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蓋亞的異鄉者 作者:晴愈少(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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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11-15 18:02: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6 118587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9 10:24
第三百三十七章、嗜血


    張小凡站位靠前,被那股大力從腳下一推,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向前飛去,但他究竟在青雲門修行多年,一身太極玄清道修為更是遠超常人,驚而不亂,把早已拿在手中的燒火棍往胸口一放,那股熟悉冰涼的感覺遊遍全身。“燒火棍”在半空中發出淡淡玄青光彩,正對著後方緊緊追來的數道光芒。

    片刻之後,其中一道暗紅光芒當先衝到面前,張小凡頓時聞到一股血腥氣味,幾欲嘔吐,趕忙屏住呼吸,驅動燒火棍,玄青光芒漲起,抵住了那道暗紅光芒,在燒火棍光芒之下,不知怎麼,那道暗紅光芒突然黯淡了許多。

    黑暗中不知名處,忽然傳來了一聲低低的驚疑聲。

    就在這時,另兩道一黃一灰兩道光芒也衝了過來,一起打在了燒火棍上。張小凡藉著光芒,這才看清,剛才那道暗紅光芒乃是一把暗紅小叉,上有濃濃血痕,而黃光是一柄三尺長的寶劍,灰光卻大是古怪,是一顆巨大的不知名的野獸獠牙!

    張小凡身子還在半空,本已穩住,不料被這三件法寶衝撞,雖然有“燒火棍”淩空抵住,但巨大之力竟是把他整個人向後直直推了過去,險些控制不住,差點兒就被直接打在旁邊石壁之上。

    經此一擊,張小凡體內一陣氣血翻湧,但知道這乃是生死關頭,拚命咬牙忍住疼痛,落到地上。眼見那三件索命物在空中一個轉彎,又是惡狠狠衝了下來。

    黑暗中,也不知道那些控制法寶的人身處何方?

    但張小凡經過七脈會武之後。今時不同往日僅僅是一驚之後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只見張小凡在黑暗之中握緊法訣,一聲呼嘯,燒火棍御空而上,在半空中與衝來的黃色飛劍野獸獠牙對撞,一聲巨響,各自震開,隨後趕忙向前撲地翻開。另一道疾追而至的暗紅小叉收勢不及,轟隆一聲打在他剛才站立之地背後的石壁之上,碎石亂飛。竟是在石壁上打出一個大洞來。

    而此時灰色獠牙又是追回,當頭砸下,閃著寒光的牙尖在黑暗中特別醒目,看它聲勢。張小凡不想也知道這古怪法寶砸到自己身上的後果。

    張小凡緊咬牙關。雙手虛空劃下,燒火棍物隨意動,青光一閃,出現在頭頂撞上那隻獠牙,半空之中,只聽聞一身低低悶響,那獠牙之上赫然現出了一道裂痕。

    遠處,傳來了一聲驚叫。大有痛惜驚愕之意。

    只是張小凡根本來不及回味這微不足道的喜悅,因為對方占著偷襲的便利。一人失手,另外的人卻繼續狂攻。黃色飛劍轉眼間又已衝至面前,張小凡深吸一口氣,玉清七重的實力終於開始發揮,危急間,他大叫一聲,雙手一震,整個人向上飄起,溶入燒火棍玄青光芒之中。

    黃色飛劍竟是絲毫不留餘地,在半空中一個拐彎,從腳底又是衝了上來,上有獠牙,下有飛劍,張小凡目光堅定,再不做他想,身子縮起,口中誦咒,燒火棍青光大放,將他團團包住!渾厚真力運轉之下,噬魂棒頓時展現無匹凶威,駭人光芒作用之下,這深深的岩洞之中頓時傳來更可怕的震動!

    “轟”,兩聲幾乎同時發出的大響分別在張小凡頭頂腳下響起,敵人兩件法寶分別倒衝而回。燒火棍在空中微微一顫,隨即便穩穩立住,而那黃色仙劍卻是斷了線一般跌落下去,險些讓整個這些光芒潰散。張小凡趁機調勻剛剛突然引動的內息,連同心跳也終於恢復了平穩——到底是修為不俗的青雲弟子,此時此刻,張小凡倒是勉強保持了冷靜。

    而在雙方對撞之下,這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燒火棍雖然難看,但居然強硬之極,完好無損,倒是看那飛劍獠牙,光芒黯淡,多半受損。不過話雖如此,燒火棍受此重擊,騰起保護張小凡的青光便也散了開去。

    張小凡大喜,正要召回燒火棍,忽然間肩頭遭遇重擊!半身乏力,腦海中一片空白。低下頭去,他只看見胸肩處竟赫然頂上了一把暗紅小叉,如雷重擊之下將那瘦小的身子硬生生撞飛出去。

    竟是剛才那把暗紅小叉,趁著張小凡懈怠之機,偷襲於他!幸好在流影督促下修煉已久的不滅體此刻發揮了作用,即使張小凡沒能及時調運真元防禦,卻還不至於自此失去戰力。

    只是張小凡畢竟是大意之下,遭遇偷襲在先,當時一口逆血便從口中湧出,只見那小叉之上,原本暗紅的顏色此刻竟似乎亮了起來,仿佛聞到了血腥味甦醒一般。他低低呻吟了一聲,本想伸手擋開小叉,忽然之間,隨著暗紅小叉上血色痕跡的加深,一道黑暗中的陰影仿佛無中生有一般,從這小叉上騰起,隨即緊緊附在了張小凡的背上。

    這暗紅小叉的主人看著竟是寄生在這法寶之上的。

    張小凡只覺得頭暈目眩,無力甩開身後妖人。而肩上除了疼痛,此刻還傳來了麻癢感覺,只怕多半上邊還有劇毒。他眼角餘光看去,卻看不到身後那妖人臉貌,只看見他緊緊抓在肩頭的一雙手,乾枯汙穢,腥臭難當。

    遠處,傳了一陣狂笑,而在背後,也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青雲門的臭小子,這是你們自尋死路,乖乖地把精血給我吧!”

    張小凡還來不及反應他話中意思,便從他動作中明白了,只見那陰影中的妖人竟是張開大嘴,一口咬向張小凡左邊脖子之上,而與此同時,那把暗紅小叉竟也是更加明亮,仿佛也在喝血一般。

    張小凡畢竟還是年輕,又何曾見過這般陣仗?恐懼之下。只覺渾身上下氣血翻湧,身子有輕飄飄的感覺,全身上下的力氣都緩緩散去一般。就連在半空中的燒火棍他也險些無力支持。

    此情此景,恍惚之間,他忽然像是回到了從前,那一個幽谷之中。

    那一個噩夢裏頭!

    那個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噩夢!

    “啊!!!!”

    一聲怒吼!

    張小凡奮起全身氣力,如困獸之鬥一般,攜滔天之怒,把閃爍著青光的燒火棍用力向身後那妖人插去。

    燒火棍平鈍無鋒。但此刻竟視那血肉之軀為豆腐一般,勢如破竹地插了進去。

    背後那妖人身子一顫,還沒來得及吸血的他竟然反而遭遇重創。似是不能置信,轉過頭來看著張小凡,張小凡也同時看到了他。

    冥冥中,仿佛九幽妖魔的低低冷笑。又似黑暗中誰的心跳。張小凡握著燒火棍的手,感覺到了一波一波的心跳聲,像是血脈的流動,又似妖魔的歡呼!

    …噬魂棒雖然已然經過流影重新煉化,但此刻見血,嗜血珠的威能又被再次激發,那耀眼的紅芒將他面前的妖人吞噬,仿佛也將張小凡自己一口吞了下去!

    暗紅小叉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後邊,無盡的黑暗衝了過來。

    在黑暗吞沒張小凡與那妖人的那個瞬間。張小凡在半昏迷的神智下看到了一幕他一生也忘卻不了的景象。

    那個妖人原本皺紋橫生但依然飽滿的臉上,在片刻之間乾癟下去,血肉化為枯皮,附在骨頭之上。

    下一刻,黑暗包圍了他。

    失去的重新得到,源源不絕的力量從燒火棍棒身傳來,溶入了他的身子。

    張小凡重新清醒,卻怔在當地,肩頭的傷依然疼痛,但傷口卻已經在那未知的力量作用下開始痊癒,但對這個少年而言,此刻竟全不曾注意到這些。在他腦海之中,只翻湧著這樣一個念頭:

    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

    後方遠處,呼嘯爭鬥聲不絕於耳,光芒閃爍,顯然青雲門三人正與黑暗中的其他妖人激烈廝鬥,但在張小凡這裏,卻突然陷入了一片怪異的安靜。

    張小凡怔怔出神,但暗地裏黃色飛劍與灰色獠牙的主人卻是親眼目睹了剛才怪誕一幕,吃驚過甚,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好?

    “野狗,我沒看錯吧,姜老三吸人血,怎麼好像反被人給吸乾了?”

    黑暗中另一人粗聲粗氣道:“見鬼了,青雲門居然也有人會煉這‘吸血大法’,這傢伙難道是我們仙教門下弟子不成?”

    原先說話那人“呸”了一聲,但過了一會卻說不出什麼話來,惱道:“不行,這傢伙來歷古怪,一定要問個清楚!”

    話雖如此說,但這兩人其實也是心中沒底…剛才他們聯合姜老三一起,暗中偷襲,幾個回合下來,不僅沒有占到半點兒便宜,反而搭進去一個自己人,而且對方實力之強悍,功體之穩固也是見所未見…其實若不是他們場面上如今還站著優勢,兩人倒是都有敬而遠之的念頭了。

    可想法歸想法,場面上,幾人的鬥法卻是還未停止。

    兩團光芒在張小凡面前亮了起來,逐漸現出兩個身影,張小凡回過神來,嚇了一跳,連忙拋開雜念,凝神對敵。

    光亮中,黃色飛劍與灰色的獠牙各自飛回那兩人手中,左邊一人接著飛劍,是一瘦高男子,面貌削瘦,鷹鉤鼻小眼睛,眼裏黑白分明,閃著凶光;旁邊一人卻更是古怪,張小凡一看之下,立時就吃了一驚,只見他個子也頗為高大,但樣子極怪,眼皮下搭,鼻子突兀,耳朵向上,嘴唇殷紅,一隻舌頭看來頗長,不時伸出口來,看去倒是很像一隻狗。那隻灰色獠牙此時飛回到他的手中,張小凡立刻下意識地想到,這不會是哪隻大狗的牙齒吧?

    那被叫做野狗的人見張小凡看了他就轉不開視線,眼中大有驚奇之意,大怒,喝道:“呔!你這小鬼,為何盯著你野狗道爺?”

