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蓋亞的異鄉者 作者:晴愈少(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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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11-15 18:02: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6 118583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8 16:14
第三百二十七章、明爭暗鬥


    這一日下來,青雲門七脈會武仍然參加比試的只有十六人了,出乎許多人意料之外的,是一向式微的大竹峰居然在其中占了三人,遠遠勝過了往屆。不管內部如何,但田不易對外可是臉上大大有光,這一日臉上都是笑嗬嗬的,看在眾弟子眼裏,私下議論紛紛。

    杜必書:“你們看師父高興的樣子,這下子可揚眉吐氣了。”

    吳大義:“誰說不是呢,大師兄和小師妹的確給他老人家長臉了。”

    何大智:“說來慚愧,小師妹年紀雖小,卻比我這個四師兄爭氣多了,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鄭大禮:“你們別忘了還有小師弟啊,他也進了第三輪了。”

    杜必書先是臉上一苦…他可是輸了一年份的洗碗筷的義務,不過隨即又回過神來,樂嗬嗬的攬著張小凡不放

    “就是,就是~你們看,咱們小師弟這才叫厚積薄發,深藏不露!一出手不就戰勝了強敵?”

    吳大義、何大智、鄭大禮、呂大信雖然同樣輸了賭約,不過還是真心為自家小師弟高興:“是啊,小師弟,你那一手功夫真是了不得,哈,倒是師兄們平日看走了眼~只不過,這樣一來恐怕就要麻煩杜師弟辛苦了,哈哈哈~”

    杜必書臉上一苦,頓時扯開了話題“......咳咳,咦,走著走著大師兄怎麼不見了,他上哪去了?”

    何大智想了一下,道“嗨,這還用問。當然是......”

    眾人對望一眼,齊聲道:“小竹峰文敏師姐!”

    宋大仁老大一個個子,身子卻突然莫名其妙抖了一下,文敏看在眼中,大感奇怪,道:“你怎麼了?”

    宋大仁皺了皺眉。道:“不知道,身子上突然冷了一下。”

    文敏瞄了他一眼,嗔道:“你該不會是做賊心虛吧!”

    宋大仁立刻把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連聲道:“哪有此事,哪有此事!”

    文敏臉色放緩,但還是哼了一聲,道:“那你偷偷一個人跑到我這小竹峰女弟子房間來做什麼?”

    旁邊傳來一陣笑聲,宋大仁尷尬地看了看周圍,此時比試結束。小竹峰女弟子大都回來,一個個面帶微笑,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宋大仁臉色微紅,岔開話題,道:“哦,......怎麼沒看見我小師妹啊?”

    文敏搖頭不語,卻道:“你若是見到你靈兒師妹,還是勸她明日小心些吧。”

    宋大仁說起了田靈兒。便沒有單獨對著文敏那麼尷尬,話語也說得流暢了些。皺眉道:“我知道小師妹明日就要和你們小竹峰的陸雪琪陸師妹比試了,我們兩脈師長一向交好,應該不會有事的,再說了七脈會武,也不過是比試切磋一下。”

    文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師娘蘇師叔自然是與我師父很好的。但我師父看你師父卻是大大的不順眼,只怕到現在還在怪你師父拐跑了我們蘇師叔呢!”

    宋大仁一窒,還待說些什麼,卻見文敏又看一眼周圍的小竹峰女弟子,只見諸女子都安靜了下來。看著這裏。宋大仁訝道:“怎麼了?”

    文敏看著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道:“宋師兄,陸師妹與我們是不一樣的,她性子有些古怪,修煉的法門更與我們不同,但師父卻十分寵愛於她。上了擂台之後,一切就不好說了。”

    宋大仁臉色一變,道:“怎麼?”

    文敏閉上了嘴,沒有再說下去。

    隔日,青雲門七脈會武進入了第三輪。

    十六位青雲弟子,正好分布在八座擂台之上,同時比試。大竹峰三人中,張小凡被安排到“坎”位台上比試,宋大仁在“離”位台,至於田靈兒與陸雪琪這一場比試,被安排在了最大最顯目的“乾”位台上比試。

    按張小凡認識才三天但已混得極熟的朋友曾書書的說法,在擂台安排上,青雲門那些老傢伙大有問題,其實說也難怪,陸雪琪與田靈兒這一場比試可是萬眾矚目,身懷“天琊”的陸雪琪就不用說了,這幾日裏青雲門年輕弟子凡是她出場比試,必定就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而大竹峰田靈兒本來在青雲門中就有早慧名聲,這兩日更是大顯身手,連克強敵,眾皆矚目,而且模樣也是清麗無雙,與陸雪琪一時瑜亮,好事者在私下多有評論。

    今日這兩位青雲門近百年來最出色的年輕女弟子過早相遇,長輩中或有惋惜之情,但年輕弟子們卻無不歡欣雀躍,早早就把乾台圍得如鐵桶一般。

    宋大仁與張小凡都站在田不易身前,向他道別,田不易看了看宋大仁,道:“今日你的對手是長門的常箭,此人性子堅忍,修道多年,道法上防禦極強,正好與你修煉的仙劍‘十虎’相反,你要小心了。”

    宋大仁恭恭敬敬地道:“是,師父。”

    張小凡心裏一動,覺得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想了一會才回憶起那是五年前他初次上山時,就是常箭引著他與林驚羽到玉清殿上的。想到這裏,他心裏不覺又有些掛念林驚羽了,聽說昨日這兒時好友也勝了第二場,實力出眾,為眾人視為奇才,只是自己沒空過去祝賀於他。

    田不易轉眼看了看站在宋大仁旁邊的張小凡,這呆呆的小徒弟仍舊如平常一般,低著頭站在那裏,一聲不吭。田不易心裏是又好氣又好笑…本以為經過昨天一戰之後多少能讓他有些信心,但如今看來,這份靦腆和羞澀卻早已是深入骨髓了。

    於是田不易想了想,還是道:“老七,你也小心一點,注意別傷了自己。”

    張小凡身子一震,旁人卻看不出他內心什麼感覺,只低聲道:“是。師父。”

    宋大仁向遠處看了看,對田不易道:“師父,時候不早了,我與小師弟去了。”

    田不易點了點頭,站在一旁的蘇茹微笑道:“一切小心。”

    如此,屬於張小凡的第二戰便就要開始。他今天的對手乃是風回峰的彭昌,雖然後者連過兩輪同樣是實力不俗,但遇上了經過某人一手調教的張小凡嘛…今日之戰也就無甚可說。而且經過昨日一役,小凡對於自己的功夫修為把握的更加得當精準,雖是只守不攻,但彭昌卻依舊是無機可趁,落敗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只不過這般打法卻是無聊了些,畢竟相當於純粹較量根基,誰也取不得巧。也就是沒有那些精彩的對招。

    “好!”

    “乾”位台下掌聲雷動,卻完全是另一個世界。所有人都在大聲呼喊,為了台上那兩道美麗身影癡迷不已。

    琥珀朱綾的霞光萬丈,天琊神劍的無盡藍芒,將這裏映得仿佛人間仙境,美麗異常。但更美麗的,卻是穿來飛去的兩位年輕女子,這一場比試從早上直到現在。一個時辰過去了,雙方還是未分勝負。尤其是大竹峰的田靈兒。在陸雪琪天琊神劍之下,居然有攻有守支撐了這麼久還未露敗像,讓人大感驚奇。

    場下,田不易、蘇茹、水月大師等兩脈前輩高人都在台下就不用說了,就連掌門道玄真人也坐在椅子上,觀看著精彩的比試。嘴邊還露出微笑,頻頻點頭,意甚欣慰。

    田不易與蘇茹親情連心,更是緊張,但看田靈兒道法靈動。絲毫不落下風,心下也放寬了些。田不易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見她神情緊張,輕聲道:“放鬆些,靈兒沒事的。”

    蘇茹轉過頭看了丈夫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轉頭又向台上看去了。田不易微微搖頭,忽然間發覺身後圍觀的弟子,甚至再遠處的其他各脈弟子都是一陣騷動。

    “喂喂喂,看見了嗎?是昨天那個小子…”

    “是啊,聽說他今日又勝了!”

    “什麼!?這麼說風回峰彭師兄竟然也敗在他手裏?”

    “嘖嘖,可不是?聽說彭師兄對上這小子竟然毫無作為,僅僅比鬥了幾個回合就投降認輸了…”

    “不會吧!”

    順著眾人的交談驚呼,田不易轉頭看去,卻見自己最小的弟子慢慢走了過來,一如往日般一聲不吭地,甚至還微微有些臉紅。他矮胖的身子並沒有離開座位,只是瞥了張小凡一眼,大概也就了解他已經取勝,接著就又把目光放回台上了。

    台上,陸雪琪與田靈兒激鬥正酣,法寶在空中飛來飛去,仙氣凜然。

    連站在一旁觀戰的道玄真人也點了點頭,緊盯著台上那場精彩的鬥法。至於其他的幾位首座也大多是這般表情,並沒有注意剛剛到來的張小凡,只有斜靠著石墩,站在田不易身邊不遠處的莫千觴對他調皮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說“恭喜”兩字,而這,也讓張小凡更加難為情了。

    但今日之局,卻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般單純…至少,在青雲門諸位高人端坐的所在,就有一道幽幽的目光注視著場中正在比試中的二人。毫無疑問的,那道目光,可絕對算不上友善。

    其餘不論,台上,兩位青雲門近年來最優秀的女弟子卻也是鬥到了緊要關頭。

    單從修為上看,田靈兒大概在玉清五重,而陸雪琪則是在六重,而從法寶看,田靈兒手中的琥珀朱綾雖然也是仙家至寶,但比起九天神劍天琊卻還是差了不只一籌…如此局面下,田不易的這個小女兒還能穩住局面,一方面的確是她實力不俗,讓人驚歎,但更重要的原因卻來自於她的對手…

    旁人也許還不覺得,但在莫千觴看來,此刻台上駕馭天琊,與田靈兒對戰的陸雪琪卻是有幾分說不出的古怪。雖然他已經盡展靈識,似乎這女孩兒真的只有玉清六重的實力而已,但妖狐的直覺卻又不只一次提醒著他,這個小姑娘絕對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

    是可以藏拙?

    又或是修煉了什麼厲害的法門?

    莫千觴此刻還無法斷定,不過他知道,問題的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只見擂台之上,鮮紅的琥珀朱綾猶如滔天大浪。四處蔓延無孔不入,任憑陸雪琪懷中的天琊神劍劍氣四射,卻仍舊無法脫出重圍,就算偶爾能有一兩道劍氣激射而出,也總能被田靈兒提前化解。攻防有度之間,竟然反倒是修為不占優勢的田不易之女漸漸占據了上風!

    紅綾飄散。四處飛舞,只見擂台上的田靈兒素手一握,雙眼一定,無邊紅浪頓時翻騰起來,隱隱向內壓迫!

    此招,就算是台邊觀戰的張小凡也是識得的,當年守靜堂之中,田靈兒真是用這一招困住了林驚羽!

    果然,只見女孩兒手一揚。漫天紅綾頓時收緊!

    “縛神!”

    土系的法寶原本就以厚重取勝,而這一招縛神更是將其發揮到了極致!眼下田靈兒場面占優,這縛神一出自是迎來台下一片驚歎。就連蘇茹也不禁握住了自己丈夫的手掌,以為憑此招即可取勝。

    但,眾人之中卻只有小竹峰水月大師氣定神閑,始終不曾言語。對於場面上已經岌岌可危的陸雪琪,她好像有著某種強大的自信——就算是此等危機,也絕對難不倒自己的愛徒。

    就在此刻。台上只剩下了層層疊疊的紅色帷幕,早已看不見陸雪琪的身形。可那原本已經包成了一個巨大紅繭的琥珀朱綾,卻突兀地從最中心傳來一陣叫人牙酸的撕裂聲…

    “滋啦!”

    緊接著,一道藍色劍光頓時破開了琥珀朱綾的重圍,將面前的阻礙一劍兩段!可那藍光來得快,去得更快。就算到了此時,也很少有人看清那道劍光到底是什麼。

    台下。水月大師嘴角微笑,而其餘之人則大多是目瞪口呆!只有兩人與眾不同…站在道玄真人身邊的某人,雙眸一縮,暗暗捏動了手訣,而站在田不易身邊的莫千觴卻是面露恍然之色。

    難怪…

    難怪之前總覺得陸雪琪有所藏拙。一直未盡全力,原來究其根本,竟然如此。

    ——就在剛剛那光華一閃之間,天琊神劍其實早已經被拔出了劍鞘,只不過就算是出鞘,卻也只有短短一瞬…在那一瞬之間,陸雪琪頓時展現出與平日裏截然不同的實力,這才能揮出那一記威力絕倫的劍光,將琥珀朱綾施展的“縛神”一舉擊破,毫無凝滯可言。

    在那一瞬間,這個小姑娘的修為甚至一度逼近了玉清頂峰!自然不是只有玉清五重的田靈兒能夠匹敵的…而類似於這種短時間內提升自己功體的方法雖然很多,但是像陸雪琪這樣,僅僅是拔出佩劍就能做到,而又收放自如的…也就只有一種可能。

    一念及此,莫千觴卻是又感到一陣好笑…

    沒想到,萬劍一之後青雲門第二個劍修竟然並非林驚羽,而是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兒。

    卻說“乾”字台上,陸雪琪驚天一斬,頓時打破琥珀朱綾的包圍,局面又一次回到了均勢——事實上,若是剛才那道劍光真的是瞄準田靈兒去的,這場比鬥恐怕早就已經結束了…

    然此刻,陸雪琪依舊抱劍於胸,如仙子般立於天上,不曾言語。

    而田靈兒雖然也震驚於對方竟能如此反敗為勝,不過,也完全沒有投降的念頭法訣捏動之下,琥珀朱綾受到主人法力感召,再次飄飛起來,向陸雪琪的方向圍去!

    只是這一次,陸雪琪卻沒有了留手的打算,她只是微微皺眉,右手便又附上了劍柄…

    “刷!”

    與剛才幾乎一模一樣的劍光再次憑空灑落,而剛剛重整旗鼓的琥珀朱綾頓時再次遭遇重創,如今,早已沒有了一開始的渾厚氣息…

    而第二次見對方施展手腳,莫千觴也是微微點頭。

    錯不了,這正是劍修特有的手段——藏劍於鞘的劍客絕對無法發揮自己全部的實力,所謂的劍修,他們的修為境界,甚至招數意蘊,所有的本領都繫於寶劍之上,雖然還看不出陸雪琪是和當年的萬劍一一樣,走的是劍法的路子,又或者是專修術法的“靈劍”。但她此刻的表現都足以表明自己的修煉方法了。

    換言之,之前其實也並非是她留手,只不過天琊不曾出鞘,她能夠發揮出的實力,自然也就只有如此而已。而如今天琊出鞘,陸雪琪的實力自然是魚躍龍門。一下子穩穩壓住了田靈兒。

    莫千觴心明如鏡,可台上的田靈兒卻哪裏知道這些?

    此刻,突然被對手擊潰的她甚至找不出對方施展法訣的痕跡,這讓一直心氣甚高的田靈兒如何放手?

    當下她也是咬緊了牙關,絕不言敗!

    任憑琥珀朱綾一次次被對方擊潰,也要再次衝上前去…眼見如此,田不易而蘇茹臉上都有了幾分擔心。他們雖然不清楚劍修的威力,但僅僅是這樣直觀的看去也知道陸雪琪所發劍光的凶險,此刻靈兒漸漸失去方寸。再戰下去,難免有所損傷。

    夫婦倆對視一眼,便已了解對方心意,頓時便想了結了這場比鬥——勝負還在其次,要是真的讓田靈兒傷到,兩人都要心痛。

    可就在此時,變故卻突然發生!

    卻說半空之中,陸雪琪又是一道劍光指出。這一次,她仍舊沒有鎖定田靈兒本人。只是劈散了琥珀朱綾的包圍,但在她對面,田靈兒自己卻突然仿佛失神了一般,雙目呆滯,連手中法訣都無法御使,身形一晃便從半空跌落…

    而好巧不巧。她跌落的方向,正向著陸雪琪之前劈出的那道劍光!

    不好!

    莫說此刻的田靈兒似乎已經陷入呆滯,就算是全力以赴,憑她的實力,正面受此一擊不死也要脫去一層皮。眼下情況。也只能期待陸雪琪能夠收回自己這一劍的威力,可小姑娘畢竟還是年輕,遠遠達不到收放自如的宗師境界,向來講究有去無回,劍出無悔的劍修又如何能夠力挽狂瀾呢?

    “靈兒!”

    事出突然,田不易、蘇茹甚至包括道玄真人在內都沒有準備,而方此刻,一道瘦小的身影卻是突然從場邊竄出,如同電光一般直射向田靈兒跌落的方向!

    只見他一把攬住了已經失去意識的田靈兒,然後又把一根燒火棍舉在胸前,全身頓時爆發出陣陣強烈的清氣,看這架勢,卻是要憑自己的肉身硬接陸雪琪的這道匹練劍光了!

    田不易眼見如此,頓時大急,沒料到轉眼之間,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和最滿意的弟子,竟然同時落入了巨大的危險之中。

    “小凡!”

    是的,除了張小凡這個愣頭愣腦的傻小子之外,又有誰會一直將師姐的安慰掛在心頭,甚至比田不易夫婦更加緊要呢?說實話,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這麼做,只因他心裏清楚,自己決計是配不上師姐的…

    只不過,縱然如此,他也能心甘情願的為田靈兒而死——他一開始就沒有指望自己能夠接下這驚天絕殺的一劍,所以他才將師姐護在懷裏,卻將後背對準了那道湛藍劍光…

    清氣沸騰,但那渾厚的根基卻無法阻止犀利劍芒的切割,一寸一寸,那種和死亡貼面的感受對張小凡來說雖然已不陌生,卻依然給予他非常的寒意…但,在他的懷中,熾熱的溫暖卻又讓他一步都沒有退讓,他站在那裏,就好像是一顆頑固的雪松,不動不搖。

    “鐺!!!!”

    生死一瞬,預料之中的疼痛卻並沒有降臨…響徹在張小凡耳廓的是一聲沉重的劍鳴。

    ——一抹墨痕在他的身邊盤繞,而一隻略顯蒼白的手掌,卻已經穩穩地將那道劍光握在掌心…

    他的嘴角,依舊帶著如初見時那般自信的微笑,而在那一握之間,整個水魔的世界也終於崩碎,連同著那道劍光一起,消於無形…

    “你做得很好。”

    這句話,莫千觴自然是對張小凡說的,可他的目光卻並不如他的聲音那般溫和!

    他幾乎毫無遮掩的盯住了道玄身邊的某人,盯住了,他還未來不及完全散去的法陣…

    蒼松!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8 16:56
第三百二十八章、四強


    這場青雲門兩大才女之間的對決從一開始就賺足了人們的眼球,但沒有人能料到,這場對決即使是到了最後也要上演這般讓人目不暇接的變故。

    實話實說,雖然田靈兒修為也是不俗,但大多數人還是認定,陸雪琪將會取勝…雖然最後的結果好像也是如此,但是後者展現出的壓倒性實力依然遠遠超出了大多數人的預料。

    …當然,如果事情到此為止,或許的確會引來年輕弟子的一番議論,卻也遠遠不只於像如今這般震撼人心!

    是的,那道犀利的藍色劍光是如此迅捷如此可怕,以至於連道玄掌門一眾都沒有回過神來。就在千鈞一髮,田靈兒眼看著就要香消玉殞的瞬間,先是一位年輕的青雲門男弟子捨身相救,擋在了那劍光與田靈兒之間,然後則是一道極其陌生,卻又瀟灑莫測的身影突然介入,一手捏碎了那可怕的劍光,還將田靈兒兩人護在了身後…

    這其中的意外交錯實在是讓人應接不暇,等到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能看見原本站在張小凡和田靈兒面前的莫千觴面色不善地看了諸位首座的方向一眼,然後便袖袍一捲,帶著兩個大竹峰的小輩離開了。

    幸好莫千觴出手的及時,張小凡和陸雪琪都沒有受傷,而田靈兒也不過是因為暫時受到術法影響,神智不清罷了。施術者所用的法門雖然精巧,而且手段也非常隱蔽,但對於熟知其中法門的莫千觴而言,要解開田靈兒身上的咒術,也不過在彈指之間。

    “師姐…師姐她沒事吧?”

    小凡很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驚魂一幕中回過神來。看著田靈兒一臉蒼白的樣子,他是既心疼又擔心,一時之間竟然慌了手腳。

    “沒事,只不過是暫時昏過去罷了。”

    莫千觴輕輕搖頭,同時擺動自己的右手,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淡淡的幻影。同時便在半空中凝出一道流光墜入了田靈兒額頭——眨眼間,小姑娘雖然還沒有真正醒轉,臉色卻是紅潤了許多。

    “好了,如此一來便是無礙,你帶你師姐回你師傅那裏吧。”

    莫千觴收手,然後便閉上雙眼不再言語…剛才的事情,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始末,但越是了解真相,莫千觴卻越是心亂如麻。無法安定心神。

    他少見的皺起了眉頭,隱隱露出幾分苦惱的神色——這般的模樣的妖狐,張小凡還是第一次瞧見,再說師姐既然已經暫時無礙,冷靜下來的小凡也不敢再在外面耽擱,連忙抱起田靈兒就重新向試場的方向去了…

    而隨著張小凡的身影漸漸遠去,莫千觴才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凝望著未知的遠方,心中卻是千頭萬緒。找不到線索和方向。

    就在剛剛,他之所以能夠先於道玄一步救下張小凡兩人。雖然的確是憑借著“水墨伽藍”的神效,但更重要的是,他從一開始,就感知到了某人引發的特殊法訣!而令人心驚的是,這法訣並非是青雲門內的任何一種秘術,甚至不是魔教之中代代相傳的手法…這“天魔幻音”乃是切切實實。傳自眾妙天之內,被鐫刻在狐族傳功石室內的法門!

    蒼松,又是蒼松!

    原本,這個叛出青雲的龍首峰首座,該是攀上了魔教的高枝。竟而策劃了那場幾乎覆滅整個青雲門的災難,可如今,事情又變得更加複雜了…

    莫千觴…不,這裏或者應該稱他為流影,他非常清楚“天魔幻音”這項秘訣早已隨著整個眾妙天一起,化為了歷史的塵埃,永遠沉埋於不見天日的地獄之中。可時至今日,那明明已經消失無蹤的法訣竟然又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甚至還是出自蒼松道人之手…

    這又如何不讓他驚駭莫名?

    對於流影而言,眾妙天的往事,就是他最不願意被觸及的傷疤…原本他以為一千年前的痛苦往事,早已經了結,可如今看來,這個故事卻還遠遠沒有完結。

    在他的眼前,那雙有著悠悠目光的眼睛,跨越了千年的時光照應在他身上,仿佛千斤沉重的枷鎖,讓他永遠不得解脫。

    冤孽啊,冤孽…

    —————————————————————————————————————

    從莫千觴擋下陸雪琪的奪命劍光,到他帶著兩人離開,其中所花的時間也不過是一瞬。在場的人莫說是那些普通弟子,就算是各位首座,也少有回過神來的…

    當然,在所有人之中,蒼松自然是接觸到了莫千觴那犀利的目光——但在此之前,他對自己這已經掌握的手法可是有著絕對的自信,又哪裏想過竟然會被莫千觴一眼識破!?

    不過,他終究是能在道玄真人面前潛伏多年的“高人”。雖然心中震驚莫名,表面上卻並沒有露出一丁點兒跡象…

    就這樣,今日的比賽草草結束,隔日,陽光照常升起,包括大竹峰眾人在內的青雲弟子們來到了廣場之上,才發現原來的八座擂台已拆了四座,剩下的分做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排列。

    田不易與蘇茹走在前頭,田靈兒身上的傷好像在一夜之間好了起來,而幾人中,唯一晉級的張小凡走在眾人之中,從未受到如此重視的他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回頭看了看,低聲對身旁的杜必書道:“六師兄,大師兄傷得很重嗎,怎麼會到了走不動的地步了?”

