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暗黑大宋 作者:午後方晴 (連載中)

 
mk2258 2014-10-20 20:46: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 28948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1 18:42
第十章 檢查



    「員外,官府太無能了。」朱清說道。

    朱歡搖了搖頭:「那倒不是,是那群人反應太快。雖然後面會有許多麻煩,但將他們逼出來,總比在圍林寨裡強,而且他們多半逃向邊荒地區,秋天即將來臨,冬天也快到了……」

    到時候都那群人沒有一個藏身之所。

    但麻煩並沒有結束,即便到現在,包括朱歡在內,他也連認為那天寧肯死一些人,將貨物丟掉,都不能出手。

    然而事情發生了,他終不是黑蜂盜,能理解,人家也要活命。只能說走一步看一步。

    「那小子匆匆離開。」

    「他是防範我們,有沒有查出來?」

    「查出來了,其父叫王平,乃是原保捷軍的一名十將,前幾年在西夏人戰鬥中犧牲。其母便改嫁了保安軍城的姜員外。可能受到姜家岐視吧,那小子去年冬天帶著弟妹返回王家寨,投奔二叔王嵬。不過他二叔家也有幾個孩子,生活就漸漸拮据,二嬸有點不滿。於是春天時他請二叔與諸鄉親幫助,搭了一個草屋,將弟弟妹妹帶出來,也種了一些莊稼,平時替寨中放羊,有時候隨二叔上山打獵,換取一些收入。應當是一個很傲氣的少年人。」

    他在山上看王巨,認為王巨不懂事,衣服那麼乾淨,是他二嬸洗的。

    實際下去查了一查,不是,衣服全是王巨自己兒洗的,而且一家三個小孩的燒煮洗抹全是他一人承辦。沒辦法,二妹才八歲,三弟才七歲,除了能替他看看羊外,其他事暫時一樣都做不起來。

    不但傲氣,而且很勤快。

    不僅如此,寨中老族長王全家有一本《論語》,據說是王全祖父的祖父留傳下來的,已經破舊不堪。

    王巨上門討要,自己讀,還教弟弟妹妹識字。

    朱清考試了一下,這兩個小傢伙居然還真認識不少字。

    山上那一戰王巨無比的驚艷,但平時這個少年十分低調,不爭不吵,若非替寨子放羊,都會大半鄉親不認識他。

    貧苦,寨中貧苦人家不要太多哦。

    朱清將大約情況說了一說,還遞過一張紙頭,查得應當比較細緻,甚至姜家的情況,以及王平的撫恤費被上面的指使剋扣了,都被查出來。

    朱歡看著這張紙,沉思了好一會說:「性格多疑而果斷。」

    「員外說得中的,大約與其成長經歷有關吧。他居然懷疑員外……」

    「他也不瞭解我,也不能怪他。那兩個女子來歷可查出來?」

    「沒有。」

    「等那孩子回來後,你去問一問,還有那些刀呢。」

    「封起來了,說什麼夏國劍。」

    「由他們去吧,重新冶煉後,至少沒有了鑿字。」

    「員外,我就擔心他京城一行。」

    「無妨,他應當知道輕重。雖然這小子性格有些多疑,不過難得的是重情義,這樣吧,那四匹馬的錢全部交給寨子,他回來後會明白的。」

    「員外,這都無關緊要,我擔心官府的動態。」

    這才是最頭痛的。

    …………

    「看來現在平安了。」趙念奴說道。

    「為何?」

    「你有心情買《五經正義》看,妾身想來危險已經過去。」趙念奴淡淡笑著說,離開延州,渡過危險期,她舉止越發地雍容華貴。一路上也能看出來,無論在哪裡買東西,都是隨手給一把交子,交給王巨,然後說買什麼物事,從來不過問用了多少錢。王巨也沒有揩油,揩的就是這套一百多卷的大部頭書籍,在鄜縣城書坊買的,整整花了十一貫多錢。

    這時代筆墨紙硯成本都很高,紙厚字大,一頁只能印一百來字,還是單面印刷的蝴蝶裝書籍,加上雕板印刷,因此書奇貴無比,一本無註解薄薄的《易經》就得要一百多文錢,所以許多讀書的士子只好抄書。

    不過十一貫錢,對於這個少婦來說,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數字,王巨便假公濟私奢侈了一回。

    王巨心虛地說:「趙小娘,你不會不高興吧?」

    「好學上進,妾身歡喜都來不及,有何不高興的。」

    「放心,我一定將幾位安全地護送到京城。」

    事實這一路前來,也讓主婢三人佩服萬分。除了去延州,趕得急,出了延州,這一行就不那麼急了,每次王巨都打探好,再安排每天的行程安排。比如一天得行多少路,這個路不僅看遠近,還要看平坦崎嶇來決定,然後找到傍晚停下的地點。走大道,住宿正規的客棧。那麼危險也就無形彌解了。

    甚至路上要帶什麼,包括食物,王巨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這讓兩個婢女慚愧不己。

    趙念奴微微一笑。

    姘兒突然問:「那為何換馬車?」

    「要換的,第一個遠了,車伕不一定熟悉道路,第二個防防吧……到了同州還要換一回,潼關再換一回。」

    「防什麼,不說平安了嗎?」

    「官府啊,這件案子可能要捅破天。」

    「大牛,你不用擔心,妾身到京城後會替你們解決的。」

    「趙娘子,千萬不要。那怕你家再有錢有勢,這件事務必保密,不提是你捲了進來,還是我是好心,就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請答應我。」

    「錯的是官兵。」

    「你看這山,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事情大了,解說的人便多了,各人角度不同,解說也就不同。最後說不定牽連的人會很多。最高明的主意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不要忘記了,寨中鄉親乃是騾子,運的是私貨。」

    「停下,停下。」前面山道上傳來一陣喝喊。

    王巨探出頭,幾名官兵正在檢查前面的路人。

    「似乎黑岙嶺一戰發酵了。」王巨心中想。

    宋朝二級官員也就是各知州知府與轉運使等官職,在各知州當中最有實權的是開封府尹,次之是河南府尹,也就是洛陽知府,然後是宋州南京府,大名州北京府,餘下的拋棄以平章事身份知的各州外,在宋遼戰爭中乃是真定府,定州,太原等幾個知州知府最有實權,但現在卻是京兆府,渭州,慶州,延州,秦州這幾個知府知州最有實權,因為他們名義管轄的不僅是本州,還有本小路各州軍政之權。比如知延州,有權干涉鄜延路各州軍的權利,包括鄜州以及鄜州最南邊的鄜縣。

    他們這一行,已經遇到了好幾波盤查的官兵。

    但說不定到了同州還會遇到,那就看延州官員是打算如何處理這件案子。

    幾個官兵沒有刁難,甚至都沒有看貨物,只是看了看人,便迅速放行。

    很快就到了他們這一行。

    王巨忽然看著那幾名官兵額角的刺字,眼睛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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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10-21 18:43
第十一章 圍殺



    「劉翁翁,將車駛到那塊褐色山石旁邊停下。」王巨低聲對車伕吩咐道。

    車伕不明其意,不過客人要求,那就照辦吧。

    於是勒緊了韁繩,輕叱一聲,緩慢地將馬車向那塊褐石下駛去。

    「大牛……」

    「趙娘子,看他們額角的刺字。」

    「黑蜂盜?」

    「不一定,鄜延路有數營振武營的官兵。但這時候將振武營官兵放出來盤查,難道一點不避嫌疑?小心為妙。」

    可是他漸漸喘起了粗氣,那是七名大漢,還是穿著鎧甲,手持著正規武器的大漢。

    劉老漢將車子停好。

    幾個兵士走了過來:「麻煩車上的人下來。」

    王巨沒有下來,卻暗中拿起了弓箭。

    「幾位下車。」

    「娘子,我們下車吧。」王巨說道。但卻是朝西側努了一下嘴。是下車,下的卻是馬車的另一邊。而且他手中的弓箭也沒有放下,只是貼著馬車,不讓七名兵士看到。

    姘兒同樣握緊手中的小劍。

    「就是他們。」一名兵士喊道,但不同的是其他兵士都穿著鎧甲,只有這名兵士穿著便裝。

    「好熟悉……」王巨皺眉想著,忽然他想到了隱隱在半路上看到兩次這個人,騎著毛驢吊在他們後面。不過他們一路南下,選的都是大道,挑人多的時候出發,有優點有缺點,那就是人多,王巨一直沒有注意。

    「姘娘子,芸娘子,用石頭砸,不能讓他們靠近。他們就是黑蜂盜。」王巨喝道。

    停的地方很巧妙,後面是一塊石壁,前面有馬車,正好形成了一道天然防線,而且地上有許多碎山石。

    不過芸兒臉色發白。

    七名兵士哪,能不怕嗎?

    王巨又說道:「他們只有一股氣,終是見不得光的,拖住他們,這口氣下去了,就會自己兒狼狽逃竄。」

    「不要緊張,堅持就是勝利。」

    七人已經分兩側撲了過來。

    他們一路南下,車伕劉老漢還沒有聽到黑岙嶺一戰的故事,但聽說過黑蜂盜。為什麼黑蜂盜是振武營的宋兵,他就不知道了,然而黑蜂盜的鼎鼎大名他是知道的,看到七人從兩邊撲過來,嚇得跪倒在地上。

    「用石頭砸。」

    王巨舉起弓,一箭射去。

    顯然那名漢子不及山道上的那個孟都頭武藝高強,一箭飛出,一下子射中他的胸膛,大叫一聲,倒了下去。

    王巨又抽出第二支箭。

    但危險並沒有消失,就在他再次搭弓張箭時,不由扭頭看著另一側,這一看卻差點將他驚倒。

    姘兒撥出他認為的小劍劍,主動殺了出去,與另一側的三名大漢戰在一起。

    這是什麼情況?

    他忽然又想到在馬車上這主婢三人的一些談話,說了一些事,那就是這個趙念奴嫁的丈夫很不好,虛偽,好虛名,而且這門婚姻是讓人好笑的婚姻,趙念奴的婆婆又十分兇惡。

    還有其他的一些隱晦對話,似乎是趙念奴的娘家很大,與夫家地位有巨大的懸殊,這才是讓兩個婢女氣憤的地方,不提娘家的地位吧,但多少給予一些尊重吧。

    看來果然如此。

    婢女是做什麼的?服侍的,但練武的婢女能有幾個?又有多少人家用武婢保護主子?