    “野狗道爺?”張小凡皺了皺眉,這才發現原來這野狗樣的人身上居然是一件黑不溜秋的道袍,看來還是和青雲門同一個信仰宗派。只不知往上追溯三千年會不會有些淵源。

    自稱野狗道人的那人見張小凡明顯有輕蔑之意,更是惱怒,道:“小鬼。道爺我在問你如何殺死了吸血鬼?”

    張小凡一呆,道:“什麼吸血鬼?”

    旁邊那高個怒道:“不就是你背上那個!”

    張小凡這才記起自己還背著那個屍體,登時覺得脖子上涼絲絲的感覺,大驚跳開,把那屍體甩下,“砰”地一聲悶響,那已變做皮包骷髏的傢伙掉在地上。張小凡看在眼裏,一陣噁心,扭過頭去。

    野狗道人和高個男子目光在那骷髏上看了一眼。隨之互相對望,都從對方眼中看出驚疑之意。吸血大法殘忍詭異,雖然厲害,但對已身損害卻也是極大。練了之後便人不像人。鬼不似鬼,他們雖是魔教中人,一向也都敬而遠之,但對這神秘功法還是略知一二。

    而眼前橫屍地下的此人,號稱吸血大法唯一傳人的吸血鬼轉眼間卻被人吸乾了全身精血,據他二人所知,這份道行不消說遠遠勝過了這死了的吸血鬼姜老三,便是連那傳聞中的吸血老妖。只怕也未必有這等道行。但看眼前這青雲派小子,卻無論如何沒有吸血門下那種怪戾之氣。正相反,剛剛幾輪交手之下,這傢伙一身道門真元醇厚無比,一招一式,皆連通天地罡正,叫人咂舌。

    野狗道人看了張小凡一眼,道:“你可是吸血老……老前輩的門下?”

    張小凡一愣,道:“什麼吸血老前輩?”

    野狗道人狗嘴一張,老長的舌頭在外轉了一轉,張小凡看在眼裏,不由得想起青雲山上大竹峰的那隻大狗大黃來了。但正在他轉念之間,忽然間聽見洞穴後方傳來一聲尖嘯,飛劍閃爍,一個黑衣人從黑暗中摔了出來,血流滿面,在地下掙扎了幾下,眼看是不活了。

    張小凡忽然醒悟,同門夥伴正在殊死搏鬥,自己卻在這裏與這些魔教妖人說話,真是糊塗,當下立刻騰身而起,就要過去相助。

    野狗道人和高個見張小凡身形忽動,都是一驚,以為他突起發難,連忙戒備,但只見張小凡身子才動,卻又一下子搖晃起來,連同法寶上的清光都消散了幾分,原來他倒是忘了之前嗜血珠吸血之後產生的煞氣影響,這一下身形才動,立刻疼入心脾,生生又停了下來,原本弭平的傷勢,此刻又反覆起來。

    原本便沒有十足把握拿下對手,見此良機,野狗道人與那高個如何肯錯過,寧殺錯不放過,二人眼中凶光泛起,手中飛劍獠牙又再度亮起光芒。

    但就在此時,忽然從後方傳來一聲清脆嘯聲,只見在黑暗裏各色雜光之中,一道燦爛奪目的藍色光芒霍然亮起,耀眼輝煌,登時把所有各道光彩都壓了下去。藍色光芒之中,只見“天琊”傲然出鞘,在它身後半空之中,陸雪琪風姿絕世淩空而立,全身衣衫獵獵而動,隨風飄舞。

    在野狗道人和那高個目瞪口呆中,天琊神劍藍光爆漲,幻化出巨大藍色光劍,向黑暗處斬下,立時有多道雜色光芒飛起抵抗,但一接觸到巨大而純淨的藍光便灰飛湮滅。只聽得怪叫連連,五、六條人影從陰影處跳了出來,“轟隆”一聲,藍色光劍斬在石壁之上,碎石亂飛,威勢驚人。而跳出來的幾人幾乎個個都掛了彩,與此同時,齊昊寒冰劍的白色光芒也亮了一亮,陡然從斜刺裏衝了出來,劍芒過處,數個魔教徒眾都成了冰棍。而隨之而來的曾書書御劍如飛,將之一個個打得粉碎。

    張小凡身前的那個高個子與野狗道人對看一眼,同時捨下張小凡衝了上去,黃色飛劍與灰色獠牙同時祭起,抵住了齊昊與曾書書的攻勢。

    他二人的道行看來在魔教眾人中勝出一截,立刻便擋住了齊昊等人的攻勢,但二人心中卻是一起叫苦。

    本來他們昨晚偷窺到齊昊等人被蝙蝠襲擊一幕,才在這古窟深處設下埋伏,突起發難破去了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六合鏡”光圈護罩,然後再把這四個青雲弟子各個擊破。這個謀劃倒的確如期完成,不料這些青雲弟子道行竟是出乎意外的高,難以對付。

    此次埋伏,魔教方面本是以野狗道人和高個男子以及吸血鬼姜老三為首,他們也是看出張小凡似是四人中最弱一人,這才約好三人一起發難,意圖迅速解決張小凡,再分頭對付其他三人。不料事情詭異,張小凡雖然開頭略顯支絀,但酣戰幾個回合之後吸血鬼姜老三卻莫名其妙地反被人吸乾精血而亡。

    此刻他們雖然暫時抵住齊昊與曾書書,但一旁還有一個御著藍色奇劍的美貌女子,身後那臭小子雖然受傷,但大是古怪,萬一那二人一起上來,情況便大大不妙。又鬥了兩個回合,眼見著陸雪琪連傷了幾個魔教徒眾,正回過頭來,野狗道人當先大叫:“跑!”

    在他身旁的高個與他心有靈犀,與他同時撤回法寶,附身上去,刷刷兩聲,化做兩道異芒向洞穴深處逃逸而去。其他魔教徒眾看了,一聲驚叫,四散而逃。

    齊昊當機立斷,喝道:“追那兩人。”說著御劍而起,直追而去,曾書書緊跟而上,陸雪琪藍色天琊光芒一轉,正要追去,忽然又想起什麼,正欲回頭,卻忽然看見張小凡御著閃爍玄青光芒的燒火棍騰空而起,此刻的他又哪裏有半分剛剛受過傷的樣子,反倒是奮起神勇,跟著師兄們飛去。

    張小凡這麼一走,陸雪琪看著他的身影,仿佛怔了一下,才又跟了上去。

    這一場在山洞深處的追逐,倒有幾分像當年張小凡與田靈兒在大竹峰後山追逐猴子小灰的情景,曲折離奇,忽爾往左,忽爾向右,忽爾直衝上天,忽爾直落地底,到後來更是一路岔道,但青雲門四人都不管那麼許多,只看著前方那一黃一灰兩道光芒,緊追不捨。

    洞穴裏怪石嶙峋,奇峰突兀,張小凡緊跟在同門之後,全神貫注駕馭著燒火棍,到後來有些地方幾乎窄得僅容一人穿行而過,張小凡也根本來不及害怕考慮,呼嘯一聲,居然也穿了過去。這前後追逐,在山洞黑暗中化為六道光芒,速度快得驚人,張小凡只覺得狂風與黑暗仿佛纏在一起,在前方源源不斷地撲面而來。

    一追又追了小半個時辰,野狗道人兩人仗著熟悉地形,左穿右折,雖然沒把身後那四個陰魂不散的傢伙甩開,但也沒有被他們拉近距離。

    忽然,在他們前方遠處出現了一絲光亮,野狗道人和高個子立刻向那裏全力飛去,齊昊等人緊追不捨,張小凡跟在他們後面,只覺得肩膀的疼痛漸漸退了去。剛才他強忍劇痛壓下氣血翻騰之禍,居然也跟了上來,連他自己也頗感意外。

    事實上,張小凡雖然剛剛負傷,卻大多不是因為那攻向他身體的魔門法寶所致,只是那噬魂棒上的嗜血珠多年以來初次吸人精血,煉化之後自然產生一股驚人煞氣,於他體內流轉…其實,他此刻若是停下腳步借天書之威調息片刻想來就該無事,可張小凡卻偏偏強撐著繼續追趕魔人,這就導致他現在雖然氣血喧騰,仿佛有一種使不完力氣的感覺,但實則卻是漸漸受那嗜血珠侵蝕,煞氣入體。這樣下去就算因為他本身體質特殊,又自幼習練天書,並不會出什麼大事,但一身重傷卻是免不了的——特別是一聯想到剛才那幕,一想到那野狗道人所說的“吸血”二字,他的心就冷了下來,寒入骨髓。

    而一路尾隨,不近不遠輕鬆綴在幾人身後的某人眼見此景也是暗暗搖頭——要不是流影囑咐過不要隨意插手,她恐怕剛才就要出手攔下如此胡來的張小凡了。只不過如果如此做,她之身份又頗為尷尬,不好在青雲門其他弟子面前說解…

    正此時,前方那點光亮,越來越近,越來越亮,六個小輩如離弦之箭,向那光亮處衝了過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0 21:17
第三百三十八章、故人


    那光明,如在黑暗中陡然綻放的妖異之花,照亮了人們眼前。 張小凡隨著眾人躍入光明,眼前一亮,登時便是為眼前情景大吃一驚。

    原來剛才他們最後追逐的地方是一條寬敞而筆直的通道,在這通道外邊,竟是不可思議的一個巨大空間,頭頂百丈之高方才是岩石洞頂,而腳下十丈處就是地面,前方不遠的地面上,赫然立著一塊發射著強烈光芒的巨石,照亮了整個空間。

    但最令人驚訝的,卻不是這塊快巨石,而是在這巨石背後,光亮深處,卻是一道豁然而開的巨大深淵,這塊巨石散發的光亮照亮了石洞穹頂,卻似乎無法深入它身後那深淵半分,從空中看去,漆黑一片,竟連這深淵的另一端也無法看見,只有一片死氣沉沉、陰森森的黑暗。

    那塊巨石前面,此刻站著三個人,一個是滿臉鬍鬚的大漢,一個是頗為美貌的少婦,還有一個則是臉色蒼白身著白衣的青年,滿臉邪氣。野狗道人與高個同伴落了下來,站到巨石前面。齊昊看在眼裏,見那些人個個身貌奇異,不敢大意,招呼同門,在離那巨石下眾人五丈處落了下來。

    張小凡站定,放眼看去,只見那塊奇異發光巨石上以古篆龍飛鳳舞刻著三個大字:

    死靈淵!

    看著青雲門四人落了下來,站在巨石下的幾人並沒有什麼動靜,只有一個滿臉鬍鬚的大漢皺了皺眉,道:“野狗,劉鎬,你們也太過差勁。遇上幾個青雲的小輩,竟然狼狽成這個樣子,還把他們引到這死靈淵來!”

    野狗道人狗臉一紅,正欲分辨,站在那大漢身後的一個中年少婦看了他們一眼,忽然尖聲道:“姜老三呢?”