    杜必書搖了搖頭,道:“師父早上給大師兄看過了,說是昨日那場比試中他與長門的常箭師兄比試太過激烈,且一個主攻一個主防,鬥來鬥去鬥了個兩敗俱傷,傷了經絡,只怕於修行受損不輕。”

    張小凡大吃一驚,道:“連大師兄都鬥他不過。我今日與常箭師兄比試,豈不是、豈不是更是被他打了落花流水?”

    杜必書白眼一翻,道:“若是按常理自然如此,但就是按著大家猜測,前兩日裏你比試時其餘各脈師兄賭你輸的可占了多數!”

    張小凡啞口無言,有些害羞的撓了撓頭。終究說不出話來,只得閉上了嘴。

    北方最大的那個擂台之下,人山人海,不用說自然是陸雪琪今天在那裏比試了——昨日她和田靈兒的比試雖然一波三折,可最終還是以此女的勝利為終結。田不易往那處看了一眼,哼了一聲,對於那個打敗自己女兒的人他自然沒什麼好感,當下率著門下弟子向西邊擂台走去。

    沒走幾步,張小凡身子一震。看到前方一群人從斜次裏走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模樣蒼老的老者,在他身旁與他並肩走著的赫然就是曾書書,而在他們二人身後,足足有一百來人的風回峰弟子跟在其後,張小凡看到了高師兄那一群人,獨獨沒見到彭昌。

    仿佛注意到張小凡搜索的目光,兩方人擦肩而過時。曾書書忽然對著張小凡道:“彭師兄沒來,在居所養傷呢!”

    張小凡勉強笑了一下。卻見曾書書臉色嚴峻,看過來的眼光竟也似冰冷的。

    帶頭的那個蒼老老者,自然就是風回峰的首座曾叔常了。他看了張小凡一眼,張小凡只覺得那老者的目光雖無什麼鋒芒,但深邃之極,仿佛一眼之間就看到了自己深心處。

    他情不自禁地縮了一下。就在此時,只聽田不易道:“曾師兄好啊。”

    曾叔常回禮道:“田師兄好,聽說貴派門下出了位叫做張小凡的奇才,道法奇特,昨日與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彭昌比試了一回。便把他打得重傷垂死。”

    張小凡臉色一變,失聲道:“什麼,彭師兄傷得那麼重?”

    此話一出,風回峰門下弟子登時嘩然,只覺得此人實在惡毒,傷了人還故做驚訝,顯示自己無心或是譏諷彭昌——這倒是冤枉了張小凡,昨日的比試,明明是彭昌自己用盡全力搏命一擊,卻被張小凡平平淡淡的抵擋下來,氣血反震之下,這才受了重傷…當然,其中原因,也不無自己竟然輸給一個癡傻小子的怨懟。

    只是這些,眾人卻是不知的。

    曾叔常目中怒意一閃而過,但對著後生晚輩他卻無法發作,只得冷冷一笑,對田不易道:“田師兄,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田不易本來是眉頭大皺,覺得張小凡這臭小子太也不會說話,但聽曾叔常這麼一說,倒似有些譏嘲意思,田不易性子本就好強護短,張小凡今番又是如此給大竹峰爭氣,立刻便對曾叔常笑道:“哪裏哪裏,曾師兄過獎了。小凡,過來見過曾師叔。”

    張小凡一呆,曾叔常臉色卻是一變,袖袍一揮,冷冷道:“不必了。”說罷拂袖而去。

    曾書書看了張小凡一眼,淡淡道:“我倒是沒看出你深藏不露,虧得我還求彭師兄手下留情,沒想到反而是害了他。”

    張小凡心中一急,道:“我沒有......”

    他話說了一半,曾書書卻已掉頭走了,風回峰眾人跟了上去,看過來的眼神都是冰冷的,張小凡心裏難過,便在這時,他卻忽然看到人群之中,高師兄走過身前,卻忽然是眨了眨眼。

    張小凡呆了一下,高師兄卻已走開了。

    田不易瞄了風回峰眾人一眼,冷冷一笑,手一揮又帶著眾人向今日比試的西邊擂台走去。來到近處,眾人發覺此地竟然也圍了二百人來人,人頭聳動,看這樣子除了陸雪琪那一台,雲海廣場上最熱鬧的地方就是這裏了。

    張小凡倒吸了一口涼氣,悄悄對身邊師兄道:“這麼多人,那位常箭師兄很厲害吧?”

    眾人都笑,何大智一本正經地道:“常師兄道行高深那是不用說的了,但我看這些人多半還是來看你的,小師弟!”

    張小凡大吃一驚,訝道:“怎、怎麼會啊?”

    何大智嘿了一聲,道:“到今日為止,七脈會武只剩下了八人,其中最大的黑馬非你莫屬。誰不想來看看你到底長了幾張嘴還是幾隻手?”

    張小凡啞然。

    田不易帶著眾人走到台下,一路之上,看到他們是大竹峰一脈,人群紛紛退避,讓出一條路來。田不易向四周看了一下,見周圍人群中長門弟子人數不少。想來是因為今日比試的有長門的常箭,所以來觀看的長門弟子也多了起來,但倒是沒看幾個長門的長老,青雲門掌門道玄真人也不在這裏。

    田不易皺了皺眉,向身邊蘇茹低聲道:“掌門師兄怎麼沒來,長門中還有其他弟子比試嗎?”

    蘇茹搖了搖頭,道:“沒了,今年不知怎麼,長門弟子資質都不甚好。現在只剩下常箭一人而已。”

    田不易沉吟一下,走到台下正中,那裏放了五、六把椅子,但只有一位白鬍子老頭坐在那裏。看到田不易等人到來,那老者也站了起來。

    張小凡一愣,認出這白鬍子老頭就是前天與楚譽宏比試時坐在台下的那一位。

    那白鬍子老頭顯然也記得張小凡,目光往張小凡身上飄了一眼其中顯出幾分驚奇和疑惑,不過隨即還是向田不易道:“田師兄。想不到你門下今年倒是出了個人才了。”

    田不易似乎與這老者關係不錯,嗬嗬一笑。道:“范師兄過獎了,請坐請坐。”

    這時,台後鐘鼎聲響起,田不易回頭對張小凡道:“老七,你上台吧。”

    場內幾百道目光登時刷刷地掃了過來,落在了張小凡的身上。張小凡這輩子從沒有被如此多的人盯著。臉上一陣發熱,應了一聲:“是。”說著轉過頭不敢再看身後,向台上走去。

    沒走幾步,卻被蘇茹拉住,張小凡有些訝異。道:“師娘,怎麼了?”

    蘇茹微微一笑,但臉上卻有關懷之色,道:“昨日,你為救靈兒捨身擋劍,當真沒有受傷嗎?”

    張小凡一愣,隨即笑著搖頭道:“流…執劍長老替我擋了那位師姐的劍,師娘放心,我無事的。”

    茹卻也搖了搖頭,道:“雖然有人擋劍,但你畢竟強行調運真氣傷了血脈。小凡,今日與你比試的常箭非同小可,你大師兄這等修為也敗在他的手下,雖然聽你大師兄說他就算勝了也不好過,但以你半吊子的修行只怕還是不行,待會不要逞強,若不行了認輸就是,千萬不要再冒險受傷,知道了嗎?”

    張小凡心中一暖,卻沒有點頭,只呐呐說了一句:“師父......會生氣......”

    蘇茹微笑搖頭,道:“傻孩子,你放心去吧,你師父心疼你還來不及呢。”

    張小凡腦袋中一聲大響,立刻轉頭向田不易看去,卻見田不易與那姓范的白鬍子老頭談笑正歡,一眼也沒向這裏看來。

    蘇茹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道:“去吧。”

    張小凡慢慢走上了擂台,一個人站在台上,但頭腦中依然回響著蘇茹的那句話:“你師父心疼你還來不及呢!”

    他腦中一片混亂,從小到大,從入門青雲開始,田不易在他心目之中,簡直便與神人無異,雖然田不易表面上待他一直不好,但能得到師父的讚許卻一直是少年張小凡的最大心願。

    而此刻,突然聽師娘說出這話,他卻一時不敢相信。

    他在台上想了半晌,台下卻是議論紛紛。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連張小凡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他的對手直到現在還沒有前來。

    台下,長門弟子中尤其顯得焦急,多數人都回頭四處張望,就在此時,遠處快步跑來一個長門弟子,面色焦急,顧不上身邊人異樣的目光,衝到那個白鬍子老頭身旁,在他耳邊急促地說了幾句話。

    白鬍子老頭臉色大變,似是不能置信,追問道:“當真?”

    那弟子恨恨地往台上看了一眼,終於還是重重點頭。白鬍子老頭刹那間面如死灰,一臉沮喪,跌坐在椅子之上。田不易看在眼裏,大是奇怪,道:“范師兄,出了什麼事?”

    白鬍子老頭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振作精神。重新站了起來,朗聲道:“長門弟子常箭,因昨日比試受傷太重,無法起身,放棄今日比試。”

    台上台下,一片寂靜。

    片刻之後。人群中一片嘩然!縱然青雲門弟子多為修道之人,但仍是有不少人粗口罵了出來,而大竹峰一脈門下,首先的反應卻並非驚喜,反而一個個面色古怪,面面相覷,許久之後,才一個個感慨萬千地搖頭苦笑。

    在身後人變幻著無數表情、人聲鼎沸的時候,田不易與蘇茹緩緩站起。看著仍怔在台上的小徒弟,蘇茹微微一笑,低聲對田不易道:“我早就說了,你這個小徒弟的運氣,當真不是一般的好!”

    田不易為之啞然,苦笑不已。

    這一日,張小凡都是在旁人異樣的目光中渡過的,幾乎每一個走過他身邊的青雲弟子都要多看他幾眼。倒像他是隻奇珍異獸一般。與此同時,一日下來。比試的結果也出來了,張小凡“有幸”與齊昊、陸雪琪、曾書書三人並列四強。

    而習練了斬鬼神的林驚羽雖然也是實力不俗,運氣卻算不上好,在前兩輪就接連遭遇強敵,最後更是敗於本門師兄齊昊之手。

    齊昊本來就是奪魁的最大熱門,陸雪琪這幾日裏人氣鼎盛。但曾書書與張小凡進入前四卻是出乎絕大多數青雲門長輩的料想之外。在此之前,曾書書以曾叔常的獨子聞名,雖然在風回峰一脈中是公認的年輕俊才,但在青雲門中並不十分出名,這一次過關斬將。道法精妙,令眾人刮目相看。相比之下,張小凡站在四人當中,就顯得極是礙眼。

    擂台之上,四人並排而立,掌門道玄真人與龍首峰首座蒼松道人站在前頭。道玄真人的臉上還是掛著微笑,根本看不出他對這次大試中長門弟子意外的全軍覆沒有何不滿。

    台下,近千的青雲門人圍在一起,前排坐著的都是各脈的首座長老。蘇茹看著台上,低聲對田不易道:“小凡看去有些緊張啊!”

    田不易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眾目睽睽之下,妻子看到的他如何會看不到,台上四人,齊昊沉鬱安定,陸雪琪冷若冰霜,曾書書亦含笑而立,唯有張小凡站在原地,目光直看著眼前地下,一雙手似乎不知道放在哪裏才好的樣子,很是尷尬。

    台上道玄真人看了這四人一眼,嘴角掠過一絲笑意,轉過身子對著台下道:“諸位,到今日為止,七脈會武已決出了前四位弟子,他們天資過人,道法精妙,俱是我青雲門中精英,肩擔著日後光大我青雲一門的重任......”他話才說到一半,忽然台下不知何處傳出了“噗嗤”一聲笑聲,片刻之後,青雲弟子人群中爆發一片哄笑聲。

    道玄真人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斜眼瞄了一下身後四人中年紀最小的張小凡,微微搖了搖頭。他是知道這孩子的本領的,但無奈這卻是一位“大巧不工”的主兒,表面看上去永遠是這副愚笨癡傻的模樣。

    這時,場下笑聲不斷,原本莊嚴的場面變得有些滑稽,站在一旁的蒼松道人寒下了臉,踏上一步,目光如刀,向著台下掃了過去。

    人群中的笑聲頓時小了下來,蒼松道人目光所到之處,笑聲頓滅,不消一會,場面中又恢復了平靜。蒼松執掌青雲門刑罰多年,在眾弟子中威勢之重,還要勝過了掌門道玄真人。

    待場面完全平靜下來,蒼松道人才退後,對道玄真人道:“掌門師兄,請。”

    道玄真人微笑道:“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蒼松師弟,你來吧。”

    蒼松道人點了點頭,轉向台下,朗聲道:“明日比試,由龍首峰齊昊對風回峰曾書書,小竹峰陸雪琪對大竹峰張小凡......”

    蒼松還在繼續說著,台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張小凡到了這時才鬆了口氣,剛才台下無數道目光注視之下,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流了這麼多的汗?”忽然,曾在他身邊突然低聲道。

    張小凡吃了一驚,自從昨日他意外勝了彭昌之後,曾書書在人前對他都是冷冰冰的,沒想到他會主動和自己說話。雖然才認識不過三日,但張小凡卻已把他當做自己好朋友之一。

    當下他偷偷看了曾書書一眼,卻見曾書書一本正經地站在身邊,目不斜視,面帶微笑看著台下,仿佛剛才根本沒說過話一樣。

    “笨蛋,別轉過頭來。”曾書書面上表情絲毫不變,只是嘴唇微動,道,“你害得我被我老爹罵了半死還不夠啊!”

    張小凡心中歉然,連忙把眼光移開,同時也低聲道:“對不住了,我當時、當時......唉,彭師兄他沒事吧?”

    “彭師兄受傷雖重,但並無大礙,修養幾日就會好了,不然我豈會與你甘休?不過想不到你還真的深藏不露。”

    “不是的,唉,當時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多半是彭師兄謙讓於我,我又一時頭腦發熱就......”

    “我問過彭師兄了,他雖然敗了,但對你卻頗多讚言,並說當時他全力施法,並無容讓,你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張小凡又是一驚,隨即又道:“那你說的被你爹責罵的事......”

    “哼,還不是高師兄那群笨蛋多嘴,把我當初為你向彭師兄求情的話都說了出來,雖然彭師兄為我說話,但還是被老爹罵了一頓,不然我也不會在人前對你做出那副樣子了。”

    “......,真是對不住了。”

    “一點小事,不足掛齒,反正我從小也給他罵慣了。倒是你小子的運氣真是......不過我看你自己要小心了,下一場與小竹峰那冰霜美人比試,小心一劍就被‘天琊’給斬了!”

    張小凡苦著臉,低聲道:“我也知道,要是和你比試就好了......”話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他與曾書書兩人同時感到了一陣心寒,忍不住向身邊看去,只見站在一旁的陸雪琪一雙冰冷目光不知何時盯在他二人身上——準確的說是盯在了張小凡身上!昨日擋劍之事,更是讓這個梗直的女子對於張小凡更加看重了。

    張小凡登時噤若寒蟬,曾也是倒吸一口涼氣,二人不敢再說,都裝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架勢,聽著蒼松道人在台上的訓話。

    好不容易蒼松道人說完,眾人散去,準備明日漸入高潮的比試大會。張小凡與曾書書下了台來,背後依然感覺涼絲絲的,心中不禁咋舌,這陸雪琪也不知道是不是從極北冰原來的,看人一眼就讓人寒到了心裏。

    他正想與曾書書道別,轉過頭去看了曾書書一眼,卻見曾書書忽然板起了臉,眼中滿是蔑視地望著他,然後大大不屑地“哼”了一聲,頭一抬,驕傲地離開,不遠處,在一群風回峰弟子的簇擁下,他父親正站在那裏看向他們。

    張小凡苦笑一聲,轉身走回大竹峰眾人所在,田不易看了他一眼,道:“回去吧。”說著又看了田靈兒一眼,道:“靈兒,你跟我過來一下,我和你娘有話對你說。”

    田靈兒應了一聲,臨走時還對張小凡笑了一下。

    眾人轉回居所,一到房間之內,大竹峰眾人登時炸開了鍋,吳大義等人忙著把好消息說給躺在床上的宋大仁聽,呂大信則把張小凡抱了起來,嗬嗬直笑,只有杜必書在一旁搖頭晃腦,道:“沒天理啊沒天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8 17:04
第三百二十九章、宿命


    又到夜深。

    張小凡翻來覆去睡不著,連帶著在他身邊的猴子小灰也睜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至於其他的師兄都早已鼾聲大做,便是大黃,此刻也趴在地上睡熟了。

    月光如水,從窗口照了進來,灑在地上,如霜雪一般。

    同一時刻,在田不易和蘇茹的房間裏卻又是另一幅光景。

    今日遭遇劫難的田靈兒因為受到天魔幻音的影響,一下子便失去了意識,所以倒也沒感到什麼危機,就算田不易仔細詢問,也摸不著什麼頭腦——所幸最後沒出什麼大事,到最後,田靈兒突然昏厥之事,也只能這樣不了了之。

    不過,今日將田靈兒叫來,夫妻倆也不光是為了白天比試的事情。只不過,這事兒…卻是很難開口。

    田不易五尺高的漢子,憋了半天卻也沒說出半個字兒來,好在端莊秀麗的蘇茹是一位慈母,平日就和女兒很親近,這些話,也就只好由她來說。

    “靈兒,你可知道今日你在擂台上突然昏厥跌落,是誰第一個去救得你?”

    田靈兒輸了比試,心裏面原本不太開心,但經此一問又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眨了眨眼睛

    “聽小凡說,是執劍長老出手”她愣了一下不過隨即還是搖了搖母親蘇茹的手臂“母親放心,明日我會先去謝過執劍長老的。”

    平日裏,田不易和蘇茹都是頗重禮數之人,所以靈兒誤以為是母親在責怪她今日醒轉之後沒去找莫千觴致謝…

    蘇茹卻是搖了搖頭,臉上依舊帶著那曖昧的微笑

    “執劍長老之事,自然是要去謝的,但除此之外。你可是還要謝一個人。”

    “…是誰?”

    蘇茹戳了戳田靈兒的鼻頭

    “你啊,你也不想想,既然是小凡把你從執劍長老那兒送回來,那當時衝上去接住你的人,還能是誰呢?”

    蘇茹的語氣中多少有些揶揄

    “這笨小子也是木訥的可以,竟然準備用自己的身體幫你擋劍。要不是執劍長老出手,恐怕…”

    “小凡沒事吧!?”

    田靈兒一驚,卻是關心則亂——要是張小凡有事,難道她還能不知道?

    蘇茹感受到女兒用力握住了自己的手掌,臉上的笑意更加明白了。

    “哎,你這笨妮子,他要是有事剛才還能生龍活虎的把你抱回來?你啊,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怎麼也不問問為娘當時有多擔心。”

    還是黃花閨女的田靈兒又哪受得了這番調笑。小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不過一想到小凡無事,又被人提到是他將自己“抱”回來,平日裏的機靈勁兒也是立刻去了九分,滿臉漲紅垂下臻首的她,突然和張小凡一樣,只知道木訥的回話了。

    “是…是,母親,是。是女兒不對…”

    而田靈兒這副作態自然也是全然落入了田不易夫婦的法眼之中…自小在青雲修仙練道的兩人雖然都不算是什麼情場老手,但至少也是個過來人。自己女兒如今這副小兒女情態,他們又如何不明白?

    怕是小姑娘對於自己的這個呆子師弟,早已是芳心暗許了。今日之事,不過是個由頭,所以一旦得知救了自己的是張小凡,便極為歡喜…可是此事被父母當面提起。田靈兒也是不好意思的緊,害羞之下,哪裏還能如往日一般聰明?

    這時,蘇茹又把女兒剛才鬆開的手再次拉起,眼帶笑意地看著田靈兒。

    “靈兒。你和為娘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小凡?”

    “娘!你..你說什麼啊!”

    心思被說破,田靈兒當即大羞,連忙搖頭,但搖到一半自己卻又猶豫了起來,便只能自己苦惱了。

    蘇茹微笑,這下,她自然是更清楚女兒的念頭了,但還是忍不住故意逗弄。

    “奧,真是如此?前段日子水月師姐可是還和我說過,小竹峰有幾位你的師妹師姐,都對小凡有點兒想法,我看這孩子秉性純良,修為又不錯,是個可造之材,為娘啊準備幫他應下一門親事了,你看,你小青師姐…”

    “娘!!”

    田靈兒就算再笨,這會兒也已經回過神來,哪裏還聽不出自己母親的意思?不說水月大師和自己父親田不易勢同水火,就張小凡那個呆呆的樣子,又哪裏會有其他師姐看上。蘇茹這麼說,分明就是在試探她!

    “哈,你啊。”

    首座夫人自然也很能把握其中的深淺,搖了搖頭也就不再多說。

    “不過靈兒,你父親和我雖然也很喜歡小凡那孩子,只是你們如今都還小,有些事情,你尚需自己把握,我們也不便多說…”

    “好啦,好啦,娘,我知道啦!”

    話還沒玩,田靈兒就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間,對她來說,這些話題實在是太羞人了。

    蘇茹看著一身紅衣的田靈兒竄了出去,也是暗罵了一聲女大不中留,不過很快還是露出滿意的笑容——小凡這孩子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對於他,蘇茹也是放心得很。

    但很快,等到田靈兒已經完全消失在兩夫婦的視線中之後,蘇茹便又轉過頭,面色嚴肅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好了,靈兒的事情告一段落,你也該和我好好說說那莫千觴的事情了。”

    “…”

    田不易無言,雖然他早就知道遲早瞞不過自家媳婦兒,而白天裏比試時執劍長老那番動作也實在是惹人懷疑,但要他坦白…此事不只是關乎大竹峰的聲譽,更是與青雲興衰息息相關,由不得他不謹慎啊。

    “此事…是道玄師兄親自囑咐的,我也不便多說…”最後,田不易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不過他還是拉起蘇茹的手,最後解釋了兩句。

    “不過你放心,雖然這莫千觴的身份的確不單純。不過從這段時間的反應來看,應該於青雲無礙。”

    於是,在張小凡一點兒也不清楚的情況下,田不易和蘇茹算是默許了他和田靈兒之間的事情,但同時,卻也對莫千觴更加關注起來。

    而另一面。救下了小凡和田靈兒的莫千觴此刻卻也是一時為難…

    他站在長門通天峰的絕頂,俯瞰著美麗飄渺的雲海,眼前卻全是千年之前往事的影子…

    —————————————————————————————————————

    篝火,夜風。

    在空無一人的密林深處,只有柴火不斷被火焰炙烤發出的劈劈啪啪聲,提醒著這裏不是只有死物和寂寞的世界。

    在那篝火的旁邊,一頭白髮的黑衣男子盤膝而坐,垂著的眼皮阻擋了他的視線,卻無法掩蓋他躁動不安的心跳…如此不能平靜的夜晚實在是久違了啊。

    在他的身邊。小白已經入睡,在小姑娘的臉上,隱約可見的淚痕讓人心疼,卻又讓人無可奈何——他們所經歷的一切不幸,一切痛苦,一切折磨,仿佛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旅途,誰都逃脫不得。

    贖罪…

    難道始終逃不開這痛苦的循環嗎?

    不!不是這樣的!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就已經被流影斬碎…就用他手中的神劍!

    …嗡!!

    凶厲的古劍發出一陣讓人心悸的輕吟。也將流影從傷痛的回憶之中暫時釋放出來,他站起身。將小白護在了身後——追擊者來了!

    不是第一批,也不會是最後一批,那些追趕著他的,就是必須排除的阻礙。對於如今的流影來說,回頭的道路早已經不存,而他也絕對沒有回頭的理由!

    最多還有一天。等到明天天亮,等到他趕到眾妙天之後,只需要一劍,就能夠斬斷這糾纏了上百年的夙願,所以現在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橫劍!