    難怪她們說替自己解決麻煩。

    想歸想,第二箭又射出。

    然而敵人已撲到眼前了,這一次弓未拉滿,箭雖射在那人胸膛上,卻沒有穿過鎧甲。

    不過芸兒舉起一塊大石頭砸了過去,一下子將那人砸得滿臉冒血。

    「找死。」另一人喝道,話音剛落,舉起提刀向王巨一隻膀子砍去。

    還要留活口審問。

    眼看刀就要落下去,王巨身體一滑,倒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從箭壺裡取出一支箭,狠狠地插在那人的腳面上。那人不由抱腳大聲嚎叫。

    另一人卻撲到了趙念奴面前。

    王巨只好再一滾,那人看著王巨手拿著箭矢又要往他腿上插,於是用刀凶狠地戳去。

    趙念奴鼓起勇氣,撿起一塊石頭朝他臉上砸,那人只好讓了一讓,王巨趁機滾到一邊,又在那個臉上冒血的大漢腿上插了一箭。

    一名少年與三個弱女子,居然與七名大漢打得平分秋色,並且擊斃了一人,弄傷了三人。

    陸十將臉色陰沉地說:「先撤出來。」

    這幾人看似柔弱,但太難纏了。主要是想審訊幾人,問那天的真相,不然也不會這麼被動。

    他們隔著馬車,包紮著傷口,同時低聲商議著。

    馬車那邊四人也喘著粗氣,倒是王巨奇怪地看著姘兒。

    「大牛,怎麼辦?」芸兒問。

    「諸位鄉親,他們是黑蜂盜。」王巨大聲喝道。

    鄜縣位於鄜州的最南邊,有的人不知道黑蜂盜,不過還是有人知道的,聽到王巨大喊後,兩邊的百姓開始竅竅私語。然而沒有人過來幫忙,王巨也不指望他們過來幫忙。

    有百姓害怕,也有百姓氣憤,禍害到邊境罷了,為什麼禍害到鄜縣,這群盜匪膽子太大了,而且冒充官兵。也有少數人感到不對,為什麼這幾名黑蜂盜要對此四人下手,或者是他們乃是三個婦人,一個孩子吧。不過那個孩子與那個婢女好厲害哦。

    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這就是王巨要的效果,大家一起見不得光。但相信已經驚動了官府,見了官,自己可以一口否認,但這幾人能否認嗎?而且這裡離鄜縣縣城不過二十幾里路。

    作戰時要一鼓作氣,人活著遇到困難也是一鼓作氣,但這口氣衰竭了,便自甘墮落了。

    一旦產生這樣的心理,那麼這幾人只好逃跑。

    陸十將顯然也知道僵持下去不妙,他大聲說道:「老翁,將你的馬車拉走。」

    這個馬車礙著事了。

    王巨扭轉了張著的弓,說道:「劉翁翁,你離開,沒你的事,等事情結束後大娘子會給你五貫錢。」

    劉老漢爬起來向外面逃去。

    水老二挨了姘兒一劍,惱羞成怒,看到劉老漢要逃,他舉起刀,一刀將劉老漢腦袋劈掉。人頭滾了很遠,血在噴濺,山道傳來一陣陣尖叫聲。

    「就是此時。」王巨心中默念,這一刻,他幾乎忘掉了整個世界,耳邊山風漸漸遠去,山道上的尖叫聲漸漸遠去,他的眼中只有水老二一個人,水老二扭過頭了,王巨看到他猙獰的面孔。其實這也是黑蜂盜一慣的伎倆,以凶殘的殺人立威。一頭發狂的野狗有百姓打,但一頭發狂的老虎,百姓只好請官府打了。但王巨心中幾乎連念頭也消失了,弓張滿,迅速將弓弦一放,箭飛射而去。

    「水老二,小心。」

    陸十將話音還未落,箭正中水老二的後心。幾名黑蜂盜只有他一人未穿鎧甲,一箭便射了進去。水老二慘叫一聲,趴在地上。

    死了兩個人。

    「好厲害的小孩。」山道上有百姓讚道。姘兒更厲害,但沒有殺死一個蜂盜,只有王巨幹掉了兩名蜂盜。當然姘兒的功勞更大,若不是剛才她拖住了三名蜂盜,也許幾人全部捉住了。

    王巨不顧有人在讚歎他,又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殺,不留活口。」陸十將惱怒道。

    四人真正的危機到來了。要命的是經過剛才交戰,王巨體力漸漸跟不上去了,即便張弓都感到膀子酸麻。

    風吹著滿山的樹木,沙沙地作響。雖是夏末,滿山帶翠,竹木滴碧。景色正是最美好的時候,王巨正面臨著這一世最大的危機,比黑岙嶺更大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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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10-21 18:44
第十二章 殿下(上)



    關健時候,姘兒再次發揮作用。

    王巨腦海裡不由浮想起一幕,在黑岙嶺上王巨勸大家主動反擊時,她躍躍欲試,最後沒有出手,所以他疏忽了。原來這個小婢婢小劍劍正有料啊。

    姘兒一婢又擋住了三名大漢的進攻,並且多次分身支援王巨,替趙念奴化解危險。

    王巨表現也不俗,姘兒與芸兒都受了一些傷,他卻一直平安無事,並且還用箭又插在一名蜂盜的肚子上,迫使幾人不得不退下,包紮傷口。

    「幸好這段時間隨二叔打獵,不然就糟了。」

    「可惜沒有幹掉一個敵人,不然那兩邊觀看的百姓就會有勇氣上來助戰了。」

    王巨靠著山壁想到。

    敵人在包紮傷口,姘兒與芸兒也在包紮傷口。

    芸兒幾乎要哭了。

    「不要怕,再堅持一會,他們必逃無疑。」王巨安慰道。但實際現在看起來不大可能了,王巨說有一口氣,可人家這口氣憋得太足,哪裡能衰竭?

    也許有人會報官吧,不過鄜縣縣城離這裡有二十幾里路,即便官員用很快速度將衙役聚集過來,那也得兩個時辰的事。

    兩個時辰,什麼戰鬥也結束了。

    於是王巨又大聲喊道:「我家娘子有賞,殺此黑蜂盜一人者賞二十貫錢。」

    其實他心中悲催無比,不就是做了一回騾子嗎,不就是做了一回好心人嗎,居然能發生這麼多事。

    這時聚集的人更多了,兩邊黑壓壓的恐怕能有一百多人。有人真的蠢蠢欲動,那可是二十貫錢,對於富人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貧困百姓來說,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陸十將陰冷地來到劉老漢屍體前,一刀插在劉老漢肚子上,用眼睛掃視著兩邊的百姓。

    幾個有想法的人不敢動了。

    二十貫錢是好,得有命拿啊。

    「猴子,你帶著朱四與大帽子將那個小娘們纏住,皮大,你跟著我想辦法將那小子殺掉。」一開始幾人都有些大意,這才讓王巨一個人就幹掉了兩名黑蜂盜,並且弄傷了兩名黑蜂盜的原因。

    到了此時,陸十將看出來了,姘兒雖然身手敏捷,卻不是這一行人的大腦。真正的大腦是那個毛還沒有長齊的小孩子。

    那來的野孩子,陸十將心中恨恨地想。

    愛者會稱為妖孽,恨者那就會恨之入骨。

    而且也太丟臉了,整七名大漢,居然被幾個女子與一個毛孩子逼到如此地步。

    被稱為猴子的人帶著兩名傷兵又撲了過去。

    皮大同樣也受了傷,他的臉被芸兒砸了一石頭,腿上讓王巨插了一箭。因此陸十將搶先上前,不停地變化著腳步。

    這個少年手中的弓箭威脅太大了。

    與準確無關,論準確可能王巨不及他們大多數人,更與力道無關,若是正規的宋制復合弓,王巨都沒有力氣拉滿。然而弓箭不僅要講準確與力道,還講究一顆冷靜的心。有許多力量大箭法准的兵士上了戰場,卻不能發揮作用。

    這個少年正是有了一顆冷靜的心。

    好在他箭壺裡的箭不多了,只有三支箭矢。

    陸十將變著身形,像一頭猛虎般的撲了過去,同時眼睛凶狠地盯著王巨。

    王巨也盯著他,手中的箭再次飛出。

    不過這一次被陸十將閃了過去。

    王巨又抽出一根箭,再次射出。

    陸十將沒有讓過去了。

    但打到現在,王巨力量跟不上去,箭雖射在陸十將的胸口,卻沒能洞穿鎧甲。

    箭矢落下,陸十將忍著痛凶狠地撲過來。

    王巨又打了一個滾兒,讓過他劈來的一刀,反而趁勢撿起地上的提刀。

    該死的馬車,陸十將罵道。正是這道馬車擋在前面,他們不得不從兩邊發起進攻。狹窄的空間對於他們造成種種不利,但卻給了這瘦削的小子種種方便。

    於是他撲向了芸兒。

    圍魏救趙!

    王巨只好過來相救,陸十將早就有了準備,反身一刀。兩刀相碰,一下子將王巨的刀磕飛。

    芸兒用手中的石頭砸過去。

    「皮大,纏住這小子。」

    陸十將說完,撲向了芸兒。本來姘兒對付猴子與兩名傷員還佔據優勢的,看到不妙,不得不回身相救。

    猴子於是藉機撲向了趙念奴。

    「娘子,進馬車。」

    「朱四,到馬車後面用刀子捅。」陸十將命令道。

    這一回專門攻擊趙念奴與芸兒。

    只打了一會功夫,姘兒與王巨就感到十分被動。

    終於一不留神,讓猴子撲到趙念奴面前,芸兒救主心切,一下子擋住了猴子的刀。但刀卻刺中了芸兒的後心,隨著芸兒的慘叫聲,姘兒不由分了神,也讓陸十將一刀狠狠劃過,帶著一道鮮血。幸好王巨冷靜地撲了過去,用再度撿起的提刀刺入正在撥刀的猴子後胸上。

    芸兒死!

    要命的最強戰力姘兒受了不輕的傷。

    就在這時候,山道上兩頭驢子迅速趕過來。驢子還沒有停下,兩個人從驢子上翻身下來,加入戰團。

    這才是高手,看著兩人,王巨忽然想到了山道上被他射死的那名刀盜。

    只幾下子,三個傷者就被兩人擊斃。

    陸十將看到不妙,向遠處他的栓馬處逃去。

    兩人一左一右包抄追過去,陸十將眼看逃到馬前面準備翻身上馬,又被兩人夾擊著擊斃。

    王巨大喊活捉都來不及。

    山道上也是如此,隨著那群人逃跑,鄉親們也在後面追了追,其中有部分人是傷者,那時王巨還在發呆怎麼辦呢,而鄉親們以為是真正的盜匪,誰敢審問,追上了便用亂刀砍死,居然一個口供都沒有留下來。

    不問就不問吧。問了反而事多,到時候如何向這兩人解釋。王巨心裡面想。

    趙念奴伏在芸兒屍體上抽泣。

    「娘子,不要難過了,回去給她家人一些撫恤吧。」姘兒安慰道,還好,這次殿下又沒有出事,不然自己怎麼交待啊。

    趙念奴還在哭。

    「娘子,不大好辦,是皇城司的人……」

    趙念奴猛地站起。

    皇城司?王巨身上也起了冷汗。

    提起特務機構,往往會讓人想到錦衣衛、東西廠,實際其他朝代也有特務機構,曹操置校事官職伺察大臣,首開先河,此後,北朝內外侯官、唐代不良人和麗競門、五代武德司都算是特務機構。

    宋朝將武德司改成了皇城司。

    由太監擔任皇城使,然後從軍中或民間選才力武勇之士做為下屬,一與殿前諸班護衛皇城安全,二是監視軍隊,偵察民間議論、官員活動,防備敵國。甚至多次捉到遼國的間諜。

    只是宋朝是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皇權與相權同樣受到種種限制,近臣行事頗多顧忌,皇城司只有偵察之權,沒有斷案之權,抓捕的人犯必須移送到開封府權利,因此後世幾乎大多數人忽視了宋朝這一特務機構。

    但是不能小視他們。

    裡面不泛超級高高手,也不泛聰明人,如趙匡義懷疑京城糧倉官吏作弊,便派皇城司的高手化裝偵察,幾天後便找到證據。或者不久就要迎來的熙寧變法,宋神宗與王安石讓皇城司的人抓捕誹謗朝政的人,他們前後抓了近萬人下獄。

    皇城司的人怎麼來到鄜州?她們是怎麼認識皇城司的人?