    野狗向青雲門眾人處看了一眼。道:“死在他們手下了。”

    “什麼?”原本穩如泰山的這些人紛紛動容,不過似乎不是為了青雲門眾人道行高深可以殺了姜老三,只見那少婦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這一下吸血老妖追究起來,我們可不好交代了!”

    那滿臉鬍鬚的大漢沉吟一下,轉過身子看向青雲門眾人,口中道:“那我們拿下這幾個青雲小輩,到時侯交給吸血前輩。也就是了。”

    其他人紛紛點頭稱是。齊昊見他們一個個如此托大,更是小心,低聲對身後三人道:“這些人看來就是魔教在此的主腦人物,只怕道行還在剛才那幾人之上,大家要小心應付。”

    張小凡應了一聲,轉過頭,忽然看見陸雪琪的目光掃過了他肩頭的傷口,他微微一怔。陸雪琪隨即便把目光移開。

    這時,那大漢走上一步。向著青雲門眾人道:“我勸你們幾人還是束手就擒吧,免得等會我們出手,你們就要碎骨斷筋,受皮肉之苦!”

    齊昊哼了一聲,還未說話,便聽身後陸雪琪冷冷道:“妖魔小丑。還敢猖狂,今日便是你等死期。”

    齊昊與曾同時擊掌,道:“陸師妹說得好,正是如此!”

    那大漢臉色一變,面如寒霜。冷然道:“這是你們自己找死!”

    也未見他如何動作,只是把眼往四人處瞪了一眼,張小凡正自凝神戒備,忽看見那大漢本來正常的雙眼中,右眼突然變大了一倍,轉為赤紅之色。整個巨眼顯在他臉龐之上,又是可怖又是滑稽。

    他心裏正奇怪處,突然間那大漢的赤紅巨眼中竟射出一道紅芒,疾射而至。青雲門眾人看他模樣古怪,早就留了心,齊昊立刻祭起寒冰仙劍,“哢哢”兩聲,在身前結了兩道冰牆。

    不料那紅芒竟似含了凶煞之力,片刻後打在冰牆之上,瞬間就在冰牆上熔了個小洞直穿而過,無聲無息卻是勢如破竹一般衝了過來。

    齊昊大吃一驚,來不及再行反應,立刻把寒冰仙劍往眾人身前一擋,紅芒打在寒冰仙劍之上,閃了兩閃,就在寒冰仙劍白色光芒之中消失無蹤。但齊昊卻是身子一顫,瞄見自己寒冰仙劍之上,原本純白的劍身此刻居然有一小塊染上了淡淡暗紅之色。

    寒冰劍劍身輕顫,似是受了邪物侵害,齊昊看著心痛無比,其實修真之人,哪一個不是把自己的法寶看得極重。但此刻容不了他多想,那道紅芒剛剛消失,遠處那大漢赤紅巨目中又發射出一道紅芒,疾衝而至,在與那兩道冰牆相撞時,同樣是無聲無息就破了兩個洞且勢頭絲毫不減,擊向四人。

    齊昊眉頭緊皺,寒冰劍閃爍白光,淩空迎上,轉眼間就把那紅光消於無形,但寒冰劍身之上又多了一道紅痕。

    遠處,那大漢一聲不吭,赤紅巨目中如發箭一般,不斷射出紅芒,速度極快,轉眼即至,齊昊一一擋下,但眼看著那暗紅之色越來越多,寒冰仙劍的白光也逐漸黯淡。

    旁邊三人都看出不好,曾書書第一個衝了出來,御起他的法寶仙劍“軒轅”,正欲從旁衝上,不料那大漢只把頭微微一轉,赤紅巨目中又射出一道紅芒向他而來,曾書書躲閃不及,只得把軒轅仙劍淩空祭起,擋住這古怪紅芒。

    半空之中,軒轅仙劍泛起淡紫光輝,立刻把那紅芒消了去,但劍身之上,卻也一樣如附骨之錐般出現了一道紅痕,軒轅仙劍立刻發出了一陣低顫。

    曾書書只覺得劍身上陡然傳來一股煞氣,竟似欲侵入體內,但還好隔了老遠,威力不強,而軒轅仙劍本身上也立刻騰起瑞氣抵消了這股煞氣。

    只是就此他卻無法再進一步,看著遠處那大漢只是悠閑地站在原地,微微擺頭,那隻赤紅巨目不斷發射紅芒,就把齊昊與曾書書二人釘在原地,不得寸進。而且隨著那紅痕漸漸多了起來,二人更是感覺仙劍上傳來的那股煞氣越來越重,並且以仙劍劍身為媒,緩緩向他們二人身體侵來。

    張小凡眼看著他們二人陷入困境,立刻也衝了上去。那大漢看在眼裏,頭顱微轉。又是一道紅芒射出,向張小凡衝了過來。也正是此時,張小凡手中的噬魂棍頓時收到他體內的真力牽引釋放出一陣耀眼的光芒!

    原本黑暗深沉的死靈淵之上,霎時間被照得格外清亮!

    —————————————————————————————————————

    此時此刻,十萬大山之外的焚香谷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這焚香谷占地極大,其中卻有一條隱蔽的小徑,看著彎彎曲曲,更是通往山谷深處。

    前方道旁靜靜矗立著一塊白色方形物之物,定睛看去。卻是一塊石碑,上面刻著兩行八字:

    玄火重地

    弟子止步

    至於這玄火二字,自然就是指那被焚香谷視為秘寶的玄火鑒了。只是,恐怕沒有多少人知道,這象徵著毀天滅地威力的奇物,此刻卻是不在焚香谷之中…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卻說那塊石碑看去雖然平凡無奇,但似乎是個分界地方。過了石碑之後,不知怎麼。小徑雖然還是一樣彎彎曲曲向前延伸,但道路兩旁的樹木花草卻明顯稀少了許多。

    先是地面上的青草逐漸消失,然後是低矮的灌木,最後連兩旁本來茂密的樹木也漸漸變得稀疏。不要說地面開始龜裂,就是剩下的幾棵樹,樹身枝頭竟也是變得一片枯黃。倒似乎這附近極度缺水,土地被烤焦了一般。

    想來,多半這也和那“玄火”二字多有聯繫。

    沿著小徑,轉過最後一道彎。突然,面前就出現了一大塊的空地。一股也不知從哪裏吹來的熱浪撲麵而來。空地正中央赫然是一座巨大圓形的祭壇,底部懸空,十三根白玉石所做的高達三丈的巨大石柱支撐起整座祭壇。其中祭壇邊緣共有十二根白玉石柱,每一根都有二人合抱之粗,而在祭壇中間最粗大的一根白玉石柱,看去至少要五、六人才能合抱起來。

    而在祭壇上方,所有的建築都是用一種赤紅色的奇異石材所築,台階、欄杆,無不如此。在祭壇的中央,聳立著高大雄偉的殿堂,呈現出寶塔形狀,共有三層,每高一層,便比下一層小了一半左右,但每一層看去幾乎都有不可思議的十丈之高。

    遠遠望去,這個祭壇簡直就是一團巨大燃燒的赤紅火焰,直刺蒼穹。尋常人站在這個祭壇之下,幾乎如螻蟻一般,渺小之極。

    且不說這焚香谷的謀劃和人品究竟如何,但僅僅看這祭壇,鬼斧神工四個字,只怕放在這裏也是當之無愧。不過這卻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千百年來,此處就是焚香谷罪不容侵犯的聖地──玄火壇。

    一行焚香谷弟子,緩緩邁步,轉眼間就到了玄火壇底部。

    一接近這玄火壇附近,空氣中的熱氣頓時高了數倍不止,縱然修行高超,也能感覺到一陣心煩意亂,額頭隱隱有汗。但這些人卻紛紛面帶崇敬之色,不敢有絲毫逾越抱怨。

    腳步聲又大了起來,顯然有人已經走到近前,忽聽有個蒼老聲音緩緩地道:“既然谷主相請,我自然要去。只是你們倒是告訴我,谷中遍布灰豚,為何昨晚卻是毫無動靜?”

    開口的那老者面容清臞削瘦,身上一襲灰袍,簡單樸素,舉止從容,並無什麼出眾地方。若是走在尋常市鎮街頭,只怕根本無人可以認出此人乃是修道中人。但若是流影這等超凡脫俗的高手在此必能看出對方身上潛藏著那可怕內氣,很明顯,這亦是一位絕不遜於青雲門任何一脈首座的高手!

    此刻聽到那老者問起,跟在他身後的弟子卻也猶豫了一下,隨即道:“師叔明鑒,我等昨日也確實沒有發覺什麼外敵入侵的徵兆,只是今日一早,谷主卻嚴令我等來請師叔,說是…”

    這時三人正好走下了玄火壇,那老者看年輕弟子吞吞吐吐,當即氣息一沉:“有話直說。何必猶疑?”

    那弟子亦是無奈,只能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實在不是他有所隱瞞,只不過谷主的話,他是一句都聽不明白,既然此刻老者追問。他也只好老老實實的回道:“回稟師叔,谷主只說‘山中有來客,影別千古痕’。”

    一直泰然自然的灰衣老者雙瞳猛然一縮,顯然是明白了這兩句諶言的意思,一把抓住年輕弟子的手臂萬分吃驚地追問:“谷主…谷主他當真是這麼說的?”

    突然眼見師叔如此失態,那弟子顯然也是一驚,急忙道:“是!是!谷主的確是這麼說的,弟子不敢有所錯漏。”說到這裏,他似是遲疑了一下。然後才繼續道:“本來此事早該稟報師叔,只是谷主念及師叔鎮守玄火壇重地將近百年,早已不問俗事,所以才不願打擾師叔的。”

    灰衣老者這才微微笑了笑,道:“谷主一番好意,我豈能不知。但此事干係重大,老夫不得不慎重啊…”

    老者頓了頓,又把目光投向了背後的玄火壇。雙眼之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似是期待。又似是擔憂。只是最終,灰衣老者還是握緊了雙拳,排除所有多餘的心緒…這千年以來,焚香谷代代傳承的夙願終於將要實現,不論說什麼,他們也絕不能在此刻放手!

    “走吧!”

