點開棺鞭屍。

  但也不是絕對,章楶就平安無事。可莫要忘了,章楶有一個牛得不能再牛的堂兄弟章惇!

  不過就算戰功的神馬是拖累物,然而有一件事不能忽視。

  那就是去年的寶藏案,這是民生,是內治,若是沒有智者插入,引西夏人過來,說不定延州整個東北地區動盪不安,甚至能讓宋吉成功得逞,因延州動盪讓他將西夏軍隊引過來,使延州全面失守。

  那時候程勘急得不行。

  然而問題就來了。

  這是否意味著宋朝重臣還不如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史旰不由苦笑。

  不管了,將自己看到聽到的一起禀報給官家,讓官家去判斷吧。

  兩人相視一眼。

  王巨有話想說,仁宗皇帝,你不要指望你那個兒子了……但是不敢說。誰會信啊,只要自己說了,不但不起作用,那個笨笨的曹大媽,偏執的高大嬸,固執的英宗,以後還不知道怎麼將自己弄死。至於西夏那邊,說了也來不及了。

  史旰也有話想說,你不要呆在這個小山村了,還是去州學苦讀吧,那才是你的正路,然而想一想延州的州學,說不定還不如這個少年自己自學呢。

  於是兩人都沒有說。

  “祝你一路順風。”

  “你也要保重。”
mk2258 發表於 2015-9-29 23:54
第53章 賀禮

“王郎,你家的莊稼長得最差。”李妃兒捂嘴偷樂。


沒辦法,王家三口人,一個十四歲,一個九歲,一個八歲。二妞能洗洗衣服,做做飯,王巨就樂得不行了,與人家如何比拚勞動力。



“個體戶”經濟最大的優點就是多勞多得,刺激了大家勞動的積極性,於是收入也就隨之提高。

但王巨一家也就苦逼了。王巨也無所謂,他還有夏國劍分紅呢。


再說到了年底,他就要去拜師了,離開王家寨。“怎麼辦呢,不如這樣,你替我幫幫忙吧。

”“好啊,怎麼幫?”“幫我撒肥。”王巨將一籮筐發酵的羊糞推到李妃兒麵前。

李妃兒看著這羊糞,嚇得花容失色。王巨哈哈一樂,然後道:“李小娘子,坐下吧。”李妃兒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你看,我家很苦的。

”“恩。”“那你還願意嫁給我嗎?”“娘娘同意,我就同意,”李妃兒臉紅紅地低下頭說。沒那麼簡單,不過王巨心中想了一想,能與一個小蘿莉講什麼道理呢?

反正同意,也要到六年後才成親,那時中進士多半不可能,不過養活一家還難嗎?李萬元兄妹沒有呆太久,隨後就回去了。隨著朱俊迎娶趙家小娘子。不問朱俊歲數,在此時延州剛剛好……“這是王小郎送給二郎君的新婚賀禮。


”朱清拿出一張黃藤紙,將它打開。字很瘦。這一點朱歡沒有太在意,許多窮人家的孩子打小用不起筆墨紙硯,於是用樹棍在沙子上寫字,長大後字體往往會顯得枯瘦,最典型的例子便是範仲淹與歐陽修的書法。歐陽修書法朱歡未見過,但範仲淹的書法他卻是見過的,那時候他隨父親因事得以拜見在延州的範仲淹,看到了範仲淹的字,那種字方正硬瘦的字體讓他記憶猶新。

王巨與範仲淹少年時情況差不多,都很困難,即便到現在,大多數時候繼續用樹棍子寫字,還讓他弟弟妹妹用樹棍子寫字。

筆墨紙硯太貴了。即便王巨記了一些心得,也是蠅頭小楷。字也不算太好,不過比以前的書法大有長進。智商高啊,學東西快,書法長進快是正常的,若不長進,才是不正常……字沒有太在意,即便是王巨,想成為書法名家,恐怕還要許久許久。




他注意的乃是一首小令: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書賀朱家二郎與趙家四娘子新婚之禧。聞聽朱俊與趙家四娘子馬上就要成親了,對朱家王巨還是很感謝的,不管朱家是否在他身上打了投資的想法,但不幫助他呢,他又能拿朱家有什麼輒?

於是打算準備一樣禮物。可又不知道什麼禮物才能拿出手。想來想法,將這首小令抄襲了。

可能辛棄疾這首婉約的小令有他的想法。不過讓王巨搬來了,時間地點人物不對,給人造成的想法也就不同,這分明是說有很多繁華的景象,美麗的女子,但不是你朱俊的,她們隻會盈盈暗香去。

隻有趙家四娘子,才會在驀然回首處。境界下降了最少七成,但也不妨礙它依然是一首美妙絕倫的好詞。“倒也是一番良苦用意。”朱歡大樂。朱清也大樂。“說起來某還要感謝他……”朱俊隨王巨呆了大半年之久,經過這大半年的洗煉,朱俊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書呆子。

僅憑借著替朱家培養了一個合格的接班人,這個恩情就大了海去。即便親家趙家對朱俊的轉變也讚不絕口。不過他兒子朱歡還是知道的,盡管香玉隨那個扇盜宋吉消失許久,似乎那個少年多次明勸暗勸,然而兒子依然留戀不忘。

因此才有了這首小令吧。…………“妃兒,你與那小子親事怎麼樣哪。”據說李小娘子出生那天正好是一個雨夜後的清晨,她家花園裏春花明媚,喜鵲淋了一夜雨後天晴了,萬分欣喜地圍在後花園裏叫個不停。




就是出生時氣象好吧。又是家中的老小,因此她父親給她取了一個富貴好聽的名字,小妃兒。朱歡親自來替王巨求親,李員外便派人打聽。想打聽王巨大約情況還是容易的。


李妃兒出生時氣象好,但王巨出生時很苦逼,父親征去當保捷兵了,大雪封門,一家貧苦。王平給兒子起了一個名字,王巨,不是巨大,而是鋸子。斧子厲害,一下子就能劈掉一根樹枝,但想砍倒大樹卻不容易,那得用鋸子一下一下拉。因此有了這個名字,無論環境多惡劣,但得有鋸子的鋒利與堅韌……李家沒有草卜八字。


不過王巨出生氣象太差了,似乎不適合做女兒的真命天子。這也是李家猶豫不決的原因之一。

當然,這個情況朱家不知道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寫得多好啊。


”她的閨密宋家小娘子又說道:“你嫌棄人家,我可要搶了。”宋家小娘子就搶,她家人也未必會同意。延州城中許多大戶人家歡喜自己子女與王巨交往,看看人家的生活情況,比比自己生活的情況,身在福中要知福啊。而且王巨知書識禮,能配得上與他們家子女來往,看看朱家的那小子變化吧。但結親又是另外一回事。未來不確定因素太多了,不要說王巨,就是柳三變的才情,最後又如何?