    說什麼斬妖除魔,說什麼驅邪衛道,殺生就是殺生,否則這明明是仙劍至寶的誅仙劍,為何在他手中同樣能夠發揮出這般可怕的威力?

    什麼仙器,寶器,也只不過是被動的遵從著使用者的心情和意圖罷了。如今,這劍上早已不只一次染上那些所謂正道的鮮血,可為何到現在依舊鋒銳不減?

    這世間的道理原本就是這般慘酷,擁有力量的人才有譜寫歷史和是非的資格,對於流影而言,在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之後,已經將這最強的力量握在手中,此時,又有誰能夠阻擋他的去路。

    “妖孽!”

    密林掩映之中,瀚海書山的人馬最先殺出!他們個個的眼中都燃燒著仇恨的光芒,都恨不得將眼前的妖魔碎屍萬段。而在他們的身後,則是萬聖岩的禿驢,被一尊尊聖氣凜然的法相寶光隱藏的,是一張張可怕憤怒的面容!

    …哈,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到頭來還不是遵從著最基本也最嚴苛的復仇**行動?殺之何愧!殺之何愧!!

    “妖孽!你償命來!”

    數百道耀眼的光芒一同閃耀,那些被仇恨遮蔽了雙目的修士們絲毫不在乎以多對少的圍攻,反而各自發揮出各自全部的力量!

    但,就算是借用仇恨的力量,他們卻還是錯估了自己和對手的差距…

    流影的眼中一片冰寒,手中的神劍似乎也因為收到他殺氣的激引,沸騰起瘋狂的殺意!

    斬!

    “啊!!”

    淒厲的慘叫一時之間成為了朱紅絢麗,那些原本威力絕倫的寶光在誅仙古劍,在流影的面前竟是這般無力,稍稍一觸,便遠潰千里,而那些一開始還氣勢洶洶,一心想要斬妖除魔的所謂正道,也只能發出一些無奈的哭號,然後瞬間,連那些聲音都被更加刺耳的絕叫掩蓋。

    劍出光寒,天際無聲…

    那凶狠到極致,可怕到極致的一劍撕碎了所有的光幕,將整個世界都置於最恐怖的死地。而那柄可怕的古劍,就這麼被握在流影的手心,伴隨著他冰冷的目光一起。指向了眾妙天的方向。

    “你怎麼了?”

    莫千觴一愣,然後終於回過神來,不知何時,那白髮的美人竟然已經靠在了他的肩膀——他倒是忘記了,今日本是他約小白來此的。

    “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往日的事情。”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現在的你又何必再回想。”

    “也許吧…”流影搖了搖頭。如果沒有天魔幻音之事,恐怕他也不會多想,可現在…….“小白,你可知道這天底下還有誰會使‘天魔幻音’嗎?”

    “…那法訣不是早已經…”

    流影點了點頭,但他的聲音卻更加沉重了。

    “沒錯,法訣早已經被銷毀,但近日通天峰上,卻有一人竟然用出了這隱秘法門…”

    小白一驚,雙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其中的意義——難道當年眾妙天之事。到如今還沒有了結!?

    “小白,我希望你去查一查這件事…”

    “嗯,你放心吧。”

    —————————————————————————————————————

    一夜過去,七脈會武還是要按照原本的計劃進行,而眾人似乎也很快將之前發生的意外拋在腦後,靜心等待著四強決戰的到來…

    站在高處,初升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張小凡的身上,溫暖了身子卻無法緩解他的緊張尷尬。他面無表情地站在擂台之上。面對著站在自己對面美若天仙的陸雪琪。

    那個冰霜女子眼中的鋒利如此明顯,也許是因為之前和田靈兒的比試中他突然插手。又也許,是之前在他身上一直縈繞著的“妖氣”…在這次七脈會武的四強之中,恐怕也只有張小凡有著最令人無法理解的背景,也藏著最多讓人捉摸不透的秘密。而作為小凡的對手,陸雪琪毫無疑問有著足夠的理由注意自己今天的對手。

    在她懷中,天琊散發著淡淡的藍色的光芒。張小凡看著這傳說中的神物。淡淡地想到:再過一會,自己面對著就是它了麼?他不禁打了哆嗦,雖然按照某人的說法,如果自己之前的修煉有好好用功,最不畏懼的就是這般神兵利器了。但事到臨頭,小凡卻還是不太放心…再加上對手今天似乎完全沒有放他一馬的意思,這就讓他更加緊張了。

    然後…然後他在片刻之間就把這個問題忘了!

    從昨天田靈兒煞有其事的囑咐他一定要幫自己“報仇”開始,他的精神就都在一種恍惚中起起伏伏。

    雲海之上,此刻只剩下了兩個大擂台,但以圍觀的青雲弟子人數論,觀看西邊齊昊與曾書書比試的人數只怕還不及這裏的三成,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此次風頭最勁的陸雪琪以及最為神秘的張小凡給吸引了過來,而在長輩之中,包括掌門道玄真人在內的絕大多數人也坐在了這個擂台之下。

    只是,當眾人看到陸雪琪登上擂台之後,人群中在一陣歡呼之後,多半便是討論張小凡會在一息還是一刹之間敗北…看來,在絕大多數人眼中,小凡雖然神秘,但不管是實力還是賣相,顯然都完全不能和陸雪琪相提並論。

    台下,田不易眉頭緊皺,張小凡的根底他知道的頗為清楚,前兩天的比試,自己這弟子也是頗為不凡,故而聽到身後人們的輕蔑議論自然讓他很不舒服。而坐在他身旁的蘇茹卻是在四處張望找著女兒,昨晚的幾句囑咐,讓女兒溜了個沒影兒,今日一早也不見了人影,以她為人母對女兒的了解,只怕這女兒是躲到什麼他們輕易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她搖了搖頭,雖然她十分疼愛這個唯一的女兒,但也沒想到靈兒竟然彆扭到這個地步。再者,蘇茹同時也在擔心著執劍長老的問題…莫千觴的底細昨晚田不易到最後也沒對她和盤托出,只是一口咬定不會有危險,這卻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更加不放心了…平日裏,大竹峰的弟子們連同田靈兒在內,都和這個執劍長老很熟,甚至有時還有些沒大沒小。原本不知道這一茬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又讓她怎麼放心?

    她轉過頭。看向台上,與此同時,台上的張小凡也正滿臉緊張地看了過來,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接,片刻之後,張小凡在她身邊看了看。仿佛沒有找到要找的人,又默默把目光收了回去。

    蘇茹微微皺眉,對田不易道:“小凡這孩子今天怎麼好像格外緊張,不太對勁兒。”

    田不易淡淡道:“他緊張而已,小孩子沒見過世面,不足為奇。”

    蘇茹沉默了下來,便沒有再說話。

    張小凡收回了目光,落到了對面陸雪琪的臉上,那在初升陽光中絕美的臉龐奕奕生輝。光彩照人,很快的,陸雪琪感到了張小凡望來的目光,雙目的鋒芒讓人更加畏懼了。

    但是這一次,張小凡卻沒有再回避,他猛吸一口氣,強定下心神注視著面前今日的對手…陸雪琪的大名他這幾天早就聽了無數遍,如今又有師姐的囑託。反是有點兒緊張過了勁兒,倒算是麻木了起來。

    哈?他又有什麼好緊張的?

    這只不過是一場比試。就算他是輸,起碼也要盡了全力,到時候不論是師姐還是師傅想來都不會怪罪自己的——一念及此,張小凡握住了自己手中的燒火棍,不知不覺間氣勢竟然從谷底反彈了幾分!

    “鐺!”

    鐘鼎齊鳴,回蕩在通天峰上。四下裏迅速安靜了下來。

    陸雪琪挺直身子。深深呼吸,只要再勝兩場,就兩場,就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以及恩師的期望。她祭起天琊,藍色的光芒漸漸亮了起來。

    “小竹峰弟子陸雪琪。請賜教。”

    張小凡第一個反應卻不是回禮,而是懷著萬分之意的期望向著台下看去——這倒只是他的下意識,真要開打的當口,略微有些怯懦的小凡想去尋那個紅衣的身影,卻最終什麼都沒找到…台下人頭聳動,萬眾矚目,卻沒有自己想見的人的身影。

    陸雪琪臉色一變,台下青雲弟子也是一片嘩然,這是頭一個對著陸雪琪如此失禮的人,田不易與蘇茹對望一眼,同時都覺察了出來,今天這個小徒弟是真的有些不對勁。

    張小凡緩緩轉過頭,然後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想要道歉,又發覺不是時候,恰好此時,他卻是瞥見了一幫負手而立的莫千觴,也只得清了清喉嚨淡淡地道:“我是大竹峰張小凡,請師姐千萬莫要手下留情。”

    陸雪琪一怔,雖然在比試之前說的不過都是客套話,但這張小凡看起來卻大是古怪,哪裏有人會說什麼不要留情的話,聽起來像是譏諷,但看他樣子卻又不像。

    但陸雪琪畢竟是水月大師的得意弟子,心力堅定,臉上神色絲毫不變,也不再多說什麼,右手一比,在她背後的“天琊”緩緩升起。

    張小凡看著那藍色的光芒越來越深,越來越大,照著自己的身軀都帶了藍色,卻再也找不到一點緊張的感覺,反而在內心深處,隱隱期待著什麼。

    他拿出了那根黑色而難看的燒火棍。

    台下一陣哄笑,與對面堂皇高貴仙氣萬方的“天琊”相比,燒火棍就像是地上醜陋的一條蟲子。

    冰涼的感覺,再度充盈了全身,不知為何,今日這根燒火棍上,仿佛有了靈性般特別興奮,那股冰涼感覺遊動的速度比往日快了許多。張小凡甚至感到,若不是自己與這燒火棍有血肉相連的感覺,若不是自己握住了這燒火棍,只怕它自己早就衝向陸雪琪了。

    不,應該不是向著陸雪琪,而是向著天琊,那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像是兩個深仇大恨的仇人。

    此刻,陸雪琪的臉色忽然也變了變,天琊的光芒太盛,似乎她自己也有些奇怪吧。

    可是張小凡,卻沒有意思深想下去,他望著那在藍色光輝之中的美麗女子,忽然間發現,她好像師姐,可是“師姐”卻帶著冰冷的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擂台之上,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張小凡與陸雪琪兩個人,竟然沒有動手,只是互相盯著對方,一動不動。

    場下嘩然,議論紛紛。

    陸雪琪猛然驚醒,剛才一向與她靈性相通的天琊突然出現了往日不曾有過的異動,令她心中奇怪,但以念力查看天琊,卻並無什麼異樣,只是仿佛天琊隱隱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感覺到場下無數道異樣的目光,陸雪琪眉頭一皺,定了定神,冷哼一聲,把諸般雜想排出腦海,一聲輕叱,天琊藍光盛放,衝天而起,但仍然沒有出鞘。

    自七脈會武比試開始,天琊便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但直到現在為止,陸雪琪都在沒有出鞘的情況下逐一擊敗了所有對手,這也讓眾人猜測,究竟何人能夠讓她抽出神劍,此時,所有人都猜想一定要到最後決戰,以龍首峰齊昊的那等修為,才能做到這一點吧。

    藍光,映在了張小凡的臉上,卻照不出他有什麼表情,黑色的燒火棍發出淡淡的青光,緩緩離開了他的手掌,停在了他的身前。

    盡管早已把這燒火棍拿來看過,但大竹峰上下人等,包括圍觀的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張小凡施法。杜必書哼了一聲,道:“要不是親眼看到,我可真不信兩年前還是笨笨的小師弟突然變做了天生奇才。”

    台上,陸雪琪臉色肅然,法訣緊握如山,只見在半空中光芒萬丈的天琊忽地轉身,疾如閃電,帶著開山斬海的氣勢向張小凡衝了過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8 17:15
第三百三十章、天雷訣


    燒火棍立刻迎了上去,玄青色的光芒在半空中與那萬丈藍光撞到一起,那陣勢,竟似乎絲毫不懼。

    下一刻,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只見張小凡竟是完全不落下風的樣子!與陸雪琪正面對敵了起來!

    試場之下,原本抱著看熱鬧心態的弟子們也紛紛瞠目結舌,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無他,只不過是這場比試絕對出乎了大多數人的預料!

    一日前,陸雪琪用天琊神劍斬出的那犀利無比的劍光讓大多數人印象深刻,雖然驚鴻一瞥的出劍並未被普通弟子瞧個通透,甚至還有很大一部分人正等待著天琊“第一次”出鞘,可至少對於陸雪琪的實力,他們已經有了最基本的判斷…

    莫說是這呆頭呆腦的傻小子,只怕換上龍首峰的齊昊,也難以和這女子抗衡!

    …退一步看,就算是能和陸雪琪形成暫時的僵持,恐怕也只能依靠田靈兒那般緩和的手段以柔克剛,畢竟在修為不利的情況下,普通人又怎麼會選擇會對方正面相抗?

    可張小凡偏偏就這麼做了!

    一個玉清五重,一個則是深不可測…在這種情況下,張小凡卻偏偏毫無顧忌的選擇了和陸雪琪的天琊神劍硬碰硬的對抗,而且…竟然沒有落入下風!

    是的,至少從場面上來看,張小凡並沒有半點不濟,雖說不上有來有回,但至少守得滴水不漏。

    其實,這也怪不了張小凡。

    修為功法一面,田不易雖然是他的師傅,但真正教他如何對敵的。其實大多是莫千觴這隻“妖孽”——既然已經選定讓張小凡修煉當年蓮生悟出的“不滅體”,自然就不能再讓他練習“邀月憑虛”之類的輕身法訣,換句話說,對於眼前的張小凡而言,不動明王般的剛硬才是他應該堅持的打法。

    所以在水墨伽藍之中,執劍長老從沒有教過他任何閃避對方攻擊的訣竅。他教得,卻都是些如何抵擋對方攻擊的法門…畢竟同時身負大梵般若和太極玄清道的張小凡若是只論根基武骨古往今來也是數一數二,恐怕就算是當年的蓮生本人也比不上,但也正因為如此,才給了他把“不滅體”這項絕學發揮到極致的機會。

    另外,比起陸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劍,噬魂棒本就是毫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的奇物。所以就算是這般正面硬抗也決不會有什麼問題,不至於像之前的那個倒黴鬼一樣。還沒有等到天琊出鞘,自己的法寶卻是先被截斷了。

    正因為如此,兩人的爭鬥幾乎是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陸雪琪劍招精妙,一招一式都盡展大家風範,而張小凡卻也守得厚重,一舉一動,都穩如泰山。眨眼之間。兩人鬥過數十個回合,快攻往來。竟是不分勝負!

    此時,半空之中,藍光閃爍,青光燦爛,在空中飛來縱橫,所到之處。擂台之上原本堅硬之極的巨木都如紙屑一般四散飄飛,聲聲巨響如晴天霹靂,震耳欲聾。圍觀的近千青雲門人無不變色,大試開始以來,沒有一場比試像今天一般。一開始就如此激烈,場面更無今日宏偉,只片刻之間,偌大一個擂台竟被這兩件威力絕倫的法寶給拆了七七八八。

    台下原本圍觀的人們向後退了一段距離,只見張小凡與陸雪琪二人此刻都已飄浮至半空之中,陸雪琪雙手握著法訣,全力操控,姿態嚴肅中透著瀟灑;但反觀張小凡,卻似乎有些古怪,燒火棍威力雖然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大,但他卻並沒有像陸雪琪一般手握法訣,反而是人在半空,手足不動,而那燒火棍竟也隨他心意,疾若閃電,與天琊鬥得不亦樂乎。

    可惜…盡管如此,但張小凡心裏卻是有苦說不出,天琊威力之大,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燒火棍每一次與天琊的撞擊,他全身經絡就劇震一次,若不是他從小在太極玄清道外還暗自修習了天音寺的“大梵般若”功法,經脈強固,同時又有“不滅體”護身,勉強抵住天琊神力,早就吐血敗亡。但看著前方陸雪琪卻絲毫沒有什麼異樣,天琊在她操控之下,藍光越來越盛,威勢越來越大,漸漸把燒火棍青光黑氣給壓了下去。

    這廂裏張小凡叫苦不迭,另一側陸雪琪心裏卻也是吃驚不小,對方其貌不揚的燒火棍法寶竟然有可以與天琊相抗衡的靈力不說,而且還似乎隱隱有一種吸嘬之力,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自己體內靈力精血,若不是根基堅固,只怕首先壓不下體內翻騰的熱血了。

    念及此處,陸雪琪心頭又是一陣氣血翻湧,浮在半空中的身子幾乎差點失去平衡,她心頭驚怒焦急,從交手情況來看,她直覺地發現對手在太極玄清道上修行其實並不甚高,遠遠不如自己,但不知為何他運用著這根古怪法寶威力竟如此之大,連天琊也只能在表面上占了上風。而最可怕還是對方的根基…交戰良久對方體內的真元竟然如同長江大河,源源不絕,雖然太極玄清道的層次不如自己,但要是真的就這麼拖下去,恐怕真的勝負難料!

    陸雪琪銀牙一咬,粉臉生煞,全身衣衫無風自飄,只見天琊在半空中與燒火棍重重一擊之後,張小凡全身大震,燒火棍也慢了片刻。

    趁著此時,天琊霍然飛回,陸雪琪疾探右手,握住天琊。在她玉一般的手掌與天琊相觸的那一刻,刹那間藍光萬道,吞沒了她的身影,天琊劍身一震,發出如龍吟一般的巨響,扶搖上天,陸雪琪竟似與天琊人劍合一,衝天而起,直上青天。

    張小凡此刻心中早已忘了什麼身外之事,只感覺到自己與半空中身前的燒火棍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愈發濃烈,甚至感覺出這燒火棍就像一個活物,此刻正興奮不已,一股莫名的煞氣直衝上腦海——正此時。體內天書又開始自行運轉,將這股普通修士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氣盡數卸去,反為最精純的真元,再次灌入體內各處要穴,好不神奇!

    真氣充盈,張小凡體內的氣勢也一再生疼。最後在半空之中,昂天長嘯。

    聲動四野,天地變色!

    黑色青光,直上天際,狂風大做,雲氣沸騰!

    而原本困於經脈桎梏之中的元氣仿佛也已經積蓄到了一定層次猛然衝破原本看似牢不可破的阻礙,連帶著他一身修為也是節節攀升!

    玉清四重,玉清五重!玉清六重!玉清七重!

    不過眨眼之間,張小凡竟然臨陣突破。而這一破,竟是如有神助,勢不可擋!

    忽地,藍光一閃,一聲尖嘯從遠及近,從悄不可聞迅速增大,直到震耳欲聾,讓人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萬道藍光。此刻竟都合為一體,成一巨大光柱當頭擊下。看這氣勢幾乎欲將青雲山脈斬為兩半。

    張小凡面無懼色,目光炯炯,同樣伸手一探抓住燒火棍,瞬間內漫天青光黑氣如握在他手中一般,直直迎向向下衝來的藍色光柱。

    外圍,年輕的青雲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而老一輩的長老首座之中,也紛紛變了臉色。

    “轟”,如天際驚雷,炸響人世。仿佛整座通天峰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藍光倒折而回,陸雪琪現身天際,緊握天琊,但嘴邊卻緩緩流出了一道鮮血。

    台下,水月大師霍然站起。

    半空之中,張小凡耳邊只剩下了狂風呼嘯的聲音,眼前一片模糊,沸騰的真氣幾乎封閉了他的感官。如果他聽得到外界的呼喊的話,就會聽見在他下方,大竹峰眾人的驚呼之聲。

    蘇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看著半空中那幾乎已成了一個血人的小徒弟,急促而低聲地向田不易道:“不易,小凡這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

    田不易身子抖了一下,死死盯著半空之中,慢慢搖了搖頭。

    也是在此刻,在場之人中,恐怕也只有兩眼發亮的莫千觴能夠明白其中緣由!

    他倒是果真沒有看錯人…小凡這一身修為,簡直如他堅忍不拔的性子一樣。平時的默默哺育,皆是為了這最絢麗的爆發——也許在普通人眼裏,資質駑鈍的他能夠達到玉清五重就已經是不可思議,但對於知曉前因後果的莫千觴來說,玉清五重又算得了什麼?

    身負太極玄清道、大梵般若兩項當時絕學!如今更是得到天書相助!甚至還有他自己在一旁用心教習,玉清五重遠遠不是張小凡的極限!

    之前讓他修習不滅體,也正是看中了這項功法夯實基礎,厚積薄發的特性,如今和陸雪琪一戰,終於刺激了他的潛能,爆發之下才有這般讓人目瞪口呆的結果!

    而另一邊,陸雪琪只覺得渾身劇痛,體內氣血在劇烈震動的經脈中到處衝突,仿佛要破體而出,歡呼著衝向前方那恐怖的青光黑氣之中的猙獰惡魔。

    這已是生死時刻!

    這已是永恒瞬間!

    這美麗女子,在狂風中傲然佇立,任憑風力如刀,竟不肯稍退半分。她昂首,望天。

    風,突然停了,凝固在半空之中。

    天地,突然靜了,停在了這個時刻。

    “轟隆!”低沉的呼嘯仿佛從天邊傳來,回蕩在整個天地之間。

    陸雪琪反手,拔出了“天琊神劍”。

    頓時,漫天的藍光消散了,收縮了,仿佛如巨龍吸水一般都被吸到那如秋水一般的劍刃之上。

    通天峰上,一片寂靜!

    傳說千年的天琊終於出鞘!

    陸雪琪面如寒霜,手握劍訣,竟然在懸空的狀態下腳踏七星方位,淩空連行七步,長劍霍然刺天,玉顏在刹那間再無一絲一毫的血色,口中誦咒:

    “九天玄刹,化為神雷。

    煌煌天威,以劍引之!”

    片刻之間,原本晴朗的青天黑了下來,天際突然出現的烏雲翻湧不止,雷聲隆隆,黑雲邊緣不斷有電光閃動。馳騁天地間,一片肅殺,狂風大做。

    大風撲面而來,張小凡微微張開了口,這個情景,仿佛在久遠之前的記憶中曾經出現過一次。地面之上。上至道玄真人下至各脈首座長老,個個臉上都是驚駭莫名齊齊站了起來,又轉而看向小竹峰的水月大師。

    半晌,田不易澀聲道:“你教出的好徒弟啊!”

    水月大師卻是全然不理眾人,一向淡漠的臉上首次出現了擔憂,望著在天空中的那兩個人。

    “神劍御雷真訣!”道玄真人緩緩收回了目光,心中大為震動,想不到青雲門下,年輕一輩之中。竟有了如此了不起的人才——雖說在之前的比鬥中龍首峰的林驚羽也展現過奇詭手段,甚至隱隱有幾分萬劍一的影子…但那畢竟只是雛形,等到他能使出真正的斬鬼神,恐怕非得花上十幾年苦工,但眼前的陸雪琪卻不同…

    只是,看著那女弟子臉色,雖然勉力施展出這等蓋世奇術,但身子顫抖。面白如紙,只怕也是有些力不從心了。

    天空之中。雷聲愈急,張小凡分明感覺到,自從天琊出鞘的那一刻起,手中燒火棍上頓時騰起了一股充沛無比的力量,就像是這與自己血肉相連的法寶從內心深處深深呐喊一般。

    仿佛是它等待這一刻,已有千年!