    他重重應聲。然後當先邁步。

    而就在焚香谷的高層正在為昨日,流影潛入之事,焦頭爛額的時候,故事的主人公,卻早已遠離了焚香谷周圍。反倒是抽身於不遠處的一座小鎮,享受閑暇…

    此處比起中原,其實已經更近於南疆,連民風也更為彪悍,沒辦法如流影所願那樣,找一處茶寮歇腳,但偶爾尋一處像這樣的酒肆,倚著一條長桌坐下,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昨夜的試探並沒有收獲什麼實質性的成果,但這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說來也只能怪自己太過心急,竟然沒先摸清焚香谷裏的地形情報,就草草行動侵入內部,最終的失敗也就不難預料了。

    而且流影從事後的回想來看,就連自己入侵內部的整個過程,好像都透著蹊蹺,叫人生疑,仿佛從他一進入焚香谷開始,就被一雙無形的眼睛盯住,無法脫身,更無法分辨

    這種感覺自然是極其糟糕的,因為那同樣意味著流影的一舉一動都被對方提前洞悉,而受制於人的反擊,自然也不可能發揮任何作用。

    也正因為這樣,流影才果斷抽身,並且一直到第二天為止,都沒有再進行過任何的試探。一來,是因為自己還沒有明確暗中操控一切的黑手到底來自何處,二來,也是他冷靜下來之後,打算從另一方面下手,先好好在這邊陲之地收集好有關焚香谷如今的情報,然後再決定應該如何下手…

    事到如今,流影早已經不再輕易相信自己腦海中原本管與焚香谷的記憶——他自己的存在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如今的局勢,甚至就連焚香谷原本的前身龍威台都因為千年前的變局而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所以到目前為止,有關焚香谷的情報都只能作為參考,而不能直接作準了。

    當然,按照流影一開始的打算,最節約時間的做法莫過於擒下一兩個焚香谷的弟子,好好打探一下有關谷內的消息和地形關隘。但如果這麼做的話,不僅自己下手必須乾脆利落,而且了解到的情報也極有可能存在偏差…

    畢竟,一般弟子定然不清楚谷內的許多秘辛,但如果被流影擒下的人地位太高,又很容易引起焚香谷的警戒,所以也只能說是兩難。

    但,現在看來,這個問題倒是迎刃而解了。

    這也是流影之所以如此淡然閑適的在這處酒肆歇腳的原因——縱然同樣是歷經千年風霜,但說到底,他這一千年,不過是一尊不能聽不能說不能看的玉雕罷了,真要論起見聞,又怎麼可能比得上真個在這世界上行走了上千年的遊人隱士呢?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遠處的另一條長桌旁,一個鶴髮童顏,一身鵝黃道袍的老者手持一副杖卦,氣度翩翩,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而在他的身邊。則坐著一個粉雕玉飾的小女孩兒,津津有味的吃著手中的糖葫蘆,頗為可愛…

    這位,卻是他的老熟人了。只是,他雖然本領異於常人,卻偏生了一副遊戲人間的性子。行事倒是頗有些古怪了…

    這不,剛一轉身,那老人竟然伸手攔下了坐在他身邊的一位商旅,開口便道:“啊,這位小哥,你烏雲蓋頂,印堂發黑,面有死氣,大事不妙啊!”

    似這般行腳商人在外行走。原本就忌諱這些無常之事。畢竟是離家在外,稍有不測,就有可能危及性命,最好,也得落個破財免災的下場,但如此一來這趟行走經商之行,也就沒了意義,那自是極其不妙的。所以這道袍老者不過剛剛開口。年輕貨郎的臉色就一下子陰沉了下來。當下恨恨轉過頭來,想要看一看這說話之人是誰?

    只見身旁站著一個老頭。鬚髮皆白,面容清庸,看去竟有幾分鶴骨仙風,得道高人的模樣,讓人這第一眼看去便有了幾分敬意,原本準備好說出口的汙言穢語。自然也就隻好重新咽回肚子裏去了。

    貨郎一時被那老人的風采鎮住,總是罵不出口,正想著該說什麼,卻只見那老頭看了他,不但沒有抱歉神色。反而更是面容急迫,道:“你看,你看,你如今面如土色,這不正是大大的預兆麼?”

    那貨郎見他說的煞有其事,也是吃了一驚,道:“什麼?”

    眼見對方真的緊張起來,這老者卻又重新端起了架子,一陣搖頭晃腦

    “不可說,不可說,此事乃是天機,只是小哥你自北而來,這些天是不是總感到頭暈嘔吐,四肢無力?”

    那貨郎一聽之下心下大驚,那老者一言一句,竟然無所疏漏,頓時覺得他的話大有道理,看來以前的確是自己錯了,再一想到剛才那老頭的話,真個是危言聳聽,忍不住就出了一身冷汗,道:“那老人家你剛才說我……”

    那老頭皺緊眉頭,上下打量了貨郎一番,直看得他心裏七上八下的,這才道:“唔,大凶,大凶啊…看來你果然是有大凶之災,不如請到一邊,待我為你看上一相,如何?”

    “看相?”賣貨郎怔了一下,這才注意到那老頭手邊還拿一跟竹竿,上面掛著一塊白布,寫著四個字:仙人指路。

    原來是個看相算命的,不過話雖如此,貨郎心中卻沒有輕視之意,原因無他,當年創立青雲門的青雲祖師,便也是個江湖相師,當然現在青雲門中是無人會這一行了,但青雲一門一向對相師十分友善,連帶著尋常人也不敢隨便說這些相師只會些歪理邪說。

    那貨郎只是遲疑了一下,卻發覺就在他和這老頭說話的關頭,對方始終不曾談及錢帛,當下定了定神,心想便是先讓這老人看上一看,也無不可,反正他來這裏行商也得有一段時日,如今看來還有的是時間。

    想到這裏,他轉過頭來,對著那老頭道:“那好吧,煩請老人家幫我看一相吧。”

    那老頭嗬嗬一笑,用手一指路旁一棵大樹下,道:“那我們就到那裏說話吧。 ”說完轉身走去。

    那貨郎正欲跟上,忽聽身旁有個清脆聲音道:“大哥哥。”

    他一呆,卻見是剛才站在那老頭身邊吃冰糖葫蘆的小女孩,此刻不知為何叫了他一聲。賣貨郎看著她紅潤的臉龐,極是可愛,微笑地俯下身子,道:“什麼事啊,小妹妹?”

    那小女孩嘴角咀嚼著,吐出了幾個核,看著賣貨郎,臉上似笑非笑,道:“你剛才叫的燒酒還沒喝完,要是人就這麼走了,怕就要被店家收走了。”

    “啊!”那貨郎一拍後腦,頓時端起杯子,將杯中之物一口飲盡,然後才跟著老人去了。

    那小女孩看他狼狽模樣,嗬嗬微笑,轉過身子,蹦跳著走到站在樹下的那老人身邊。

    恰此時,流影終於站起身來,他的手中還端著自斟自飲得酒杯,同樣搖搖晃晃地向老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2 12:00
第三百三十九章、秘聞    
     
  
  恰此時,流影終於站起身來,他的手中還端著自斟自飲得酒杯,同樣搖搖晃晃地向老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說起來,他和這個老相師也不過是一面之緣,時隔千年,卻是不知,他是否還能記起當初的自己。此刻的流影雙頰微醺,步履蹣跚,好像隨時都會栽倒似的,但偶爾吐露出精光的雙眼卻仿佛在提醒著某些有心人,這個男人,一直都很清醒。
  
  但剛剛才找到顧客的老者卻是沒有注意到他這邊,仍舊自顧自的和剛才的貨郎交談。
  
  只見那貨郎才轉過身來,那個小女孩就已經走到了那個老頭的身邊,此刻輕輕對老頭說些什麼,那老頭聽了,微微點頭,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那貨郎一愣紅,不知道二人是在笑些什麼,又知道所謂相學多少有些避諱之處,於是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走了過去,道:“老先生,請問你剛才說我有大凶之相,是何意思?”
  
  那老頭眯起眼睛看了他兩眼,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天庭雖然飽滿,但兩頰微瘦,應該並非富貴中人,可對?”
  
  那貨郎心中一下子又對他多信了三分,連忙點頭尷尬道:“老先生說的對,家中世代行商,卻從未發跡。”
  
  那老頭笑了一下,輕輕拍拍袍子,氣度從容,道:“老夫還看你眉濃而密,直而挺,但居右眉末端有一小痣,此位乃主父母尊親,只怕令尊令堂俱已不在人世了吧?”
  
  那貨郎吃了一驚,又是信了三分。連連點頭,道:“老先生你真是慧眼,家父家母前些年身染重病,醫治無果也就雙雙亡故了。”
  
  那老頭微笑道:“不如請小兄弟你再把手伸出來給我一看,可好?”
  
  此刻那年輕人心中對其早已信了七八分,聞言便把手伸了出來。那老頭微笑著正要觀看,不料旁邊那小女孩突然又竄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那貨郎自然是吃了一驚,卻見那小女孩學她爺爺的樣子往他手上看了幾眼,嗬嗬一笑,又跑了開去,只是在他手上留下了甜膩膩的幾塊冰糖,很是難受。
  
  貨郎自然是只能苦笑。畢竟對著小孩不可能罵得出口,再說他現在可是被那老頭糊弄的一愣一愣,此時又哪敢多言什麼?
  
  恰好,那老頭遞過來一張手帕,笑道:“老夫孫女頑皮,小兄弟莫怪。”
  
  貨郎只得搖了搖頭,拿那手帕在手上擦拭乾淨,抬頭卻見那老頭和孫女又站在一起。說說笑笑,不知道又在講些什麼。
  
  那老頭見年輕人看來。開顏笑道:“好了麼,那就讓我為小兄弟看看手相吧?”
  