不過王巨若在此,看到兩個小蘿莉搶老公,準會雷死。但這首小令卻起來了小轟動。因為出自王巨之手,它的價值整拉降了一半有餘,不過還是一個好詞,特別出自“文化沙漠”延州。

就連程勘都感興趣地讓人將這首小令抄來觀閱,然後想著王巨的智慧才情以及心性,大半天後說了一句:“弄不好就是丁謂啊。”無法無天,才情驚人,老奸巨滑,心思縝密……丁謂。抱著這種想法,程勘便做了一個決定,絕對不提攜王巨,但也絕對不必要得罪這個小子,那怕他是一個窮小子,自己可能一隻手指就將他捏死了,可若是捏不死呢?…………“




東翁說你送的賀禮乃是他收到的最好禮物。”“不敢,朱管事,那件事如何了?”“丁家隻肯掏五千貫錢。”“五千貫錢,太少。”“也不少了,並且丁家馬上也打算與牛家聯親。

”丁家是趙家的死敵,牛家是朱家的死敵,當初牛家也是朱趙兩家懷疑對象之一。丁家這次元氣大傷了,聽說山那邊的人因為損失慘重,怪罪丁家沒有打聽好消息,讓他們死了許多兵士的,揚言準備對付丁家,嚇得丁家都不敢去邊境私商。在程勘恐嚇下,延州私鹽規模減小。其實沒有程勘恐嚇,薛向運來大批解鹽,平價調控,以及其他政策,也或多或少壓了私鹽的規模。



然而私商不僅是私鹽,還有西夏其他的貨物。一旦不能經營私商,丁家會進一步的末落。不過若是兩家聯手,會挽回這種被動的局麵。王巨想了一想說道:“買鹽鈔吧。”“買鹽鈔?”朱管事有些呆癡。宋朝茶鹽礬酒實行榷法,也就是國家專賣製度。


但官吏貪墨不法,效率低下,而且也勞民,據說僅是一個解鹽,因鹽役至牛驢死者一年以萬計,冒禁抵罪的人不可勝數。因此朝廷索性將鹽酒茶礬承包給商人,如鹽,到朝廷買鈔,拿著鹽鈔到指定地點請鹽,然後允其商人私賣這些鈔鹽,又叫買撲製度。


陝西也是如此,在包拯支持下範祥領手改革的,令商人就邊郡入錢四貫八百售一鈔,至解池請鹽二百斤,任其私賣,得錢以實塞下,省數十郡搬運之勞。不過延州私鹽都泛濫成災,而且是口感更好的青鹽,想一想,解鹽“出廠價”一斤就接近了二十文錢,再加上巨大的運費與損耗,一斤解鹽到了延州成本可能會在三十五文錢以上,哪裏會有市場?


“你聽我說……”王巨小聲地嘀咕了幾句。“那成本會有多高哪。”“是高,一把普通的寶劍售價幾何?一把夏國劍售價幾何?效果如何,你們可以先試驗一下再買鹽鈔不遲。”


“這也是。”不就是一點堿麵,一點兒柴禾,一點兒紗布,一點兒鹽的成本,花費不足幾貫錢。“記住了,若成功,最少開價兩萬貫。”“丁家那有那麼多錢?”“丁家沒有,牛家有。”“也是,”朱清高興哪,他希望丁家倒下,更希望牛家也掉到水裏。想一想這件事若成功,幾個月後兩家人的悲催吧。
mk2258 發表於 2016-2-13 11:20
暗黑大宋 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插釵





    古代有細鹽的,將鹽磨成碎末,那就是所謂的細鹽,但肯定不是精鹽。實際無論是煮鹽,或者是湖鹽,井鹽,它們都屬於粗鹽。

    甚至許多鹽中含有一些有毒物質。

    另外有些鹽當中含有鉀鹽與鎂鹽,這些鹽味便苦,含有的礦物質不同,味道也不同,所以說青鹽味美,正是這個原因。

    王巨教授的方法十分簡單,就是將粗鹽重新融化,加入堿麵,除去過量的氯化鈣和氯化鎂,多層紗布反複過濾,濾去微量泥沙與沉澱物,然後蒸發結晶,便是所謂的精鹽。

    當然,這個方法還不標準,首先現在堿麵不是純碳酸鈉,即便是純淨的碳酸鈉,後麵還要加氫氧化鋇沉澱掉硫酸根和殘留的鎂離子,最後加稀鹽酸調節成中性,才是接近標準的精鹽。

    或者滴加氯化鈉除去硫酸根離子,再滴加氫氧化鋇除去鎂離子,再加碳酸鈉除去過量的氯化鋇,滴加稀鹽酸中和,然後過濾蒸發結晶。

    但以現在的條件,怎可能辦到?

    隻能用這個簡易粗糙的辦法改良鹽的質量,大不了多反複溶解過濾蒸發幾次。可能還有更好的辦法,但王巨真的不知道了。

    也不是幾貫錢,為了將它最終搗鼓出來,並且得到最佳的方案,朱家花了五十多貫成本。

    朱歡用手指頭醮了一點鹽末放在嘴中:“好鹽,味美。”

    究竟什麼樣為味美?口味清淡的能讓廣東菜某些特色菜肴嚇得麵如土色,而廣東人又會對安徽菜的醬油紅燒回避三尺,江浙人會視四川菜的麻辣如同天火,四川人又會對江浙中的濃糖嘔吐不止……

    實際粗鹽應當比細鹽鹹味更重,更能刺激味蕾。

    可它細啊,象末一樣,沾嘴即融,並且經過反複過濾,雖還是以煮鹽為主,但經過反複過濾蒸發,賣相變得極其好看。

    雪白的,就象雪一樣幹淨可愛。

    成本有點高,不過值得了,朱清定定地著這可愛的末鹽問:“它一斤得值多少錢哪。”

    天知道。

    “切記,不可將方子泄露。”

    實際就是成本高,製作方法不是很困難,一些比例,也可以模索出來。物以稀為貴,一旦泄露出去,也就不值錢了

    朱歡看著這堆鹽在沉思。

    宋朝開始出現奢侈物,不僅是珠玉之類,日用品也有奢侈物,如到樊樓吃一頓飯,少則幾百兩銀子,多則上千兩。如夏國劍與上等西夏弩,同樣以百貫計算。

    “這種鹽能售多少錢一斤?”

    顯然它又是一個巨大的財富,朱歡想了許久,忽然站起來,帶著一些細鹽直奔李家。

    “李員外,你看。”朱歡打開鹽包。

    “這是什麼物事?”李妃兒父親都沒有看出來它是鹽。

    “嚐嚐。”

    “鹽哪。”李員外站起來:“它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

    都是生意人,一眼就看出它的價值。

    “普通的鹽都可以加工這種鹽。”

    “成本多少?”李員外眼巴巴地看著朱歡,分明是說這生意能不能讓俺也來插上一夥。

    “且不問成本,它是你女婿教我的。”

    “朱員外,你拿我開玩笑……你是說那小子。”

    “厲害吧,有的事我能對你說了。”朱歡大約將這一年來發生的事說了說,不過黑嶴嶺上的私貨說成了藥材皮毛,死活不能讓王巨沾上私鹽的,萬一他能唱名東華門,這個履曆就坑了王巨。

    “朱員外,你為何這麼熱心?”

    “換作是你,會不會熱心?”

    李員外苦笑,兩者性質不同的,朱家付出的不過是一些錢,就是這個錢似乎朱家早就有了回報,更不要說他的次子開竅。自己付出的卻是女兒的終身幸福。

    想了許久說道:“我問一問妃兒吧。”

    …………

    二叔坐在哪裏還在繼續夢遊,延州城中李家與王家的距離不亞於王巨心中趙禎與王巨的距離。

    並且之前朱家一點風聲都沒有泄露,以至他聽到消息後,呆了好幾天。

    李母笑著搖頭。

    一樣米,百樣人哪。

    一個是叔叔,一個是從子(侄子),現在看來卻顛倒了。

    她看著王巨問:“小哥,為什麼你要提出三條要求?”

    三條要求不算過份,終讓李家多少有些不悅,不管以後你有多大出息,現在是我家高你家低。

    王巨平靜答道:“我還有弟弟妹妹,所以入贅不妥,眼下也貧困,朱家雖有意資助,我是讀書人,沒有必要,也不想受人恩惠。至於親事往後拖,主要有兩條,第一我的弟弟妹妹現在比較小,幾年後他們就漸漸大了,而且我誌在科闈,可是想出人頭地太難,必須要安心讀書。其次女大十八變,男大也十八變。萬一我以後變得不肖,你家也可以悔婚,不會害了李小娘子。”

    “萬一你唱名東華門呢?”李母逼問道。

    榜下捉婿太凶狠,隻要能捉住,不管是老頭子,還是有沒有成親的,都會拚命往家裏拖。

    至少三分之一的進士都被中原大戶人家捉走了。

    一門婚約到時候會起什麼作用?