    兩人已經走了回來,來到趙念奴面前,先施了一個大禮,然後說道:「卑職參見殿下。」

    「殿下?」王巨剎那間覺得晴空裡在起雷雲,他要渡雷劫了,恐怕還是元嬰期的雷劫。

    PS:第五更送上。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1 18:45
第十三章 殿下(下)



    「你們先避讓一下,我要與這位小哥說幾句話。」

    宋朝公主郡主不會自稱本宮的,一般場合都稱我或吾,我為多,吾多用在書面語上。而且我比較傲氣,尊敬對方的稱喟則是妾身。

    但現在趙念奴就是冒出一個本宮,也不會有她本人站在王巨面讓王巨覺得雷的。

    「你是那位郡主?」王巨仍不甘心地問。

    「妾身乃是兗國公主。」趙念奴仍十分客氣地說。

    雖然王巨有些失禮,但這一路前來,王巨對她有救命之恩,況且其年齡與機智也讓她萬分地欣賞。

    「兗國公主啊,為何殿下來到邊陲?」王巨臉上黑雲越來越厚,難怪一路說什麼婆婆,說什麼羞侮的婚姻,難怪在客棧裡芸兒說了幾次「電」,原來是殿啊,後面還有一個下子未說出口。

    「一路過來,你也聽到妾身的婢女說了一些,妾身嫁了一個很不好的夫君,還有一個惡婆婆,妾身便去鞏縣。」

    鞏縣在宋朝很重要,宋朝皇陵全部在哪裡,但未必宗室子弟去就是祭祖的,有一些宗室子弟去鞏縣,或許會打著祭祖的旗號,然後順便遊山玩水,或者南下嵩山,看看少林寺的什麼。

    這一條沒疑問,主要到鞏縣去則罷了,怎麼來到了延州。

    「妾身在鞏縣呆了幾天,忽然想到了外祖父,他在延州擔任簽判之職,妾身便來到延州,正巧外祖父又調到了巴蜀。妾身準備逗留兩天便回去,那天妾身看到了皇城司的人。妾身不得不避開他們。」

    「為何?」

    「若是讓他們發現,難免會向父皇稟報,父皇又要責怪妾身。因此當時妾身雇了一輛馬車,先讓芸兒留在客棧,打聽外面的情況,妾身帶著一名內侍與姘兒去保安軍城避一避。但沒想到遇上了歹人,無意中讓他看到妾身所帶的一些交子,便將妾身帶到一個偏僻的所在。妾身未到過邊陲,感到不對,他說邊境的路就是這樣。然後勾結了幾個同夥,想要謀害妾身。幸好妾身帶了姘兒過來,就是那樣,妾身帶的內侍也被他們殺害了。妾身與姘兒逃了出來,在山路又迷了路,幸虧遇到了你。」

    王巨一邊聽著一邊回想著這個公主的歷史,一個悲劇的歷史。

    這是一場悲劇。

    京城裡那個史上最好的皇帝,也是一個多災多難的皇帝。母親是來自杭州的一個李姓秀女,生下了尊貴的皇子就被當時的皇后劉娥抱養了,以至終生母子不得相認。後來劉娥去世,八大王將真相揭開。

    這個八大王就是八賢王的原形。

    但在這裡王巨懷疑他用心不良,因為劉娥在的時候,作為唯一殘活下來的親王叔,被劉娥打壓得閉門不出。這才是皇權的必然。但八大王懷恨在心了,這才揭開真相。

    趙禎大怒,然而打開母親的靈柩,卻發現養母以皇后冠禮安葬的,即便對李家也照顧有加,一肚子氣發作不得。

    因此他對李家唯一的親人李用和十分恩寵。

    這也當寄思對生母一份思念吧。

    他自己多個子女早折,現在他還有幾個女兒,但這幾個女兒歲數同樣不大,能不能活也不敢說,只有一個女兒長大成人,所以趙禎賜其福康公主的尊號。

    似乎這個女兒頗懂事,自小聰明過人,趙禎生病時,曾經日夜服侍在父親身邊,並且赤足散發向天禱告,願以身代替父親。所以深得趙禎喜歡,在她長大後冊封兗國公主禮時幾乎是以皇后禮冊封的。

    趙禎為了報答可憐的舅家,便將福康公主下嫁給了李用和的兒子李瑋。

    這時李用和死了,李瑋母親楊氏乃是李用和在京城最困窘時候娶的市井婦人,丈夫粗野無知,婆婆又凶悍,公主在李家受了氣,只好往宮裡跑。然而大臣看不順眼了,強行進諫,甚至還要求皇城換了門衛。

    公主苦悶之下便與身邊近臣梁懷吉喝了一杯小酒,楊氏趴在窗戶上偷看,公主就詰問,若是正常男人倒也不放心,人家是太監啊,楊氏出了惡語,小公主罵也罵不過,氣得一怒之下揍了楊氏幾下,楊氏罵得更凶,小公主只好再往宮裡跑,而且被楊氏拉扯之下,披頭散髮,結果門衛換掉不得進宮。

    在這時候,她只好向身邊的近臣梁懷吉討一點親熱。可能算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戀愛吧,但人家是一個太監,又能做什麼?李夫人卻在京城瘋言瘋語。

    大臣們又來了。

    王陶、呂誨等人一哄而上,趙禎不得不將梁懷吉調到洛陽做了清淨工。就連大宋宋癢可憐小公主,說了幾句公道話,也被清臣們瘋狂地弄下去。

    父親不痛惜,婆婆與丈夫天天給氣受,並且在京城造謠潑污水,大臣們像瘋狗一樣盯著她咬,就連唯一能說幾句安慰話的小太監都弄到了洛陽,她可是小公主哎,因此福康公主想不通之下,一下子急瘋掉了。先是假瘋,在家中燒房屋,逼父親召回梁懷吉,趙禎準備同意。

    大臣又來了,楊文廣的老侄子楊畋,司馬光,龔鼎臣等一湧而上,就是不准趙禎將梁懷吉召回京城,甚至不知用了什麼手腕勸說曹皇后出面,對付替公主求情的小公主母親苗貴妃與俞充儀。結果小公主真的瘋掉了。

    這就是史書的記載。

    然而史書是春秋筆法,況且宋史經過黨爭後早改得一塌糊塗。

    真正分析這件很不光彩的事當中,趙禎負了一些責任,但主要責任便是楊氏,司馬光,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曹大媽。

    若再分析,那個問題就大了。

    首先宋真宗與宋仁宗為什麼死了那麼多子女?科學來講說是趙禎有蘿莉控,喜歡的妃嬪歲數都不大,所以生下來的孩子不健康,才導致一個個早早夭折,但為什麼宋真宗也是如此?

    再看趙匡義幾個兒子有幾人未活過成年的?或者未來宋神宗的子嗣。無他故,誰敢在趙匡義面前耍心眼?誰又敢在高滔滔面前耍心眼?為什麼趙禎按照這時的規矩,必須為主母之子,就能安全長大?劉娥手腕多高明哪。是很可怕的地方。

    其次趙禎與曹皇后的感情。趙禎喜歡楊妹妹尚妹妹,讓大臣拉出去做女道士了,喜歡茶商之女的陳妹妹,不知所蹤了。無奈之下只好娶了將門之女曹皇后。這是一樁被大臣強迫的婚姻。當然那時候趙禎還不成熟,後來趙禎成熟了,喜歡的張妹妹,誰都拉不走。

    還有一個證明,趙禎不是沒有子女,有很多,只是一個個死得莫名其妙。然而曹皇后有沒有子女?

    還有兩件事,邪教教主王則謀反鎮壓後的那個元宵節,官顏秀王勝四名侍衛突然暴亂,居然一路無人抵擋地殺到了趙禎的寢宮,這時曹皇后忽然變成了先知先覺的諸葛亮,吩咐了兩件事,一是大家過來,我親手剪下你們的頭髮做證,你們去平叛,明天過來領賞,二馬上去提水,準備滅火。果然一會宮門起火,燒掉了八座大殿。

    更奇怪的是四名暴亂的侍衛全部亂刃分屍,沒有留下一個活口,而且那麼久過後,侍衛才姍姍來遲。並且發生了那麼大事後,居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六塔河事件後的那個新年,趙禎忽然問文彥博,汝不樂邪?要知道後來文彥博正是與有來往才被貶下去。可能趙禎因為在說胡話吧。但到了初七,趙禎忽然披頭散髮地跑出來大喊:「皇后與張茂則謀反。」

    再到眼下。

    趙念奴遇到了歹匪與王巨肯定沒有關係。

    邊陲終不是中原,財露了白,能不出事嗎?