  貨郎依言正要伸出手來,卻不想,他的手腕卻被另一隻更白皙,更完美的手掌捏住了。
  
  然後,便是一陣酒氣隨即傳來。
  
   “我看。你這手相還是不看為妙。”
  
  流影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又將酒杯端起,愜意無比的飲下一口,全然不顧其他幾人驚詫莫名的目光,直到酒液入喉。一身白衣的他心滿意足的微微揚起嘴角,被抓住手腕的貨郎才終於反應過來…
  
      “你…你這人…怎麼,怎麼。”
  
  流影原本就沒有為難這個路人的意思,所以對方微微掙扎,他就很配合的把手鬆開了。這遠道而來,往此處交易的旅人也真是倒黴,先是被人用幾句話就忽悠住,回頭又被流影這般神仙似的人物攔住,就算是想發火,也是發不出來。
  
   “不必說了,你立刻回頭,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去,此處便沒你的事情了。”
  
  流影擺了擺手,然後隨意將原本握在手中的就被向遠處拋去,而與此同時卻又暗暗送出一道真力,那脆弱的瓷杯便在眾目睽睽之下,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握住一般,穩穩當當的重新回到了桌面上…
  
  原本還想爭辯些什麼的貨郎頓時大驚失色,隨意使出這般神仙手段,就算他只是個普通人也不難看出流影的不凡。而他們這些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又怎麼敢忤逆上仙的意思?頓時,那個年輕人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當然,經此一局,那個剛剛吃著糖葫蘆的小姑娘也好奇的看著突然出現的流影,而與此同時,那個原本仙風道骨的老人卻一改之前緊張的姿態,匆忙的用一隻手抓住了小女孩兒的胳膊,另一隻手握緊了懷中的土行符…
  
  雖然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流影的身份,但對於他這份手段卻是再明瞭不過…與眼下那些仗著有幾分本事就隨意在江湖中行走的年輕人不同,這位老人可是早已看慣了這天下縱橫往來的英雄豪傑,單以眼界來說,縱然是流影也不能和他相提並論。
  
  剛剛他隨手將酒杯送回桌面的這一下雖然看起來似乎平平無奇,修道之人應該都不難做到,但實際上,真能如此舉重若輕的完成這項工作的,普天之下卻大都是那些有名有姓的人物——老人第一時間就警覺了起來,雖然他自問很少得罪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但也保不齊對方說不定就為了自己門下某個被自己蒙騙過的弟子前來興師問罪…
  
  咳咳,沒錯,雖然這老傢伙自有一番手段,卻偏生了一副遊戲人間的性子,所謂的“看相”也大多是一些小聰明,又或是身邊那個小姑娘的“指點”。
  
  就拿這個貨郎來說好了。
  
  此處原本就是中原以南,極為偏僻所在,再往南去,便是南疆苗地,十萬大山所在,自然不會有人和中原通商。所以他才一口斷定這年輕貨郎定然是從北方而來。而看他如此面色,顯然是最近身體不適…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中原之人,多半不能適應南疆這裏的氣候,這貨郎年紀輕輕。就算是行腳商人,想來也不可能已經完全適應,水土不服之下,自然是“印堂發黑,必有大劫”了…
  
  這些手段騙騙一般人還可以,但想要騙過聰慧過人的流影卻還差了不少——至於後面那些。也不過是那小女孩兒用一些簡單的粗淺相術分析而得的,不足為奇。
  
   “嗬嗬,這位…先生,不知有何指教?”
  
  老人拱手,雖然已經隨時準備逃跑,但面對如此好手,如果貿貿然催動符咒,恐怕不僅沒辦法順利逃脫,甚至很有可能被對方出手留下。為今之計也隻好先麻痹對方,再行計劃了。
  
  卻不料,他這一拱手,卻讓了流影笑得更加開心了。
  
    “哈哈,怎麼~堂堂周‘真人’,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嗎?”。
  
  嗯?
  
  流影不按常理出牌,周一仙也是愣了一下,卻是更加猶疑了。
  
   “不知您究竟是…”
  
   “哈…”
  
  流影正色。面上的醉色也是消散一空,他端起手。模仿著千年之前兩人初見時的樣子…
  
   “我曾經說過‘今次多謝相告…若有日後,必當重謝。’”
  
  話音剛落,周一仙的雙瞳猛然收緊!
  
   “你…是你!”
  
  —————————————————————————————————————
  
  原本黑暗深沉的死靈淵之上,霎時間被照得格外清亮!
  
  張小凡無路可退,雖然把齊昊、曾書書兩人樣子看在眼中,如今事到臨頭他避無可避。也不能再看著同門師兄如此受難,只得猛然祭起燒火棍,迎了上去。
  
  半空之中,紅芒與散發著淡淡玄青光芒的燒火棍碰到一起,轉眼消散。張小凡只覺得空中一股大力傳來,身子抖了一下,其他的倒並無異樣感覺。他連忙向燒火棍上看去,卻見黑呼呼的燒火棍上居然一如往常,不見紅痕,甚至體內的真元受到牽引變得愈加混元起來。
  
  雖然燒火棍還是一樣難看,張小凡卻是大喜過望,連忙往前踏了一步。但在遠處的魔教諸人卻都是吃了一驚,紛紛往這裏看來,那大漢“咦”了一聲,巨目中又是一道紅芒射來。
  
  燒火棍迎了上去,青紅兩道光芒在空中相撞,片刻之後,紅光消散,燒火棍連抖都沒有抖一下,依舊安然無事。張小凡也終於放下心來,心想自己這燒火棍難看歸難看,但俗話說人賤命硬,看來這法寶多半也是一樣,兩位師兄的仙劍漂亮尊貴,卻不如自己這低賤之物來得硬朗。
  
  他心裏這般閃過亂七八糟的念頭,腳下卻是沒停,緩緩向那大漢處逼去。此時那大漢原本輕鬆的神情已化為烏有,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這看似最弱的張小凡身上,在齊昊與曾書書處隻是隔一段時間放一道紅芒,擋住他們前進,而對張小凡則是“嗖嗖嗖”連射不止。
  
  每道紅芒閃過,卻是完全不見張小凡如何吃力,那黑呼呼的棍子就是不受其害,而紅芒上所帶的凶煞之氣,似乎對這少年也無影響。在眾人的注視下,張小凡仿佛越戰越勇,然後就這麼一步一步地逼了過來。
  
  轉眼之間,那大漢額頭上已微微有汗,在他心裏,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費盡三百年心血修煉而成的“赤魔眼”,對那些仙家重寶都有奇效,為何竟對這看似普通的燒火棍無能為力?
  
  其實他又哪裏知道,赤魔眼固然威力極大,以其凶煞血腥之氣打在齊昊等人仙劍之上,的確可以汙穢仙氣,並以劍身為道,慢慢將煞氣逼入他們體內,一開始就處於不敗之地。但張小凡看似難看的燒火棍,卻是當年魔教至凶之物“噬血珠”和大竹峰後山幽谷中不明來歷的攝魂棒,憑流影以大法力淬煉而成。若是單論煞氣,單是“噬血珠”就不知勝過了那“赤魔眼”多少倍,何況還有與“噬血珠”凶氣不分上下的攝魂棒?
  
  這兩件大凶煞之物熔為一體,彼此牽制,凶煞之氣反而內斂,又被張小凡以自天書融合而成的本命法力驅策,如此一來,不僅外人無法窺破其中奧妙,甚至威力比起普通法寶還要更強上數分!
  
  因此種種,那大漢欲以赤魔眼發出紅芒來攻擊燒火棍,自然便是無功而返。這還是張小凡年少無知,身懷重寶而不自知,若換了是千年前那個魔教老祖宗黑心老人,單憑一個噬血珠,只消舞了幾下,便把這大漢吸得血乾肉癟。只剩下一顆赤魔眼在他屍身上滴溜溜打轉了。
  
  只是在場之人,絕無一個可以想到這些匪夷所思的東西,那大漢正在凝神對敵卻依然阻止不了張小凡一步一步緩緩走近時,從一開始就默不做聲站在旁邊的那個滿臉邪氣的青年忽地冷笑道:“年老大,你的赤魔眼中看不中用,連幾個青雲小輩也對付不了,虧你剛才還如此訓斥野狗,我看不如把你這宗主位置讓與我算了。”
  
  大漢與一旁的少婦臉色都是一變,那美貌少婦首先皺眉道:“林鋒道友。此刻正是大敵當前,你怎麼還說出如此話來?”
  
  那滿臉邪氣的林鋒斜斜想青雲門眾人這裏看了一眼,看到陸雪琪時還特意多看了一眼,然後冷笑道:“這些黃毛小子也算大敵,那我們煉血堂還憑什麼在仙教聖門立足,還談什麼恢復千年前黑心老人前輩創下的大業?”
  
  那姓年的大漢發出一道紅芒射向張小凡,暫時止住了他前進的腳步,然後向林鋒怒道:“你除了夸夸其談還會什麼。不若你也上來試試?”
  
  林鋒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詭異笑容,道:“好。我就讓你心服口服。”
  
  手著從懷中掏出了一把描金扇子,對著自己扇了扇。
  
  青雲門眾人都聽到了他們對話,對這滿身邪氣的青年都多了幾分警惕,但過了半天,卻見這青年只是不急不緩地搖著扇子,意甚瀟灑卻是紋絲不動。都是愕然。
  
  莫非這林鋒真的只是會夸夸其談而已?
  
  那年老大卻更是被他氣了半死,怒道:“林鋒,你若沒本事就站到一邊去,這些青雲小輩我自能對付,不用你在一旁冷言冷語。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本事?”
  
  那林鋒臉色一變,冷哼一聲,道:“我本是不想與你聯手,勝之不武,但如今不露兩手,你還以為我騙你不成?”
  
  說話間隨手一拋,就把手中那把描金扇子拋到空中,整把扇子在空中發出淡淡金光,刷地一聲,打了開來。
  
  描金扇面之上,以工筆畫法,畫著一山、一河、一大鵬,筆法細膩,栩栩如生。
  
  風起,雲湧,雷鳴,電閃。
  
  這裏本是地底深處,古窟之內,本不該有此異象出現,但此刻青雲門四人眼前耳邊,竟都有此景象出現。正驚駭處,忽然間一聲巨響,只見那把寶扇在半空中一陣顫抖,片刻之後,那扇中畫裏的大山竟生生移了出來,見風就長,轟隆聲中竟長做百丈之高的山丘,幾乎將這龐大空間都塞得滿了,然後如泰山壓頂一般地向青雲門四人壓了下來。
  
  張小凡大驚失色,但見這巨物當頭壓下,根本無力相抗,哪裏還顧得了許多,全力一蹬便向後飛去,眼看著大山壓了下來,他卻還有半截身子在裏頭,就要被壓成兩半。關鍵時刻,張小凡半點兒也不敢大意,盡催一身真元,噬魂棒上閃出一片迷濛清光,逼命瞬間居然就這麼硬生生的頂向了那巨大的山峰!
  
  只聽“轟”的一聲,兩股大力互相碰撞之下,張小凡連退幾步,嘴角溢血,不過多少還是無礙。
  
    “諸位師兄小心!”
  
  張小凡不顧內氣翻騰,揚聲喝到…但他卻是不曾注意,自己的身體周圍,肉眼不可見的煞氣卻因為他的受讓而越來越重。
  
  …只是眼前這突然而出的巨大山丘卻是讓人頭疼之極,只見這山丘轟然壓下,頓時間地面劇震,石壁顫抖,就連百丈以上的岩石穹頂竟也紛紛落下碎石如雨,威勢之大,令人心驚。
  
  曾書書也退了回來,但卻是滿臉驚愕,愕然道:“山河扇!這是碣石山風月老祖的看門法寶,怎麼會落在這人手上?”
  