    “那個倒不會,想要唱名東華門,太難了。最少在及冠之前,我恐怕沒那學問,更不會有那不切實際的想法。我的想法是看能不能在及冠之前,能成為一名舉子。然後學習那些士子,一考二考三考……”

    李員外嗬嗬樂了。

    “那麼這幾年你有什麼打算?”

    他沒象王巨講那個大道理,但差不多吧,不管一二三考,能考中王家墳頭上就冒青煙了,甚至延州都會轟動,可憐的延州,至今還沒一個進士呢。

    然而眼下得活。

    “李員外,那個鹽啊……”朱歡坐在一邊悄聲說道。若是能謀利,當真忘記掉王巨?當然,現在還沒有銷售,朱歡也不會與王巨細說,更不知道會產生多少利潤。再說,還有夏國劍一年能分得幾十貫呢。

    下句話就不大好說了,插釵後,你李家當真不顧這個女婿了。三管齊下,王巨兄妹生活還不能保障嗎?你女兒還會吃虧嗎?況且王巨還在迅速成長著,到了二十歲時,他成長到什麼地步,隻有天曉得了。

    王巨不惱怒,做父母的考慮肯定要長遠一點,難道由著女兒的性子,讓她嫁給一個乞丐或者歹人。

    這是不勢利,而是對子女的關愛,何為勢利,那是純粹的嫌窮愛富,那麼他今天就不可能坐在這裏了。

    王巨平靜答道:“我在寨子裏也說過,讓他們控製夏國劍的產量,其實就是多少力氣挑多重的擔子。我現在還小,能溫飽就行了。暫時不能多想,學習才是我眼下的關健。”

    他準備去拜張載為師,沒有說了。

    那不是準備去做張載普通的學生,若那樣,張載的弟子不要太多。

    但想要成為張載的親傳弟子,自己必須有拿得出手的學問,不是他前世的學問,而是經義詩賦上的學問。

    在這上麵,他至少基礎還是比較差的,但宋朝官員多是磨勘製度,張載在雲岩縣頂多呆三年多半便會轉到渭州,難道自己到渭州求學。所以這個時間必須要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元旦就要實現,越早越好。但想早,自己必須得刻苦學習了。

    這就是插釵。

    草帖子細帖子過後,男女家長會麵,男女本人也要到場,實際就是相親,若男方不滿意,拿出兩匹彩鍛給女方壓驚。若滿意,男子拿出一根金釵插在女方頭上,那就是標簽,是男方的人了。當然後麵還有許多禮節,但這個不急,雙方可以商議著提前或騰後。

    但在插釵之前,雙方家長也會交流一下。

    王巨有家長,但是薑家的人,不能來,隻好讓二叔代替。然後是李員外夫婦以及李妃兒,朱歡與媒婆子。

    李員外夫妻對視一眼,王巨談吐自如,還算滿意。況且王巨也說了,還有六年呢,他不好也可以悔親的,當然這是王巨的一種自信。那還說什麼呢?

    兩人點點頭。

    朱歡立即說道:“小郎,還不插釵?”

    王巨拿出一根金釵,插向李妃兒的頭發,看著李妃兒喜悅的俏臉蛋,雖是訂親,他心中多少還有些罪惡感,於是那隻手不停地顫抖著。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0:24
暗黑大宋 第五十五章 後悔的趙禎

    趙禎翻看著延州送的奏章。

    李諒祚越長越大,對沒藏訛龐就越發地不滿。沒藏訛龐為了控制李諒祚,將女兒嫁給他做皇後,李諒祚于是以彼之道,還彼之身,與沒藏訛龐的兒媳婦梁氏勾搭上。白天視事于國,夜晚則帶著侍從去梁家私會梁氏。

    梁氏的丈夫沒藏懟甚忍無可忍,便挑唆父親,于是父子倆打算等李諒祚私會梁氏時,伏甲兵于梁氏寢室旁邊,然後突然闖入,擊殺李諒祚。

    但這個安排卻被梁氏听去,密告了李諒祚。

    李諒祚召沒藏訛龐進宮,帶到密室中,衛士涌出,于密室中將沒藏訛龐執殺,又殺其子,其弟佷與族人悉數坑殺。

    這是四月發生的故事,還是沒藏訛龐的家奴王文諒逃入延州,六月延州才得到消息,稟報給趙禎。

    趙禎看著這個奏折,露出滿臉的懊悔。

    如果沒有王巨,宋朝沒有能恰會算的劉伯溫諸葛亮,機會錯了也就錯了。

    但王巨與趙念奴分別的時候,王巨說了這件事,不用多,只要派人通知沒藏訛龐,防範住你家那個兒媳婦,西夏就完了。

    趙念奴回到京城忽信忽疑地稟報。

    趙禎也忽信忽疑,他立即通知程勘去查。

    程勘很快就有了回稟,不錯,沒藏訛龐與李諒祚似乎開始水火不融,至于那個梁氏確有此人,才十三四歲,剛剛嫁到沒藏家。但西夏小皇帝有沒有與梁氏私會,目前還不知。

    說明這條消息還是有來源的,並不是那個大牛胡說八道。因此趙禎做了兩件事,一是派皇城司的人密查王巨,不僅是王巨所想的賞賜,還有對這則消息的確認。其次讓程勘再派密探細查那梁氏。

    先是史旰傳來消息,王巨的種種,甚至在密奏上也鬧出烏龍,朱家有高人,協助朱家指揮了黑嶴嶺一戰,又化解了寶藏危機。

    這一說趙禎頭痛了,又將女兒喊來。

    問題就在趙念奴身上。

    趙念奴回京後听信了王巨計策,大鬧特鬧,連司馬光都差一點下海了,羞憤之下,要辭官。

    所以趙禎有的不敢說,甚至不敢讓見過王巨的那兩人去延州,省怕泄露了趙念奴的事,畢竟程勘見過他們一回,再去程勘可能會產生疑心了。

    于是這幾方都有點不清不楚的。

    趙念奴又將情況說了一遍,然後看著密報雀躍,就是他,父皇召他進京給他一個官職吧,可是一個人才哎。

    趙禎將她轟下去,那有那麼簡單的。然後又下了密旨,讓其他人回京,史旰留下繼續監視。再等程勘消息,直到元旦節時,程勘才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李諒祚確實與梁氏有一腿。

    趙禎便將群臣喊來商議。

    但錯就錯在這里了,如果將兩府宰執喊來議事倒也罷了,可趙禎以為這可能會是大事,于是也喊來了其他重臣,包括起居舍人知諫院司馬光。

    司馬光一听就立即反駁,訛龐威福自專,即非謀逆,罪固當誅,豈有中國之君教人之子殺其父,教王之臣殺之王為己利耶?

    將趙禎活活氣死。

    有人開頭,那便好辦了,其他大臣也提出質疑,首先一條,如何讓沒藏訛龐相信?

    這麼大的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能做什麼?

    沒藏訛龐若有意殺害李諒祚,明知道梁氏與李諒祚有私,還會讓她听到消息?

    ……各種各樣的理由。

    不能做,若傳出去,會貽笑千古,況且司馬光說得對啊,那有教人臣子殺其主子的?