    天空更黑。烏雲壓頂,厚厚雲層中緩緩出現了一個巨大漩渦。

    像是幽冥的通道,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見底的巨大漩渦倒掛在天際,如九幽妖魔張開了恐怖大嘴,要吞噬世間一切。狂風凜冽。風卷殘雲。雷聲隆隆,電芒竄動。

    第一次的,一直維持著守勢的張小凡欺身飛進,燒火棍玄青光芒閃動,在漫天黑雲之下顯得引人注目。陸雪琪望著張小凡裹在青光中衝來的身影,玉臉煞白。

    “神劍御雷真訣”是道家仙法中的無上奇術,以凡人之身引發天地至威,可以想見陸雪琪身體此刻所承受的壓力之巨。“天琊”乃不世出的神兵,本來正是用來施展“神劍御雷真訣”的好兵刃,但與之相比,陸雪琪本人的道法修行卻是不足。

    此刻,她只覺得天際烏雲之中,無限的巨力如洶湧澎湃的怒濤般向她身體裏湧來,全身上下外人看似沒有什麼變化,但體內血氣翻騰,幾乎都要被這股大力漲破一般。若不是她獨樹一幟,走了劍修的路子,天琊不斷吸走了這彙聚而來的洶湧巨力,陸雪琪只怕早就支撐不住了。

    風聲呼嘯,雷電轟鳴,她淩空而立,恍惚中幾乎以為自己像是風中無力的小草,下一刻,她想起了師父水月傳她這奇術時的話:“雪琪,你資質之佳,是我生平僅見,但這真訣威力太大,故反噬之威更是沛不可當。你修道之日尚淺,雖能勉強掌握,但千萬不可隨意施法,免遭滅頂之災。”

    “轟!”

    一聲炸雷,幾乎就是從通天峰當頭天空炸響,每個人都隱約感覺到腳下土地輕輕晃動了一下,仿佛上古雷神被人驚擾了沉眠,狂怒嘶吼!

    一時間人人變色!

    張小凡此刻距離陸雪琪只有兩丈,看了這威勢,任誰都知道一旦陸雪琪施法完成,只怕他便要灰飛湮滅。只是他突然全身一緊,身子竟如撞到一面軟牆一般停了下來,前進不得。

    張小凡面色不改,卻也似乎對眼前的情況無能為力。“神劍御雷真訣”是青雲門鎮山奇術之一,何等神妙,在施法時通過神兵自然而然在施法者身邊布下一層無形護罩,竟不得進。

    燒火棍光芒更盛,卻再也無法前進一步。或許在靈力威勢上,張小凡的燒火棍並不遜於天琊,但在功體上卻相差太遠,雖然他已經突破到玉清七重,但憑此靈力催發燒火棍威力,決然比不上陸雪琪玉清頂峰的威能。

    但就在這絕望一刻,眼看天空中那巨大漩渦旋轉更急,雷電大做,天琊神劍光芒越來越亮,這絕世仙法就要施展完成的時刻,陸雪琪卻忽然身子一震,原本雪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幾乎在身前成了一道血霧。

    天琊神劍登時光亮搖晃,似有不穩,陸雪琪銀牙緊咬。閉上眼睛,將全部心力靈性全部集中到天琊之上,片刻之後,天琊光亮穩定了下來,反而更勝從前,燦爛奪目。不可逼視。

    烏雲中一聲巨響,那巨大漩渦最深處仿佛出現了一道亮光,那是無數閃電正彙集成一,隱隱正對著陸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劍。

    只是,陸雪琪心裏卻是一陣絕望,風聲中,果然傳來了一陣尖銳呼嘯。她全力護衛天琊,卻再也無力顧及身畔護罩,張小凡大喜之下。與那燒火棍化做一道玄青光柱,劃過天際,衝向這在風中搖擺的美麗女子。

    就這樣了麼?

    一切都到這裏為止了麼?

    她心頭忽然平靜了下來,在那一個瞬間心頭這麼淡淡地想著。

    這個瞬間,短短的瞬間,天地是安靜的,凝固的,所有的東西都定在那裏。只有她立在風中,衣衫飄飄。黑髮拂動,睜開了閉上的眼,望向前方那道疾馳而來的青光。

    那一刻仿佛永恒!

    張小凡望見了她,和她的眼神!

    她在風中雨中獨自佇立,面對天地巨威卻如此安祥,只是她臉色微微蒼白。眼中竟有一分哀傷,還有一絲驚惶。

    風雨呼嘯,淒涼天地,這美麗女子,與他靜靜相望。

    那隱藏著哀歎和死寂的眼神簡直如同那個夜晚。那個草廟村的孩童一樣。

    沉默,絕望!

    難道她也品嚐過那孤身一人,立於天地之間的悲愴嗎?

    難道她也曾經無力,曾經慟哭過嗎?

    不…重要的是,她本是個毫無過錯的女子,張小凡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她慘死當場?

    眨眼,卻同樣是萬年!那無言的視線仿佛已經凝固。

    燒火棍溶入到天琊神劍光芒之中,所有人都再也看不清他們二人身影,也看不到燒火棍的光芒忽然黯淡了下來。此刻,天際巨響,一道無比巨大的電柱從天而降,落到天琊之上。

    整個天地,滿天神佛,仿佛在同一時刻,一同吟唱。

    巨大的光柱從天琊上折射而出,帶了毀天滅地的氣勢,衝向了張小凡,生死關頭,燒火棍騰空而起,擋在了主人的身前。

    下一刻,張小凡被光芒吞沒了。

    許久!許久!許久!

    此時此刻,田不易緊緊握住了自己的雙手,蘇茹擔憂的看著那片雷雲,而田靈兒與諸位師兄弟也急紅了眼睛…甚至就連一直站在很遠處的某人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莫千觴當然能夠在此之前阻止那驚人的落雷,可是他沒有…因為這不滅體壓抑過後,此刻猛然爆發之下,若沒有這天外雷霆相助又如何能大成?

    就好像是當日以一己之力擋住天下英豪的蓮生…若沒有那如同洪流般的法寶轟擊,羅漢如何塑成金身,寶像如何亙古不滅!?

    所幸,這焦急的等待並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天空烏雲散去,光芒消失。

    人們怔怔地看著天空,看著那一個少年,緊緊握著一根黑色的燒火棍,如一顆受盡折磨遍體傷痕的石頭一般,直直掉了下來。

    他沒有掉到地上,一道飄渺蒼白的身影逆空而上,幾乎是突然出現在張小凡的下方,將他接在了懷裏,接著又將一股真力度入這小鬼的體內,替他打理好那些略受震動的經絡…當然,他也揚一揚袖袍,以一道無形之氣,托起了另一邊同樣受創不輕的陸雪琪。

    這小姑娘原本也沒有做錯什麼,此間之事怪不了任何人,更不必怪罪任何人。小凡不過是表面上看起了嚇人了些,其實並無大礙,到他度完一口真元之後,甚至已經悠悠轉醒。

    所以,莫千觴同樣對她點頭微笑了一下,然後便縱身帶著張小凡回到了大竹峰眾人這邊。

    這時,臉色蒼白的陸雪琪也落了下來,立刻被狂喜的小竹峰眾人包圍,在師姐妹們簇擁下,她卻一言不發地抬起頭,盯著那個已經被大竹峰弟子團團圍住的瘦弱身影,怔怔不語。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8 17:22
第三百三十一章、作保


    張小凡緩緩睜開了眼睛。

    昨天的比試終究還是以他的落敗為結束…就算他已經拚盡全力依然無法一戰勝之——當然,小凡下意識的“忘記了”自己竟然在最後選擇幫對方擋災的動作,在他看來,那或許是正常人理所應當的反應吧…

    萬幸,他的傷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嚴重,反倒是因為被壓抑已久的修為在一瞬間被釋放,讓他竟然有了些浴火重生的錯覺,只是作為師父的田不易還是強令他吃下了一刻大黃丹,然後回房休息了一段時間,如今,他整個人都好像有用不完的力量。

    柔和的光線映入了他的眼簾,熟悉的居所的味道,飄浮在這個房間。

    這裏,似乎沒有人在。

    他緩緩坐起,剛想抬手擦去額頭上的一點汗水,昨日比試之後,他連好好洗漱的機會都沒有,如今既然已經完全康復,自然是該活動活動,洗漱一下了。

    這時該是午後,房門虛掩著,兩扇窗子支起,隱約可以看見庭院中依舊青翠的青草修竹。一向跟著他的小灰和一向跟著小灰的大黃都不見了,會不會是又找到肉骨頭了呢?

    他笑了一下,對著這個空蕩蕩的屋子,自己對自己笑了一下,然後便如往常一般自己尋摸了臉盆打水去了。這些事在大竹峰從來都是他自己做的,也還算是習慣,從這方面來看小凡的確是沒有身為高手的自覺…

    雖然這次比試他“輸”給了陸雪琪,但玉清七重的超強實力,還是足夠讓他傲視群雄,在偌大的青雲門內占有一席之地!

    起碼對於所有參加過這次七脈會武的弟子而言,只要提起大竹峰。恐怕就不會忘記張小凡這個天賦異稟的弟子。就算他在四強戰中敗下陣來,恐怕也不會有任何人敢小看他。

    只不過…問題其實不在這裏。

    一番苦戰,張小凡雖然並沒有受什麼大傷,但一身汙垢卻是難免,正此時房裏無人,他好不容易打了一盆清水回來。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寬衣解帶,好好拾掇自己一番。可就在此刻,房門卻突然被推開了…

    “吱呀”,門推開了,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走了進來——她原本清麗可人的面頰不知何時已經沾上了幾縷塵煙,變成黑乎乎的一隻“小花貓”…被她捧在手心的,則是一碗明顯還不到火候的雞湯。

    對於張小凡這般專職的“廚子”來說,幾乎只憑顏色和氣味就能斷定那淡黃色的液體並不如何可口,但此時此刻。看著田靈兒小心翼翼端著那碗雞湯時的模樣,他卻突然覺得有什麼梗在了他的心頭,進而化作一股熱流直衝腦門兒,久久不曾散去…

    他的眼眶濕潤了。

    就像是流影剛剛回轉大竹峰時那樣,這種幸福與喜悅,對於從小就遭逢了大不幸的小凡而言,是這樣的珍貴,這樣的難得。

    “師…師姐…”

    他開口。隱約還帶著一點兒哭腔。

    而聽見他說話的田靈兒也終於抬起頭來,似乎是沒有料到張小凡會這麼快醒轉似的。吃了一驚,好懸沒有把手中的雞湯打翻。

    “呀,師弟,你醒了!”

    田靈兒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裏閃爍著欣喜的光芒,不過很快,就又變得尷尬起來。至於理由也很簡單。為了擦拭身子,張小凡此刻可是赤著身子,只穿了一條布褲…雖然兩人的年紀還不算大,但也早已過了什麼都不懂的年紀,此情此情。又讓田靈兒如何不臉紅呢?

    別說是他,就算是張小凡在回過神來之後也是立刻手忙腳亂的扯出了自己剛剛換下的衣服,匆忙套在了身上,同樣鬧了張大紅臉…

    “師弟…你,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來!”

    語罷,田靈兒便逃也似的衝了出去,連手中的雞湯都忘記要放下…

    只不過,張小凡也正是不知如何處事的時候,所以也沒有說什麼…

    方此刻,被田靈兒剛剛關上的門再次推開。

    端莊美麗的蘇茹走了進來,張小凡身子一動,叫了一聲“師娘”,還沒起身,便更加匆匆忙忙的穿好了衣服。

    蘇茹快步走到床邊坐下,柔聲道:“你別動,小凡。”

    張小凡待羞赧稍退,才向蘇茹道:“弟子不知道師娘你來......”

    蘇茹嗔了他一眼,道:“你可是為你師父掙了口氣!別說了,坐好吧。”

    張小凡訕笑一下,蘇茹替他查看了一番,點了點頭,道:“你外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體內經絡損傷太重,不安心靜養是不成的。”

    張小凡急忙道是,可想想又有些尷尬:“師娘,徒兒給師父師娘丟臉了,沒能取勝,真是對......”

    蘇茹截道:“我說了,你給你師父大大長臉了才對,近三百年來除了當初你師父自己參加的七脈會武,大竹峰一脈再沒有比你更出色的弟子了。”

    張小凡臉上一紅,低頭道:“那、那都是弟子運氣好。”

    蘇茹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張小凡隨即想起,道:“比試結束了吧,最後是誰奪魁,是那位陸師姐嗎?”

    蘇茹微微搖頭,道:“不是,是龍首峰的齊昊。”

    張小凡一愣,隨即點了點頭,低聲道:“原來是齊師兄,他真是厲害,連擁有天琊的陸師姐也敗在了他手下。”

    蘇茹聽他這麼一說,仿佛也觸動了什麼心思,低低地歎了口氣,岔開話題道:“你這一次受傷不重,你師父又給了你兩顆大黃丹救治,理應無礙…聽他說了,以天琊神劍運用神劍御雷真訣,雖然陸雪琪修行不夠,但若不是你那燒、燒......你那法寶替你擋了一下,隻怕到時候就危險了。”

    張小凡聽了她的話,忽然想起。向四下一看,卻是找不到那根黑色難看的燒火棍。

    蘇茹看著他的樣子,淡淡道:“你那件法寶被你師父拿去了。”

    張小凡怔了一下,低聲道:“是。”隨即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道:“師父他老人家......”

    蘇茹道:“你睡下了之後,通天峰的掌門師兄傳信過來。讓你師父去一趟,此刻應該在通天峰吧。”

    張小凡慢慢點了點頭,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自己也覺得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但這兩年來那根燒火棍第一次離開自己,卻總有些隱約失落的感覺。

    蘇茹看了他一眼,眼中仿佛也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但還是道:“你剛剛才醒,不要太累了。要多多休息。我吩咐過了,讓他們不要過來打擾你,三餐讓必書送來就是了。”

    張小凡道:“多謝師娘了。”

    蘇茹點頭道:“那你休息吧,回頭我讓必書把飯菜送來。”說著回過身子,向外走去,就在她正要走出房門時,忽然聽到身後張小凡叫了一聲:

    “師娘。”

    蘇茹轉身,道:“什麼?”

    張小凡看著她。似乎遲疑了一下,才道:“師娘。我想問一下,你知道龍首峰的林驚羽這次比試結果如何了,當時我在通天峰上,實在無暇去找他問了清楚。”

    蘇茹又看了看他,道:“他進了前八,但敗在了同門師兄齊昊手下。”

    張小凡怔了一下。道:“原來他也......謝謝師娘。”

    蘇茹微微搖頭,道:“你休息吧。”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張小凡緩緩躺了下來,望著房間的天花板,默然不語。

    青雲山通天峰上,玉清殿內。

    道玄真人居中坐著。其餘六脈首座也赫然在座,此外,大殿之上卻還站著一位白衣劍者。

    眾人皆默然不語,道玄真人低眉垂目,看著手中把玩著的一根黑色的燒火棍。

    “田師弟,”道玄真人打破了沉默,道:“你怎麼看?”

    田不易沉默片刻,道:“張小凡上山之始,並無此物,多半是這些年中機緣巧合,在哪裏偶然得到這等寶物。”說罷,他隱晦的看了莫千觴一眼…今日小凡與陸雪琪爭鬥,雖說他自己的修為身後立下大功,但這件法寶卻也是功不可沒,能和天琊神劍抗衡的神兵利器原本就不多,這寶貝倒著實少見。自己那弟子不過是個普通人,這東西怎麼看都和執劍長老脫不了干係…

    蒼松道人在一旁冷冷道:“此棍可與天琊相抗,已是神兵之屬,但遍觀天下,從未聽說有這等寶物。”

    田不易向來與蒼松不對付,此刻更是無法把莫千觴的事情拿到明面上來說,當即臉色一沉,冷然道:“神州浩土,何等廣大,不知道還有多少不世出的奇珍異寶,你我充其量也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蒼松道人臉上怒色一閃,還未發作,卻聽小竹峰的水月大師冷冰冰地道:“我們自然是井底之蛙,但這黑棍施法時清氣翻湧,隱隱夾帶一股陰冷之氣,倒不知道為何田師兄卻看不出來?”

    田不易哼了一聲,道:“發些冷氣便是妖氣了麼?有些紅絲便是邪物了麼?若如此,我回去把臉塗黑了,諸位是不是也把我當做魔教妖人給斬了?”

    道玄真人眉頭一皺,道:“田師弟,你不要這麼說話,怎麼好端端的說自己是魔教妖人!”

    田不易冷哼一聲,甩過頭去,不再說話。可心裏卻是老大的不樂意…道玄可不是真的把一個活生生的妖孽丟在了他大竹峰!?這讓田不易如何不氣。

    道玄真人歎了口氣,也知道此事不能逼得太過,他同樣瞥了莫千觴一眼,然後把手中那燒火棍放到手邊茶几上,道:“今日請諸位前來,便是商議一下,一來此次七脈會武之中,大竹峰弟子張小凡手中多了這一件古怪法寶,來歷不明而威力絕大,二來當初我等商議派前四位弟子去空桑山萬蝠古窟查探,另三位大家都沒意見了,唯有這張小凡......”

    田不易越聽越怒,本來他對張小凡比試之時修行忽然突飛猛進也有些疑惑。對這燒火棍亦有疑心,但在這玉清殿上,別人不說,偏偏對自己門下弟子諸般挑剔,他如何不怒,當下沉著臉。刷地起身,大聲道:“掌門師兄,你欲待如何?”

    道玄真人沒想到田不易竟有這麼大的反應,吃了一驚,眾人紛紛側目,坐他田不易身旁,一向與他關係還算不錯的風回峰首座曾叔常拉了拉田不易的袖子,道:“不易,掌門師兄也沒說什麼。你先坐下。”

    道玄真人臉色微沉,道:“田師弟,此間事的確有些古怪,我為一門之長,自會秉公處理,你放心好了。”

    田不易臉上怒色依然,但看著道玄真人臉色以及身旁曾叔常勸了兩句,終究還是坐了下來。但目光卻絲毫不疑的望向了莫千觴的方向!

    他向來是知道這妖孽不知為何對小凡極好。大竹峰不養閑人,既然事情和他有關。難道此時還想置身事外嗎?

    恰此時,道玄真人緩緩道:“諸位,此棍剛才大家也都看過了,外表平平無奇,內裏卻隱有煞氣。但最緊要的是,以我等修行。都不能掌控此物,反而是那一個頂多只有玉清境第四層境界小弟子可以驅用,這是何理?”

    眾人包括田不易都是默然,他們都是一等一的修真高人,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沒有人願意說出口來。

    最後還是道玄真人道:“以我看來,這黑棍多半是經大能造化之物,要不…就是‘血煉’!”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在座各位首座還是微微變了臉色,所謂血煉之物,便是以人本身精血化入煉造寶物之中,這等奇術,方法詭異艱險不說,法寶材質更是苛刻無比,萬中無一,而且煉造過程凶險之極,一個不小心便為法寶凶煞血厲之氣反噬,死狀苦不堪言。當然,若能成功,則此法寶必定是威力絕倫,而且更有一個好處,便是寶物與主人血氣相連,除非有煉造人血脈,旁人皆不能用之,但也因為是以鮮血為引,往往便有了凶煞之氣。

    傳說中這血煉之法,傳於上古魔神,自古以來在魔教妖人中代代相傳,卻並未聽說有什麼出名的血煉法寶,多半是這法子太過凶險,連魔教中人也不敢輕易嘗試。

    只是,如今竟在青雲門一個少年弟子身上,出現了這等法寶。

    道玄真人望向田不易,田不易臉色鐵青,緩緩站起身來,道:“師兄,你說的或許有理,但我還是要說,張小凡不過十六,如何懂得這血煉之術?而且他自上山以來,五年中從未下山,來時更是身無長物,又去哪裏找這舉世難尋的法寶材質?”

    蒼松道人忽地冷冷道:“或許他是魔教中人處心積慮安插進我青雲門下,也不足為奇!”

    田不易大怒,道:“若他真有如此心機,又怎會在七脈會武大試中,在近千人眼皮底下驅用此物?再有,若他真是魔教奸細,嘿嘿,蒼松師兄,你門下那個林驚羽怕也不乾淨吧!”

    蒼松道人似被刺到痛處,起身怒道:“你說什麼,驚羽怎麼能和你那笨徒弟相提並論?”

    田不易臉色更黑,哼了一聲,斜眼看去,道:“是啊,我那徒弟是笨,但聽說還進了前四,倒不知道蒼松師兄門下那叫林驚羽的奇才此次名次又是多少?”

    蒼松怒道:“他是運氣不佳,遇到了他師兄齊昊,若非如此,又怎會進不了前四!”說到這裏,他冷笑一聲,道:“反正他是沒有某人運氣那麼好,一路之上,都靠著別人棄權輪空才得以晉級,居然還敢大言不慚!”

    田不易大聲道:“難道他與陸雪琪那一場也是運氣?”

    蒼松道人接道:“不錯,就是因為不是運氣,所以他就敗了,而且敗得那麼慘,幾乎連命都沒了!”

    田不易越發憤怒,他口舌一向不甚靈活,說不過蒼鬆,但心中怒氣更大,臉色漲得通紅,怒道:“你要怎樣,是否也想看看我是不是浪得虛名?”

    蒼松道人竟是絲毫無意退讓,當即站起,傲然道:“那我就領教一下田師兄你的赤芒仙劍!”

    田不易更不說話,踏上一步,右手已握住了劍訣。大殿之上,空氣忽然像是凝固了一般。

    “放肆!”一聲大響,卻是道玄真人一掌拍在手邊茶几之上,滿臉怒容,站了起來,“你們兩個可是當我這個掌門的死了不成!”

    道玄登上掌門寶座已近三百年。德高望重,平日裏雖然和藹,但這一下發怒,田不易與蒼松道人都是吃驚非小,心中震蕩,隨即退了下去,低聲道:“是,掌門師兄息怒。”

    道玄真人看了看這些首座,臉上怒容過了半晌方才緩緩退去。沉吟了一下,道:“田師弟。”

    田不易走出一步,道:“掌門師兄。”

    道玄真人看著他,道:“無論如何,這黑棍來歷古怪,若真是魔教之物,那張小凡與魔教有何牽連,我們便不能容他。你可知道?”

    田不易微微低頭,默然許久。才道:“是。”

    道玄真人又道:“田師弟,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滋事體大,我們不可不慎重行事。你今日且先回去,待那張小凡病勢稍好,你便仔細盤問。再帶到此處,我等再行商議,如何?”

    田不易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忽然間重重頓了頓腳,點了點頭。連話也不說一句,轉身便走了出去。

    門外一聲呼嘯,多半是御劍去了。

    大殿之上,曾叔常向道玄真人道:“掌門師兄,田不易師兄的大竹峰一脈難得出現一個人才,卻出了這等事,他自然心裏不甚痛快,你莫要放在心上。”

    道玄真人歎了口氣,搖頭道:“我自然不會在意,田師弟為人我是知道的,也是信得過的。”

    然而就在諸位首座幾乎已經將此事決定下來之時,另一個一直沉默的聲音卻突然插入其中將沉默打破。

    “道玄真人”

    一步踏出,那清幽的步伐仿佛汩汩泠泉,卻又落地無聲。而那青年人的聲音更好像沉浮在天邊,卻又從諸位大能耳邊輕輕掠過…

    眼前,乍起一片迷茫,等到諸位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一身白衣的男子卻已經站在道玄的身邊,而他的手中,正握著那根黑黢黢的棒子。

    深不可測!

    這是眾人,此刻唯一的心聲!

    那讓人完全不可捉摸的身姿依然超越了所有人對於這位新任執劍長老的估計…怪不得道玄師兄連這麼重要的會議都將他列席其中!

    此刻,莫千觴卻是繼續開口

    “若是我為這弟子作保,如何?”

    為,他,作,保!

    這四個字原本絕不該由莫千觴說出口!

    不管是對於他這個執劍長老的身份而言,又或是對流影這個身份而言,這個時候站出來不僅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更容易帶向極端!

    但,他已經沒得選擇了…

    天魔幻音的事情已經讓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他不能再像之前一樣,靜候其變,只在必要的時候出手相助了…畢竟,事已至此,已經不再是圍繞張小凡和草廟村血案的問題,甚至很有可能牽扯出千年之前的一段秘辛…和一場天大的劫難!

    所以他不得不直接插手此事了!

    初聞此言,道玄面色微變,虎視眈眈的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莫千觴…他同樣不是愚笨之人,不明白莫千觴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牽扯進來——於他而言,有關於妖狐和這根古怪法寶之間的可能性,他早已經有所猜測,只是還不能確定,可如今莫千觴此舉,卻分明是將他逼上了選擇的絕路!