  眾人都是一驚,張小凡倒還罷了,但齊昊閱歷頗廣,卻是知道這風月老祖乃是東方碣石山上清修的一個有名修真,道行高深,在修真道上頗有名氣,平素行事在於正邪之間,並無大惡且與世無爭。所以正道邪道都沒去招惹此人,只是沒想到這個青年居然會身懷風月老祖的看家法寶出現在這些妖人之中。
  
  眾人正驚疑不定處,那座大山卻是毫不容情地又再度騰空而起,也不知道到底要有多大法力才能舉動這龐然巨物。
  
  眼看眾人身後就是石壁,退無可退,巨大山丘上亂石如雨。電閃雷鳴。就在這生死關頭,青雲門眾人正焦急處,齊昊一咬牙,便要挺身而出,用六合鏡護住眾人,意圖強抗這勢如萬鈞的巨山。忽只見藍影一閃,陸雪琪突然出現在三人之前,清嘯一聲,但見藍光暴漲。“天琊”神劍龍吟出鞘,仙氣萬道,直衝穹頂。
  
  上空中雷鳴更急,那大山以無敵氣勢,當頭罩下,眼看要把四人壓為肉餅。陸雪琪臉色如霜,長發在狂風中飄起飛舞,恍如九天仙子!“天琊”劍身微顫。似乎感應主人心懷,如怒龍躍天。衝天而起,萬道藍光瞬間照亮整個巨大洞穴,在空中合而為一,一劍向那大山斬去!
  
    “錚!”
  
    沙飛石走,狂風呼嘯,眾人凝望空中。但只見巨大氣流,幾似有形之物一般向四周狂猛湧來,陸雪琪人在半空,臉上血色頓失,整個人被巨大反震之力直直打入石壁之中。
  
  但那座大山被藍色光柱重重一斬。壓下之勢頓止,在半空中顫抖幾下,巨響過處,竟是縮了回去,不消片刻在飛沙走石之中,整座大山化為烏有,重新出現在那山河扇中。
  
  那滿臉邪氣的青年林鋒向山河扇看了一眼,眉頭登時皺起,只見在畫面麵之上,原本氣勢雄偉的一座大山此刻竟是從山頂到山腰,生生多出了一條大裂縫出來,如此原本和諧的扇面便有如破了相一般,看去有了幾分生硬。
  
  青雲門這裏,天琊神劍如有靈性般飛了回來,陸雪琪卻從石壁上滑下,甫一落地,便只覺得腳下一軟,幾乎就要坐到地上,但幸好其他人都早已過來,張小凡看在眼裏,一把扶住了她。
  
  陸雪琪大口喘息,但她性子要強,還待推開張小凡,只是手伸到一半,忽隻覺得唇邊一熱,卻是流了一道鮮血出來。
  
  殷紅鮮血在她如凝脂般的肌膚上流過,紅白相印,竟是有驚心動魄的豔麗。
  
  張小凡呆了一下,便聽到那林鋒在遠處叉指怒罵:“好你個臭女人,竟敢壞我法寶,縱死十次也不足償命!”話說之間,這滿身邪氣之人已是騰空而起,山河扇金光閃爍,與他一身邪氣頗不相襯,但依然在空中一張一合,疾衝而來。
  
  遠處,年老大已停止放射紅芒,那隻“赤魔眼”也恢復了正常,站在原地。旁邊那美貌少婦走上一步,看了青雲門陸雪琪一眼,低聲道:“你看清了嗎?”。
  
  年老大面色肅然,道:“是天琊!”
  
  那少婦哼了一聲,道:“想不到如此神物,竟落到了這小輩手中!”
  
  年老大看著此刻已與青雲門諸人鬥在一起的林鋒,口中道:“天琊神劍乃是九天神兵,當年我煉血堂祖師黑心老人便險些敗在此劍之下,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把此神劍奪來!”
  
  美貌少婦點了點頭,道:“那林鋒”
  
  年老大冷笑道:“這小子仗著和風月老祖有些親戚關係,一向眼高於頂,若不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我早不容他,便讓他先打頭陣罷,你我看準機會,出手搶奪神劍。”
  
  那少婦點了點頭,凝神向場中看去。
  
  “山河扇”每扇一次,便有大風暴起,風捲落石向青雲門四人刮去,但每到近處,便都被齊昊與曾書書擋了下來。剛才那大山突起,眾人猝不及防,幾乎束手無策,但此時便看出這二人不同凡響的道行來。
  
  齊昊自不用說,他的寒冰仙劍白光閃爍,便抵下了一陣一陣的狂風,而站在另一側的曾書書此刻方才顯露出他真正的本事,散發著淡紫光彩的“軒轅”仙劍在齊昊掩護之下,紫芒閃動,每每在狂風空隙鑽了進去,如毒蛇一般,林鋒一個不留心幾乎便被這紫芒傷到,只得留心應付,一時之間,三人竟是打個平手。難分高下。
  
  張小凡站在後方,依舊扶著陸雪琪,目不轉睛地看著齊昊等人比試,但見齊昊揮灑自如,把仙劍運用的出神入化,對道家仙法的使用更是自己遠不能及。不由得也有了幾分敬佩。一直以來,他都只是修習太極玄清道的基本功法,直到下山之前,蘇茹才囫圇吞棗地傳了些實際道法給他,自然是比不上齊昊。
  
  此刻他正看得入神間,忽然覺得胳膊一鬆,卻是陸雪琪休息了一陣,精神稍複,便自站立。離開了他的扶持。
  
  張小凡看著她原本玉一般潤白臉上此刻都成了蒼白之色,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陸師姐?”
  
  陸雪琪看了他一眼,伸手擦去了唇邊血跡,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
  
  張小凡自認識這冰霜美人以來,早已熟悉了她的作風,當下自然不會再去追問。而且他對這美麗女子一向有些敬畏,便轉過臉看向場中。
  
  不料他剛剛轉過頭去。忽然間竟聽到陸雪琪發出一聲驚呼,他大驚看去,只見在他與陸雪琪此刻站立之處後邊的石壁裏,突然冒出了一條黑色繩索,迅疾無比將陸雪琪雙手縛在身側,動彈不得。片刻之後石壁中竟是冒出了一個女子身影,正是剛才還站在遠處的那個美貌少婦。
  
  只聽她“咯咯”笑道:“小妹妹,你長得這般美麗,真是我見猶憐,這一條‘縛仙索’就是姐姐專門為你們這些正道仙家準備的哦!”
  
  張小凡眼見陸雪琪臉上浮現痛苦之色。再看那“縛仙索”在片刻間已深深陷入肉裏,苦痛之處,可想而知。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空中一聲呼嘯,  見年老大當頭撲下,伸手便向陸雪琪背後的“天琊”神劍抓去。
  
  張小凡如何能夠容他亂來,“燒火棍”騰空而起,直撲年老大。年老大一見又是那古怪之極的黑色短棒,心中不由得有些忌憚,身子一歪,生生停了下來,落在地上。
  
  這是前方的齊昊、曾書書聽到聲響,回頭一看,大驚失色,正要回頭救援,但林鋒一看這二人異動,心道若讓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豈非在年老大面前丟盡麵子,當下山河扇呼嘯成風,一陣緊過一陣,齊曾二人一時竟不得出。
  
  張小凡暫時逼退年老大,更不遲疑,身子一側,燒火棍便向那美貌少婦衝去,不料那少婦輕輕一笑,只把手中繩索一蕩,陸雪琪整個人竟是不由自主橫了過來,擋在她的麵前。
  
  張小凡大吃一驚,幾乎就要收勢不住,猛然頓住,燒火棍就在陸雪琪身前三分處才險險停下,幾乎把她玉一般的臉都映成了蒼青顏色。
  
  還不等張小凡喘息稍定,便聽得後方又是兩道風聲突起,張小凡心急之下,向前急撲,這才狼狽地躲了過去,回頭一看,卻是原先野狗道人和那高個子劉鎬趁火打劫也衝了上來,而年老大奪寶心切,居然也不顧身份,一樣衝了過來。
  
  張小凡以一敵三,立刻便陷入苦戰,若不是年老大對燒火棍有些忌憚,而野狗劉鎬兩人在剛才黑暗中看到燒火棍吸血的可怖情景,心中有些畏懼,出手不敢太過,張小凡早已被偷襲敗北。
  
  但即使如此,幾個回後,在天空中三件法寶夾攻之下,張小凡已然穩住局勢,攻守進退不落頹勢。但最頭疼的卻還有一樣,站在一旁的美貌少婦看似旁觀,可一旦張小凡意圖反擊,便是手臂一震,把陸雪琪拋了進來,張小凡便只得縮手縮腳縮了回來,一時之間連連受挫,眼看便要傷在三個妖人手中。
  
  在縛仙索之下,陸雪琪用力掙扎卻是沒有任何作用,眼看背後那少婦得意微笑,場中張小凡因為害怕傷到自己更是險象迭生,陸雪琪臉色更白,心神激蕩,喉口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灑在她衣衫之上,點點殷紅,觸目驚心。
  
  張小凡聽到聲響,轉眼看到,以為陸雪琪被那“縛仙索”所傷,大驚之下,再也顧不得那麼許多,燒火棍霍然騰起黑氣,疾若閃電,向那美貌少婦射去。
  
  那少婦沒料到張小凡不顧自己安危突起發難,一時沒有防備,眼看這燒火棍就衝到眼前,連忙衝天而起,這才險險避過。
  
  但同時張小凡亦是背後空門大露,年老大赤魔眼射出一道紅芒,野狗道人的獠牙法寶和劉鎬的黃色飛劍一起打在了張小凡的背上。
  
  張小凡眼前一黑,幾欲昏去,全身上下劇痛過後,幾乎一片麻木,整個人直直向前方飛了出去。半空之中,他口中鮮血已如湧泉一般噴了出來——但實際上,這副情景雖然看上去觸目驚心,但畢竟張小凡不滅體護身,這一擊之下,還不至於重傷,不過是暫時失去知覺罷了。
  
  只是,這一點陸雪琪卻不知道…此情此景,她看在眼裏,貝齒深深咬入唇中,忽隻覺得身上縛仙索鬆了一鬆,卻是那美貌少婦被張小凡分了心,暫時忘了控製縛仙索。
  
  陸雪琪一聲清嘯,雙手在有限空間中連連曲伸,化做蘭花指訣,“天琊”神劍霍然自動出鞘,藍光掠過天際,“哢哢”兩聲,登時把縛仙索逼開了一圈。但在“天琊”神鋒之下,那看似普通的“縛仙索”竟是堅韌異常,削之不斷,但也是“滋滋”做響。
  
  那少婦心疼寶物,心中又驚駭於天琊神威,連忙將縛仙索收了回去。陸雪琪一得自由之身,雖然身體兀自酸疼,但立刻騰空而起,接住張小凡飛來的身子。
  
  只是,還不等她二人有喘息之機,年老大等三人便已跟蹤而至。
  
  天琊藍光閃動,飛回到陸雪琪身前,護住主人,但陸雪琪面色蒼白如紙,自己身子都有些搖晃。
  
  就在此刻,忽聽遠處“唆”的一聲,隨著一聲呼痛,那林鋒大怒道:“青雲小輩,竟敢傷我,看法寶!”
  
  “轟隆”,響徹這個巨大山洞的每一個地方!
  