    這時候趙禎可不是前幾年趙禎,身體越來越差,一會兒便讓大臣們侃得頭昏腦脹,此事作罷。

    現在消息來了,趙禎嘴中那個苦啊,比黃連還要苦。

    不要以為趙禎沒有智慧,相反,若不是軍事上拖累著,他已很接近傳說中的無為而治的境界。就是軍事,也不能全怪他,宋朝幾十年沒有打仗了,趙禎未開金手指,知道誰行啊?若無趙禎,狄青那來的昆侖關大捷?

    看著情報,他馬上就反應了,不是梁氏听到了,而是梁氏收買了沒藏家的下人,下人向梁氏反饋了。不要問年齡,延州有一個少年,一般大小,同樣妖異過人!

    如果當初听從了王巨的話,說易行難,操作起來會很困難的,但若有心,肯定能辦到。也不會象王巨所說的那樣西夏馬上就會肢解。沒藏訛龐必然再扶持另外一個拓跋李家的人上台,但不可能是李元昊的後代了,那麼必將產生爭議,再加上對沒藏訛龐的不滿,西夏必將衰落。

    一條計策,當抵十萬二十萬大軍!

    然而卻讓自己白白錯過。

    他放下了奏章,對內侍說道︰“將皇城司的史旰傳上來。”

    一會史旰上來,趙禎說道︰“你將那個王巨的情況仔細地說給朕听。”

    史旰沒有隱瞞,包括王巨如何洗腦的,都一一說了出來。

    “張亢哪,他還在徐州嗎?”

    史旰翻白眼,那小子說得對啊,真不能沾兵事,道︰“陛下,張亢在徐州去世了。據傳他死訊傳到邊地後,十分轟動。特別是麟府路,因為張亢擊敗李元昊,數萬戶骨肉得以保全,替張亢繪像立生祠,不敢呼其姓名,只呼閣公。聞听張亢去世,無數百姓撫胸大哭,亡我父矣。”

    這是因為王巨說了好幾次張亢,史旰才關注的。

    還有史旰不知道的,張亢曾經一度在涇原路擔任過官職,凡易地,感公恩信,必遮道匍伏,號泣請留,導致張亢數日不能離去。不要說韓琦,範仲淹也做不到這一點。就是這樣一個文武雙全的大臣,大家明明知道沒藏訛龐在侵耕屈野河,然而卻被宋朝冷處理了。

    “難道朕真的做錯了?”

    史旰心中憋啊,你老人家有沒有做錯,俺那敢評價啊?

    趙禎扭頭問身邊的內侍︰“去年那個皇城司的侍衛叫石,石什麼來著?”

    內侍會意,悄聲說︰“官家,可是護送殿下回來的那個侍衛?”

    “正是。”

    “他叫石黃。”

    “你將他傳上來。”

    “喏。”

    一會兒石黃帶進來,趙禎說道︰“你與史旰一道去趟延州,確認是不是那少年。”

    趙禎從女兒嘴中套出真相後,立即將石黃二人召見,給予一些賞賜,並且授了指使之職,但因為王巨的“挑唆”,趙念奴這大半年來活得無比的精彩,事兒大條了,所以趙禎同時下達了封口令。賞歸賞,若泄露,朕定斬不饒。

    因此史旰莫明其妙。

    “石卿,可記住朕的話?”

    “臣時刻銘記在心。”

    “那就好,史侍衛似乎找到了那個大牛,你隨他一道去延州確認一下,若是,將他召到京城。”

    “喏。”

    兩人剛要退下,趙禎又說道︰“且慢。”

    不能召。

    自己身體差,這宮中亂了,劉氏前面給自己戴了綠帽子,後面滿京城都在宣揚,若不是韓絳說出來,自己還一直蒙在谷里。

    自己只要馬上召見這個少年,同樣會迅速傳出去,莫明其妙從邊區召見一個少年郎,皇上是要干什麼呀?一打听,估計王巨祖宗八代的事都會被打听出來。

    若是平時也罷了,關健延州那幾樁轟動的案子都與這個少年有關。

    自己能理解,史旰回來說了,石黃回來說了,邊區百姓如何的苦法。但自己也沒辦法啊。就象十幾年前自己想免邛州一千貫鹽務,結果那年邛州增加了一萬多貫的支出。因此只好裝作不見,否則難道下詔免延州的兵役力役嗎,下詔鼓勵大家私鹽嗎?

    只有不痛不癢地詔書程勘務必寬賦于民了。

    但能有幾個大臣理解?相信經過他們折騰後,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如女兒的遭遇。若非那少年出了主意,最後說不定就讓司馬光他們弄得身敗名裂!

    召可以,必須等這風頭過後再召吧。

    于是說道︰“你們確認後,莫急著讓他進京。這樣吧,听聞他在讀書?”

    “陛下,不錯,似乎很學問。”史旰道。

    “那麼你們明天走,今天朕會親自替他挑一些書,你們帶上,對他說,是朕送給他的,讓他努力讀書,秋闈(解試)高中,朕在京城等他。不過此行你們務必保密,不得泄露,也吩咐他不得泄露,此乃口旨,也是秘旨。”

    兩人離開,同時趙禎也默許了程勘收留王文諒。山遇兄弟也是他心中的痛……終于後知後覺,不算太遲,正是這個收留,嵬名山才投奔宋朝。不過宋朝也沒有用好王文諒,還以為他是山遇兄弟呢,結果又鬧出大事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0:37
暗黑大宋 第五十六章 苦逼的丁家(上)

         


    “小郎,羊賣掉啦?”

    “恩,想拜張公為師不易,早點賣掉好安心讀書,準備最後的沖刺。”

    “是啊,小郎,我給你帶來一樣東西。”朱歡打開後面的袋子,里面裝著三四十斤雪白的細鹽。

    它還非是標準的精鹽,甚至同樣還是有毒鹽,不過賣相確實好看。

    “它出來了,你的功勞最大,所以讓出兩成契股給你。”說著朱歡從懷里掏出一兩百貫交子,放在桌子上。

    王巨盯著這一疊交子,眼中露出為難。

    他手中有了錢,如果不考慮到寨子可能會有風險,今年他的收入比他想像的要好。不過他依然缺錢,進了城,一家三口什麼都得要買,連住房子也要付租金。但他的劍技術也全部交出來了,人在繼續分紅,人不在了萬一有人鬧將起來,難道他特意回來爭?

    然而朱家這個錢拿得很燙手。

    “有功當賞,有過當罰,賞罰分明,才是治國治軍的準則,小郎,這個道理你懂的,”朱歡以為王巨耍骨氣,不想收。

    “東翁,你買了幾鈔鹽?”

    “五十鈔。”

    這五十鈔鹽是意思意思,解鹽抵達延州達到了三十多文錢一斤,青鹽在延州一斤也得售三十幾文錢,但解鹽味道如何與青鹽相媲美?

    況且何必要在延州買鹽,延州青鹽市價是三十多文錢一斤,然而私鹽過來成本只要二十幾文錢。

    當真買鈔用解鹽做精鹽,腦子壞掉不成?

    “東翁,我不知道一鹽細鹽你家售價幾何?”

    朱歡要說出來。

    王巨擺手制止︰“我也不想知道,但有一點我肯定是知道的,若兩百貫是二成紅利,那麼這兩個月東翁從鹽上就得利了一千貫,但無論售價幾何,五十鈔鹽肯定賺不到近千貫的利潤。”

    朱歡點點頭。

    “東翁,君子恥利,我以為不對,如果恥利,干嘛國家鹽茶酒礬全部實行榷法,又有那麼多官辦的坊場坑渡?朱家乃是商家,趨利而行,更是合情合理。並且這種鹽與其他鹽不同,它有一個再加工過程,中間可能會產生三四成以上的損耗。按照朝廷制度,買一鈔鹽就有權售一鈔鹽,僅是這三成損耗就有著無限的操作空間。”

    朱歡再次點頭。

    他在家中就計算過這件事。簡單的,我買來一千斤鹽,但經過提制,只有六七百斤鹽,那麼就有權利再售三百斤私鹽,而且是合法地售這三百斤私鹽!