    但兩者相遇肯定與王巨有關係,若是沒有王巨,都不可能與王家寨百姓相遇,那怕錯過一點兒時間也就錯過了,那麼她們就會回到延州,立即回京,時間不過一個來月,雖是公主,但不是坐監牢的,出去散一個來月心難道不正常嗎?不過肯定沒有遇到皇城司的人,儘管看望外祖父,終是邊境,若是從陰謀論角度分析,不用楊氏出面造謠了,早就軒然大波。

    然而因為自己,這個公主三番五次地遇險。

    皇城司的人來得及時,可事情同樣也敗露了,可以想像等待這個公主即將是什麼命運。

    趙念奴也知道,慎重地看著遠處兩個皇城司的密探。

    但王巨能說什麼,這裡面好深好深的水。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4 00:14
第十四章 小翅膀


    趙念奴顯然不知道未來,相反她對王巨十分感謝,只是憂鬱地看著兩名大內密探。

    「殿下,皇城司的人到延州,是公事還是刻意來找你的?」

    「妾身想多半是來找妾身的吧。」

    「我要回去了。」

    他答應趙念奴不僅是為了報酬,也是想到京城看一看。但現在不成了,不要說這裡面水很深,首先楊氏那一關就過不去。

    宋朝婚姻排斥異族婚,也就是漢人與其他民族的通婚,但是排斥並不禁止,如楊畋的第一個妻子便姓穆,來自黨項大族慕容氏的女兒。

    排斥同姓婚,禁止同族婚,如姓王的娶姓王的女子便會遭到大家嘲笑,不過若是人家一定要成親,也沒什麼。然而不能娶同一宗族的女子。

    禁止收繼婚,不能學李治那樣收繼母武則天,或者弟弟收大嫂,也不能收弟媳婦或者兒媳婦,也不得發生任何關係。所以吳育弟弟去世後弟媳婦未改嫁,遭到大家攻擊,包拯逼兒媳婦改嫁。

    但這是以父輩論之,母系不論,表兄妹成親卻成了正常的。

    然而李瑋是趙禎親舅舅的兒子,趙念奴的親表姨夫,作為從小接受宮庭教育,知書達禮的趙念奴心中對這門親事的排斥可想而知。

    可問題仍不大,壞就壞在這個楊氏身上。

    不就是與內侍喝一個小酒嗎,人家是太監,就是替貴妃公主沐浴,可能都很正常,居然能鬧得滿城風雨。可想這個楊氏多麼的不省事。

    「大牛,你不用擔心。」

    「不擔心才怪。」王巨心想。

    但不能說啊,道:「殿下,你莫要忘記你與我如何認識的?到時候大家來盤問,讓我如何回答?欺騙,那是欺君之罪。不欺騙,那就是死罪。」

    連你都被逼瘋了,況且是我!

    「那……」

    「殿下,你讓我想一想。」可能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有天壤之別吧,至少對現在的王巨來說差距太大了。但這一路過來,趙念奴對他十分尊重,從沒有擺公主架子,王巨從不認為他是好人,可也不是歹毒之輩。以德報德,以牙還牙才是他的本性。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同床眠,這一路前來是好大的緣份。

    他肯定鬥不過司馬光的,也鬥不過曹大媽,況且曹大媽背後還有一個滾肉刀一般的高滔滔。

    這個斗不是指能力,能力更鬥不過了,人家伸一根小指頭,連王家寨都能灰飛煙滅。這個斗乃是心機與計謀。

    不過他有著金手指,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趙念奴不說話,她這一生接觸過許多優秀的人,如宮庭畫家崔白,不過這個少年則是另一種優秀。

    「殿下,記住了,任誰都不能說出你在黑岙嶺上的事,只說你在延州城認識了我,看我機靈,才雇來的,其他的情況一概不知。」

    「行。」

    「殿下,你回去後會很麻煩。」

    趙念奴一臉愁容,還用得著說嗎。

    「你想不想和離?」

    據史書說趙念奴最討厭的乃是李瑋愛慕虛容,實則是一個暴發戶。這個說法肯定錯了。

    能說他父親李用和是暴發戶,楊氏是暴發戶,李瑋生下來李家開始轉好了。況且經過幾十年積累,李瑋還能算是暴發戶嗎?那麼那些寒門進士歐陽修、范仲淹他們何以情堪哪?

    並且王巨還記得後世李瑋還有一幅《竹林幽居圖》,被列為宋朝代表畫作之一。那幅畫十分寒涼,可能那時候李瑋悲催了,心情低落之故畫的。

    但證明了李瑋這時候應當有了一些畫功。

    況且不在李瑋粗俗上,而是在於這門親事從開始趙念奴就排斥,李瑋夾在婆媳之間又沒有處理好,於是趙念奴恨上加恨,楊氏又仗著是趙禎親舅母的身份不省事,矛盾激化。

    實際若不是司馬光一再阻攔,兩人和離了,對趙念奴是幸事,對李瑋也是幸事。

    「和離啊,你有什麼辦法?」姘兒激動地說。

    「有,殿下,你聽我說……」王巨低語一番。

    「這如何使得。」

    「殿下,你不要小看了小人物,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智慧,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手段。比如我就是一個小人物,還是一個小孩子,你敢不敢輕視我。」

    趙念奴啞然失笑,愛惜地在王巨頭上撫摸了一下道:「大牛,你聰明過人,又會識字,好好讀書,東華門外唱名才是你的出路。」

    「好啊,我就努力試一試。若能成,殿下到時候可要恭賀我哦。」

    「行。」

    「那就一言為定,我們擊掌為誓。」

    趙念奴又是一笑,居然真的與王巨來了一個擊掌。

    實際王巨乃是良苦用心,只要一回去,馬上這個溫婉的小公主將活在沒有出路沒有希望的世界裡,這是給她的一份小小的期待。但想中進士,那會很難很難。

    「殿下,我們說正事,就說你婆婆吧,她雖然有些不大好,可莫要疏忽她的手段。若你不按照我的去做,那怕你是殿下,未來也未必會很好。不過你這一路也看到了,就像我們這些窮困百姓,為一貫錢都不要命了,你也能放下身架,就當自己是一個平民百姓,忍氣吞聲與婆婆相處,那麼也會平安無事。」

    「大牛,你胡說什麼,殿下乃是陛下的親生公主哎。」姘兒斥責道。

    「那就是了,姘娘子,難道我主意不好嗎?」

    「其實真的是幾個不錯的主意。殿下,對付壞人就要以毒攻毒。」

    趙念奴有些心動。

    王巨心中好笑,雖然這幾天讓他提心吊膽,但這次卻扇動了一下小翅膀。

    「大牛,可眼下這兩個皇城司的人怎麼辦?」

    這個還真有點難辦,他們絕對不是曹皇后派來的,如果曹皇后有這個手段,那麼幾年後就不會那麼地被動。但後面還有一個望夫成君的高滔滔,這才是一個厲害的女子。

    王巨又想了一會,沖那兩人招了招手。

    兩人走過來,狐疑地看著王巨,據他們得到的情報,公主身邊並沒有這個少年人。

    王巨走到一邊,撒尿!

    「兩位大哥,小子乃是延州人氏,殿下認為我機靈,便雇我來做僮子,但我也不知道殿下的身份,還以為殿下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娘子。但知道了,小子萬萬不敢去京城的。」

    兩人不答話。

    「不過你們也不要多想,我只是小鳥鳥。」說著王巨還彈著自己的小鳥。

    想一想後面多可怕吧,連太監都能與趙念奴發生關係唉,得說清楚。

    兩人看著他這個似的動作,啼笑皆非。

    王巨收起了小鳥,重新來到趙念奴面前,繼續說:「兩位大哥,小子聽聞官家為連累內侍,渴了都不要水喝。」

    「有這回事。」

    「官家對你們可薄否?」

    「不薄。」薄也說不薄啊。

    「那麼兩位大哥可否派一人前去官府報案,但不得透露殿下消息,以免為小人中傷。另外一人護送殿下回京城?」

    「行。」

    王巨努了努嘴。

    趙念奴會意,從行囊裡拿出一疊交子打賞。

    兩人不收。

    「兩位大哥,馮瑗曾彈鋏向孟嘗君要魚要車要宅,最終輔助孟嘗君成為國相,若是殿下平安返回京城倒也罷了,又遇到了這件事,弄不好就尤關到殿下的清譽,還望兩位大哥收下它。」

    不收下就不會保密,收下了還敢出賣嗎?況且這疊交子非是小數字,不少錢的。

    兩人無奈,只好收下。趙念奴最大的麻煩解決了。

    但趙念奴還有些擔心。

    王巨忽然靈機一動,對趙念奴說道:「殿下,你過來。」

    將趙念奴喊到一邊又低語了一番。

    「真的?」

    「是真的,只要陛下去照我的辦,那麼西夏自此再無危害。」

    「好像有道理哎。」

    「那是當然,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王巨前去向路人買驢子去。

    一會兒他牽著一頭驢子回來,當然錢還是趙念奴出的。反正人家是公主,不在乎錢,然後將書回在驢背上,沖趙念奴施禮:「殿下,小子不知殿下身份,一路多有冒犯,請殿下恕罪。」

    說著翻身上驢,一路向北。

    趙念奴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小,久久地不動,就在王巨漸漸消失時,忽然那一刻她怦然心動,差一點想追上去……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4 00:14
第十五章 夏國劍


    「員外,這就是那種夏國劍。」朱清將劍獻上。

    朱歡拿出那把開鋒的劍試了試鋒利,古怪地問:「一個小寨子,如何能鑄出這種利劍?」

    「員外,似乎他們用了百疊法,另外還用石炭烘烤了很長時間,具體工藝我不便問。」

    古代鍛打利器最有名的便是百煉鋼與百疊鋼。

    百煉鋼就是將鐵放在石炭或木炭上燒紅,然後鍛打再淬火,再燒紅鍛打,反覆一百次。百疊鋼更複雜了,不但要燒紅鍛打,並且加了一道對疊工藝。

    實際工藝十分地複雜,不過原理很簡單,那就是碳化鋼。

    據傳唐朝陌刀便是用了百疊鋼技術,因為有一個對疊的過程,碳化會更均勻,若真的做到一百次疊鍛,那是可怕的疊面,二的一百次方。

    但王巨不認為唐朝陌刀真的做到百疊,且不說可怕的人工,就說成本吧,雖然高溫下鐵與碳產生化學反應,但在高溫過程還有一個氧化反應,所以鍛打一次鐵便會減少一次,若是做到一百次疊煉,一百斤恐怕剩不下一斤鐵。古代的鐵很貴的,在宋朝市面上普通的一斤生鐵相當於三十文左右,以唐朝財力,能吃得消嗎?

    因此明朝出現了炒鋼與灌鋼,實際就是一種簡易的碳化鋼過程。

    王巨沒有用這兩種方法,成本太高,工藝也複雜,非是王家寨能支持起來的。

    他選擇了歐洲工業化初期的煉鋼技術,先將提刀拆成片,與石炭放在一起完全密封加熱,減少氧化,提高涔碳過程。

    無比粗躁的工藝,但勝在簡便。

    加熱若干天後,再將這些鐵取出來,反覆疊打,百煉鋼作用一是涔碳,二就是能排除雜質,因為鍛打次數多,可細化晶粒,均勻成分。

    但不會真的去百疊,疊了十幾次。寨中有鐵匠,元黑子,不過元黑子的手藝疊鍛仍然很困難。

    反正是一個試驗物吧,包括他的簡易碳鋼也需要改進的。

    於是便出現了眼前的產物。

    效果還不錯,朱歡繼續凝視著這把劍問:「他這個工藝從哪兒聽來的?」

    「員外,我問過,他說了乃是在保安軍城中,無意中聽到一名西夏商賈透露的,可能以為他小,沒想到被他記住。但當時他也沒有注意,一是小,二是閱歷差,黑岙嶺一戰處理後繼時,他才想起來,便嘗試了一下。」

    「劍全部在這兒?」

    「沒有,我只帶來了十把劍,應當還能打出十把劍。」

    「也就是四十來把提刀就能變成二十把劍?」

    「不錯。」

    「損耗怎麼這麼少?」朱歡不由踱來踱去,忽然又笑道:「還真是一個多疑的少年啊。」

    打出劍僅是一部分,還要製造劍柄,劍鞘,以及裝飾的劍囊或劍盒。這涉及到皮革工藝,鑲嵌工藝,木工藝,漆工藝,以及冶煉工藝,遠不是王家寨能辦到的。而且劍做出來,還得有銷售渠道,那怕是一把真正的夏國劍,在王家寨百姓手中能賣出高價嗎?