  眾人正驚駭處,年老大卻是頓住去勢,張口大呼:“林兄,不可”
  
  他話未說完,眾人便覺得腳下山搖地動,再一看林鋒手上,那把山河扇中的大河竟是從扇裏圖畫中消失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2 14:47
第三百四十章、牽魂引魄!
 
 
  “嘩!”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眾人所處的平地上龜裂開來,刹那之間從地底深處噴射出巨大水柱,這力量如此巨大,偌大的石塊竟也被衝到半空之中,只有前方那塊刻著“死靈淵”三字的巨石紋絲不動。
  
  青雲門四人被巨大之力向四周衝去,陸雪琪手裏一鬆,那個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沉了下去。
  
  張小凡滿是血痕的身子,輕飄飄地向外飄去,前方,就是那個神秘黑暗的深淵!
  
  她在半空中深深望去,只在一個瞬間,卻仿佛曾經往事,一幕一幕,掠過心頭…
  
  青雲山通天峰上,那個抽籤時看她臉紅的少年;那場比試之際,雷電狂風中,突然心軟的眼神;適才為了她吐血,不顧一切衝過來救她的人啊!
  
   一塊巨石當頭砸下,陸雪琪咬著牙,寒著臉,用了最後一分力氣,伸手在巨石上一借力,改變了身子方向,向張小凡那裏飛去。
  
  亂石如雨,水龍猙獰,只是這一切仿佛都在天邊,“天琊”神劍發出了淡淡藍光,追隨著主人而去。
  
  避開了幾道亂石,陸雪琪追上了張小凡,抓住了他的手,正欲將他往回拉去,卻只覺得自己身體裏最後一點力氣,也遠離自己而去了。
  
  “她是來救我的麼?”張小凡在漸漸模糊的眼前看到了陸雪琪,在心裏念了一句,忽然發覺,自己與陸雪琪此刻都已飛過了那塊發射著強烈光芒,刻著“死靈淵”三個大字的巨石,落到了那深淵之上。
  
  然後。他們向下落去。
  
  陸雪琪仿佛失去了知覺,閉上了眼,身子向旁邊翻去,白皙的臉龐此刻看著,竟仿佛有了一絲欣慰的神色。
  
  張小凡在落入身下仿佛永恒黑暗的無底深淵之前,最後留在光亮處的那個片刻。隱隱約約聽到了一聲佛號,隨之金光亮了起來。而在那金色的光輝之後,又有一抹白色的冷煌一閃而過,跟隨他們一起,向那幾不見底的死靈淵墜去。
  
  下一刻,他陷入了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仿佛永恒,就連近在咫尺的身邊那個女子,他也看不到一絲半分。
  
  只是。在他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卻依然知道,陸雪琪和他的手,還握在一起,很緊,很緊。
  
  甚至於他還隱約感覺到,那隻手在這個時候,那麼的冰。那麼的涼。
  
  無邊的黑暗,吞沒了一切。
  
  …許久。許久,張小凡只覺得全身好冷,寒入骨髓,那樣的一種寒冷,仿佛不只是身體,就連心也冷了。就要死了的感覺。
  
  可他竟不覺得害怕,竟沒有絲毫恐懼,只是覺得從未有過的疲累,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一般。很奇怪的,他在這身子極度睏倦無力的時候。神誌卻漸漸清晰起來。
  
  似乎,有什麼東西包圍著他,很溫柔,很小心,卻冷冷如冰,緩緩地吮吸著他身體裏的熱量,同時帶著一種異樣的舒適感覺,讓人忍不住地想就這樣舒服地睡去。
  
  若不是,在他的右手裏,有一股熟悉而冰涼的氣息,像是護衛主人般的升起;若不是,他忽然感覺到,在他的左手裏,還握著一隻冰涼而柔軟的手。
  
  他在睏倦中艱難地,一分一分地睜開眼睛!
  
  那是永恒黑暗中的,一束光!
  
  無盡而無邊的黑暗裏,卻惟獨在張小凡的眼前,悄悄亮起了一點光芒,那是一種幽幽的、帶著白色的輕光,它在黑暗中漂浮不定,纏繞著張小凡,如最溫柔的女子,挽住心愛的愛人,與他這般纏綿。
  
  它又像是一陣輕煙,帶著些虛無飄渺,在半空中,在張小凡的身旁,漸漸化出了一張美麗而淒清的臉,向著少年的嘴唇,吻來!
  
  那唇間,有淡淡的芬芳,有絲絲的意亂,還有的,卻只剩下冰涼!
  
  寒入心間的冰涼!
  
  燒火棍霍然騰起,玄青色的光芒擋在了張小凡的身前,那陣輕煙一般的白光幻化的美人臉龐,似乎對此有些畏懼,不得已向後退去。張小凡身子一震,翻身而起,隨即會過意來,失聲驚叫:“陰靈!”
  
  古老相傳,人生老死,唯有魂魄不滅,一世壽終,便有魂魄離體,往投來生,生生世世,輪迴不息。然而世間之中,卻有怨靈所在,以貪、嗔、癡三毒故,以畏、惡、怕恐懼故,眷戀塵世,回首前塵,不願往生,是為“陰靈”。
  
  想當然爾,陰靈乃是陰魄之物,自然喜宿於陰濕之地,這死靈淵中黑暗潮濕,有這等鬼物也不足為奇。但張小凡生平何曾見過這等事物,小時候在草廟村中聽大人們說過這世間有鬼,後來在大竹峰上才聽得師兄們說過這叫陰靈,心中便有些畏懼,這一下猝然見到,當真是從頭涼到了腳。
  
  他這一聲叫喚,只在黑暗之中遠遠地傳了出去,在周圍那一片漆黑中,他的聲音顯得輕飄飄的,過了許久,卻隱約有淡淡回音傳了回來。也是隨著他這一聲叫喚,仿佛驚動了什麼,在他周圍的黑暗裏,無聲地又亮了一下。
  
  張小凡只覺得心頭一跳,然後就像是胸口內的心臟竟停住了一般,他屏住呼吸,看著一束和剛才那陰靈幾乎完全一模一樣的幽幽白光,在前方黑暗中,亮了起來。
  
  然後,左邊一亮,右邊一亮,前邊一亮,後邊一亮,甚至他抬頭看去,連頭頂上方也亮了起來,閃現出那幽幽的白光。
  
  竟是有無數的陰靈,仿佛從沉眠許久中驚醒,感覺到那數百年來第一次出現的人體的溫暖,向這裏聚集過來!
  
  那陣陣輕煙一般的白光,漂遊不定,幻化出無數面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美或醜,然而此刻,在張小凡的眼中卻只有一個感覺:冰冷。
  
  萬幸的是,這些陰靈似乎對擋在他身前的那根燒火棍頗為畏懼,不敢接近。但陸雪琪就沒這麼好運了…此刻的她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但一探呼吸卻還算正常,粗粗看了看,她身上似乎也沒受什麼外傷,只是如今萬千陰靈環繞之下,要是不設法驅散,恐怕陸雪琪也是性命難保。
  
  此刻的張小凡與兀自昏迷的陸雪琪兩人,此刻不知怎麼身處於一灣水邊,在黑暗中看不清這水面大小,也不知這是一個小水潭。或是大湖,或是傳說中巨大的地底深海。張小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有這個想法,然而他在水中,卻感覺到這水面竟不是靜止的,一陣一陣的潮汐鼓起的波浪,如溫柔的手撫過他的身子。
  
  不過,這水卻當真是冰涼透骨!
  
  張小凡艱難地站起身來,將體內原本就快要凝固的真元強行催動。霎時間,無匹清光便從那噬魂棒上蕩漾而出。照亮了張小凡和陸雪琪周圍的黑暗,也暫時驅散了那些飄渺無依的惡靈。
  
  呼…
  
  張小凡舒了一口氣,然後提著陸雪琪猛然從水潭中躍出…再呆下去,就算不被這些陰靈所害,只怕他二人先在這水裏凍死了。他一站直身子,便隻覺得一陣頭昏。身子忍不住搖晃了一下。
  
  他在平台之上時,後背被年老大還有野狗道人、劉鎬同時擊中,傷勢看著嚇人,實際上卻並不算太重。但畢竟一來長久時間他都無暇療傷,二來他和陸雪琪也不知道在這裏昏迷了多久。傷勢無形之中也就加重了幾分…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之前交戰之中被赤魔眼發出的極光擊中的事情…
  
  噬魂棒雖然全然不懼赤魔眼的魔威,但張小凡體內原本就有煞氣未清,此刻又激引如此醇厚的煞氣入體,兩相作用之下,腑臟難免為之受創,此刻雖然還沒什麼大礙,卻是埋下了隱患…
  
  似乎是受到張小凡體內煞氣刺激,周圍無數的陰靈的幽光同時亮了起來,那一張張幻化成人的臉上,透露出無限的渴望。張小凡吃了一驚,連忙定下心神,燒火棍的光芒重新亮起,震住了那些陰靈。
  
  又過了許久,他們到達了硬地之上,張小凡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周圍,無數的陰靈在燒火棍玄青色的光圈之外,飄舞遊蕩。
  
  張小凡怔怔地看著那些漂遊的幽光,想起了昏迷之前腦海中最後的回憶,想起了陸雪琪飛身過來,拉住他的手,想起了他們墮下時身下無邊無盡的黑暗深淵,他甚至還隱約記得,在他失去意識前,曾有一句熟悉的佛號,在那個平台上響起。
  
  那應該是法相師兄他們四人到了吧。
  
  張小凡在心裏頭這麼念了一句,有了他們四人強助,加上齊昊與曾書書本身的修行道法,應該不會有事。更讓他在意的,反倒是最後閃過的那道白光…不過隨即張小凡還是搖了搖頭,直道自己想多了,那樣的事情,應該不會發生。
  
   “噫”。
  
  恰此時,她發出一聲輕輕的呼喚,慢慢地醒了過來,睜開眼睛。
  
  千百年間,曾有一個古老相傳的問題:你若是長久沉眠方才醒來的時候,第一個想見到的人,會是誰?
  
  誰也不知道陸雪琪可曾聽過這個看似無聊的問題,而此刻,映在她眼眸之中的,是在幽幽白光之中,張小凡關切的眼神。
  
  那是在黑暗中,唯一的溫暖!
  