    ——是相信這妖孽,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

    道玄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掙扎,而在這個過程中,莫千觴也沒有任何一點兒退怯的意思,就這麼直挺挺的站在青雲掌門身前。

    良久,無言。

    直等到其餘幾脈首座都不禁緊張起來的時候,道玄握緊的拳頭才終於鬆開…

    “好,今日你便將這東西拿去,可是日後,萬不要讓我後悔今天的決定!”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8 17:35
第三百三十二章、博弈


    在天主的背後,在王座的背後,一隻修長的手臂輕輕點在了最致命的後心…一道鋒利而又精準的掌氣無聲無息地洞穿了他的身體,終結了天主波瀾壯闊的一生。

    接著,有低低地啜泣聲傳來。

    那悲戚而絕望的聲音來自那索命一指的主人,來自…一直站在他身後的老狐狸。

    突來的變故讓人一時摸不著頭腦,連從頭到尾都覺得自己已經掌控住一切的靈弭下意識的慌亂起來。右手一鬆,死不瞑目的兩顆獸首就這般無聲滑落…悲哀而痛苦的雙眼幾經滾動,最後只能在泥沙中淡漠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注視著遠處直入天際的石柱。

    “你做什麼?”

    靈弭迫不及待地向老狐狸和老天主的方向掠去,但面色木然的前者卻還是快他一步,化作一縷煙雲飄向了不遠處亙古屹立的巨大神跡。

    老狐狸的嘴角已經溢出鮮血,但此時此刻,再也顧不得許多的他化盡一身元功,凝於駢指,然後奮力點在了那通天石柱之上!

    轟…

    隱隱雷聲響起…那兩根石柱之中竟然傳來一陣陣不甘的咆哮,就好像是什麼未馴化的野獸正要醒來!它們瘋狂的衝擊著千萬年來從未鬆脫的封印,只待探出一隻爪子,就能將整個世界粉碎!

    而同時,老狐狸的面容也更加憔悴起來,面若金紙的他卻是豁出性命,半步都不曾退卻——今日,不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封天石刻中的怪物現世,就算是賠上整個眾妙天也在所不惜!

    一念及此,老狐狸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用另一隻手將懷中的一塊玉玨拋向了天空,然後方圓百里,屬於眾妙天的地界之內,天色就突然陰沉了下來…

    —————————————————————————————————————

    七脈會武的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

    回到大竹峰之後,莫千觴也將噬魂棍交予了田不易,讓他轉交給小凡…田不易先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不過最終這個胖道人卻是沒有多說。

    幾日後,參加會武的弟子大都休整完畢,長門通天峰再次下令,請前四強的人選去通天峰一會,而這一次,莫千觴卻並沒有往通天峰同行,而是該換門路。直接下山去了…

    一入河陽城,“莫千觴”自然就消失無蹤,漫步街頭的只有白髮的流影。

    而在跟在他身邊的,自然就是小白了。

    “藏鋒齋最近可好?”

    “一切如常…只是”

    小白挽著流影的手臂,略微一頓

    “只是上次提起的小六和小三的事情,六兒似乎不太高興…”

    “奧?”

    按理說,如今的流影應該無暇理會這些事情才是,只不過。兩個年輕人的事情畢竟是他有意促成,更是希望藉此改善自己和玉嬌兒子的關係。沒想到如今似乎卻起了反效果?

    “怎麼,六兒難道不喜歡小三嗎?”

    小白搖了搖頭,然後無奈地歎了口氣

    “六兒自然是喜歡小三的,這兩個孩子都是我看著長大,這些事瞞不了我…”

    小白的話未說完,流影卻已經明了其中的含義…是啊。六兒並非是不喜歡小三,只是因為自己插手了這件事情,所以才如此抵抗。

    一念及此,連流影也只能無奈苦笑…於他而言,小白和六兒算得上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了。他不願意始終和小六之間存在如此隔閡,但反過來想想,自己每一次釋放的善意似乎又將自己這個侄子推得更遠…

    似乎是感受到了流影的無奈,小白溫柔的拂過流影的手背,也讓他稍稍寬慰了一些。

    罷了,這些事情先放在一邊。

    “上次,關於眾妙天和蒼松之間的事情你查的怎樣了?”

    “…”

    小白搖了搖頭

    “毫無頭緒,按理說當日祭劍滅魔之後,封天石刻已損,不該再有問題,如今千年過去,也是連對方一丁點兒的蹤跡都尋覓不到。”

    聞言,流影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當日七脈會武之時,蒼松的天魔幻音卻不可能是意外獲得——這門術法本就是狐族秘藏,就算是眾妙天崩毀之前,也很少有人習練,更不可能外傳,至於封天石刻之事後,眾妙天早已崩毀,也就不可能再找到這秘訣的法門…

    所以流影斷定,蒼松手中的天魔幻影必定與當年之戰有關,只是畢竟歲月相隔久遠,難以按圖索驥也是意料之中。

    正當流影思索著下一步對策之時,卻是突然感受到兩股相當強勢的氣息正在向自己靠近…雖然對方有意隱藏,不過在他面前,這般手段卻是還不夠看。

    抬頭,入目處,卻是兩位氣度不凡的文士,正步步踏近。

    流影一愣,隨即微笑止步。

    “相請不如偶遇。”

    當先那個中年人首先拱手作揖,見禮之舉卻是絲毫沒有顧忌自己萬萬人之上的尊貴身份。而受禮的流影,卻同樣是甘之若飴,未覺絲毫不妥。

    “在下萬人往,今日有幸得見二位,可否留步一敘?”

    流影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然後伸臂一揚。

    “請。”

    既然從正道這邊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他自然是不介意從魔教入手,而憑借天書奧妙,以及鬼王雄才日漸強盛的鬼王宗,自然是個不錯的選擇。

    —————————————————————————————————————

    另一面,受到掌門召見,張小凡等四人也是從各自山頭出發,盡速趕往通天峰聽命。

    齊昊與曾書書看到張小凡在此,或多或少都是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只有陸雪琪依然一臉漠然。但眼光仍是向他瞄了一眼,比起會武之前的冷冰,她的眼眸深處仿佛也有不知名的情緒閃過,但轉眼就消散不見。

    道玄真人看著堂下四人,微笑道:“今日讓你們四人前來,是有一事。要讓你們下山去歷練一番。”

    齊昊等人一起動容。

    道玄真人便把前日空桑山“萬蝠古窟”一事說了一遍,又道:“此事關係重大,你們四人乃是我門下精英,所以才會派遣你們去查探一番。但魔教妖人奸險毒辣,你們都要小心從事。”

    四人齊聲道:“是。”

    道玄真人點了點頭,道:“此外,除了我青雲門外,焚香谷與天音寺都有派出出色弟子前往一同追查,你們在人前不可失禮。但也不可折了我青雲門的氣勢。此外,而且長門的蕭逸才蕭師兄也早已過去空桑山追查此事,你們若找到他,凡事便多多商量。”

    四人對望一眼,又是齊聲答應。

    道玄真人細細看了這四個年輕一代的弟子一眼,最後目光落到齊昊身上,招手道:“齊昊,你過來。”

    齊昊怔了一下。走上前去,道玄真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轉頭對蒼松道人笑道:“師弟,你們龍首峰後繼有人啊!”

    蒼松道人的臉色從剛才開始就不大好看,此時終於露出了些笑容,笑道:“師兄笑話了。”

    道玄真人微笑著從懷中拿出一物,遞給齊昊,道:“收下罷。”

    齊昊接過一看。卻是一面小鏡,形狀古拙,青銅鏤邊,上刻龍,下刻虎。鏡上刻著八卦方位,中間鏡片處卻非一般銅鏡,黃濛濛的看不清楚。

    齊昊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蒼松真人已然喜形於色,喝道:“傻小子,還怔著做什麼,快跪下謝恩。”

    齊昊立刻醒悟,知道手中這不起眼的東西多半便是法寶“六合鏡”,連忙跪下,道:“多謝掌門師伯。”

    道玄真人微笑著道:“不必了不必了,起來吧。”說著向其他人道:“你們先出去吧。”

    眾人知道他要傳授齊昊六合鏡的秘訣,便一起退了出來。

    走到殿外,張小凡首先和田不易走到一邊,田不易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現在身負重任,就不要再回大竹峰,等一下便與他們三人一起下山吧,大竹峰那裏我替你說一下。”

    張小凡吃了一驚,隨即低下了頭,低聲道:“是,師父。”

    田不易道:“你養傷的這段時間裏,我聽說你師娘傳了你些御劍法門和道法秘訣,你可都記下了?”

    張小凡點頭道:“是,弟子都記下了。”

    田不易轉過了身子,緩緩道:“那就好,雖然你資質不差,但始終要銘記是我大竹峰門下,出去了不要給我丟臉。”

    張小凡立刻道:“是,師父,弟子絕不會丟你老人家的臉。”

    田不易哼了一聲,他背著身子,張小凡也看不到他的臉,不知他是什麼表情,但聽他聲音,倒也沒有什麼怒氣。半晌,田不易仿佛歎了口氣,轉頭看了看張小凡,也不多說什麼,擺了擺手,算是打過了招呼,便祭起仙劍破空去了。

    張小凡怔怔地看著師父身影化做一道赤芒,消失在天際,直到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來,卻正是笑嘻嘻的曾書書,再看看周圍,其他各脈的首座都已走了,只剩下了他們兩人還有站在遠處獨立的陸雪琪。

    曾書書笑嗬嗬地道:“算你命大,我還擔心你這次過不了關呢!”

    張小凡與他在一起,登時便感覺輕鬆多了,聞言笑道:“是啊,我也嚇了半死。”

    曾書書拍拍他的肩膀,向他前後看了看,低聲道:“怎麼沒把小灰帶來?”

    張小凡苦著臉道:“我一早被師父帶來,沒想到會立刻下山,什麼都沒帶呢,哪裏想得到小灰?”

    曾書書笑道:“沒事,衣服我可以借你,要不等我們到山下河陽城裏去買也可以。”說著他向張小凡眨了眨眼,悄聲道:“嗬嗬,反正我們這次可賺到了。”

    張小凡不解其意,道:“什麼?”

    曾書書眉毛聳動,往身後一瞄。嘿嘿偷笑道:“有美女同行啊!”

    張小凡又好氣又好笑,但還是向陸雪琪那裏看了一眼,與此同時,仿佛陸雪琪也有感應似的,向這裏看了一眼,二人目光遠遠相望。張小凡只覺得她目光如霜,嚇了一跳,連忙移開了視線。

    二人說笑了一會,曾書書正對著他偷聲說著以後與陸雪琪上路如何如何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張小凡原本微笑的臉上忽然僵硬了起來,目光也變得直了,盯著他的身後。

    曾書書微覺疑惑,轉頭看去,卻見在長長台階之下。一個男人歪歪扭扭走了上來,四十多歲,身上衣服還算乾淨,但一臉茫然,目光呆滯,口中胡亂地說些前言不接後語的話:

    “下雨了,天黑了......臭......娘親啊......神仙,神仙。嘿嘿,神仙啊......”

    在曾書書和遠處看過來的陸雪琪的注視下。張小凡走了過去,走得很慢很慢,仿佛過了許久,他才走到那個男子身邊。

    就像,走到了往事身邊!

    “王二叔,你還好嗎?”他拚命壓抑著激動心情。低低地道。

    那男人眼中卻似乎完全沒有張小凡的存在,口中依然念念有詞,甩開張小凡走了過去,不久,消失在大殿後邊。

    “他是誰啊?”曾書書走到他的身邊。問道。

    張小凡看著王二叔身影消失的地方,淒然道:“一個瘋子!”

    曾書書看他臉色,知趣地沒有再問下去。過了一會,滿臉喜色的齊昊從大殿中走了出來,向著他們三人打了個招呼。

    張小凡心不在焉地與曾書書一起走了過去,幾人商議之下(張小凡怔怔出神,一言不發),決定先下山到河陽城裏。

    曾書書笑著對齊昊道:“齊師兄,掌門師伯傳給你的六合鏡可厲害麼?”

    齊昊笑道:“六合鏡乃我青雲門至寶,自然厲害,怕只怕我修行不夠啊!嗬嗬,好了,此處乃是山頂,除了七脈首座外其餘弟子不能御劍,我們下去雲海,從那裏再御劍飛到河陽城吧。”

    陸雪琪面無表情,張小凡茫然點頭,只有曾書書笑容滿面,看來下山對他這一個好玩的人來說,可算是一件喜事。

    從青雲門到河陽城,這一路之上,青雲門最“出色”的四位弟子御劍而來,別人都是輕鬆自如,小凡雖然還不熟練,倒也不至於丟醜。

    他養傷這段時間,蘇茹似乎早就看出他御劍的法門還不純熟,就傳了他些青雲門道法秘訣,順道把如何驅用法寶御空而行的方法也傳了給他。其實說也簡單,只要道行夠深,法寶不是太次,以青雲道法輔以念力驅動法寶即可。幸而張小凡根基深厚,法寶更是不差,雖然天生有些畏高很是古怪,但對新學的青雲門道法也不算陌生,這一用起來卻是還算順手。

    看著其他人祭起仙劍,齊昊是白色的“寒冰”仙劍,陸雪琪是藍色“天琊”仙劍,曾書書則是一柄微帶紫氣的仙劍----“軒轅”。張小凡心中緊張,強撐著祭起“燒火棍”,運轉青雲道訣,但在感覺上卻似乎差了一些,沒有七脈會武那日得心應手的感覺。

    穿雲越山,這一段本是半日的路程,四人卻直到太陽下山了才到達河陽城。張小凡與另外三人為了避嫌,在河陽城外一個僻靜處落到地上時,全身上下都已濕透,面色蒼白,看這情形似乎比當日比試時還要辛苦。

    這一路在天上,他幾次掌握不住燒火棍,若不是齊昊等人在他身邊看出不對,不敢離他太遠,及時加以援手,只怕他這新近的青雲門“出色弟子”不免從高空摔下粉身碎骨而死,還未替師門爭光便先遺臭萬年,讓青雲門丟盡臉面。齊昊等人決定在城外停下,步行進城,雖有避嫌之意,但也有生怕萬一在城中鬧市,眾目睽睽之下,張小凡一個不好栽了下去,青雲門兩千年來在這裏辛辛苦苦建立的崇高威信便要毀於一旦,嗚呼哀哉!

    稍事休息,待張小凡緩過氣來,四人便在夕陽中,向那座高大的河陽城裏走去。張小凡走在最後。感覺到前頭齊昊與陸雪琪不時投來疑惑的目光,顯然他們不能理解為何一個在七脈會武大試中大放異彩的人,居然連普通的御劍而行也用不清楚…他們那裏知道張小凡其實只不過是天生有些懼高罷了。倒是曾書書依舊笑嗬嗬的與張小凡走在一起,絕口不提剛才的事,口中滔滔不絕地向張小凡介紹著河陽城:

    “方圓百里之內,這裏是最大最繁華的所在了。住在這城裏的百姓。少說也有個二、三十萬人,而且地理位置又好,往來商旅極多,更是熱鬧......”

    張小凡聽著聽著,心中著實佩服曾書書博學多識,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曾書書面有得色,道:“這有什麼,看書多了自然知道。”說著他面露詭笑。偷偷附耳到張小凡耳邊,低聲道:“其實我來過這裏好多次了,都是偷跑下山的。”

    張小凡大吃一驚,道:“你,你......”

    曾書書嘴一撇,道:“看你嚇得那個樣子?這有什麼。從我修習御劍之術,自然是要經常練習,飛著飛著飛到這裏。累了下去逛逛街有什麼了不起的!”

    張小凡為之啞然。

    聽著他們二人在後邊嘀嘀咕咕,齊昊微微一笑。向身旁的陸雪琪道:“陸師妹,天色已晚,今晚我們就在這裏過夜,明日再趕路吧。”

    陸雪琪一張臉上冷若冰霜,沒有絲毫表情,只淡淡點了點頭。

    進到城內。他們為了避免麻煩,一早便把青雲門弟子服飾給換過了,倒也沒引起什麼懷疑,但陸雪琪相貌絕美,卻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惹得不少路人駐足觀看。張小凡在一旁瞄了陸雪琪一眼,見她雖然面無表情,但一雙明眸卻閃過一絲怒意,不由得為這些路人擔心起來,萬一天琊出鞘,只怕這歷史悠久的古城先毀了一半。

    不過陸雪琪的涵養顯然要比張小凡料想的要好得多,一直到他們住進一家名叫“山海苑”的客棧之後,陸雪琪也沒有什麼動靜。齊昊在眾人中閱歷最深,四人隱隱便是以他為首,像這等住店之事也是他上前張羅,其後他們便被店家安排到最上等的後園居住。

    這家山海苑規模頗大,後園**有四個別苑,他們四人住在西苑,每人一間房子,回去休息了一下,齊昊便叫上眾人,到前頭酒樓吃飯。

    山海苑自帶酒樓,地處河陽城最熱鬧的大街之上,但在三樓貴賓廳裏,卻是清淨的很,寬敞的大廳裏只擺了不到十張桌子,現在大概有五桌有著客人正在吃飯。齊昊叫過小二,點了幾樣菜,看他樣子對這裏熟悉的很,多半是常客了。

    張小凡心裏這般想著,他出身農家,從未到過山海苑這等奢華之地,剛才經過二樓時看見大廳裏富麗堂皇,但走到三樓卻見雕龍畫鳳,紅木橫樑,古香古色,與二樓完全兩樣。他自然不知道世間人若是到了富貴處,便反倒追求起身份品位來了,縱然有些人喜歡光彩奢華,但為了讓人說上一句自己有些修養,附庸風雅也是常有的。

    他們四人坐在靠窗的一張小桌上,曾書書向廳堂裏的布置看了一眼,對齊昊道:“齊師兄,這裏的價錢不便宜吧?”

    齊昊微微一笑,道:“這裏是河陽城裏最好的酒樓,自然便宜不到哪去,不過我們青雲門在這裏素有名聲,他們老板巴不得我們來,不會收我們多少錢的。”

    曾書書“啊”了一聲,點頭稱是,過了一會,店小二便端了數盤小菜鮮炒上桌,尤其最後還有一盤新鮮燉魚,看那魚身魚體延長,前部亞圓,後部側窄,體暗褐色,有鬚兩對,粗長。最緊要處是肉質白潤,香氣四溢,登時讓人食指大動。

    張小凡對烹飪一向有著興趣,又從未見過這種魚類,忍不住便向店小二道:“小二哥,這魚叫做什麼魚,又是如何煮食的?”

    店小二嗬嗬笑了一聲,道:“客官你可真有眼光,這道‘清燉寐魚’,乃是我們山海苑的招牌菜,清香滑嫩,入口香甜,在這河陽城百里之內,可是大大有名......”

    張小凡吞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到嘴裏,立刻閉上眼睛點頭不已:“啊,肉質真好,不過煮得更好,甜處是放了些糖,加了薑片去腥,呃,有爆蔥香味,必定是用了新鮮小蔥頭,啊,最難得的便是把胡椒、五香,咦......對了,還有麻油的味道配得如此之好,厲害,厲害!”

    他一臉陶醉的樣子,看得齊昊、曾書書目瞪口呆,便是陸雪琪也看著他,臉上露出古怪神色,但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卻當真是佩服之極,大聲誇道:“客官真是行家,識貨!”

    張小凡此時方才注意到身邊眾人的樣子,臉上一紅,連忙放下筷子,但還是追問了一句,道:“請問小二哥,這寐魚產自何處?”

    店小二還未說話,忽聽隔壁一張大桌旁有個女子聲音道:“這寐魚乃是南方諸鉤山的特產,離此有千里之遙,如何能夠運來,你這店家豈不是騙人麼?”

    眾人吃了一驚,看了過去,只見那一張大桌之上,坐了八個人,六個身著黃衣的男子,另有兩個女子,一女身著淡紫長裙,面蒙輕紗,看不清楚容顏,但露出的幾分肌膚卻是雪白;另一個女子便是說話之人,年紀不大,看去只有十六、七歲,一身水綠衣衫,相貌秀美,細眉雪膚,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極是靈動,令人眼前一亮,便是比之陸雪琪也不輸幾分。

    張小凡“啊”了一聲,卻見那女子說了這一番話後,眼光便落到了他這一桌的陸雪琪身上,似是也為陸雪琪容貌所驚。女子愛美,便是陸雪琪這等平日冷若冰霜的女子,此刻卻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一眼。

    店小二此時賠笑道:“這位客官說的是,不過您有所不知,在百年前這寐魚的確是南方諸鉤山獨有,但後來青雲門道玄真人路過諸鉤山,特地將這寐魚移了回來,就放在青雲山陰的洪川之中,到如今不但成活,而且漸漸繁盛。我們都是託了青雲山上道玄仙人的福,才能有此口福的啊!”他說著說著,臉上便露出崇敬之極的神色來。

    張小凡等青雲門人看了,自然個個高興,面露笑容,但那少女聽了,回頭與那面蒙輕紗的女子對望一眼,坐了回去,嘴裏卻是哼了一聲。

    張小凡和店小二之間的對話雖然是有損仙家顏面,不過倒是有點兒賓主盡歡的意思,只是他們哪裏能料到,幾乎只在一牆之隔的地方,流影和小白正悠然自得的坐在一方,與這天下最要命的魔頭開懷共飲…

    而在席間,鬼王萬人往的目光也是異彩連連…顯然,雖說他之前就懷疑過流影這個人物的存在,甚至揣測過對方能夠達到的高度,但今日一見,卻依然是超乎了他的想像!如果能將這般高手招攬到鬼王宗麾下…那踏平天下正道,也不過在反掌之間!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8 17:50
第三百三十三章、所求


    “兩位前輩,在下乃是後進,先飲為敬了。”

    萬人往舉杯,豪爽大氣,輕輕仰頭便將杯中之物飲盡,而面上卻仍是一派悠然。鬼王宗的宗主早就習慣於將自己真實的感情波動全都隱藏在那處變不驚的面容之下,縱然是泰山崩於前,他也能夠面不改色。

    流影同樣舉杯,然後一飲而盡…一如萬人往一般,他的嘴角始終噙著淡淡的微笑,似乎毫不在意今天的會談似的。他很清楚,鬼王宗主是個極其善於隱忍的梟雄,若不是如此,即使是有天書相助,卻也未必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讓鬼王宗興盛如斯!

    這其中,手段和謀略顯然與力量同樣重要。

    即使是跨越了千年,流影也從未小看過眼前這個中年模樣的男人,從沒有小看過這天下任何能夠鼎力不倒的巨擘。

    但,他同樣沒有畏懼恭維的意思。

    “宗主過譽了,在下癡長千歲,卻未必就是達人,只不過踏前了半步而已。”

    放下杯盞,流影微闔的雙目第一次睜開,那漆黑而深不見底的眸子仿若亙古不變的偉大星辰,叫人憑空生出幾分渺小的自覺。

    流影並沒有刻意鎖定萬人往的方向,仿佛只是隨意而為的瞥視,又好像是上位者不經意的落目。不偏不倚,又讓人無法揣測其中真正的含義…

    這,自然不是他在故作高深。

    對於極度希望得到有關眾妙天情報的流影方面來說,任何有可能爭取的消息來源都是珍貴的,但這並不代表,他會為了眾妙天和蒼松之間關聯的信息而放棄自己一貫的堅守,甚至縱身躍入這錯綜複雜的洪流之中。

    是非曲直。對錯黑白原本就無法分清,既然如此,他也沒有興趣,更沒有能力去做一個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的審判者——與其企圖一手弭平戰火,倒不如細雨隨風,默默浸潤。等待希望的種子,開出最合適的花朵。

    所以,如此出言,也只不過是在向萬人往傳遞這樣一個信息,只不過是為了告訴他自己並無意參與進他所謂的爭奪天下的大計之中…當然,空口無憑,為了不讓今天的會談只在這方面糾纏,流影一開始就幾乎拋出了下馬威似的回答。

    …所謂領先半步,其實也是在告訴萬人往。如今,他們已經站在不同的高度,自然也不用期待雙方能夠保持著同樣的陣營。不過相對的,因為這份表態的存在,也就意味著,他流影同樣與當今天下那些所謂的正道不同,他並沒有非要將魔教趕盡殺絕的意思…倒不如說,如今的他倒是站在了一個相對中立的地位。

    ——不能成為盟友。更不能成為從屬,但從另一方面來看。也不會成為敵人…只要萬人往的行動沒有觸動流影的神經的話。

    這便是剛才那話最後的一層意思,其實這反倒是最直白,也最不客氣的一層。

    將酒盞放在一旁,流影招手,玉壺自然落入掌中,然後緩緩再為自己斟滿一杯。卻並沒有繼續飲啜,只是搖晃著杯中透明的酒液,映著點點日光,露出一個自信甚至有些霸道的笑容。

    …沒錯,所謂的不在一個層次上。最簡單直接的評價就是雙方的修為。所以,這也是流影對於萬人往無聲的警告。如果他一旦想對自己這邊有所行動,甚至是打算排除後患的話,恐怕到時候,整個鬼王宗也承受不住某人的怒火!