    “不過它眼下是獨門生意,利潤驚人,眼紅的人會很多很多,高處不勝寨,但眾矢之的比高處不勝寨更危險。”

    “小郎,那麼老夫怎麼做?”朱歡問道。這是一個十分精明的商人,實際趙丁等家族發起壯大之時,朱家還只是一個小商人,朱家正是在朱歡手中漸漸崛起的。這可能是王巨的幸運,換別的商人,未必會立即欣賞王巨。但也有可能是朱家的幸運。

    “延州一半用解鹽,其他地區全部用解鹽,並且延州另一半青鹽朱家不得參與私鹽過程,全部從其他大戶人家購買。”

    “這個……”

    “朝廷不是缺鹽,幾十年前廣南東路因為囤積了六十年的鹽量,被迫將廣東數鹽場一起關閉。除了西南少數交通困難地區外,宋朝大多數地區不缺鹽,而是如何賣更多的鹽,賣更多的官鹽。比如解鹽,只要是真正的鈔鹽官鹽,一轉手朝廷最少一斤能獲利十五文錢。因此東翁買的鈔鹽越多,朝廷會越高興。東翁再從其他大戶人家手中購買一半青鹽,那麼其他大戶人家便會獲得這一半青鹽的私鹽之利。大家得利了高興了,也就不眼紅了。而且朝廷若追究,朱家是買回來的鹽再加工,並且有鈔鹽鹽政的那個空子可鑽,那麼也不違反朝廷鹽法了。這才是久安之策。”

    “但是……”

    “我知道,這樣會無形增加很多很多的成本,管理更麻煩。但是人眼光一定要放長遠一點,工于心計未必是貶義詞。如果眼光短淺,貪佔小便宜的工于心計,說不定是自取滅亡之道。然而眼光放得長遠的工于心計,又學會舍得,有舍才有得,那就是大智慧。東翁,眼光何不再放得更遠更遠。”

    “更遠更遠?”

    “不一定非得在延州,這種鹽技術簡單,早晚必被人仿造出來。但它一出來,必然引起大家的驚奇轟動。”

    朱歡再次點頭。

    當朱家第一次賣這種鹽時,將大家一起嚇傻了。然後朱家僕役讓客人用手指頭醮著嘗了一嘗,迅速就被轟搶一空。

    “所以必須用最快速度搶佔更多的市場,延州、州、坊州、慶州、坊州、耀州、同州……直到長安,短時間內最大限度謀取暴利。因為朱家用的全部是朝廷的鈔鹽,甚至額外多用了鈔鹽,也在等于替朝廷拼命地賺錢,官府也會樂于其見,樂于其成,甚至會主動幫助你家,小子以為這才是真正的商賈之術。”

    當然了,若是這樣,王巨這份分紅拿得也不會燙手了。

    “醍醐灌頂哪。”

    “不過東翁,適度二字乃是做事的真正標準,小子雖有功,然而這二成分紅太多,不如按照寨中桃溪劍的慣例,我依然從中抽取百分之二的利潤。”說著王巨拿起二十貫交子,余下的全部眼神堅決的全部推給朱歡。

    這也是一種舍得。

    沒有他的啟發,恐怕得再過**百年,才能出現這種細鹽,當然那時的細精比這個質量要合格得多。

    但王巨所謂的功勞,不過就是動了一下嘴巴,連研發都沒有參與,經營成本全部是朱家所為。雖然朱家想籠絡他,但真拿了二成的利潤,長久後,朱家內部必有人不快活。可只拿其中百分之二的利潤,王巨就會心安理得了。其實若是朱歡將諸州路子打通,就是百分之二的利潤,恐怕對于王巨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朱歡長聲嘆息。

    其實他很想說一句,程勘說高人,王巨雖然年齡小,離這個高人稱號實際真的不遠了。

    “丁家的事有什麼動向?”

    “入殻了。”

    “耶!”王巨歡呼一聲。

    雖然美好的前景漸漸沖淡了寨子的憂傷。

    雖然宋朝建國就發生了類似的事,一些陝西邊境不肖的漢人勾結羌人,陷害自己的同族,為非作歹,逼迫趙匡胤不得不派出許多重將鎮戍陝西。

    但那終是幾十條鮮活的人命,都是王巨熟悉的人,甚至有的人對王巨一直很不錯,因為丁家,全部長眠于九泉之下。

    …………

    “朱歡,你見某有何事?”程勘有些厭惡地說。

    王家寨一戰雖大捷了,卻又讓程勘丟了一次小臉,他也肯定下來,王家寨村民就是朱家以前的騾子,只是後來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子發明了新的鑄劍方法,王家寨百姓才沒有去做背騾子的活計。而且他也肯定下來山道那一戰恐怕就是朱家的管事與王家寨百姓共同發起的。

    實際上朝廷也清楚下面這些烏七八糟的情況,更沒有人想追究,這追究起來麻煩了,難道發起一場整軍整紀運動?再將西北邊境所有參與私鹽者一起砍頭,那得殺多少人哪?僅延州就得最少殺一萬人!

    而且那次事件給程勘帶來了機會,正好趁機將青澗城營田種種弊病整治,正好恐嚇延州商賈減少了私鹽規模,正好脅迫他們捐款,興修了許多道路,改善了十幾個砦堡的交通情況。

    然而朱家,以及那少年與一群村民將他玩于股掌之上,程勘能快活嗎?那怕朱家一年替朝廷帶來一百多匹真正的西夏良馬,那怕還在橫山地區成功地瓖下一根釘子,那怕那少年主動將新的冶鋼技術交出來。

    “程公,草民前來拜謁程公,是請想程公幫一下忙,草民想派人前往京城榷務貨買五千鈔鹽鈔。”

    “五千鈔鹽鈔?”程勘一下子站起來。

    鹽政收入在朝廷佔據的比例可不小,但是私鹽同樣泛濫成災,不僅是西北,整個宋朝都在流動著大量私鹽,甚至一些產鹽區一兩官鹽都賣不出去,朝廷氣憤之下,強行向百姓攤派,一丁一月必須買一斤官鹽回去,不買都不行。但那是內陸地區,延州可不敢這麼做。

    因此榷鹽成了延州政績的最大短板。

    五千鈔鹽,一萬石,兩萬多貫,可以說僅是這一筆單子就將延州鹽政彌補上。

    但程勘有點不大相信哪,這個朱歡難道變成好人了?

    “不過要請程公幫一下忙。”

    “說,坐,”程勘道,不小的政績哪,請朱歡入坐了,語氣立即變得象春風一樣溫暖……

    “程公也知道了,草民家出了那種細鹽,不過受鹽法限制,拘束多多,草民只好僅在延州銷售。還請程公寫一份薦帖,讓榷貨務明令準許草民于陝西其他州府銷售。若是銷路得當,五千鈔鹽也許只是一個開始。”

    “這個可以,朱歡,為何這麼自覺?”程勘立即道。按照範祥新鹽法,實際只要拿到解鹽鹽鈔,就可以在陝西所有地區甚至川北銷售,當然,若是在他州銷售,可能還會有些麻煩,但麻煩也不會太大。實際只有朱家舍得砸一些錢,即便在他州,同樣還可以用私鹽代替解鹽。

    “有一個少年告訴草民,舍得舍得,有舍就有得,實際這個鹽也是他教導草民研制出來的。”

    少年是誰?