    不過王家寨也不是完全處於劣勢,歸根倒底手中得有劍。

    實際朱歡表現不錯,那幾匹馬的錢全部給了王家寨做了撫恤。

    但那不同,是一次性的,這是長期性的,是生意,王巨也摸不準朱歡的心黑程度。朱家肯定要賺一點,但賺多少比例才是關健。

    於是只交出十把,若是朱家太心黑了,王巨便找其他人家,可能會麻煩,但有備無患。

    朱清呵呵一樂。

    「算了,將這十把劍找人加工一下吧,看賣出多少錢,利潤各自一半吧。」

    「員外英明。」

    朱家相比於延州其他大戶人家底蘊比較差的,不過是朱歡父子時才崛起的,其中決竅便是吃相不難看,當然,若是惹到了朱家,朱家出手同樣果決。這才是邊陲真正的生存之道。

    朱清又扭頭看著朱歡的二兒子朱俊:「二郎君怎麼了?」

    朱俊被罰跪在哪裡,已經好久。

    「我被這個小畜牲氣死了,他昨天在路上遇到一個乞丐,居然將幾兩金錠一起給了他。」

    朱清眼中也閃過一絲擔心,朱歡一共有四個子女,後面兩個子女乃是小妾生的,還小,朱歡妻子生下的兩個兒子,長子朱琦喜愛男風,成婚數年居然無子,甚至有人說朱琦妻子至今仍是處子。次子朱俊又是一個書獃子。

    「富不過三代,難道朱家熬不過三代這一關嗎?」朱清心中暗暗想到。

    他靈機一動。

    「朱管事,你想說什麼?」

    「不如讓二郎君去王家寨。」

    「不妥,」朱歡道,那有東家與騾子交接的?

    「有了劍,那個寨子以後還會做背騾子嗎?二郎君非是愚笨的人,只是少了一些磨練,而那個少年古怪機靈,做事果斷,這正是二郎君欠缺的。」

    這一說朱歡便有些心動。

    …………

    元黑子舉起鐵錘用力鍛打著鍛石上的劍,聲音美妙得像一篇有力的交響曲,不過元黑子卻是揮汗如雨。

    「放入爐中。」王巨說道。

    元黑子重新放入爐中,當它燒紅時,王巨又說道:「拿出來,不,再加上一點熱炭渣。」

    這一回不用元黑子親自動手,他幾個徒弟代勞了。

    「為什麼要這樣?」

    「我也不知道,不過山那邊就是用這種方法鍛打的,」王巨簡單地回答。這就是正火淬火工藝。一門複雜的工藝,甚至想要好劍,還要試驗油淬、鹽水淬……即便這種簡單的鍛打,也要求淬火技術,可惜這時代無人注意。

    王巨這種淬火工藝仍然粗燥無比,然而原理讓王巨如何解答,說了大家也聽不懂。

    「我不是材料專家,只能慢慢調試了,」王巨心想到。

    過了一會,王巨說道:「差不多了。」

    元黑子的徒弟,王全的次子王強立即將劍拿出來投入爐膛,隨後燒紅,再放入溪水中水淬。

    看著劍元黑子說:「大牛,它會值幾貫錢?」

    「就幾貫錢?」王巨啞然失笑。西夏有三樣武器能拿出手,冷鍛鎧甲,西夏弓,夏國劍,一把好的夏國劍價值千金,一千兩黃金,二萬緡錢。當然這個價值千金是虛數,但上好的夏國劍往往價值千貫錢,即便稍差的也價值數百貫錢。

    王巨不指望能賣出幾百貫錢,但也不會只幾貫錢。

    一個村民走過來道:「東家的管事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走,看他家給多少錢。」

    來到王全家,略寒暄一番,朱清指著劍盒道:「它就是真正的夏國劍。」

    z「能否讓我看一看。」

    「員外讓我帶來就是讓你們看的,借鑒的,但看無妨。」

    朱清說著,從劍鞘裡撥出夏國劍。

    「小哥,你看它的工藝,以及鋒利韌性……」

    劍鞘上有華麗充滿西北風情的紋飾,劍鋒青冷,就像一個驕傲的王子。

    「好劍,」王巨撫摸著劍讚歎道。

    朱家將夏國劍帶來,不僅讓王巨觀看借鑒,還有一層用意,說明朱家並沒有心黑,你們鑄出來的劍與人家仍有很大的差距,只能值那麼多錢。

    看完了,朱清說正事:「員外打算一把劍給你們寨子二十貫。」

    「二十貫?」元黑子不由看著自己的手,自己居然能打出二十貫的武器?

    其他人也是喜形於色,一把劍二十貫,二十把劍將是四百貫錢,那是全寨做騾子一年都得不到的收入!

    王巨臉色倒是很平靜,主要還是工藝與質量跟不上,若是能鑄出真正的上等夏國劍,一把給兩百貫也不多的。

    而且還不包括鐵與石炭等其他材料的成本,若不是有那些提刀,給二十貫錢,可能寨中實際只能落得十貫錢。不過對於貧困的寨子來說,也是一筆可觀的數字了。並且隨著工藝的提高,利潤也會逐步提高。因此王巨沒有說話。

    「員外說過,利潤各自對半分成,小哥,你看如何?」

    王巨這才點點頭,這樣朱家很有誠意了,畢竟那邊的活同樣不少。

    「不過若是如此,還望東翁提供上等的鐵,以及石炭,還有其他的一些材料,等會我寫一筆清單給你。」

    宋朝石炭開始大規模的開採使用,延州也有兩個石炭坑,然而質量不大好。至於鐵更是嚴加看管的物資,正式生產,王家寨是沒有渠道得到大量生鐵或熟鐵的,更不要說必須得要好鐵。

    「行。」

    「另外再請求東翁提供兩個技藝高超的鐵匠過來支援。」

    朱清狐疑地看著王巨。

    王巨也無奈,元黑子手藝也不錯,不過想鑄造上等夏國劍那是跟不上了,不要說對複雜的淬火工藝的理解,即便疊鍛元黑子都無法做到精益求精。而且為了提高速度,元黑子帶了好幾個徒弟,這是好事,但必須手把手教,元黑子一人忙不過來。

    至於朱家的鐵匠會不會學到,那可能,那個核心技術是在那個密封窯。

    朱清弄不清用意,但還是點頭答應。

    「這把劍先留下,讓我們借鑒幾個月,以後歸還給東翁可否?」

    「沒問題。」

    「那就這麼約定了。」兩人擊掌為誓。

    「小哥,你跟我來。」朱清將王巨帶到外面,外面站著一個清秀的青年,十六七歲:「他是員外的二郎君。」

    「見過朱二郎。」

    「見過小郎。」

    「員外的意思是想讓二郎君在你家呆上一段時間。」

    「他呆在我家?」王巨指著朱俊的華服,不由大笑。

    PS:冷鍛鎧甲,一般鍛打都是就熱鍛打,但這種冷鍛工藝則是等鐵冷卻後鍛打,這樣打出來的甲片更結實,當然也更費工,而且因為冷後鍛打困難,只能適用於薄薄的甲片,厚實的刀劍則不行。

    弓弩射得更遠更准未必一定在拉力大,還有材料與科學的設計,如後世奧運會的弓箭拉力僅需要三十到五十磅,在宋朝拉不開一石二的弓,都不算合格的弓弩兵。但宋朝弓射程與準度未必及後世的那種「輕弓」。西夏弓弩好有設計的問題,另外還用了甘州的犛牛角,宋朝上哪兒弄到甘州犛牛角,那是西夏戰略物資,即便弄到了也很少很少。因此往往一把西夏良弓會價值數百緡錢。

    以及夏國劍,可能用了百疊鍛打工藝,但可能還有一些合金技術。

    這三樣工藝複雜,成品率低,成本高昂,即便西夏武裝得也不多,宋朝多次想山寨,皆未成功,因此留下這句話,「契丹鞍、夏國劍、高麗秘色,皆為天下第一,他處雖效之,終不能及。」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4 00:15
第十六章 人情


    「小郎莫笑。」朱清道。

    王巨看著這兩人,心想,這個東家還真有這個超前的想法啊,試探地對朱俊說:「我家很苦的。」

    「我不怕苦。」

    王巨哭笑不得,不怕苦,好吧,那就讓你吃吃苦。

    「那樣啊,你隨我來。」

    王巨將朱俊帶到河灘邊。

    「我朝雖弱於武功,不過連續四代人君都算是治主。翻看史書,像我朝這種情況極為罕見,多是開國前三代人君尚能守住天下,往後就不行了,至於中興之君更為罕見,只有漢宣帝能全始全終。人君如此,權貴富豪人家同樣如此,為何?」

    「這個我知道,貞觀十二年唐太宗問侍臣創業與守成孰難,房玄齡說草昧之初,與群雄並起角力而後臣之,創業難矣。魏征則說,自古帝王,莫不得之於艱難,失之於安逸,守成難矣。失之於安逸也。」

    書獃子嘛,學問不會差的,朱俊馬上用了一個典故回答。

    「為何失之於安逸?」

    朱俊語塞了。

    「創業者從無到有打下的基業,因此知道珍惜,而繼承人輕易的得到基業,得之易,便不知道珍惜。這就是魏征所說的意思。我的父親早早戰死在沙場,生活困難,為了生存,不擇手段。故東翁看中這一點,想讓你跟在我後面學習一些變通之術,以後便於繼承家業。但是二郎,我比你還小了好幾歲,哪裡知道什麼做人治學的道理。你看看這片莊稼,快到收割之時,它們就是我種的。」

    這片莊稼有豆子,有高梁,還有一些山藥,大約十來畝田左右。

    春天時王巨在二叔與其他村民幫助下,草草翻耕出來,然後撒下種子,平時偶爾來擔擔水灌溉,或者施肥鋤草,然而因為力氣不足,等於是刀耕火種一般,基本指望老天賜予一些收成了。

    所以長得不大好。

    不過若全部收割下來,也能獲得一千來斤糧食,能維持一家三人的口糧。

    「得之易無法改變。」

    朱清在邊上不由笑了起來。

    這也是事實,難道以後東家將家產捐助出去,然後讓兩個少爺白手起家去創業嗎?