    流影之所以敢如斷言,卻也不是無稽之談…

    若是其他天下大宗,流影或許還會顧忌其祖韻,不會輕易下手,但鬼王宗卻毫無疑問是個例外…一來,鬼王宗傳下的那部天書,千年前流影就已經看過,對對方自然是知根知底。再者,被鬼王宗上下視為至寶的伏龍鼎對於流影來說,卻幾乎是沒有秘密可言…甚至就連刻印在其上的四靈血陣流影也是爛熟於心,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對方有心鎮壓,恐怕也無法奈何自己…

    排除這兩點,如果雙方單純依靠無力威懾互相角力,鬼王宗之內,如今還真沒有多少能作為流影一合之敵的對手。若是事情真的向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說不準哪天流影就會親自駕臨鬼王宗的總壇狐岐山,和這群魔教小輩好好聊聊!

    這,卻是實力和能為的好處了。

    果然,萬人往聞言也是微微皺眉,不過思忖片刻,顯然已然了解了流影話中的含義。老謀深算的鬼王並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計較,而是就此接過,雙方又飲一杯…而在兩人交談的片刻,不管是小白還是青龍都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在一旁作陪,仿佛正在談論的事情和他們兩人並無關係似的。

    “前輩大隱千年,恕晚輩冒昧,不知此會出山,又是有何要事呢?”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對於萬人往來說,雖然流影之前已經發出過警告,但好不容易才有會面的機會,雖然沒有辦法把對方直接拉進自己的陣營,卻也絕不會錯過這個試探的好機會。就算不能弄明白對方最終的目的,也至少要把握住對方接下來動作的大方向,這樣才不至於在之後的計劃之中有所疏漏,招使一招棋錯,滿盤皆輸的局面。

    所以,就算明知是冒險,他卻依然這般詢問…反過來說,就算是流影當場翻臉,鬼王也在心裏盤算好了接下來一切行動的方案。

    “嗯,確實是有些事情…”出人意料的,流影卻沒有顯示出任何的不快,反倒是很大方的承認了自己的確是在計劃著些什麼,然後,他便開始繼續詢問。

    “不知道,宗主有沒有聽說過千年之前,眾妙天發生的大亂。”

    “在下自然曉得。”

    七年之前不論魔道正道,這天下幾乎全都為了正魔大戰。和誅仙古劍失竊這兩件事情到處拚殺,鬼王宗雖然當時還未建立,不過記錄之中,也多有對當時情況的描述。甚至若不是因為那場浩劫,天書這般奇物,又如何能落在鬼王宗的手中?現在的魔教第一大門派。更是鏡花水月,不值一提。

    “如果說,我想讓宗主代為調查眾妙天最近百多年的情況和變化,宗主會願意幫在下這個忙嗎?”

    流影繼續微笑,但語氣中的笑意卻已經漸漸淡去。

    萬人往聞言一凜,不過雙眸卻突然亮了起來!

    如今,他倒是一點兒都不怕流影幾人有事麻煩他…正相反,對於他而言,這種麻煩的機會絕對是越多越好。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和流影,和狐主搭上線,最後才有機會形成共同利益…一旦利益相同,共同進退,也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不過,宗主放心,我也不會讓你們白幹,若是有什麼要求。大可現在就說出口…”

    —————————————————————————————————————

    一牆之隔。

    吃完可口的晚飯,張小凡等人心滿意足地回到住處。齊昊在西苑門口對眾人道:“今晚諸位就先在這裏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便趕路前往空桑山。”

    張小凡與曾書書應了一聲,陸雪琪卻是一聲不吭,直接便走回自己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齊昊呆了一下。向他們二人苦笑一聲,道:“二位師弟,也早些休息吧。”

    張小凡看了他英俊的面孔一眼,只見在夕陽之下,齊昊神采竟是絲毫不遜於往日。反而還有了幾分出塵之意,只是比之前幾年,總歸是少了幾分精氣神,似乎還有些提不起精神,故而也不再多問,和曾書書打個招呼,居然也不多言,自顧自走回房間。

    曾書書嗬嗬一笑,與齊昊說笑了兩句,二人便也分別回房休息去了。

    這一夜,是張小凡五年來第一次離開青雲山,翻來覆去的,不知為何一夜沒有睡好。到了半夜好不容易才迷糊睡去,赫然間卻夢到自己一身血汙,面目猙獰地站在屍山血海之中,同時心裏深處竟翻湧著說不出的狂熱殺意,仿佛眼前紅色的鮮血就像甘美的泉水,吸引著他,引誘著他,讓他忍不住地想通過殺戮來獲得這一切。

    “啊!”

    張小凡從夢中驚醒,猛然坐起,大口喘氣,全身大汗淋淋,過了好一會兒,他激烈跳動的心臟才緩緩平服下來——不知不覺之間,他的身體之中,除了大梵般若和太極玄清道的功夫不斷蒸騰運轉之外,竟然似乎還有另外一抹血氣也在不斷升騰,叫人看的膽戰心驚…

    小凡自然不知道那血氣到底是什麼,他在黑暗中怔怔地坐了半晌,待到一身氣勢終於平靜下來,無意中伸手,碰到了放在枕邊的那根燒火棍,一股冰涼的感覺瞬間包圍了他。這個夢與這些年來他不停夢到的噩夢十分相似,那仿佛變做另外一個人的情景,那個夢中噬血的凶人,令他自己也感到畏懼。

    四下無聲,周圍一片漆黑。

    他盤起腿,在黑暗中坐直身子,深深呼吸,閉上雙眼,雙手合十放在身前。

    黑暗像是溫柔的女子,輕輕纏繞著他的身體,一層淡淡的金色的光,若隱若現地從他身體裏散發出來。映著那淡薄的光芒,張小凡的臉上,仿佛也蒙上一層他所不應有的莊嚴。而相對應的,在額頂之上,一副太極圖卷也緩緩展開,黑白二色自由運轉,漸漸幫助他穩定心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層金、黑、白三色盤繞的光芒才漸漸散去,張小凡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心情一片平和。每到這個時候,他就特別想念那位慈和的普智和尚。

    他再也沒有睡意,走到門口,打開門走了出去。旁邊幾個房間都是漆黑一片,想必齊昊他們都睡著了。山海苑的後園建在一個花園之中,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分別建有四個庭院。張小凡從自己所住的西苑走了出去,便到了中心處的那處花園。

    這時已是夜深,仰望蒼穹,繁星滿天,一輪圓月掛在天邊。夜風習習。隱約帶著一絲芬芳。小徑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處。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開放。

    張小凡心頭一陣惘然,順著這小徑走了下去。微風拂面,帶來絲絲涼意。

    這樣一個幽靜的夜晚,一個少年,獨自在幽深花園中走來,回味往事。

    他想起了和他一同上山的林驚羽,想起了帶自己如同家人的師兄弟們,想起了美麗溫柔的師姐,想起了和藹的師娘,想起了嚴厲的師傅。想起了那柄湛藍的天琊神劍…甚至,想起了總帶著莫名微笑的流影…

    匆匆十數年,他的人生不過才剛剛開始,但各式各樣的際遇,卻將他的生活塞得滿滿當當,幾乎要透不過起來。

    路旁,一朵小花兒在夜風中輕顫,有晶瑩露珠。附在粉白花瓣之上,玲瓏剔透。張小凡停下腳步,不覺竟是癡癡看得呆了…

    他忽然覺得那花竟然有幾分像自己,獨自隱沒於黑夜,獨自承擔著孤獨,與整個喧騰的墨色相對…

    隱隱幽香,暗暗傳來。仿佛很快就被夜風揉碎,又仿佛久久不曾消散。

    倏忽,一支纖纖玉手,仿佛從永恒黑暗處伸來,帶著一分幽清的美麗。印著天上月光星光,探到這支花上。

    折下了它!

    那一刻張小凡腦中“轟”地一聲響,仿佛滿天月華都失去了光彩,這個花園中頓時陷入黑暗一般。

    他轉頭,看了過去,帶著一點莫名的恨意。

    一個水綠衣衫的年輕少女,站在那兒,像是引住了滿天光芒,輕輕把花朵放到鼻前,深深聞了一下。

    張小凡怔了一下,認出此人便是晚飯時出口爭論寐魚的那個美麗少女,此刻見她依然身著那一套水綠衣裳,在月光下肌膚如雪,清麗無雙,恍如仙女一般。

    那少女把剛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氣,臉上浮現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驚心動魄的美麗。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臉龐前,竟也似更加燦爛。

    只是張小凡卻從內心深處,冒出一陣無名的怒火,皺著眉頭道:“這花兒開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要折了它?”

    那綠衣少女明眸流轉,眼波如水一般在張小凡身上打了個轉,淡淡道:“我摘了這花,便是這花的福氣;被我聞它香味,更是這花三世修得的緣分。你這樣一個俗人,又怎麼會知道?”

    張小凡愣了一下,生平第一次聽說如此荒謬之事,搖頭道:“這花被你折下,便是連命也沒了,又怎麼會高興?”

    綠衣少女瞄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花,怎麼知道它不會高興?”

    張小凡聽著這女子言語大是蠻不講理,心中更是氣憤,道:“你也不是花,又怎麼知道它會高興了,說不定這花兒此刻正是痛苦不已,啊,你看,那花上有水,保不定就是痛得哭了出來。”

    那綠衣少女明顯呆了一下,片刻之後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下當真便如百花盛放一般美豔逼人,幾乎讓張小凡看呆了眼。

    “花淚?......哈哈,花淚,我生平還是第一次聽見一個大男人把露珠說成是花的眼淚,笑死我了......”

    張小凡臉上一紅,呐呐說不出話來,但看那少女笑得腰都彎了,臉上發燒,強自道:“那、那又怎麼了?”

    不想那少女聽了這話看他樣子,笑聲反而更大了些,清脆的笑聲回蕩在這個靜謐幽暗的花園中,平添了幾分暖意。

    張小凡發火不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看著那女子歡喜笑容,賭氣地跺了跺腳,轉身走了。

    沒走兩步,忽然間聽到後面那綠衣少女收了笑聲,但語調中還是帶了幾分笑意,道:“喂,你等一等。”

    張小凡本來今晚出來,心情不錯,但碰到這個女子之後,心情便是大壞,此刻聽她叫了出來,心頭又是一陣煩躁,忍不住回頭道:“我又不叫喂,你叫誰呢?”

    那少女怔了一下,臉上笑容登時收了起來,看著張小凡的目光仿佛也冷了幾分,似乎很少人如此頂撞過她。但片刻之後,她又似想到了什麼。雖然沒有恢復剛才那燦爛笑容,但聲調還算溫和,道:“哦,那你叫做什麼?”

    張小凡衝口就道:“我叫......”窒了一下,他哼了一聲,道。“我為什麼要對你說?”

    那綠衣少女臉色一肅,看著似乎有些生氣,但她看了張小凡負氣的表情,便如一個賭氣的小男孩一般,居然忍不住又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便把剛才她沉下臉的氣勢完全散了去,襯著天上月華,滿園芬芳,這美麗女子面上滿是笑意,仿佛她知道這樣不是很好。搖著頭正要忍住,卻依然還是笑了出來。

    仿佛,許久以前的天真,在今晚又活了過來。

    月光如水,輕輕灑在她的肩頭臉畔,映出了動人心魄的美麗。

    張小凡不知何時,看得癡了。

    那少女笑了一陣,發現張小凡正盯著她看時。嘿了一聲,居然也無一般女兒家臉紅的樣子。反而徑直道:“我好看麼?”

    張小凡卻被她嚇了一跳,像是做賊被人捉住一般,大感窘迫,但在那少女如水一般柔和眼波之下,竟有無處可逃的感覺:“我......你......呃,你。好看!”

    話一出口,張小凡自己先呆了一下,心頭浮起一股說不清的奇異滋味,那少女卻似乎並不在意,面上有淡淡笑容。道:“我想也是,從小到大,誰不說我漂亮,你們這些男人啊,都是一個樣子。”

    聽她說話語氣,小小年紀,倒似乎歷經滄桑一般。張小凡氣往上衝,正要反駁,但不經意間看去,卻見她明眸皓齒,**在月華之中,隱隱竟有幾分熟悉。他登時想起了青雲山上,碧水潭邊,自己親眼看到的師姐美麗身影,那一刻之間,他忽然意興闌珊,再也提不起精神來,又看了綠衣少女一眼,低低歎了口氣,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喂,”走了幾步,卻又聽到身後傳來叫聲,張小凡皺著眉轉過身,看著那綠衣少女。

    她微微眯上了眼,潤色的唇也似乎抿緊了些,仿佛想著什麼,但氣氛卻一下子沉默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啊?”她依然這般地問,眼波中倒影著他的影子。

    張小凡卻忽然退縮了,剛才的怒氣在片刻間全部消散,仿佛對著這個身影,些許的憤怒都是不應該的。他回避了那柔和的眼光,帶著他自己也不安的一點怯弱,說了一句:“張小凡。”

    然後快步向後走去,倒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樣子。

    他低著頭大步走著,剛走到那曲折小徑的一個拐角處,猛然間發現前頭出現了一個黑色身影,在這幽暗園中,若不是走到近處還真是難以發現。

    他幾乎收勢不住,幸好身體反應還算靈敏,緊緊在那人身前停下。黑暗中,一雙明亮但幽靜的眼眸出現在他的眼前。

    二人相距過近,張小凡嚇了一跳,連忙退後一步,這才看清,這人卻是晚飯時,坐在那綠衣少女身旁的蒙面女子。此刻她依然蒙著面紗,但身上已換了一件黑色絲裙,在這個夜裏,幾乎便如幽靈一般。

    張小凡定下神來,不覺還有些喘息,鼻中隱隱聞到一股幽香,不知是這園裏芬芳,還是剛才靠近那女子時......

    他心頭一跳,只覺得今晚出來真是錯了,當下含糊說了一聲:“對不住。”,便從那蒙面女子身邊走過,往自己住處走去。

    從頭到尾,那蒙面女子都未說過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眼中注視這這個少年。當張小凡走過她身邊後,她還緩緩轉身,看著他離去的身影。

    許久,當她的身影幾乎與這幽暗花園裏的黑暗融為一體的時候,她才轉過身子,向著花園深處走去。很快的,她看見了那個綠衣女子,依然站在原處,手裏把玩著一朵折下的鮮花。

    綠衣少女抬頭,沒有吃驚的樣子,微笑道:“幽姨,你回來了。”

    蒙面女子看了她手中鮮花一眼,面紗輕動,看來是點了點頭,道:“那四個人是青雲門下。”她的聲音回蕩在花園之中,幽深飄蕩,雖然輕柔,卻帶著一分鬼氣,“帶頭的是龍首峰一脈的齊昊,其他三個不曾見過,看來是年輕一輩,不知姓名。”

    綠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一個,剛剛過去的那人,叫做張小凡,好土的名字。”

    蒙面女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碧瑤,許久沒見你賞花了。”

    綠衣少女,也就是被稱做碧瑤的少女,仿佛怔了一下,下一刻,她秀美臉龐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道:“是啊,幽姨,好久了。”

    上一次,是陪母親踏青的時候嗎?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波光,卻又很快消失,化作堅定和冰冷。

    她把那花拿起,又細細看了看。然後,在那蒙面女子的注視中,綠衣少女含著笑,手中卻決然斷然地握緊,把那美麗的花朵揉成了碎末。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8 18:05
第三百三十四章、交易


    明日路,天涯路,盡是歧路…

    天還未亮,遠空卻是閃過一縷遁光,伴隨著西沉的群星一起,落入無形之中…身負要事的人已經離去,而在山海苑,謀劃天下的人亦是沉默不語。

    此時此刻,不論是碧瑤又或者青雲門內的眾人,大都沒有發現這消失在天邊的流光,只有一個中年人定定的站在窗邊,目送那流光逝去…

    “宗主,此人的話,可信嗎?”

    在他身後,青龍依舊如往日般陪伴主君,而直到那梭光輝散盡,他才終於開口…不可否認,就算對於當年一劍寒九州的妖狐傳說仍有疑問,但在對方眼皮子底下,青龍還是斷不敢有所質疑的。無他,僅僅是修為上的差距而已。

    說來可笑,修道百年,對於青龍來說,得鬼王宗上任宗主賞識,有幸一窺天書秘寶,修為進境遠超常人,但百多年來,也不過是在“解脫境”層次——或許,比之青雲門內的幾位首座,他青龍不僅毫無遜色,甚至猶有過之,但在那個人面前,他卻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就算,就算是一位告誡自己,自己與對方有著千年積澱的不同,也沒有辦法弭平那份處於絕對劣勢帶來的恐慌。

    他甚至有預感,如果對方願意,就算憑借自己這一身深厚元功,恐怕也難以撐過幾個呼吸…

    “他沒理由騙我,而且此事容易查證,他也斷然沒有說謊的能力。”

    萬人往低聲回答了青龍的疑問,卻是沒有回頭。

    其實,他的內心又豈是真的平靜無波?雖然單從修為上來看,天資驚人的鬼王萬人往比起青龍還要更勝一籌。已經站在了解脫境頂峰,但今日一晤,同桌的那女子修為尚可以估計,可正主流影的實力卻是深不可測…

    沒錯!就是深不可測!

    按理來說,如今天下,修為達到造化頂峰就能聲名顯赫。而若是能破入解脫,更是足夠稱雄一方!然而普天之大,卻從未聽說過,當世之人的修為能夠真正超凡入聖,超脫解脫,晉如千百年無人染指的太上玄妙…

    換言之,對於已然站在天下修士頂峰的鬼王萬人往來說,這世間原本不應該再存在有他看之不透的人物…或者說,即使是青雲掌教道玄真人真個略勝他一籌。也不可能達到這般無法測度的程度!

    萬人往眯著雙眼,一直凝望著流光逝去的所在…前日之會,他自然沒能成功將對方拉入自己的陣營,甚至連對方真正的立場都沒有試探透徹。這並非是他無能,而正是因為這份顯然存在的境界差距,限制了自己手中的籌碼…

    所以直到最終,雙方也只不過是完成了一場交易而已。

    流影得到了自己眼下最想要的情報,而鬼王。則得到了有關於天書的下落…

    沒錯,當日一會。流影沒有任何猶豫就將滴血洞中藏有天書的秘密告知了鬼王,而作為附加條件,他又要求對方此次行動不得傷及青雲門中後輩…哈,這條件說來真是無理取鬧,但看到對方那認真而帶有獨特威勢的眼神之後,不論是萬人往又或者青龍竟然發現自己居然無法拒絕…

    也罷。只要此行能夠獲得天書秘傳,鬼王宗的實力必將再次提升,只是他還摸不透,如此神秘之物,身為外人的流影又如何會知曉。

    “瑤兒和朱雀的任務不變。也不必知會她們我等已經到此…”

    鬼王歎了口氣,終於暫且將這些煩惱的事情丟在一邊,專心於眼前之事——原本瑤兒和朱雀的行動目標只有滴血洞中可能存在的嗜血珠,如今,縱然有了更多目標卻也沒有必要重新提醒。

    萬人往需要做的,只是暗自加強保護碧瑤的力量,而不需要將這些額外的壓力,交給自己的女兒…

    啊,沒錯,對於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萬人往恨過,恨為了她自己最愛的妻子竟然如此慘死,但那亦不過是轉念,片刻知覺,眼前之人,正是自己和妻子最摯愛的骨肉…

    奈何間隙已經埋下,無形壁障橫亙在父女之間,無可化解。

    所以,萬人往只能加倍的愛護自己的女兒,加倍的彌補自己的罪過。

    此次一行,亦是如此,他不願現身直接介入,一來是不想再惡化碧瑤和自己的關係,而來,也是借天書之緣,給女兒一場莫大的造化…沒有比親身見過天書的他更能明白其中的奧妙,若是流影所說不假,瑤兒此行合該大有收獲。

    “‘影神’,吾命你暗中保護瑤兒,如無危急,不必現身。”

    萬人往微微側身,低聲吩咐,房間之內,燭光一陣晃動,隱隱有風掠過,卻又似乎只是幻覺一般…

    但那青龍聞言卻是一驚,旁人不知,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宗主身邊始終跟著這樣一位護衛,不論何時何地,從不相離…但就算是青龍也從未見過此人出手更不知此人姓名,只是聽宗主每每喚之“影神”…

    沒想到宗主為了碧瑤的安危,連一直以來作為貼身護衛的影神都已經派出,不過如此一來,碧瑤小姐那邊到應該是無礙了。

    “宗主…屬下還有一事,不知…”

    “不必說了。”

    萬人往擺手,他與青龍共事多年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對方的心意?

    ——前面就已經說過,萬人往此次與流影之間,不過是交易而已。流影告知了他有關於天書的秘密,那麼萬人往自然也吐露了相應的情報。

    …事實上,關於眾妙天之事,萬人往早已上心。只是,他手中唯一一個關於眾妙天的情報,卻是詭異非常!

    據傳,千年之前的大戰,天下修士,幾乎被全部捲入。就連當時的修真大派也無幸免。連同瀚海書山、萬聖岩、龍威台在內的天下名門也紛紛覆滅,當然,當年大劫並非魔禍,所以就算是魔教門派也大多損傷,無所倖免。

    但此局之後,天下卻還發生了一件怪事…

    原本大災之變後。龍威台雖是元氣大損,連同當時的天尊北辰胤也一起殞落,但尚未完全覆滅,但奇就奇在偏偏是在大災完結之後,這道門巨擘竟然轟然崩塌,一夜之間完全崩毀,駭人聽聞…

    而在此之後,在龍威台的遺址之上,經過千百年的演變。又有另外一門修真門派崛起,時至今日,後者已經成為了天下舉足輕重的鼎足之一,正是——焚香谷!

    關於眾妙天最後的線索,更是在此中斷,其後,天下便再也聽不到有關眾妙天的消息了。

    但,鬼王提起此事卻並非是全無私心…因為某些緣故。鬼王宗與焚香谷這百年來素來不和,其緊張氣氛。甚至還要超過和青雲門之間的世仇!所以萬人往此舉,未嘗沒有藉流影之手,替自己解除障礙的打算。只不過,在已經了解流影實力的基礎上竟然還做如此打算…畢竟不曾明言相告,萬一被堪破,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不夠。也算是萬人往吃準了流影心繫此事緊迫,所以,在得知此事之後,流影沒有太多遲疑便孤身上路,他所仰望者。也只剩下這唯一的線索了。不論如何,天魔幻音之事,他必須要追查到底,如果當年青葉祖師未竟全功,千年之後,流影也免不了將此重任,一肩擔起!