    程勘搖了搖頭,自己治下出現這個無法無天的妖孽少年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也不想過問。

    “草民來見程公,還有一件事要稟報,延州百姓很苦,因此草民願意拿出一萬兩千貫錢捐給官府,讓官府賑濟寡兒老弱。”

    程勘又再度站起來,然後仔細地打量著朱歡。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0:38
暗黑大宋 第五十七章 苦逼的丁家(中)

         


    “當真?”

    “程公是延州的父母官,也是國家的宰相,草民豈敢欺騙程公,而且錢草民也帶來了。”說著朱歡走出去,兩個下人抬進來一個箱子。

    朱歡打開箱子,里面放著一疊又一疊的交子。

    “請程公過目。”然後朱歡一躬身告退。

    宋朝高薪養廉,再加上宋真宗咸平之治發起的層層監督措施,小吏雖為非作歹,但官員貪墨情況要好一點,不過還是有,前段時間刑部郎中蕭固知桂州時令部吏販賣女子,又差指揮入兩浙商販私物被查出來,鬧得紛紛揚揚,連延州這里都听聞了。但程勘絕對不會貪墨。

    程勘是沒有貪墨,然而他看著這些交子一直在發呆。

    難道從今天起,太陽要從西邊出來?

    謎底迅速就揭曉。

    不知道朱歡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程勘還是替朱歡寫了一份薦帖,這可是五千鈔鹽,只要沒有什麼陰謀詭計在里面,那就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巨大政績,教化之功!

    但十幾天後謎底揭曉,讓他啼笑皆非了。並且在這之前已經發生了一件讓他啼笑皆非的事。

    天漸漸冷下來,暫時情況不錯,而且秋後了,寨中大規模賣羊,家家都得到一筆收益,特別是那劍。

    不能算什麼富裕的生活吧,但至少能算是溫飽,有的人家開始置辦一些新衣服,整個寨子一天比一天欣欣向榮。

    王巨便將大家召集過來,手中拿著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程勘畫像說道︰“鄉親們,我們給程公立生祠吧。”

    大家莫明其妙。

    “諸位,如果不是程公明鑒,上次偏向官兵,我們會怎麼辦?”

    程勘不是公正,當時情況逼迫著他不得不那樣辦,實際心中恨死王巨了,至今仍抱著巨大的偏見,是有才華,可是一個有才華的丁謂,一個有才華的小壞蛋!

    大家哪里知道啊,官員偏向官兵豈不是天經地義。王巨說得有道理。

    “諸位,歷來延州都有些力役,遠的不如,就是前幾任延州知州,吳公乃是一代名臣,夏知州是一個有才華的大臣,呂知州更是名相呂文靖公的長子,但那一個知州力役時給大家補貼過?”

    真實情況乃是程勘逼得丁家掏了兩萬貫錢出來贖罪,但程勘也算不錯吧,沒有將這個錢亂花掉,而是幾乎全部用來補償了修路的百姓。試問吳育、夏安期與呂公弼從哪兒掏出兩萬貫?

    “你們說程公是不是好官?”

    這樣一誘導,能不是好官嗎?

    最少春天那件案子辦得不錯,七名官兵亂刃將王老六殺死,程勘過來全部當場推出去斬首。然後又將圍林寨官兵調走,似乎那個指使官職事後也被拿掉了。接著將招安寨的保捷軍調到圍林寨,這支保捷軍中還有王家寨幾個兵士呢。最少在這件事處理上,大家還是很感謝程勘的。

    但事實圍林寨再三出事,程勘也頭痛了,最後也想到了這主要還是圍林寨的特殊地理位置導致的,既然那小子要求讓保捷軍過來,就調保捷軍過去吧,邊境乃是延州重中之重,務求安靜,沒辦法。

    可又有幾個百姓能想得到?

    如果王巨不帶著前世的知識記憶,而是一直生活在這里,他同樣也會想不到。

    非是寨中所有百姓智商都比王巨差了很多,可就算有人比他智商高,見識拘禁了智慧!

    所以說不吃一塹,不長一智,這個吃塹的過程就是見識增長的過程。

    大家都同意了,于是開始立生祠。

    在古代立生祠可不是一件小事,迅速就驚動了程勘。他可不認為王巨能感謝他感謝到這種地步,心想這小子在搞什麼鬼?于是派人下去一打听,明白了,感情這小子也知道自己生氣,用此來巴結自己。非是打了一棒賞了一顆棗,王巨還沒那資格。

    知道王巨別有用心,但這次程勘還是有些小歡喜的,雖然讓他啼笑皆非。

    府麟路百姓給張亢立生祠,但放在爹不痛娘不愛的張亢身上沒有多大作用,可放在自己身上就有作用了。呂誨,你這個大嘴巴,不就是仗著自己有一個牛哄哄的爺爺呂端嗎,說老子什麼才微識暗,外厚中險,交結權貴,因緣進擢,循私罔上,怙勢作威。況年逾七十,自當還政。近罷樞府,既以匪能,復委帥權,曷由勝任?且本朝故事,宣徽使非勛戚未嘗除拜,乞追寢戡恩命。

    老子有人立生祠了,你也歷了好幾個縣的知縣,有誰為你立生祠,有誰在你離任時請留過!

    然後程勘羞羞答答地寫了一封奏章遞上朝廷。

    老臣其實真的沒有做什麼事啊,只不過略略仁愛百姓,沒想到百姓居然給老臣立生祠,百姓如此淳樸,請官家要厚愛百姓。

    趙禎看到奏章後,刻意下詔褒獎。說程卿七十有余,老爾彌堅,朕心甚慰也。

    但王巨用意可不是程勘所想的。

    這天程勘正在處理著公文。

    他的身體骨還算不錯的,但畢竟老了,冬天就不大願意出門。

    這時候丁家家主丁部領帶著延州城兩個有名氣的惡訟師來到延州州衙,狀告朱歡派僕役騙了他一萬兩千貫錢。

    程勘正為這一萬兩千貫不解呢,心想,原來如此。

    他對王巨與朱家有點兒反感,不過還能容忍,雖然他們游離于規則邊緣,可沒有完全越界,也知道適度的補償。

    丁家卻是完全踏過了規則的邊界線。

    今天為了一點上上輩的私人恩怨,蠅頭小利,能勾結西夏人入侵百姓的寨子,明天會不會為了更多的利而勾結西夏人入侵延州城。

    如果不怕風波太大,呂誨、範師道這些個大嘴巴又來噴他,即便丁部領交出兩萬貫錢變相的贖罪求饒,他也要嚴查下去,將丁家相關人等審之于法。

    沒辦法,忍了。

    但他心中還帶著怒氣。

    不過也好奇,于是問道︰“丁部領,本官問你,這是一萬兩千貫錢,非是小數目,就算白痴吧,也不會輕易將這麼多錢交給人吧。況且你是商賈,如何讓朱歡將這麼多錢騙走?”

    難道你連白痴也不如嗎?