    朱俊嘴角不由一撇,雖然他讀成了書獃子,但也不屑讓一個蛋大少年來指手劃腳地教導,只是畏懼父親的威嚴,不得不來這個苦地方。

    「也不是沒有辦法,為何漢宣帝成為自古以來唯一一個真正的中興之君?」

    宋仁宗在文治上做得也不錯,不過西北打得太窩囊,還不及後面的那個早年趙佶,並且晚年的趙禎因為身體原因,再加上沒有子嗣,也漸漸無心於國政,在老好人富弼與權利心極重的韓琦治理下,漸漸給宋朝留下極大的隱患。因此在王巨心中,趙禎不能算是中興之君。

    「漢宣帝自幼生長在民間,知道民間疾苦,又有名相霍光教導,故成中興之主。」朱俊不屑地回答。

    「是啊,這段生長在民間的經歷十分重要。東翁讓你到我家中來,與學業無關,論學業,恐怕大半我必須向你請教,與做人也無關,我一個小孩子,知道什麼叫做人?因此東翁之意,便是讓你來吃一些辛苦,吃了辛苦,便知道其他人生活有多艱難。這些莊稼我打算明後天就要收割了。到時候你也要參與收割。若是不能做到,你留在我家也無益也。」

    王巨也看出來了,這個二少爺多半是一個書獃子,所以「東家」才發了狠心。但這個書獃子,能教他什麼呢?

    若是能教好他,相信朱歡早就能教好了。

    既然自己什麼都不能教,那就讓他吃苦吧。

    這才是真正的做人治學大道理啊,朱清心中感慨地想。

    「行。」朱俊答道。

    行,到時候你就不行了,王巨心中想。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到時候家中有了一個半勞力,自己正在為如何收割發愁呢……

    「員外讓我問你,你以後難道想參加科舉嗎?」

    王巨回來後,朱清請王巨到延州,被王巨拒絕,朱清又問了趙念奴的一些情況,王巨也搪塞過去。然後朱清就看到王巨時常捧著書苦讀,這才有了這個問話。

    「想啊。」王巨道。

    「員外讓我帶一句話給你,若是有把握,他願意托請,讓你進州學。」

    「州學哪,」王巨眼睛一亮,想要科舉必須在州學裡學習幾百天。而進州學或縣學必須三名舉子擔保,還有其他一系列的規矩,這就是范仲淹改革科舉坑的。

    當然進了州縣學對王巨頗有幫助。

    不要將科舉想得那麼簡單。

    例如帖經墨義,實際便是填空題與解釋題,但必須對《論語》、《春秋》、《禮記》要求背得滾瓜爛熟,才不會出現失誤。

    所以才有這個故事,蘇東坡應試時寫了《刑賞忠厚之至論》,用了堯與皋陶對刑法互相制約的例證,歐陽修不知其出處,待蘇東坡拜見時刻意問其出處,蘇東坡答道,想當然耳。

    大家聽後也許一笑了之。

    然而卻沒有細想背後,歐陽修改卷子時肯定沒有大量參考書讓他查出處的,但看到這個出處沒有出處,便產生疑問,說明歐陽修對各類書籍的熟悉。那不亞於一個簡化版的度娘。

    正是這種可怕的死記硬背,辛棄疾才能在短短的《永遇樂》一詞裡夾了無數私貨。

    但帖經墨義僅是踏上東華門外的第一步,餘下的還要有詩賦論策。不僅文章要寫得好,立意還要對主考官的口胃,這才能高中。

    因此才華是一部分,運氣也是一部分。如嘉佑二年的科舉,未來變法派的鄧綰、呂惠卿、林希、曾布,文武雙全的王韶、章惇,文學家曾鞏,儒學大師張載、呂大鈞、程顥,星光照亮千古的蘇氏兄弟……等等,怎麼輪也輪不到那個章衡,可憐自己讀了那麼多書,居然不知道這個章衡上在歷史做過什麼。

    再比如泰山三先生之首的孫復,被人稱為貫穿六經,卻四次科舉不得中,於是才隱居泰山教人子弟,再如另一個更有名氣的大先生胡瑗,聽說七歲善文,十五歲通五經,比王安石筆記的仲永可厲害多了,卻七次應試不得中。

    這就是運氣……

    但哀歎運氣之前,自己必須得有本事在肚子裡裝滿墨水。

    王巨之所以有心科舉,他前世就是一個學霸,何謂學霸,就是那種走上社會未必有用,但在考場卻會如魚得水的猛人。

    不過他的學問與科學顯然不同。

    打一個比喻,一個是唱京劇的名角,那個難度更高,但馬上去讓他唱流行歌曲卻未必能唱好。

    同樣也要有一個學習過程。

    這個學習過程不僅要自學,還要交流。

    然而延州州學能學到什麼?一百年都沒有出一個進士!

    況且他還有弟弟妹妹,在寨中用費很省的,進了城什麼都要花錢,自己用什麼來養活一家三口?

    「謝過東翁的好意吧,我還要再學習幾年……」

    這不是推托的話。

    如果考理解能力,那麼自己自學起來會很快的。但不是如此啊,不但要理解,還要死記硬背。

    如用「風之始也」作賦,不讀過《毛詩》,知道怎麼作?

    讀過毛詩正義並記住了,就知道「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風之始,此風謂十五國風,風是諸侯政教也……正義曰:序以后妃樂得淑女,不淫其色,家人之細事耳,而編於《詩》首,用為歌樂,故於后妃德下即申明此意,言后妃之有美德,文王風化之始也。言文王行化,始於其妻,故用此為風教之始,所以風化天下之民,而使之皆正夫婦焉。」

    那麼根據這段註解,便能立意作論寫賦了。

    「那也好,若是……你能成,老夫會勸員外,你再用一些功,進了州學後,到時候保你中舉人。」

    不要以為延州教育落後,就容易中舉人。

    這玩意也像後世指標那樣,看情況給名額的,畢竟每年國家要拿出一筆不菲的錢帛擔負舉子來京的路費以及基本花銷。一些教育發達地區,給的舉人名額就會多一點。若是教育落後地區,給的名額便很少。

    象延州這種以備戰為主,教育不是很重要的地區,每次解試只給幾個名額。

    並且為了防備西夏突然入侵,非是知州主持封院考試,一般多是通判、判官甚至錄事參軍這些副屬官員主持解試考,因此有更多的徇私舞弊現象。

    除非才情過人,讓主考官不得不認同,一般貧困子弟很難考中舉子。

    就是才情過人,說不定主考官還沒有那眼力賞識。

    若是朱家相助,那麼王巨便會有把握通過科舉的第一關。但那樣,朱家可能會拿出很多錢打通各個關節。

    據傳鹹平二年一個叫任懿的舉子花了三百兩銀子便從王欽若手中賣了一個進士,結果鹹平五年此案還是曝光,雖然那一案大才子洪湛成了王欽若的替死鬼,但此案過後,封院制度更嚴格了,並且六十一年下來,進士更貴。若換在現在的行情,若是能用錢買到進士,那怕曝光,恐怕一萬貫錢都買不到一個進士名額。即便是舉人,沒有千貫錢也休想拿下來。

    但在延州,想走正路,真的很難很難,儘管是舉子。

    總之,朱家這次是想賣一個人情,你不受也得要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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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10-24 00:16
第十七章 有點少


    其實王巨現在並不急切,初來到宋朝,得有一個大約的瞭解,非是史書,況且史書當真可靠嗎?而且他還小,許多事做不了。所以必須先活下去,慢慢地成長。

    但這個活下去,都無比的困難,以至不得不去做騾子。

    所以趙念奴給了一支玉簪,他便承諾將趙念奴護送到京城。

    人生啊,總歸有許多無奈。

    王巨只好拱手說道:「那就謝過東翁與朱管事了。」

    「無妨。」

    實際也是一筆交易,兩個可能的承諾,王巨就必須要精心使朱俊脫抬換骨,並且王巨還不得不要領一個天大的人情。

    二嬸走了過來:「大牛,分錢了。」

    「哦,」王巨心中有點激動。

    鄜縣那一戰過後,小公主擔心皇城司,自己擔心淌了不好的渾水,小公主付了買驢的錢,卻忘記打賞自己。

    節操的神馬未必那麼重要,王巨不能直接開口要賞吧,然後就離開了,得了一套《五經正義》,一頭驢,還有那根簪子讓朱清買了十九貫,比以前好,可仍然很窮。

    他興沖沖地來到寨前曬穀場上。

    王全將朱清的牛車牽來,滿滿一牛車嘉佑元寶,它是宋朝現在流通中最不受歡迎的銅錢,但它終是銅錢,是硬通貨。

    朱家為了表示誠意,劍未上手,先給了四百貫錢,因此全寨上下歡天喜地。

    王勳用籌碼在算賬,是得了不少錢,但開始也購買了一些材料,比如石炭,這些成本是寨中鄉親湊的,現在必須扣除下來。

    王巨看著急,上前道:「四叔,我來吧。」

    「也行,」王勳道。黑岙嶺山道上的事大傢伙死死瞞住的,包括妻兒都不敢說,以至寨中許多婦人對王巨態度還像從前一樣。不過參加那一戰的丁壯心中清楚。

    對王巨來說,這都是簡單的賬目,迅速就將成本弄清楚,然後說道:「翁翁,剩下的錢怎麼分?」

    「大牛,你與元黑子一人得四貫,餘下的寨中鄉親均分了如何?」

    「老族長,大牛分少了吧?」二嬸嚷了起來。

    「少什麼少?你家小叔不就是背著手說了幾句話,做人莫要心黑。」另一個婦人吼道。王巨有點面生,估計是寨東的人。

    「五嬸,沒有我家大牛,能有這錢嗎?」

    「那當初大牛怎麼離開你家的?」

    王全為難地看著王巨,王巨道:「若是元黑叔沒意見,就這樣分吧。」

    說老實話,分得是有些不公平。

    可能范仲淹等人忘記宋朝江山典基人柴榮就是商人出身,刻意重抬東漢大旗,士農工商,工匠與商人乃是低賤的人。實際效果不是很大,如三元及第的馮元便是商人子弟。

    不知道南方富裕的地方開未開出來了千貫年薪的高昂工匠薪酬,但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官匠若是手藝出眾,待遇同樣很高。

    技術在這時始值錢了。

    技術值錢了,卻要看在什麼地方,若是生活在平安的中原地區,那是值錢了,更不用為了生活去冒著危險做騾子。

    王家寨卻在混亂貧困的邊荒最前線上。

    儘管延州地區與西夏停戰數年之久,村中還有五分之一婦人是,不得不重新改嫁,或者做人家的小妾度日,相貌醜陋的只好饑一頓飽一頓地熬著。

    生活在這種悲催的環境中,寨子幾乎與南方某些生蠻部族一樣,實行著原始的共產分配製度。而封閉的環境又造成思想的落後,於是忽視了技術的價值。

    鄉親們所看到的不過自己時常看一看那兩個小土窯,甚至連搬石炭的活計都是其他人做的。

    分得四貫錢,也許對於許多婦人來說,已經分得夠多了。

    看問題得站在對方角度考慮一下。

    因為以前的經歷,王巨性格有些腹黑有些猜疑,同樣十分小心,想要平安,王家寨如今是他平安最大的倚仗,更不用說這大半年來寨子對他的恩情。

    錢就分了下去。

    王巨背著四貫錢去二叔家,君子無罪,懷璧有罪,這些錢不得不放在二叔家保管。

    朱清跟在後面說:「小郎,是分得少。」

    「鄉親們對我有恩,況且我還小,想要在這裡成長,也要大家照料庇護。」

    朱清眼睛一亮,不怕腹黑,就怕不知感恩哪。

    二嬸在路上還在繼續抱怨著。

    王巨不由搖搖笑,放下錢,朱清開始朱清讓僕役搬行李。不能當真就直接讓朱俊到王家,那不亞於下地獄的。朱家帶來了床褥蚊帳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還帶來許多醃肉與果子。

    王巨的妹妹二妞弟弟三牛看得直嚥口水。

    王巨好笑地拍了兩個小傢伙的腦袋:「以後會有很多肉吃。」

    劍不是一次易,搭成協議,它就可以長遠生產,至少在這幾年每年都會給自己帶來幾十貫收入,那麼偶爾吃吃肉還困難嗎?