    雖然,他一點兒也不渴望,成為這樣的英雄。

    —————————————————————————————————————

    次日,青雲門四人起床,梳洗之後,齊昊聚集四人,商議道:“空桑山在東方三千里之遠,路程不近,我們還是趕路要緊。”其餘三人並無異議,於是便結帳出發。

    山海苑的老板果然對青雲門心存敬慕,原本昂貴的房錢居然打了個五折,幾乎便與普通房錢一般。張小凡看著齊昊與那老板說笑算帳,眼光卻向四處瞄了一眼,但直到走時,他也沒有再看到昨晚綠衣少女那一眾人。

    他們四人御空而行,這三千里路程足足花去了十天,其間,張小凡自然是大大拖了後腿,不過到了後幾日,張小凡道法漸熟,於“燒火棍”也更是熟悉,居然也飛得像模像樣,每日裏在天空縱橫高飛的時候,那一股穿行於青天白雲間的感覺,著實讓他興奮了好幾天。

    如此一來,關於那晚的異狀,他自然也就不在注意了…

    其實,那嗜血異狀倒真不是出自嗜血珠之上,而那惡氣,自然也並非是因為噬魂本身的緣故——經過流影煉化之後,這大凶之物早已被抑制了邪氣,雖然也不算完全無害,但至少不會傷到修仙練道之人。

    只不過,張小凡真正的問題卻不知是手握如此邪兵,而是出自數年前草廟村的那場血案…比起聰慧的林驚羽,張小凡雖然嘴上很少說出報仇之類的話,但心中的執念卻是更深,此事就算是流影也無法化解,甚至無法得知!經年累月之下,就算沒有嗜血珠催化,魔心既生,自然積鬱,所以偶爾爆發之時,才會顯露魔像。不過此刻張小凡因根基深厚又身負天書,所以異變還不明顯罷了…

    又數日,眾人終於到達了空桑山,落下雲頭,都是吃了一驚,只見方圓百里之內,一座大山險峻高聳,但多岩石少草木,山下更是不見人煙,一片荒涼。

    這時已近黃昏,日頭西沉,暈黃的夕陽照在空桑山上,仿佛帶了幾分蕭索,也有了幾分可怖。眾人在山腳落下,收起仙劍法寶。齊昊看了看天色,道:“我看這裏也無可借宿的人家,不如我們即刻上山,一邊尋找那‘萬蝠古窟’,一邊看看有無合適地方先休息一晚。”

    曾書書點頭道:“齊師兄言之有理,我們這就上山吧。”張小凡見曾書書答應了,自己也沒什麼意見,陸雪琪看了看天色,一言不發,但卻是第一個向山頂走去。

    這空桑山雖然比不了青雲山通天峰那般高得誇張,但也不低。加上偏僻險峻,無路可尋,四人從山腳往上,只走到山腰處,天色便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四人走到一塊平台之上,齊昊叫住眾人。從懷中拿出一面小銅鏡,三人都是一眼認出這便是青雲門至寶“六合鏡”,一時都愣了一下,不知道齊昊要做什麼。

    只見齊昊把六合鏡拿在手中,口中低低誦讀了幾句咒文,原本暗淡無光的六合鏡似有感應,逐漸亮了起來,隨之從齊昊手中飄起,停留在他頭頂二尺處。光芒漸盛,帶著淡黃的光暈照亮了他們四人周圍六尺左右的一個圓地,把他們護在中央。

    齊昊這才道:“空桑山在八百年前,乃是魔教妖人集聚之地,而且我觀此山荒涼詭異,只怕多有山精魅怪。六合鏡功能護主,我們也好防範於未然。”

    張小凡向那漂浮在空中的六合鏡看了一眼,只見那面小鏡似貌不驚人。但古拙中隱有瑞氣,不可小看。正在此時。眾人忽聽得遠處一聲巨響,隨之是“劈啪劈啪”的聲音響起,聲音漸漸密集,到了最後非但越來越響,更是幾乎連節奏都聽不清楚了,只有“轟隆隆”巨大雜音回響在這荒山野嶺。遠處,靠著黑暗中六合鏡發出的一點點光芒,眾人赫然望見在那遠處山背後,霍然騰起一片黑色雲氣,在這黑暗中更增詭異。而轟隆巨響便是從那發出。

    眾人都是變色,曾書書眼珠一轉,忽地失聲道:“六合鏡!”

    他話一出口,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那片在空中越來越是巨大的黑雲卻已感覺到了什麼一樣,向這裏移了移,片刻之後,仿佛從黑雲中傳來一聲刺耳呼嘯,刹那間那片黑雲竟是齊齊轉了過來,向這四人處,這黑夜裏唯一的一點亮光撲了過來。

    瞬間,原本星光閃亮的夜空漆黑一片,仿佛被什麼遮住了一般。眾人只覺得一股腥臭味轉眼充斥了四周,張小凡等人無不大驚失色。唯有齊昊還算鎮定,但臉色也已發白,疾道:“不用亂動,千萬莫要離開六合鏡光圈範圍。”

    又過片刻,呼嘯轟隆聲已近在耳邊,映著六合鏡的光芒,眾人終於看清了那片黑雲,赫然竟是無數隻黑色蝙蝠,密密麻麻,而且看著身形,比往日所見的蝙蝠竟是大了一倍不止,每一隻都張著大口,在一身黑色之中,口裏猩紅一片,猙獰恐怖。

    但六合鏡所散發出來的淡黃光芒,卻在這時顯露了作用,只見所有的蝙蝠都被隔在那光圈之外,任它們如何撞擊擠壓,這光圈竟是絲毫不動。反而是在光圈近處,與淡黃光芒相觸的蝙蝠,黑色的身子發出“滋滋”的聲音,片刻之後便掉到地上,掙扎不已,眼見是不能活了。

    只是這群蝙蝠實在太多,放眼望去,連夜空星斗都被遮蓋,怕沒有數百萬數千萬隻。死在地上的那些只怕還不到其中百萬分之一,但見無數蝙蝠前赴後繼,衝上前來,四人被圍在中央,雖然暫時無事,但前後左右都是恐怖之極的血盆大口,腥臭之味幾欲令人作嘔。

    不過六合鏡畢竟是道家至寶,在這無數凶惡畜生攻擊之下,竟無絲毫脆弱動搖跡象,那黃色光圈看似輕薄,偏偏便屹立如山,不消一會,光圈周圍的蝙蝠屍體便越堆越高。

    此刻,在這光圈周圍上空也不知圍了多少黑色蝙蝠,哪裏是裏三層外三層,只怕是裏三百層外三百層。但這些畜生對光圈的撞擊似乎慢慢緩了下來,似乎知道徒勞無功,便不再做這無用之事。只是這些蝙蝠似是捨不得到口的美味,依然圍住不肯離去。

    張小凡心神動蕩,他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凶惡之物,直到此刻依然有些緊張害怕,他喘著粗氣從外圍蝙蝠上收回目光,眼角餘光卻看到站在身旁的陸雪琪的臉色也蒼白之極。

    仿佛就在同時,陸雪琪也感應到他的目光,向張小凡這裏看來。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陸雪琪忽然轉過頭去,蒼白的臉龐似乎又白了些,但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刷”

    忽然,所有的蝙蝠都震翅飛起,曾書書看著它們,方才鬆了口氣道:“好不容易才”

    話未說完,他便說不下去了。只見滿天黑雲,無數的蝙蝠飛到高處,遽然轉身,前頭一隻隻如冰雹般衝了下來,打在六合鏡的光圈之上,卻被六合鏡光圈反震回去。然後騰起一團血霧,在淡黃光芒之下,粉身碎骨地落到地上。

    汙血橫流,血腥撲面,無數恐怖的血花在夜色中閃爍出現然後掉落在地,但後來的蝙蝠竟仿佛對前頭同類之死無動於衷,依然是撞擊不停。青雲門四人個個是面色蒼白,望著這世間罕見的凶蠻異物。

    光圈周圍,很快的。堆起了足足快接近有半人高的厚厚的蝙蝠屍堆。

    張小凡忽然發現,自己背後的衣衫,都已被冷汗盡數濕了。而更加意外的是,長時間的堅持顯然已經動搖到齊昊的功體,六合鏡雖然依舊玄妙,但真力虧空之下,已經難以維繫之前的神威!

    此時正是生死攸關的時刻!要是這六合鏡一滅,眾人便再無藏身之處。此刻他們早已被蝠群包圍,就是想走也走不脫了!

    在這關鍵時刻。張小凡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是無知,竟然探出手掌,按在了齊昊背上,體內真元更是源源不斷灌入後者體內…這,這如何使得!?

    道門正法。最忌內息混亂,便是自己體內的真力,一個調度不勻也容易滋生異變…若是平時,同輩之間合力讚功也就罷了,畢竟全力調息之下未必不能調用。但此刻齊昊原本就已近強弩之末,張小凡突然注入渾厚內息不是臂助,反而有大害!異種真元對衝之下,輕則法訣失效,重則爆體而亡!

    陸雪琪和曾書書見狀都想要出手阻止,但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張小凡卻已經完成了動作…

    可預料之中的變故卻並沒有發生,張小凡支元氣一進入齊昊體內,竟然好像並無異狀,反倒順勢加強了後者真力運轉,片刻之後,原本逐漸暗淡的六合鏡竟然再次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大量殺傷攻來的蝙蝠…

    但縱使死傷無數,這些可惡的畜生卻也不見退縮,反倒是更加凶暴起來。張小凡和齊昊都不敢大意,全力催動內元,一抗強敵…

    這恐怖一幕也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那光圈外蝙蝠屍體幾乎堆到有一人來高的時候,蝙蝠群終於停止了這強悍凶蠻的攻擊,此刻,就算是六合寶鏡,散發出來的光圈的亮度也再次黯淡了幾分,但依然閃爍在黑夜之中,屹立不倒。

    漫天黑雲,圍著這個黑夜裏唯一的光亮,竟仍是不肯離去。

    四個人連眼睛也不敢閉一下,手中各自握著自己的仙劍法寶,不敢有一絲懈怠。

    只是這些巨大群的蝙蝠卻似乎再也沒有什麼好方法了,只是圍著不肯離去,但也沒有再發動什麼攻擊。

    就這樣持續到了黎明。

    當天邊第一縷的陽光照過來時,仿佛冥冥中有什麼呼喚一般,所有的蝙蝠忽然飛起,在空中盤旋片刻,然後都往昨晚飛出的那處地方飛了回去,來也快,去的更快,不消片刻,這無數隻的蝙蝠都已消失不見。

    青雲門四人緩緩鬆懈下來,但又過許久,齊昊直到完全確定那些蝙蝠不會再出來的時候,才撤去了六合鏡。

    光圈消散。

    一聲悶響,四人周圍如小山一般的蝙蝠屍體,忽然間從四面八方向中間倒了進來,把四人淹沒在這噁心可怖的河流中。張小凡在那一刻,心臟裏猛地一跳,幾乎以為自己停止了呼吸,而在這同時,他更是聽到身邊人傳來一聲尖叫,一隻玉手伸了過來,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

    用力之大,隔著衣服,指甲都陷入了他的肉裏。

    這痛楚鑽進了他的心頭,他回過頭,看著這個受驚的美麗的女子,她蒼白的臉在朝陽中帶了一絲驚惶,讓人心頭莫名的一痛。

    忽然,他心中所有的恐懼都消失不見,縱然還有些緊張,但他的注意力都被陸雪琪吸引了過去,就像是在她面前,他是決不能畏縮的感覺。

    他走上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

    陸雪琪的喘息聲緩緩平靜了下來,她微微抬頭,嘴唇輕動,深深看了一眼張小凡的臉龐,鬆開了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9 09:45
第三百三十五章、為難


    四人好不容易才從堆積如山的蝙蝠屍體中走了出來,但都已是狼狽之極,身上沾滿了汙穢暗色的鮮血不說,便是氣味也覺得惡臭無比。

    他們四人都是青雲門人,平素一向乾淨,尤其是小竹峰的陸雪琪,更是生性愛潔,此刻情景,真比砍她三刀還要難受——雖然張小凡下意識的動作已經幫她分擔了相當大的一部分“傷害”,但在那密密麻麻的蝙蝠屍體之中,這麼做起到的效果也確實是有限…

    四人忙不跌地向遠處走去,此刻都只想離那堆惡心的蝙蝠屍體越遠越好。一口氣走出了老遠,來到一塊還算平整的岩石上,四人拍打衣衫,整理多時,只拂到了一些雜物,但那些蝠血痕跡,惡臭腥味,卻是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張小凡等三個男人還好一些,但陸雪琪平日就冷冰冰的臉此時卻更是如霜似雪,狠狠在衣裳上拂拭著,大力搓揉,看來不把這些噁心的東西從她身上弄走是絕不罷休。

    只是這些血汙似乎特別粘稠,很快的,齊昊、曾書書和張小凡都放棄了努力,只有陸雪琪依然白著臉不肯放棄。三個男人面面相覷,就算是最老練的齊昊現在神情也是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就在四人默然不語,只有陸雪琪皺著眉頭搓揉衣服時,天空中忽然傳來幾聲呼嘯,眾人抬眼看去,只見天際閃現四道光芒,二黃一白一青,片刻之後,這四道光芒在他們前方落下。一陣閃爍過後,現出了四道身影。

    左側兩人,卻是兩個和尚,稍後的一個身材高大,濃眉巨目,滿臉橫肉。不怒而威,若不是身著袈裟,只怕還被人以為是攔路搶劫的盜匪。但站在他身前另一位出家人,卻是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年輕和尚,與他完全不同,皮膚白淨,目光明亮,一身月白袈裟,看去讓人感覺有些瘦弱。卻無論如何沒有輕視之心。

    右側兩人,分別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俊俏,女的秀媚,站在一起極為般配,便如神仙座前的金童玉女一般。

    這四人向青雲門四人看來,見到他們身上血汙,都是皺了皺眉。那年輕白淨的和尚首先喧了句佛號,道:“阿彌佗佛。請問四位施主可是青雲門下?”

    青雲四人對望一眼,齊昊越眾而出,回了一禮,道:“正是,在下齊昊,請問諸位是……”

    那年輕和尚微微一笑。道:“小僧是天音寺法相,這位是師弟法善。旁邊這兩位乃是焚香谷的傑出弟子李洵、燕虹。”

    身材高大的法善還甕聲甕氣地問候一聲,但那焚香谷的李洵、燕虹卻都是神情倨傲,都是微微點頭。就算見過禮了。

    齊昊眉頭一皺,雖然他已經被莫千觴一挫銳氣,但青雲門千百年來的聲威又哪裏是那麼容易卸下,當下便不理焚香谷兩人,向法相道:“啊,久仰天音寺法相師兄大名,被正道修真譽為千年罕見的人才,今日得見,果然風采過人!”

    法相微微一笑,道:“齊師兄實在謬譽了,小僧資質魯鈍,唯恩師普泓不棄,授我真法,以期為天下蒼生做些善事,卻不敢與青雲門諸位師兄相提並論的。”

    齊昊大笑,連連擺手,道:“法相師兄太謙虛了,來,我為諸位引見一下我的幾位師弟師妹。”說著將張小凡三人介紹給他們,張小凡隨著他們見禮,但不知怎麼,他覺得那法相在齊昊介紹他時,目光卻似乎亮了一亮,多看了他一眼。

    此時,從談話開始就被晾在一旁的焚香谷李洵的臉色已經不大好看,待齊昊介紹完畢,他突然開口冷冷地道:“齊師兄,你們青雲門一向自居正道領袖,道家真法獨步天下,怎麼今日一見,卻個個是如此狼狽?”

    青雲門四人臉色都是一變,張小凡看著他一副眼高於頂的架勢更是反感,眼角餘光掃處,卻見陸雪琪不知何時也停止了拂拭衣衫的舉動,玉臉含霜,冷冷地看著焚香穀兩人,但更多的卻是與那叫燕虹的美貌女子對視著。

    齊昊畢竟老於人情世故,又遭逢挫折歷練,心中雖有微怒,但還是很快恢復過來,嗬嗬一笑,道:“不瞞諸位,在下與同門三人昨夜到此,本欲查找那萬蝠古窟,不料卻碰上了無數蝙蝠……”

    法相四人聽到此處,臉色都變了變,那人高馬大的法善瞪大了眼,粗聲粗氣地道:“唔,那就是在萬蝠古窟裏的無數畜生,凶蠻殘忍,難對付的很。”

    齊昊何等機靈,一聽之下,便知面前這四人多半是早來幾日,也碰上了這些令人頭疼不已的傢伙。他心思急轉,卻忽然聽見身後曾書書一聲長笑,走上前來,向那法善微笑道:“法善師兄,如此說來,你們也曾與這些吸血蝙蝠遇上了?”

    法善點了點頭,看來是個直性子,道:“是,那些蝙蝠數目太多,我們只好退走了。”

    曾書書“啊”了一聲,歎了口氣,道:“不瞞各位,我們昨晚也是遇到了那些蝙蝠,本想為民除害,不料從早殺到晚,任我們如何使力,卻始終殺不勝殺,最後只能是把這些凶物逐回洞窟,但卻也落得是一身汙穢,唉,慚愧,慚愧!”

    他回頭看向齊昊,二人相視一笑,齊聲道:“慚愧啊!慚愧!”

    眾人都變了臉色,不同的是焚香谷的李洵哼了一聲,臉有不屑之意,那美貌女子燕虹倒似有些靦腆,但臉上也清楚現出了不信的樣子,而天音寺的法相微笑不語,法善臉上卻起了佩服之情,張小凡則是呆了一下,看了一眼那笑得燦爛無比的二人。

    片刻之後,法相微笑道:“此次空桑山一事,我們三派長老本就要我們年輕一輩受些歷練。如今人數已經到齊,不過青雲門諸位師兄遠來辛苦,不如我們先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再進萬蝠古窟查探如何?”

    這時站在旁邊的李洵冷哼一聲,道:“法相師兄說得有理。不然進去之後,又有人要找些藉口了。”

    除了張小凡,出自名門青雲的齊昊、曾書書與陸雪琪哪一個不是在各自一脈中受盡師長寵愛,哪一個骨子裏沒有一些傲氣,當下齊昊冷哼一聲,道:“李洵師兄說得有理,否則以我現在疲累之身,到時還要救你,那可無能為力了!”

    李洵顯然沒想到青雲門下之人一個個也是如此傲氣。他出身於焚香谷,自幼便得師長看重,修真道法,在同輩之中,除了少數幾人,無一不遠勝過其他平輩同門,由此養成了目空一切的自大個性,如何受得了這份氣。當下臉色便是一變,盯著齊昊道:“如此說來。齊師兄修行遠勝於我了,在下倒想討教一番。”

    事關師門臉面,齊昊身子一挺,便要走出,忽見陸雪琪突然從身後走了出來,俏生生往場中一站。冷冷道:“不勞齊師兄大駕,我來領教一下焚香谷的仙法罷。”

    李洵忽地一呆,只見陸雪琪雖然一身血汙,但一張玉臉上肌膚卻更是被映得潔白如雪,神情雖冷。凜然中卻自有睥睨眾生飄逸出塵的清麗。他從未見過如此絕色,一時間竟是呆了一下。

    他這一呆,手頭確沒有停下,但其實也不過是處於本能的向後一揮罷了,但這一切卻是都被張小凡看在眼裏…道行不淺的他與人鬥法的次數倒是不多,而且幾乎都是以剛正根基正面取勝,所以多少經驗不足…此行之前,師傅和師姐就曾經幾番囑咐。說“魔教中人詭計多端,不擇手段,鬥法之時,偷襲使詐更是層出不窮”,雖然張小凡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但還是被一再叮嚀要“小心謹慎”。

    可這會兒,他顯然是小心過了頭…

    就算李洵這邊再不爽,恐怕也絕不會如此貿貿然的和青雲門中弟子動手,更何況是偷襲?焚香谷平素自是名門正派,如此做,簡直是大損焚香谷的顏面,到時候就算是他贏了,恐怕也要受到師門責罰!

    但張小凡這老實孩子哪曉得許多?

    他一直盯著看起來就和青雲門一眾極不對付的李洵,而當他揮手之時,小凡還以為他要用出什麼厲害手段,便大喊一聲“師姐小心”,然後揚手衝了上去,一下擋在了陸雪琪的面前——而幾乎是在同時,他一身玉清七重的太極玄清道修為,以及很可能更加高深的大梵般若內勁也開始急速運轉,很快便經由體內經脈搬運凝作無形氣場,橫亙在李洵和青雲門眾人之間!

    …張小凡內息之沉重紮實,七脈會武之時大家就有所見識,可李洵畢竟不是青雲門中之人,又如何知道張小凡的厲害?

    想那陸雪琪一身修為已達玉清頂峰,手握天琊神劍卻依舊無法在內元穩固持久方面勝過張小凡,更何況是修為和後者大致相同的李洵…張小凡這一突然出手雖說沒有半點攻擊之意,但強橫的氣息一時揮灑,卻還是激的李洵一陣內息紊亂,連退數步,這才面色蒼白的穩住身形——不過如此一來,他一身怒氣也已經去了五成。

    說實話…身為天之驕子的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在青雲門一眾人等中最不起眼的木訥少年,竟然也有如此高深的實力…窺一斑而見全豹,李洵原本就不是癡傻之人,眼下情況,他應付張小凡一個恐怕都費勁兒,跟別提其餘幾位青雲弟子了。

    恰此時,天音寺法相走了出來,他的目光從張小凡的身上掃過,露出一抹一閃即逝的精光,然後有轉頭看向了齊昊和李洵含笑道:“諸位師兄,我等來此本是為了查探魔教餘黨,臨行前想必各位師長前輩都已教誨過了,若是被他們知道我們在此意氣用事,只怕回去不免受到責罰,再說本也是些小事,還是大家都退讓一步,如何?”

    李洵回過神來,哼了一聲,仰首看天。雖然不說話但意思倒也頗為明顯了。齊昊此刻心裏想到臨行前道玄真人的囑咐,心下也有些後悔,正好趁機下台,便在後邊喚道:“陸師妹,張師弟,法相師兄說得有理。我們還是以和為貴吧。”

    陸雪琪看了看眾人,哼了一聲,走了回來,看見張小凡正看著自己,目光在張小凡臉上掃了一眼,流連片刻,卻是更加複雜,不過她倒是很快便獨自走到一旁去了。

    張小凡被她看了一眼,心裏忽然一涼。說不出的感覺泛上心頭,

    只聽法相又道:“既如此,我們就先行下山,到明日清晨再上山查探吧。”

    到了這個時候,眾人自無異議,於是法相帶路,眾人跟著他御劍而行,來到離空桑山三十里之遠的一個小山丘上。這裏居然還有一灣清泉,正是青雲門眾人所需。當下眾人在水邊梳洗一番。又找了僻靜處換過衣衫,這才走出來與法相等人見面。

    陸雪琪是女兒之身,不太方便,換衣地方也找得最遠,所以最後一個才走出來,眾人看去。只見她梳洗過後,容光煥發,於原本清麗中竟是又添了幾分嬌媚,登時都是眼前一亮,不用說曾書書、李洵等人眼睛發光。便是那一直沉默的焚香谷燕虹,也多看了她幾眼。

    這八個當今正道三大門派最“優秀”的弟子圍地而坐,談論起來,張小凡從法相等人口中方才知道,空桑山“萬蝠古窟”中的那些蝙蝠乃是當年魔教畜養的異種,凶蠻殘忍,性好吸血,本為魔教幫凶,八百年前魔教在此地據點覆滅之後,仍有少數蝙蝠殘存下來,天長日久,居然繁衍旺盛,有了今日龐大規模,每出掠食,把這方圓五百里內搞得是全無人煙。

    不過這些蝙蝠似是畏懼陽光,所以都只在夜間活動,白日都棲息在萬蝠古窟之中,昨晚青雲門眾人便是碰巧遇上,若是白日上山,便可無事。

    聽到此處,曾書書皺了皺眉,向那法相問道:“法相師兄,那些畜生既然都在萬蝠古窟之中,我們又如何進去查探?”

    法相遲疑了一下,道:“據小僧這些日子觀察,這些畜生在白日都只倒懸於古窟洞頂,並未活動,我們或可進去也不一定。”

    曾書書啞然,張小凡卻是忍不住道:“那就是說法相師兄你也沒有把握了,說不定那些傢伙看了我們進洞就撲了過來,那可如何是好?”