    站立兩側的衙役們都忍不住扭過頭捂著嘴巴笑。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0:39
暗黑大宋 第五十八章 苦逼的丁家(下)

         


    丁部領說出真相。幾個月前朱家的老僕朱四押貨物去王家寨,回來時正好撞到了他,然後陪禮道歉,有意地說出我去王家寨來回奔波累了,才大意撞了大員外,然後再三道歉。

    丁部領一听王家寨,先是大怒,突然靈機一動,便套朱四的話,朱四說他知道鑄劍法門,不過忽然警覺起來,沒往下說。丁部領心情激動,再三聯系**。朱四最後終于動心,開口要一萬貫錢。丁部領未答應,兩相便扯著皮。

    隨著那種細鹽出來,朱家替它取了一個好听的名字,玉鹽。

    這種雪白的末鹽入口即融,一出來就引起了轟動,丁部領再度動心,朱四是朱家老僕,別人探听不到技術,但朱四能打探到。誰知道朱四拍著胸脯說,這個我會,當時研發過程中我就參與了,不過……錢哪。

    一下子開口兩萬貫,劍與鹽的技術打包拍賣。

    丁部領氣暈了,沒有答應,正在想辦法準備讓朱四入殻,詐騙這兩種技術。就傳出消息,朱家與趙家李家聯手準備拿出兩萬多貫錢,去京城榷貨務去買五千鈔鹽鈔,不僅這三家,還拉攏了近十家關係不錯家族,當然,他們占的契股比較少罷了。這也是王巨所說的舍得,有舍才有得,獨門財是好,但弄不好會將自己噎死的。

    讓出一些利潤,便能捆綁更多的人上這輛戰車,力量就會強大。

    而且一旦推廣到各州,朱家力量也薄弱了,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資源。

    丁部領坐不住了。延州還好說一點,外州與延州不同,誰先打開銷路,誰就有了人脈關系,後來者想搶奪市場份額,那就比較困難了。正好那天傍晚他遇到了朱四,便將他請到一個茶樓里密議,最終談好價格,他出一萬兩千貫買這兩種技術。實際他家錢帛不多了,無論那一家,手中那可能有多少現錢?

    于是七湊八拼,甚至他未來的親家牛家也出了不少錢,才將一萬兩千貫湊齊。

    兩相交易。

    但是丁部領按照朱四的方法,鹽未弄出來,劍也未弄出來。

    這時他才知道上當,便來到延州城打官司。

    當然過程不會這樣說的,自己的丑態含糊其辭地遮過去,反正一口咬定朱家有意騙走了他一萬兩千貫。

    程勘一听就差一點樂起來。

    肯定是騙走了,不過這個錢不是在朱家口袋里,而是在延州州庫,自己準備拿出來再做一份善功,鋪就更輝煌的政績,以便能調回京城呢。

    但按照程序,也必須傳朱家人過來對質。

    衙役將朱歡傳來。

    朱歡大驚失色,然後問他是那一天遇到朱四的?

    丁部領說某某天。

    朱歡臉色發白說︰“不會吧。”

    程勘看著朱歡裝腔作勢,覺得很好玩,便看著朱歡演戲。

    若是二愣子,那肯定要是非黑白,問個分明。可程勘絕對不是二愣子。

    甚至他內心反而渴望延州城這些不良富商咬來咬去,若是一年能咬上幾次,說不定能全境免除貧困百姓稅賦了。不錯,那個商人是良商,都是賺黑心的私鹽發家起來的。

    而且一萬兩千貫錢被他得到的,王巨正好替他蓋了一間生祠,程勘心中的天平會往那邊偏倒?

    朱歡又說道︰“朱四回家登山打獵,無意中摔下山,死了近二十天,難道你撞到鬼不成?不對,青天白日你如何能撞見鬼。程公哪,這老小子自作孽,不可活,先是勾結西夏人入侵我大宋,現在家中情況每況愈下,于是又誣蔑草民,想騙草民賠他一萬兩千貫錢,請程公做主啊。”

    丁部領帶來兩牙尖嘴利的訟師,但他們也傻了眼,人家都死了,你丁部領如何給人家的錢?

    也不難,派衙役下去查訪。

    查到朱四所在的寨子,鄉親們說確實此事,朱四摔死了,妻兒哭得死去活來。這一回連丁部領自己也傻眼了,便說要開棺驗尸。

    程勘看著朱歡,朱歡不作聲。

    那開棺吧。

    可是程勘馬上就樂了。

    朱四是姓朱,但那是隨東家改的姓,實際是一個羌人。

    羌人葬禮古怪,有土葬,但還有天葬、水葬、火葬,其中天葬與水葬很少,一個被老鷹吃尸體,一個被魚吃尸體,隨著漢羌雜居,漸漸也知道這是不好的葬禮了,因此以土葬與火葬為主,但火葬還是多過土葬。朱四的妻子將朱四火葬了,哪里能驗尸!

    然而朱四所在的寨子百姓不樂意了,朱四人平時很不錯的,在朱家待遇好,看到寨子苦,便時常資助,做了一些行善積德的事,但現在慘死了,卻遭到丁家誣蔑,于是幾乎一寨子百姓來到延州城,跑到丁家門口鬧事,大聲唾罵丁家。還好,程勘及時帶著衙役將他們勸走,不然事兒又大條了。

    入土為安,人死為大。

    這一下子所有輿論一起倒向了朱家。

    就連牛家氣憤不過,你這個白痴,俺們退親了。

    其實是朱家盯上了丁家,若是這個“機會”給了牛家,牛家會不會動心?

    接著問題到來,都知道經此一弄,丁家徹底倒下去了,欠丁家款子的拖債不還,丁家欠的款子天天上門要債,沒有後來的三角債那麼復雜,但商業往來,不可能次次都是現金結清,總有一些類似三角債的交易。

    丁家算是徹底下海了。

    朱清一口氣將事情經過說完。

    王巨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著莽蒼蒼的野外,黑蜂盜沒了,丁家垮台了。

    他不知道是做對了或者做錯了,若是沒有他,也許那天山道會死一些百姓,但王家寨一戰,同樣死了許多百姓。

    若無山道一戰,朱家就不會認識自己,寨子只能說變好了,但不會發生今天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寨子這種變化也未必全是好事。

    “什麼時候去雲岩縣?”

    “過了交年節吧。”

    “那麼還有六天就是元旦節,為什麼不過完新年離開。”

    “張公是大儒,但他另外一個身份又是雲岩縣父母官,新年數天,官員會放假休息。我交年節第二天走,路上還要耽擱幾天,到了雲岩縣又要安排,等安排妥當後,新年便到來了。正好那時候張公有空……”

    “我讓大員外替你辦妥吧。”

    主要就是租一間房子,然後置辦一些生活用品,看似瑣碎,實際安置下來也比較麻煩的。

    但它用錢不會很多,王巨想了想點頭默認。

    然而這將是王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邁過去了會漸漸海闊天空,邁不過去,只能在這個小山村繼續艱難的成長
GGCMEAT 發表於 2017-3-5 20:39
暗黑大宋 第五十九章 離去

         


    “小……哥,這一回你還敢狡辨。”史旰本來想說小子,但想到連皇上都在關注這小子,便改了口。

    王巨嘿然不語。

    反正事情也了結了,程勘都不追究了,怕啥?

    “我說史大哥,難道西北是好地方啊,你一個勁地往西北跑。”

    史旰將王巨拉到一邊說︰“我帶了口旨來,也是密旨。”

    因為石黃死活不說,很多地方到現在史旰還在納悶著。但王巨會意,尤關到趙念奴的清譽,所以是密旨了,道︰“史大叔,你對官家稟報,該說的我會說,不該說的打死草民草民也不會說。”

    “說什麼呀?”

    “史旰,你又來了,王巨,陛下傳密旨給你,讓你好好讀書,中得科闈後,他在京城等你。”

    王巨毛骨悚然哪,我中了科闈,你老人家在京城等我,那我看到的是什麼?難道我要在京城請道士捉你老人家的鬼魂?