    不過朱家帶來了,那就沾沾光吧。朱歡朱清高估了王巨的節操……

    朱清卻在外面叮囑朱俊,無論這少年的勤奮,機智,果斷,智慧,以及見識,都注定了他非是凡夫俗子,擺書獃子氣可以,千萬不能擺大家子弟的架子,若是激怒此少年,那樣你父親伸出的友誼之手就白廢了。

    但朱清空擔心了,朱俊來到王家僅一天就被王巨折服。

    首先便是王巨教導弟妹,王巨肯定不知道這時代的蒙學,因此教二妞與三牛只有三樣知識,一是千字文,二是論語,三就是算術與寫字。

    千字文與論語也罷了,然而那種算術很古怪,儘管是蒙學算術,可那些古怪的字符朱俊也看不懂,朱俊便偷偷考究二妞與三牛,竟然得到一個結果,這兩個小孩子的算術能力不比自己弱上多少。那麼做為老師算術的底子到了何等地步?

    其次是王巨的自律與友愛。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王巨便起來了,開始做飯洗衣服,然後打掃羊圈,再去放羊,只有在放羊過程裡,他才抽空教導弟弟與妹妹,不過教導得無比生動,遠不像州學裡幾個教授呆板的教學,朱俊居然聽入了迷。可惜他是一個地道的書獃子,沒有發覺王巨教導中涉及到的知識面,儘管在朱俊面前王巨多少藏了拙,儘管教導弟弟與妹妹,這些知識面與見識也不是普通少年所擁有的。教育完了,王巨出了一些題目,這才開始自學。

    這時代貧困人家還是一天兩頓飯。

    到了傍晚,趕羊迴圈,又開始忙碌,吃過飯後,王巨還會講一段美妙的故事,哄著弟弟與妹妹睡覺,這才再次自學練字,二更時分休息。

    好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下,三牛與二妞也變得早熟懂事,二妞會主動地替大家做一些家務,然後王巨眼中便露出憐愛幸福的眼神,那種眼神讓朱俊都有點感動。

    雖然王家很苦,可那種溫馨的氣氛,朱俊從未看到過。

    最後便是王巨的筆記。

    不要以為自己有了一些知識,就可以稱王稱霸。古代的教育自成體系,想深入到古文裡,王巨必須得努力。

    因此晚上近一個時辰在油燈下的自學中,王巨便會記錄自己的心得與想法。

    有許多對經義的理解,朱俊根本聞所未聞,特別一些見解,似乎讓朱俊感到推開了自己知識的一扇扇窗戶。

    然後朱俊又看到一份表格。

    五經正義內容很多的,王巨大約翻看後,他前世也是貧困子弟,但卻是學霸,學霸學習成績好,也有學習方法,這麼多冊書必須制訂一份學習表格,這樣自學時才會秩序井然,不會紊亂。

    雖然朱俊是州學的學子,不過延州州學裡能有什麼,亂蓬蓬的學子,亂七八糟的教學,不知所謂的舉人教授……

    這樣有體系有秩序的學習,怎能不讓朱俊感到驚訝。

    儘管他是一個書獃子,可幾天呆下去,無論聽到的看到的,朱俊也不得不折服,與年齡無關,而是學問,自律,友愛,思想。

    朱俊的想法,王巨只是笑一笑。

    他不能讓人知道真正的真相,必須適度地裝嫩,想對付一個十幾歲的書獃子,豈不是太容易。

    朱家不可能真指望自己改變朱俊的書獃子氣,教育出一個好接班人,呆下去必須得吃苦,吃不了苦可以回去。

    實際王巨不怕書獃子,就怕朱俊仗著家勢,盛氣凌人,那就不好相處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天氣很好,蔚藍一片,萬里無雲,王巨道:「二郎,我們幹活吧。」

    不是不怕吃苦嗎,馬上就讓你嘗嘗吃苦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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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10-24 00:17
第十八章 折服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丘陵,灰色的村莊,灰色的粗布衣服,就連最後一絲亮點,許多金黃的莊稼也漸漸被收割了,露出光禿禿的貧瘠土地。

    一行人彷彿來到了人間地獄。

    另一邊王巨放下手中的鐮刀。

    「真痛啊,」他心中說道。

    連續幾天的收割,手掌心磨出一個個血泡。

    「終是許久未割過莊稼……」

    前世王巨吃過很多苦,這個身體也吃了很多苦頭,不過終是小了,體力不足,收割乃是農活中最累最苦的一段時光,幾天收割後,王巨終於感到有些吃不消。

    不知道那個小公主回去怎麼樣了?那個官家有沒有聽自己的意見?

    王巨心裡面想到。

    一行人走了過來。

    朱俊解脫似的,癱倒在地上,弱弱問:「大哥,楊大郎,李二郎,尤三郎,李小娘子……你們怎麼來啦?」

    來的人比較多,朱清帶著幾個駕牛車的僕役,兩個中年人,他們是朱家請來的鐵匠,朱俊的大哥朱琦,三個與朱俊差不多大小的青年,他們都是朱俊的好友,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女,她是趙家的小娘子,也是朱俊的未婚妻。

    朱熹是南宋人,其實南宋也沒有形成那種萬惡的貞節觀,就不要說北宋了。

    特別是在西夏,羌女一個個凶悍無比,可以與男人一道搶鹽,一道當兵殺宋人,延州沒有女兵,不過風氣受羌人影響,比內地更開放。

    趙四小娘子來看未婚夫,並不稀奇。

    一對與二妞三牛差不大的小屁孩,他們是朱俊的妹弟,乃是朱歡小妾生下的孩子。

    還有一個二十略出頭的青年,他就是朱俊的大哥朱琦。以及一個十一二歲的小蘿莉,李萬元的小妹,長得無比俏麗。

    趙四娘子心痛地走過來,拿起朱俊的手,沖王巨喝道:「你這個小子,憑什麼讓二郎吃苦!」

    朱琦搖著手中的扇子,另一手伸起做了一個蘭花指狀,道:「吃苦好,不知苦中苦,那知甜中甜。」

    他長相比朱俊更清秀,然而王巨總覺得怪怪的,特別是他眼睛掃來掃去,王巨沒由來,感到菊花冰冰涼……

    同性戀在古代非是洪水猛獸,特別到了明朝,家中不養孌童都不能稱為士大夫,甚至一些文人墨客以得花柳病為榮。

    王巨顯然不知道朱家大少朱琦只喜男風,不近女色……

    因此他只是覺得朱琦俊秀得不像話,眼神兒也有點古怪,掃來掃去,讓他屁股後面冷嗖嗖的,然而王巨的目光迅速被朱俊與他未婚妻吸引。

    朱俊粗暴地推開趙四娘子的手,喝道:「什麼小子,說話沒禮貌!」

    某些方面,王巨已得到朱俊的敬重。

    王巨饒有興趣看著朱俊粗暴的動作。

    他不會認為朱俊為了自己做這個動作的,難道中間還會有隱情?

    萬惡的包辦婚姻哪。

    王巨又看到有趣的一幕,面對未婚夫粗魯的舉動,趙四娘子居然沒有反駁,反而像受委屈的小媳婦兒,不安地捏著衣角。

    請絕對要相信,即便是宋仁宗晚年,除了極少數極少數家族外,這時代就沒有三從四德的話。否則不會有河東獅吼與夏竦老婆的笑話。

    要麼家世,延州連一個進士都未出現過,就不要說士族了,因此只能比拚財富與家族成員力量大小。有沒有大家族,有,黨項人李士彬,然而隨著三川口之役,這個超然家族也消失在歷史長河中。餘下的還有一些羌人部族,規模都不是很大,更不要說是漢人。或者比官職,據王巨所知,朱家並沒有人當官。因此只能比拚財富。

    趙朱兩家財力王巨不知道,但可以看衣著穿戴,趙四娘子穿著的綢衣十分精美,不知道是哪兒的絲帛,頭上戴著的玉簪在秋日下更是閃著晶瑩剔透的光澤,想來價格也是不菲。從這上面看,趙家應當也能算是有錢人家。

    難道在宋人眼中,朱俊相貌舉世無雙,這個趙小四相貌僅是平平,自己審美觀相差了那麼多?

    「楊大郎,李二郎,尤三郎是我的同硯兄弟,這位乃是王大郎,」朱俊做著介紹。

    同硯兄弟就是同學,還能稱呼為同門,同窗,同塾,塾友,同師,同堂,同門友,同硯乃是最文雅的一個稱呼。

    書獃子嘛,不要說幾天下來,就是幾個月下來,也不會馬上就改好的。

    「見過幾位兄台,」王巨拱了拱手,然後看著朱清與那兩個陌生中年人。

    「這是鍾鐵匠,這是孫鐵匠。」朱清做著介紹。

    元黑子雖是王家寨的人,算是自己人,不過手藝終差了一些。只是王巨不大好直說。

    眼下的劍僅是第一步,無論他那個碳化鋼小窯,或者百疊與淬火工藝都得要改進,甚至要校正所用的材料。

    實際若是資金充足,條件准許,王巨都能弄出來一個簡易的原始水壓機,或者利用不同的鐵礦石搭配,說不定能提前弄出來某種堅韌的合金,不過在王家寨肯定不可能了,沒那條件。而且這個研發費用在這時代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但手頭的工藝可以改進,這必須得請更高明的鐵匠過來幫忙。

    兩個鐵匠手藝活不錯,但也不至於連朱清都敬重了,頂多待遇好一點那就不錯啦。

    然而恰恰相反,在王巨心中,他們才是最敬重的人!