    法相向他看來,眼中似乎隱隱有什麼光芒閃爍,但神態依然溫和,道:“正是如此。小僧其實也沒有十成把握,但師門授命,總是要去做的,不若也試上一試,大不了我們退出來便是。今日我與法善師弟還有焚香谷兩位施主本想進去打探一番,沒想到正遇上諸位,如此也好,人多好照應!”

    “哼”,卻是一旁的李洵又是冷哼一聲,青雲門四人同時向他看了過去,李洵卻是絲毫不懼,只有當他看見陸雪琪的眼神望過來時,神情多少才有些變化。

    齊昊不去理他,轉頭對法相道:“還有一事,請教法相師兄。”

    法相道:“齊師兄請說。”

    齊昊道:“三個月前,我青雲門長門弟子,蕭逸才蕭師兄已經先行來此,不知各位可知他如今身在何處?”

    法相搖了搖頭,道:“我們與焚香谷二位一起到此,並未見過蕭師兄。”

    齊昊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

    南疆山峰,與中原地帶群山截然不同,少了幾分秀美清幽,多了幾分的是巍峨險峻。

    夜幕之下,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山脈巍然屹立,縱橫交錯,遠遠望去,竟是透出了一片肅殺之意。

    流影負手而立,舉目眺望,隔了兩座較低的山頭,一片較為平坦的荒野之後,大地之上突然聳立起四座高大高峰,環環相扣,圍成一個山谷。在這四座高大山峰背後,茫茫夜色之下,便是無數陰影,正是南疆邊陲無邊無際的十萬大山。

    而在最前方四座山峰之中的,就是名動天下的焚香谷——然而對於妖狐來說,對於這裏,他卻還有更多更久遠的回憶…

    不論是那藏身於深谷迷霧之中的苗族也好,又或者是往日千級石階連環,拔地而起,仿若鬼斧神工一般的龍威台也好…

    這一晚夜色深深,幽月高懸,天際隱隱還有幾顆閃著微光的星星。那冷冷清輝之下,遠處的那個山谷裏似乎隱有霧氣,淡淡漂浮,望去如輕紗薄霧,幽美之中帶著幾分神秘。

    然而流影對此處卻向來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的。

    千年蹉跎,如今的他雖然不至於為此而遷怒於在龍威台舊址上重建的焚香谷,不過想想也是可笑…千年的輪迴,至今為止,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化。

    只不過,那個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爭奪天下的天尊北辰胤,換成了如今謀劃萬千,罔顧天下正道鼎足的名聲,卻時刻考慮著進逼中原的焚香谷主雲易嵐。

    不同的是,在北辰胤的算計之下,眾妙天的確如他所料一般土崩瓦解——雖然最後他自己也沒能逃過命運的追捕;而焚香谷呢?一心想要利用十萬大山之中怪物的他們卻錯估了對方真正的力量,這樁與虎謀皮的買賣,險些將焚香谷多年的基業全都賠了進去…

    一念及此,流影自己也只能苦笑起來。

    真不知是不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選擇在此處開宗立派的門楣,確實是很難讓人產生好感呢。不過旋即,流影就搖了搖頭,不再考慮這些。

    “哈,也罷,也罷。”

    此次前來,他本不是為了糾纏焚香谷是否與十萬大山中的各族猛獸有所牽連的,所以這些恩恩怨怨,他也只能暫且放下。他真正關心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當年天壁被破,洪荒肆虐之後,直到眾妙天崩毀之時,到底是否還有沒有其他變數存留至今…

    可以說,此事的重要性就算比起獸神破封也絲毫不差,甚至猶有過之。如果當年那一戰,青葉真的有所疏漏,未曾一舉除魔,流影也只能盡力彌補,爭取在對方給天下造成如千年一般的巨大破壞之前,搶先將事情處理妥善…

    一念及此,流影自然冷靜下來,開始靜靜分析如今的局勢。

    此生此世,小白並沒有任何奪取玄火鑒的動作,也不知這玄火鑒此刻是否就在焚香谷之中——當年巫女玲瓏憑借此寶催動的八凶玄火陣直到如今,流影仍是歷歷在目…畢竟當日他也在陣中,恐怕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大陣的可怕。單從威力上看,也未見得就比青雲門上的誅仙劍陣遜色多少,若是焚香谷裏真有人能驅動此陣,自己倒是不能太過大意。

    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流影到底應該從哪個角度下手才能找尋到這次事件的突破口…

    萬人往提供的情報不會有假,當時因為流影本人早已被封印,小白又被青葉困住,所以這些事情他們反而不知,但既然誅魔成功之後,龍威台(焚香谷)又出現過異變,流影不相信聰明似青葉會忽略了這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但如果他當時發現,想必定會回轉此處好好善後才是,若是那樣,又如何會出現眼下這般突兀的局面?

    又或者,青葉雖然來說,但沒能找到“洪荒”之破綻,也沒能堪破其中玄機,所以最後還是讓那個怪物留下了修生養息的機會…

    那麼問題來了,當年青葉攜誅仙古劍之威,仔細盤查都沒有發現的破綻,此刻的流影又憑什麼堪破?反過來說,這又是目前唯一的線索,如果不能在此事上有所突破,恐怕日後,眾妙天之事也難以再有進展,所以如今局面,卻似乎一時難以行動?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9 09:53
第三百三十六章、深入


    其實,對於如今的流影來說,此事也不是全無辦法。

    假設當年的青葉的確沒能發現這其中的奧妙破綻,那也只是因為對方初敗,絕無和青葉抗衡的能力,所以只好全力隱藏,龜縮於一地,自然不漏破綻。而如今,既然蒼松能夠接觸到天魔幻音這種術法,並且在青雲門中使用,顯然是因為對方經過這千年的休養生息已經開始有所行動…

    而一旦這些行動開始,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痕跡和弱點,足以被流影堪破!

    而除此之外,如今的流影之於焚香谷雖然不像當年青葉之於天下那般無人能敵,人人敬畏,但若是僅憑雲易嵐和上官策這兩個老傢伙的實力,恐怕還當真不能給流影製造太多的麻煩。唯一擔憂者,只是那玄火鑒和八凶玄火陣而已…不過此等妙法千年來向來也只有巫女玲瓏曾經掌握,焚香谷握有此術的可能性亦是極低。

    凡此種種,流影此次的焚香谷之行,絕對並非是毫無勝算可言的愚行,最多也只能算是一場冒險——而且還是一場勢在必行的冒險!

    夜色深沉,玄化為一縷清風的流影肆意漂泊,卻是一點一點,向那焚香谷的所在靠近,入夜的山谷顯得特別幽深,隨著流影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在山谷中的樓閣路徑上飄蕩,那黑幕下的世界也漸漸顯露了出來。

    焚香谷號稱天下正道支柱,雖然平日裏行事低調,但畢竟乃是興旺八百年的大派,這一路之上逐漸出現的,便是這門閥的底蘊所在。

    夜色之下,只見十幾條路徑或大或小。彼此相連,如人體血脈一般分散開去,深入到焚香谷深處那片黑暗之中。道路兩旁或是普通弟子居所,或是高大雄偉的殿堂,夾雜在這些建築中間的,多為花草樹木。有青竹寒梅,亦有鮮豔堂皇的牡丹芍藥,相互成群,遠遠相望,與周圍殿堂渾然一體,竟是各有風味。

    雖然千年之前他就已經來過龍威台,可畢竟時勢變遷,如今的焚香谷與他印象中那個高高在上,卻又無所不用其極的龍威台早已是大相徑庭。不辨方向。那些錯綜複雜的道路,亦不知究竟通往何處。

    為尋千年之前,龍威台一夕覆滅的線索,流影首要的目標自然是藏書閣,或是宗派禁地之類的所在,但此刻看來,卻是頗為不易了…

    焚香谷中,為防外敵偷襲。除卻明崗暗哨之外,更潛藏了不少奇獸“灰豚”。

    這怪獸全身灰皮。身長有三尺左右,身子卻做奇異的“弓”形,背部高聳,頭尾低垂,一雙小黑豆似的眼睛鑲在頭上。但最奇異的地方,卻還是此獸有一隻奇長的鼻子。大概有將近半尺來長,快有身長三分之一左右,鼻端最前頭粗大兩個鼻洞,看去似乎和農民家中圈養的豬差不多。

    但這灰豚鼻子極其靈敏,遠勝過世間凡物。就算是流影也沒辦法說完全避開對方的感知。

    可是,若是一旦被發現,焚香谷中必將加強戒備,到時候莫說是潛入其中,尋找當年秘辛,恐怕一個不巧,就只能大動干戈了…

    如此不妥!

    雖然無懼衝突,但一旦行跡敗露不僅因為流影的身份會引來諸多麻煩,恐怕日後再想達到目的也是千難萬難。

    一片黑暗之中,流影的目光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一切,最終卻只能徒然歎息…如此看來,今夜倒並非是潛入的好時機了。

    心念一動,流影頓時不再猶豫,眨眼間便抽身而退。偌大的山谷之中,頓時再也沒有了妖狐的氣息,而那黑暗而幽深的焚香谷似乎也在同一時間安定了下來——雖說黑暗仍是黑暗,卻沒有了之前全副武裝的錯覺…

    —————————————————————————————————————

    隔日,朝陽初升,張小凡等八人便來到空桑山上,但見滿山荒蕪,沙石滿地,偌大一座山上,竟連普通的鳥鳴聲也聽不到,料想不是早做了那些凶蝠的點心,便是早已遷移出了這座山峰。

    法相等人早來數日,已經找到了萬蝠古窟的所在。當下眾人跟隨,一路小心翼翼,終於來到了萬蝠古窟的洞口。

    這裏是一個巨大的半山洞穴,位在山陰背陽處,微微向下傾斜,只有洞口有些許光亮,再往裏處便是漆黑一片。站在離洞口還有五六丈遠的地方,眾人卻都感覺到洞裏陰風一陣陣的吹出,拂過臉上,陰冷入骨。同時隱隱還有些沙沙聲傳來,似低語,似鬼哭,讓人心頭發麻。

    齊昊又多看了那洞穴兩眼,強作鎮定,低言一聲,道:“如此,我們就進去罷。”

    眾人默然,法相點頭道:“正是,不過此洞內危險難測,各位最好備好仙器,以防萬一。”

    事關生死,眾人都是不敢怠慢,紛紛將法寶拿在手中,當李洵、燕虹與天音寺二僧看到張小凡拿出一根黑呼呼的燒火棍時,都是呆了一呆,神情錯愕。張小凡臉上一紅,頗感尷尬,幸好在這個時候,陸雪琪在她天琊藍光之下,冷冷說了一句:“走罷。”說著第一個向那漆黑洞穴走去,眾人連忙跟上,這才解了圍。

    就在快進洞口,那股陰風越來越是陰冷的時候,法相似乎有意無意地靠近了張小凡,張小凡感覺出來,向他笑了一下,法相報以微笑,同時低聲道:“張師弟,前頭艱險,你可跟在我的身後。”

    張小凡一怔,卻見法相已走入那黑暗之中,一時間也來不及多想,看著眾人都進了洞,也急忙跟了進去。

    才跨進洞穴之中,沒走幾步,張小凡便覺得腳下一軟,整個人向下陷了下去。他大吃一驚,但還好只陷到腳踝處便停了下來。此時眾人已身處黑暗之中。不過各自法寶仙器祭起,散發出道道霞光,張小凡向腳下看去,臉色登時就苦了下來,原來腳下踩著的竟是極厚的蝙蝠糞便,惡臭不說。腳還陷在裏面,那滋味有多難受便多難受。他抬眼向前望去,見其他人多半也是一般的神情,尤其是兩個女子,陸雪琪與焚香谷的燕虹,更是緊皺眉頭,面色蒼白。

    張小凡搖了搖頭,勉強定下心來,眾人熟悉了這個環境之後。隨之又向裏面走去,此時,那如妖魔低語的沙沙聲也同時大了起來,仿佛在遙遠處,又似乎就在身旁,前後左右,到處都是。

    就這般又走了三、四丈遠,在最前頭的齊昊忽然低聲道:“慢!”

    眾人立刻都停了下來。只見齊昊的那柄寒冰仙劍緩緩升起,光芒漸亮。把前頭洞穴照亮不少時,眾人登時屏住了呼吸。

    這是個極大的洞穴,洞穴頂端離地極高,在寒冰仙劍白光照耀下,眾人赫然看見在這山洞頂端,密密麻麻地倒掛著無數黑色的蝙蝠。幾乎根本看不到山洞的岩石。而那“沙沙”聲音,便是這些畜生摩擦低鳴所生。

    黑暗之中,被白光照到的蝙蝠仿佛感覺到了不安,一個個活動起來,但並沒有飛起。而是用爪子在岩石上攀爬著向黑暗處移去,有的乾脆就抓在同類身上。那些在黑暗中越發可怖的獠牙大口,令人驚心。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停了片刻,眾人便都發覺,雖然這裏的光亮在一片漆黑特別醒目,但這些蝙蝠似乎的確沒有動靜,不會襲擊。發現了這一點,眾人多少鬆了口氣,法相低聲道:“還好小僧判斷無錯,諸位,我們繼續前行罷。”

    眾人轉頭,又再向這恐怖古窟深處,更深沉的黑暗那端走去。隨著眾人行進的腳步,腳下的蝙蝠糞便越來越厚,而寒冰仙劍白光照耀之下,洞頂的蝙蝠竟似無窮無盡一般,越來越多,尖牙利齒,喃喃低鳴,都在身邊呼嘯。若不是他們八人都是身懷正道仙法,心志堅定,換了常人非發瘋不可。

    就這樣也不知走了多久,張小凡走在隊伍中間,而法相卻也始終走在他的身前,看著前邊這個年輕的和尚一身月白僧袍上也染了幾點汙穢,張小凡忽然想起了普智。

    那個在回憶深處的人,便是和眼前這個和尚來自同一個地方麼?

    前方,忽然傳來了齊昊輕微的一聲呼喊:“啊!”

    張小凡還沒回過意來,便只覺得腳下感覺有異,竟好象是一腳踩到了硬地之上一般。

    站在前頭的法相低聲念了一句佛號,片刻之後,一顆閃爍著莊嚴肅穆金光的圓珠從他手中祭起,起先這光芒還似依戀著法相,但隨著法相法力催持,刹那間金光大盛,以這珠子為中心,金光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湧去,張小凡站在原地,幾乎錯覺耳邊“呼”的一聲呼嘯,金色的光圈便已掠過了他的身旁。

    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都被映做了淡淡金色,同時心情一陣舒暢,縱有幾分緊張之意,也在瞬間平伏了下來。偌大的一個空間,轉眼間已亮如白晝,若不是怪石猙獰還有蝙蝠蠕動,幾乎讓人以為到了佛家勝境。

    一向眼高於頂的李洵此刻卻有了幾分驚異,站在一旁訝道:“輪迴珠!”

    法相看了他一眼,道:“李師兄好眼力。”

    李洵言語間卻似乎對法相突然多了幾分客氣,道:“不敢,法相師兄你才是道行高深。”

    張小凡此時借著“輪迴珠”的光芒,已然看清腳下的確已經踩上了乾淨的硬地,抬頭看去,只見在頭上岩石洞頂,那些黑色的蝙蝠不知為何都消失不見了,但那“沙沙”聲卻分明還在耳邊。

    他又仔細看了兩眼,這才發現,在身後的洞穴頂端,無數黑色的蝙蝠依然聚集在洞穴頂部,但就在他們數人腳踏的硬地之上,洞穴頂端的岩石,卻有著一道紅色細線劃過洞頂,看那樣子倒似生在岩石之中的脈絡一般。

    以這紅色細線為界,無數的蝙蝠都聚集擁擠在外頭,竟無一隻越過紅線,而腳下咫尺之遙,便也沒有了外頭腥臭的蝙蝠糞便。

    法相看了看周圍。沉聲道:“此處古怪甚多,諸位切要小心。”

    眾人如何不知,但好不容易踩上了乾淨地方,待查探過周圍沒有什麼異樣之後,多數人第一個動作便是整理身上衣服。站在張小凡旁邊的曾書書脫下鞋子,把裏面噁心的東西倒出來。低聲對張小凡道:“我這輩子第一次知道,原來走在乾淨的路上是那麼舒服的事!”

    張小凡笑了笑,迅速清理了一下,整個人也感覺舒服了些。過了一會,齊昊見眾人差不多都好了,便道:“走罷。”說著當先向洞穴深處走去。

    眾人都跟了上去,很快的,隨著他們的腳步向前,背後又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而在前方。仿佛黑暗如妖獸,張開雙臂露出獰笑,歡迎著他們的到來。

    黑暗中的一點光,緩緩前行。

    就這樣也不知走了多遠,這個古老深邃的洞穴竟似乎毫無止境一般,雖然還一直很是寬敞,但曲曲折折,彎彎曲曲。除了大概是向地底傾斜之外,幾乎讓人分不清楚方向。

    洞穴口那些蝙蝠的沙沙聲早已聽不見了。在這片黑暗中,除了眾人的腳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張小凡覺得周遭濕氣越來越重,也不知道已是深入地底多深了。

    法相祭起的“輪迴珠”依然散發著金色佛光,照耀著眾人,而在最前頭的齊昊此時為了以防萬一。也把六合鏡祭了起來。兩樣寶物交相輝映,就這般又走了一會,一直走在前頭的齊昊突然停了下來,伸出手向後邊人道:“慢。”

    眾人立刻都停了下來。

    周圍一片靜謐,沒有一點聲響。

    “輪迴珠”與“六合鏡”的光芒逐漸都亮了起來。在眾人眼前,前方洞穴,霍然開了兩條岔路,幽幽深深,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仿佛如妖魔張開的大口一般。而在道路中間,同時也是兩條岔路的中心,豎立著一塊足足有六人之高的巨大石碑,上面雕刻著四個血紅大字:

    天道在我!

    諸位年輕弟子的心神一時之間,都被這威勢驚人的四字震懾,一時之間倒是忽略了自己身後的來路。

    哈,話說回頭,就算他們一路小心謹慎,也從來沒有發現他們這一行人的背後原來還綴著一個飄渺虛無的身影。

    一路行來,那道身影卻仿佛憑虛流風,雙足不沾地面,天地不可驚擾。

    之前張小凡他們經過的那一長段汙穢通道可是讓他們吃盡了苦頭,但對於此人來說,卻也不過是微微皺眉的程度…那些凶惡而不可一世的血蝠在她面前,只是輕輕一蹬,便全都安穩了下來。

    畢竟不是當年黑心老人操控下的那些魔物,這些血蝠對付一般修士倒也罷了,真要遇上大能,恐怕還遠遠不夠看的!方此時,遠處又傳來一群年輕人的聲音…

    焚香谷李洵哼了一聲,怒道:“魔教妖人,也敢妄稱天道!”

    法相卻皺起了眉頭,向這石碑多看了幾眼,道:“我來時曾聽恩師普泓上人言道,八百年前魔教在此洞穴中的確有此一塊石碑,但當時已被我正道仙人以大神通一劍斬開,今日再見,怎麼卻是完好無損?”

    這時,一直默不做聲的焚香谷燕虹突然開口道:“你們看那石碑下四分處,可是有一道斷痕?”

    她聲音柔媚,聽來竟是讓人心中一蕩,加上青雲門眾人都是第一次聽到燕虹開口,心裏都微感訝異。眾人走上仔細一看,果然見那地方有一道細微裂痕,斜斜向上,把整個石碑分為兩半,裂縫處石頭紋理呈現暗暗紅色,但若不細看,決然是看不出來。

    齊昊點了點頭,對燕虹道:“燕師妹好細的心。”

    燕虹微微一笑,又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齊昊又看了那石碑兩眼,轉身對眾人道:“既然這座石碑已被人修復,可見魔教妖人多半在此,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趟我們算是來對了。”

    法相接著道:“齊師兄言之有理,眼下這洞穴中危機四伏,眼前就有一個難題,這兩條岔路,我們該走哪一條?”

    齊昊微一沉吟,道:“法相師兄,你剛才曾說令師普泓神僧曾對你提過此地之事,那他老人家可有提過這岔路?”

    法相點了點頭,道:“恩師的確說過,但他也是從上代祖師口中得知,據說當年正魔大戰時,這兩條岔路之後都有魔教妖人巢穴所在,至於如今的情況,他也不是很清楚了。”

    眾人默然,過了一會,齊昊看了看本門其他三人,對法相等人道:“既如此,我看不如兵分兩路,我青雲門四人往左邊岔路查看,法相、法善師兄與焚香谷兩位往右邊岔路查探,若遇上魔教妖人,便以長嘯示警,如何?”

    法相默然,雖然明知道這般分散開來並非好事,但山洞幽深,也不知這兩條岔路有多遠,萬一走錯再行回頭,時辰上只怕耽誤太多,而在場之人都是各派精英,未必不能自保。當下他轉頭看了看焚香谷李洵、燕虹,見他們二人並無異議,遂道:“那就依齊師兄所言,諸位千萬小心。”

    說著,他有意無意又看了張小凡一眼。

    張小凡心裏一動,覺得這法相師兄似乎真的對自己另眼相看,但臉上還是報以微笑。

    齊昊點了點頭,向法相等人一抱拳,便帶著張小凡等三人走進了左邊岔路,沒走幾步,身後的光芒轉了一轉,也漸漸消失,看來法相等人也進了右邊岔路。

    齊昊走在最前頭,把六合鏡祭起頭頂,催發仙力,六合鏡淡黃光圈灑下,把四人罩在當中。

    這一條岔路比之剛才一路走來的洞穴,便顯得窄了許多,同時兩邊岩石突兀,尖銳叢生,張小凡一不小心還差一點掛了彩。唯一相同的便是周圍永恒的黑暗,在這裏,竟似乎從未有過一絲光明。

    青雲門四人都沒有心情說話,尤其是走在最前頭的齊昊,更是全神貫注,防備著前方未知的危險。

    這一走,又是許久,以至於張小凡心裏都不禁懷疑,就算自己這邊遇上了魔教妖人,發出長嘯,但法相師兄那裏會不會聽到還是一個問題。

    便在此時,異變突生,眾人行進的過道中,仿佛永恒黑暗寧靜的四周,忽然響起了巨大的“唔唔”鬼哭聲,震耳欲聾,聞之心驚。

    四人大吃一驚,齊昊剛要開口提醒,便是身子一震,只見從四面八方無盡黑暗之中,亮起各色異芒,同時衝向過道中四人所在,打在了六合鏡光圈之上。

    這力量之大,就連六合鏡竟也是一陣搖擺,齊昊更是身子劇震,竟是再也說不話來,連忙定下心神,加力護持。

    鬼哭之聲越來越大,直聽得人頭昏眼花,曾書書、陸雪琪和張小凡將齊昊護在中央,只見無數道光芒被六合鏡反震回去,在空中轉了個彎,竟又是狠狠折回再次衝來,黑暗中,竟不知藏匿著多少敵人,在空中,也不知道飛舞著多少法寶。

    齊昊面色蒼白,雙手緊握法訣,雖然在外界法寶圍攻之下,但六合鏡還是逐漸穩定了下來,光圈漸盛,就在青雲門眾人將要鬆一口氣時,張小凡忽然發覺腳下堅硬的土地竟然動了一下。

    他心念一動,還未反應過來,便聽曾書書急呼一聲:“小心,腳下有......”

    話未說完,一聲巨響,竟然壓過了漫天呼嘯,刹那間眾人只覺得山搖地動,一股大力從腳下霍然湧出,將地面炸得支離破碎不說,青雲門四人更是各飛東西,六合鏡能護周圍,卻防不了腳下,這一下突發難於內部,登時光芒四散,落回齊昊飛出的身影之上。

    在黑暗中無數道光芒呼嘯而過,仿佛發出得意洋洋的狂笑,分別向分開的四人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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