    “另外陛下帶親自挑選了許多書籍,讓你安心讀書。但這個也不能說。”

    王巨點點頭,表示會意。

    石黃打開車子,大半車書,足足近千冊,有許多書連在延州都是買不到的。

    王巨大喜︰“謝陛下隆恩。”

    那個最好不要在京城等,俺會害怕的。不過這個書倒是現實的。

    石黃又將他拉到更遠處︰“王巨,殿下讓我帶來了一把桃溪劍與一千貫交子給你。”

    王巨臉上古怪。

    桃溪劍便是王家寨仿造的夏國劍,王家寨就著中溪淬火,中溪有幾株桃樹,王家寨保衛戰結束,也準備了更多的武器,加上與歸娘族聯親,實力激增。除非西夏大規模的入侵,或者王家寨百姓不听自己的勸,一年真的鑄上千把劍,利潤讓許多人眼紅,那麼王家寨會很長時間平安無事。

    因此王巨建議,于中溪處又移載了許多桃樹。

    一是美化,二是可以讓寨中孩子解個饞。

    但隨著劍的工藝不斷地改進,大家也知道它不是夏國劍了,王巨索性在夏天憑著回憶以及朱歡搜集過來的資料,仿造古代十大名劍,推出幾個款式。反響還不錯,主要便宜啊,不足百貫錢,而且質量確實不錯,產量又低,質量好產量少,就會形成物以稀為貴的饑餓效應了。

    所以有人將它們稱為桃溪劍。

    趙念奴在京城听說後買了一把,但不知道它是哪里生產的。石黃調到了禁兵,已經與皇城司成了兩個體系,包括後來調查王巨下落,他也沒有去延州,因此也不知道。後來從史旰嘴中得知了,他的人已到了延州。

    石黃臉上也古怪︰“王小哥,不要小看了它,在京城一把可要售兩三百貫錢。”

    實際趙念奴想的也不錯,劍用來防身,她看到的邊境更亂。錢可以用來救急,以前王巨太窮了。

    王巨看著手中這把仿湛瀘劍,不由搖頭︰“難怪商人這麼有錢。”

    這把劍從朱家手中出去,只有八十貫!

    “殿下她還好嗎?”

    “還好吧,”石黃臉上再次露出古怪的神情。

    王巨很好奇,但不好再問了,密旨啊!

    不過趙禎的書送得正是時候,有了這些書,王巨便可以安心進行最後的沖刺。

    …………

    一個二十來歲的壯漢將牛系在槐樹上,又將牛車停好。

    朱清卻提前進了王家的窯洞。

    窯洞里有許多人,二嬸正在替王巨收拾行李,一邊再三叮嚀囑咐王巨到了雲岩縣要小心。

    朱清將那漢子叫進來。

    “他是全二長,華州人氏,因兄長被鄉里惡鄰欺負,一怒之下將人腿打斷了,官府判決黠字刺配牢城充軍,發配到了延州。大員外看到他身手不弱,與他結交。後來大赦,便留在朱家了。”朱清介紹道。

    那個青年一拱手。

    王巨也拱手還禮。

    私鹽這行飯也不大好吃,城中有的大戶人家甚至收留江洋大盜的。

    “小郎,雖說雲岩縣比較小,但終是縣城,什麼樣的人都有,況且它位于州東北角,夾在丹州與延州之間,情況也有點兒復雜。”

    王巨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如果沒有意外,十三年後隨著王安石改革,淘汰官員數量,減裁州縣,雲岩縣裁成了一個鎮,並入丹州的宜川縣管轄。相對于延州,州依然有許多山陵,不過開始有了大片的河谷平坦所在,然而雲岩縣是一個例外,山陵之密集程度不亞于保安軍。因此也算是州最苦的地區。

    “你雖然聰慧過人,但你還有一個弟弟妹妹,所以大員外說了,讓全二長隨你一行,以防不測。”

    這是好听的說法,實際上就等于將全二長送給了王巨。

    但在路上朱清也解釋了︰“二長子,你福氣來了,在員外家,雖然生活條件不錯,然而員外終是一個商人,一個小官來了,都不得不點頭哈腰,省怕得罪了他。此子不可小視,只要能成功拜入張子厚公門下,未來就必有把握唱名東華門。”

    余下不用再解釋了。

    那以後全二長就是王家第一家客,如果王巨再進一步,全二長都會跟著沾光,宰相門前七品官,那怕宰相家的一個門房,都相當于七品官員。

    而且全二長也听說了王巨許多賅人听聞的事跡。

    朱清說完,全二長十分高興。

    他又雖了一個大諾︰“小哥,以後全靠你照料了。”

    王巨苦笑了一下,最終想了一想︰“不敢,最少眼下幾年還要靠你照料。”

    也等于收下了全二長。

    “朱管事,你來得也正好,翁翁,”王巨看著王全與幾個寨中能說話的長者道︰“我走了,這個劍的事最好听從朱家的安排。”

    可能有人忽視,但沒有人領首,說不定王巨前面一離開,後面就亂了。

    王巨又說道︰“也承蒙鄉親對我關照,我無以回報,現在我手中經濟不愁了,我那個分紅,鄉親們就用它建一個私塾吧,請一個先生來教教寨中孩子讀一些書,識一些字。”

    “這怎麼可以?”王全急道。

    “真的不愁了,不相信你們問一問朱管事。”

    朱清點點頭,即便細鹽百分之二的分成,也非是小數字,所以王巨最大限度地給予大家回報,這是一種舍得,是一種仁義。

    …………

    牽出了小白,也就是三頭奶羊中的一頭,還有兩頭奶羊毛色不好看,給了二叔,包括王巨為了雞子買來的兩只老母雞,也丟給了二叔,甚至窯洞同樣也丟給二叔。

    不過那是拜張載為師,未必能成功,就是成功了,還有更難的三關在等著王巨,解試,省試與殿試,所以只能說讓二叔暫時看管著。

    還有一些衣服,其他的,包括秋天收獲的糧食,同樣一起留給二叔。

    二嬸感動得直掉淚。

    李三狗在邊上直搖頭。

    “三狗叔,當真不想替朝廷效力?”王巨道。

    王文諒都敢收留,為什麼不能收留李三狗,以他的能力,最少能做一個指使吧。

    李三狗拍了拍他肩膀道︰“不想了,而且寨子也變好了,就呆在寨子里吧,過一個安穩的晚年。”

    經過這麼多年,他什麼都看開了。

    王巨沒有多勸,登上了牛車。

    朱清心中還有些疑慮的。

    不錯,無論以前著重的訓古,或者漸漸興起的義理,王巨都不合格,也許能勉強用駢文體寫詩賦,但絕對拿不出手。如果從這幾個方面考核,王巨怎麼樣也做不了張載的親傳弟子。

    這是無奈的事。

    不管這個儒學詩賦是害了國家還是幫助了國家,但它終是一門學問。學問是慢慢積累起來的,以勤為徑,以苦作舟,容不得半點偷機取巧。

    他認真學習時間太短了。

    但他不是沒有把握,相反有很大把握……

    牛車漸漸行遠。

    隨著條件改善,寨中許多人家開始築窯洞,也許外面草市的青磚瓦房十分漂亮,但沒有窯洞實用,冬暖夏涼。因此看上去,王家寨似乎一天天地在消失,只是山上多了一個又一個黑窟窿,藏在茫茫積雪里時隱時現……

    二妞忽然說道︰“哥哥,不如從保安城走吧。”

    “干嘛,那要繞很遠的路。”

    “我想見媽媽……”

    “二姐,干嘛見那個女人。”三牛凶惡地說。這就是男孩子與女孩子的區別。

    那個媽媽……

    “二妹,三弟,我們那個媽媽正是青春貌美之時,心思還沒有安定,不過再過十年了,不用我們見她,她就會找上門來。”

    全二長不由樂了起來。

    然而那個媽媽如果不處理好,可能就會頭痛,想一想李定的媽媽吧。

    “暫時相見不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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