    「見過二位,寨中都安排好了,請跟我來。」王巨客氣地說。

    這就是時代差距生產的反應。

    朱家對王巨很客氣,不僅是妖孽,知書識字的妖孽才是真正的妖孽。但對兩個手藝高明的鐵匠又不當一回事。

    王巨恰恰相反,明明是朱俊的好友,州學的學子,大戶子弟,王巨卻敬而遠之,對兩個鐵匠卻抱著尊重的態度。

    王巨帶著兩個鐵匠離開。

    楊都看著朱俊,樣子有些狼狽,在勞動嘛,面對黃土背朝天,還能指望有什麼好樣子?衣服上沾滿了泥巴,滿頭大汗,於是他說道:「二郎,你這是何苦?」

    「父親大人吩咐。」

    「世伯居然有如此奇思妙想……」尤滔不由搖頭。

    難道吃吃苦,就能望子成龍了?

    「休要小看了這個少年人。」朱清在邊上說道。

    楊都、尤滔,李萬元三個青年平時與朱俊關係不錯,朱清略有耳聞,不然也不會來看望朱俊。可這三個青年良莠不齊,特別是楊都與李萬元比較傲氣。

    他害怕楊李二人說出什麼不好的話。

    這個少年雖然眼下貧困,同樣傲氣得很,甚至比楊李二人更傲氣,而且出手果決,雖然智慧到了讓人驚艷的地步,不過朱清也看出來,王巨絕不是一個大度之輩。

    「小看了他?」楊都不由大笑。

    「大郎,朱伯說得對,此子絕不可小視。」

    大夥兒哈哈一樂。

    楊都著著那個單薄的身影,奇怪地問:「他只是一個孩子。」

    「你也不比他大上幾歲。」朱琦繼續翹著蘭花指道。

    「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朱俊仔細地回想著這幾天的經歷。

    不是王巨的獨立老成懂事與機智,朱俊現在還繼續是一個書獃子,很難察覺到這中間的寶貴。

    他看中的就是王巨的學問。

    可能王巨的毛筆字僅能做到有些工整,不入他的法眼,更不及朱俊自己寫的字。

     他筆記與自學心得中也有許多錯誤,至少以朱俊觀點是錯了的。

    但除此之外,有許多地方依然讓朱俊讚歎。甚至偶爾在交流經義文章詩詞上,讓朱俊受益多多。

    若是王巨是他的「同硯」,那也罷了,可王巨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這所有所有的學問都是自己摸索出來的。甚至朱俊懷疑若是給王巨系統性的學習一兩年後,至少他的學問要勝過州學裡的那些教授。

    因此又鄭重地說了一句:「若有可能,他以後說不定就能唱名於東華門。」

    僅是這一句,大家一起呆住。

    朱家三個兒子,小妾生下了朱小三還小,看不出來什麼,朱家老大男風,結婚幾年,居然沒有生出子女,甚至妻子還是一個處……朱小二是書獃子,因此傳為延州笑柄。

    但絕不能低估朱二的學問。

    在州學裡,他的學問算是比較優秀的,未來有很大機率能考一個舉子。

    只是舉子。

    至於進士,延州倒是送了許多舉子進京趕考,然而那一個中過進士?宋朝立國幾十年來,唯獨只中了一個諸科生,那已經在延州轟動一時了。

    東華門外唱名?

    誰不想!

    韓琦與狄青在西北時,狄青一個得力大將焦用犯了一點兒小事,韓琦便要殺他,狄青來求情,說此人乃是好男兒,立過許多戰功。韓琦輕藐地說了一句,東華門外唱出者為好男兒,他算什麼好男兒。話外之音,就連你也不是什麼好男兒!然後當著狄青的面就將此人殺了。

    能在東華門外唱名,是幾十萬宋朝讀書人的夢想。

    唱榜之時,便是蛟蛇化龍之日!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4 00:18
第十九章 天翻地覆


    莫要懷疑朱俊的話,以朱俊的學問評價出來,至少七成讓人誠服。

    「二郎,你言重了吧。」尤滔懷疑地問。

    「一點也不言重,天色快要接近黃昏,你們今天不會走了。」

    「我們帶了帳蓬過來。」敢情一個個當作來休假的。

    「那你們跟我來,我將他的筆記拿給你們看。」

    「好啊。」

    幾個人向王巨家走去。

    李萬元扭過頭問朱清:「朱管事,朱家如何認識這個少年?」

    「機緣,」朱清打了一個哈哈。

    其實他也在好奇。

    論語那不算,那套五經正義,這個小子才得到一個來月,這一個來月能學到什麼?

    幾個進了王巨的家。

    一個簡陋的茅草屋,家中更是四壁空空,能看得上眼的便是王巨揩油買來的五經正義,另外就是朱俊帶來的筆墨紙硯,一起放在王嵬替王巨打的那個簡易書櫥裡面。

    所以王巨都懶得鎖門。

    難道王家寨還能出竊書賊?

    朱俊在書櫥裡拿出一疊紙張,從中抽出一張紙。

    上面是王巨學習《中庸》的心得。

    這時候中庸還沒有單獨抽出來,依然屬於禮記的一部分。

    至於經義,有五經,有九經,有十三經的說法,而且時常改動,不過儒家主要的經義就是《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春秋左傳》、《春秋公羊傳》、《春秋谷梁傳》、《論語》、《孝經》、《爾雅》、《孟子》、《尚書》,變來變去就是這些經義,無外乎主次輕重的變動。至於老子,莊子,管子,國語,荀子,墨子,韓非子這些書在儒家中地位一直不是很高。但現在沒有中庸,沒有大學,全屬於禮記一部分。

    紙上便是一些中庸裡王巨自己揣摩出來的註解。

    然而開始一行字便吸引了大家。

    汝分猷念以相從,各設中於乃心,乃有不吉不迪……無遺育,無俾易種於茲新邑。中,中正,正中。

    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庸,用也。

    天地有陰有陽,有剛有柔,有明有暗,中庸,用中也,偏陰用陽,偏暗用明,偏柔用剛,使之剛柔相濟,陰陽協調,不偏不倚,治國化民,方曰中庸之道也。

    中庸不是孔夫子寫的,乃是他後人編著,包括中庸後面都寫得雲裡霧裡,因此大多數認為是裝平庸,難得糊塗。後來也有許多儒學大家做了註解,但從就沒有人清楚地指出中庸實際就是一種持中的調節之術!

    這樣新穎的觀點後面那些紙張上繼續在不停地出現著。

    大家啞然。

    楊都懷疑地問:「他真是自學的?」

    不相信啊。

    這些註釋就是文字稍糙了一點,畢竟還小嘛,那來的那麼厚的文字功底。

    然而只要加工一下,便能當成新穎的經義詮注。

    「絕對是自學的,王家寨幾乎沒有人識字,要麼他繼父識字,不過他在保安軍的繼父對他很不好,即便那個姜員外,學問也有限,根本沒有這麼深奧的想法。」朱清道。

    但是他看著這些紙上的註解,儘管在心中將王巨當成了妖孽,然而現在又進一步撥高。放下紙,慎重道:「二郎,你在王家能吃苦便吃苦,不能吃苦就回去,切莫得罪他,還有你們也是。」

    「我吃苦了,」朱俊愁眉苦臉地說,他攤開手,王巨手上起血泡,他更起血泡了,趙家小娘子看得心都碎了。

    「吃苦也值得,要知道他以前僅讀過一本《論語》,這套《五經正義》乃是因為機緣才得到的,時間不過一個來月。」

    「哇塞。」三個青年一起傻眼。

    …………

    到了夜晚,天氣便有些冷。

    美麗雖好,也要身體能吃得消。

    香玉便在身上加了一件花皮襖子,襖子有些小兒,便將一對豐滿的胸脯勒出來。

    三分長相,七分扮相,良家女子無論怎麼打扮,也不敢完全學妓子那種潑辣的穿戴化妝。

    不過美人此時臉上卻充滿了擔心,看著對面清瘦的文士,輕聲說道:「宋郎,你可好?」

    「官兵抓得緊,不敢出來。那件事你打聽得怎麼樣?」

    「奴家聽到一些,官府裡的人只說了是皇城司的人出手的,但皇城司的人有些疏忽大意,將那幾人放走。」

    「怎麼會?而且他們死了一個小婢。」

    「奴家也不知。」

    事實是延州知州程勘追問,那名皇城司大漢說了一句,那家小娘子乃是名門閨秀,程公就莫在追問了,以免引來更多的爭議。

    程勘就不好再問了,但程勘也做夢想不到乃是兗國公主。

    宋吉更不會想到,如果想到了,他恐怕此時不是打聽消息,而是立即逃亡。

    「有點古怪,城中還有什麼消息?」

    「那個程相勒迫衙役到處尋找你們的下落,還斬了三個青澗城的小校。」

    「他若是不收手……」

    「宋郎,莫要。」

    在邊境做做強盜還可以,不要說西北邊境,就是在其他地方,都有山大王出沒,而那些生蠻生番部族更是公開的山大王。但程勘可是曾經擔任過國家的參知政事,如果將程勘幹掉了,那將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件。

    到時候不要說宋吉這群手下,國家機器開動起來,當初的京西陝南的好漢張海、郭邈山、黨君子、范三、李宗最後也鎮壓下去。

    「再熬熬吧。」

    「宋郎,得熬到那一天,我們離開延州吧。」

    「香玉,你不用擔心。當初我們兄弟三人發下誓言,說好的,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孟二哥被殺,不求與他同年同月死,至少得替他將仇報掉吧。」

    「冤冤相報何時了,而且官府發瘋般地在找你們。」

    「沒事,我有一個安排,馬上延州官府就沒有心思找我們了。再說現在往哪裡逃,要逃最少也在等朝廷大郝後,再逃離延州,那時候天大地大,我們就可以隨處可去。」

    宋朝的大赦特別多,皇帝登基必赦天下,更換年號,立皇后,立太子,大天災,或者國家有什麼大的喜慶事,都會赦免罪犯,或者取消對在逃的罪犯抓捕,給他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因此有的罪孽深重的慣犯,犯下事後便立即潛逃,等候大赦,赦令發出,又返回鄉里逍遙自在,它也是宋朝的一個弊病!

    宋吉他們不會在大赦範圍之內,然而赦令下了,到時候只要他們不再繼續犯事,官員會自己兒會認為揭過此案。

    「什麼安排?」

    「玉兒,你莫要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那時候我就可以帶你離開,讓你一輩子享有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也就罷了,但宋郎你可要小心哪,不僅程公,還有皇城司,」香玉一開始也沒有弄清楚皇城司是什麼機構,最後打聽出來,將她嚇著了。

    宋吉陰沉著臉。

    「放心,馬上延州就會天翻地覆!」

    PS:安排了一個公主,居然沒有人異議,看來大家抗雷比我想像的要厲害啊。

    實際上本書撲慘了,因此新書比較慎重,與責編滄滄,烈手與虎牙反覆商議,近百章稿子修改了五次,刪了十幾萬字,改了一個多月,差一點改吐了。若是按照烈大的建議,寫得更奔放一點。但我還是不敢將節奏完全放開,怕雷著大家。因此第一卷只有幾個小高、潮,節奏略略偏慢。到了第二卷就會全部拉開。請大家支持,將這本書養起來。各位的支持才是我的真正動力。

    再加一更,求一下收藏與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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