  張小凡喜形於色,喜道:“你醒來了,陸師姐!”雖然身負不凡,不過像張小凡這樣的少年,突然出現在這樣滿是死靈的黑暗地界,說不緊張害怕也是騙人的,此刻同伴醒來,他自然是極歡喜的。
  
  陸雪琪沒有立刻回答,她看上去似乎呆了一下,不過很快的,她恢復了正常,臉色也從最初帶著些迷惘,回複到了有些冷漠的冰霜。但隨著她看向四周,卻忍不住再一次地動容。
  
  “陰靈!”陸雪琪一如張小凡剛才,叫了出來。
  
  張小凡點了點頭,安慰她道:“是的,不過不用怕,它們好像有些害怕我的燒、燒火棍。應該暫時沒事的。”
  
  陸雪琪此刻也發現,周圍無數飄蕩的陰靈的確沒有撲上來,只在外圍遊蕩,似乎對張小凡那根黑色的短棒十分畏懼,定下心來後忍不住道:“你這法寶叫做什麼,怎地如此厲害?”
  
  張小凡面上一紅。道:“叫、叫、我叫它做燒火棍,另外我也不知道它怎麼會如此厲害。”他倒是曾聽流影說過,這東西叫噬魂棒云云…但這般名姓,著實是不祥,張小凡卻是說不出口的。
  
  陸雪琪奇道:“燒火棍?”
  
  張小凡看著面前這女子在幽幽白光之中,肌膚如雪,雖然有些蒼白卻更是美麗,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道:“是。我平日在大竹峰上負責做飯的,用它來做燒火棍。”
  
  陸雪琪一時說不話來,怔怔地看著半空中那根難看的黑色短棒,半晌方低低地道:“燒火棍!我得恩師傳道,艱辛修行,又有天琊神劍,卻敗在了一根燒火棍之下?”
  
  張小凡心頭忽然一跳,只覺得陸雪琪的臉色在這片刻間又白了幾分。幾乎看不到絲毫血色,忍不住道:“師姐。那時可是你勝了啊,而且,我聽說若不是你在與我比試時元氣耗損太大,決賽時也不一定就敗給了齊昊師兄…”
  
  他越說越是小聲,到後來更是漸漸歸與無聲,只因陸雪琪默默抬頭。冷冷地看著他,竟令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幽幽白光,照著他們兩人的身影。
  
  其實,張小凡又如何不明白?只是在他看來,自己不過是做了該做之事罷了。實在無以談勝負…再者,若是那神雷真個威力完善,恐怕他也難逃一劫。
  
  這老實孩子倒是忘了,真到了那一天,他自己的修為,又怎麼可能還如現在這般?
  
  陸雪琪重又低頭,深深呼吸,道:“我們怎麼會僥倖逃生的?”
  
  張小凡呆了一下,心裏也頗為迷惑,道:“我不知道。”隨即想起了什麼,用手一指那灣水邊,道,“不過我剛醒過來時,我們兩人都躺在那水邊,會不會是我們僥倖掉到水裏方才不死,又被潮水沖到岸邊?”
  
  陸雪琪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襯著陰靈發出的幽幽白光,果然看見遠處有水,隱隱也傳來潮水沖刷岸邊的“沙沙”聲。反觀自己身上,衣裳雖然乾了大半,但也還是有些濕的,貼在身上十分寒冷。可想而知,若不是這張小凡把自己拉上岸,只怕還未清醒就被凍死了。
  
  “多謝你了。”陸雪琪忽然低聲道。
  
  張小凡呆了一下,連忙搖手笑道:“沒關係,沒關…”
  
  忽然,他們兩人都愣住了。
  
  兩個人的中間,兩個人的手間,直到此刻,依然緊緊相握。
  
  仿佛是血肉相連,仿佛如此已是多年,竟沒有了絲毫感覺,竟似乎本該如此,竟像是二人都忘了一般!
  
  陸雪琪緩緩抽回了手,張小凡尷尬地笑了笑,手在身邊左擺右擺,卻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過了一會,還是陸雪琪開口道:“你掉下來前,曾受了魔教妖人重擊,現在感覺如何了?”
  
  張小凡如遇大赦,聽著這冰霜女子似乎並沒有怪罪他的意思,連忙道:“還好還好。”
  
  陸雪琪道:“你可還能御劍?”
  
  張小凡微一運氣,體內真元倒是無礙,不過隨著真氣流轉一股刺痛經脈的寒氣卻突然出現,張小凡微微皺眉,卻發覺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壓制住這股氣息——如此情況,勉強催動手中的噬魂棒就已是極限,但想要御劍卻是難上加難了。
  
  陸雪琪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不行,我們起來查探一下周圍,看看有無出路,否則一直這麼乾等下去,被這些陰靈團團圍住,遲早被它們吸成人乾。”
  
  張小凡倒吸了一口涼氣,點頭道:“是。”
  
  陸雪琪站起身來,遍查周身,並無什麼大的外傷,但內裏經絡氣血卻有些淩亂,全身無力,看來是與山河扇那一拚,反震之力太強所致。而她最關心的天琊神劍,此刻正完好地回到了她背後的劍鞘內。
  
  她又轉頭看了張小凡一眼,但見他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身形間還不是很靈活,顯然仍受傷勢困擾,同時也知剛才他把自己從水中拉出,費了多大的精神氣力。
  
  “你的太極玄清道修煉到第幾層境界了?”陸雪琪突然向張小凡道。
  
  張小凡怔了一下,沒有說話,陸雪琪卻以為他有意不答。轉過頭去,淡淡道:“你不說也無妨,不過我聽師父說過你之前修行只到第五層,當日都是那古怪法寶厲害,當時我就不信。今日親眼見了,若不是你修行高,經絡根基堅固,早就在那些魔教妖人手下一倒不起了。”
  
  張小凡抓了抓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為他自己對自己的修行此刻也是有些糊塗,便含糊過去了。其實陸雪琪哪裏知道,若是單論太極玄清道的修行,張小凡雖然已經有第七層的修為,但在張小凡的體內,卻另有一種佛門無上真法“大梵般若”,更兼之天書調和,這卻才是事實關鍵。
  
  佛門修真。原本就比道家更注重體悟自性,張小凡五年來修煉大梵般若。雖然修行尚淺,但在體內經脈根基之穩固,卻是在他日夜修行佛道兩大家絕世真法中,遠遠勝過了同門相同修為的年輕弟子。也正因為如此,他生生受了魔教妖人重擊,太極玄清道護身擋了一層。大梵般若同時又擋了一層,不滅體最終豁免,這才僥倖不死。
  
  當下二人站起身來,張小凡把那燒火棍召回手中,玄青色的光芒灑了開來。把他們二人的身影圍住。陸雪琪微一沉吟,向那水邊相反的方向一指,二人便向那無盡的黑暗深處走去。
  
  只是兩人未行數步,異變陡生!
  
  原本散發出濃鬱清光的噬魂棒閃爍了幾下,竟然猛然一暗!陸雪琪吃驚之下向張小凡的方向望去,卻見剛剛明明還氣息均勻的少年此刻卻是面色蒼白,冷汗淋漓,滿臉痛苦之色!
  
  “你怎麼了!?”
  
  陸雪琪心中急切,再也顧不得什麼禮法,一把便重新握住了張小凡的手掌,但這一握之下卻是通體一震——一股令人窒息的陰寒猛然侵入她的體內,小姑娘原本就身受重傷,又哪裏經得起這般折磨,轉眼之間,便比眼前的張小凡更加不堪…
  
  更要命的是,隨著噬魂棒清氣消散,周遭的陰靈也開始躁動起來,成千上萬的惡鬼正等待著吞噬他們的血肉!
  
  “師…姐…快,快放…手…”
  
  危急時刻,張小凡拚盡全力想將陸雪琪的手放開,但後者卻仿佛不畏生死,就算危在旦夕,卻也絕不放手!
  
  張小凡大急,眼見萬千惡靈逼近,自己竟是無可奈何,心下突然升起一股戾氣,刺激全身經絡,雙目一時泛紅,仿若惡鬼…然此刻,一隻素白的手掌卻突兀的出現在兩人之間,她輕輕一點,便將陸雪琪的手掌鬆脫,然後捲起一抹白煙,帶著小姑娘退去。
  
  而隨著白衣人這麼一退,盤繞在這死靈淵之下的惡靈終於找到了合適的目標,眨眼就向著張小凡的方向撲去,幾乎是瞬間,少年的身影就被無情淹沒…只剩下周圍飛舞遊蕩,兀自貪戀著那血肉滋味的陰靈,上下無聲地飄蕩。
  
  黑暗中,仿佛同時有無數的聲音得意地狂笑著,怒吼著,無數的陰靈像是在半空中凝固了片刻,之後,它們如貪婪的野獸,衝向那個站在黑暗中無助的人。
  
  “不!!”
  
  這一刻,平日裏冷若寒霜的仙子失聲痛哭,雖然被白衣人牢牢錮在懷裏,但陸雪琪卻兀自握緊了雙拳,連指甲深深嵌進了血肉之中也不自知…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在這一刻,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某個再也無法挽回的人…
  
  “噤聲。”
  
  此時此刻,那個突然出現的白衣人才終於開口,那很明顯是個女子的音調,而此刻,她同樣也雙眼一眨不眨的望向了那個少年的方向,不同的是,在她眼中卻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擔憂。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2 15:11
第三百四十一章、相逢
     
  
  一直跟在張小凡一行身後,甚至關鍵時刻不惜縱身躍下死靈淵的人,當然只有小白了。
  
  ——就好像千年之前的蓮生一樣,雖然她對於流影頗為留心的這個叫做張小凡的人物並沒有什麼好感,甚至還因為蓮生和尚的關係,在心底裏隱隱有些抵觸,但就好像千年前她完全遵從流影的安排那樣,這一次,她一路走來,同樣一直暗中保護著張小凡的安全。
  
  這個後生仔雖然性子木訥愚笨的很,甚至就連對敵之時,也常常警惕低下,屢遭偷襲,但一身修為功體倒是極為不凡——能看出來,流影的確是在很用心的調教這個從外表上不管怎麼看都再普通不過的孩子,不管是一開始的吸血鬼姜老三也好,又或者後來的年老大之流也罷。青雲門這一行之中,除去手握天琊神劍的陸雪琪也許能夠憑借劍修神威以力破巧之外,恐怕換上其他任何一個,都難逃一死…
  
  但事實上,小白一直不曾直接插手,張小凡也一直不曾有過什麼大礙。
  
  就連到剛剛為止,雖然他體內的煞氣有可能形成隱患,但只要他能靜心調息一段時間,想來也能痊癒如初。可事實上,意外卻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發生了。
  
  死靈淵之下,原本魑魅魍魎何只千萬?
  
  就算是小白,也只能是借著狐族秘法。掩蔽住自己的氣息,才能和這些陰靈相安無事。而張小凡那邊其實情況反而更不必擔心——噬魂棒的事情,他早就聽流影說過。有如此凶物在,別說是這些只能依靠數量取勝的幽魂,哪怕是再強橫幾分的魔物,想必也不敢輕易靠近。想當年,黑心老人手中的嗜血珠不知沾染過多少生靈的鮮血,又拘禁了多少冤死的亡魂,煞氣之重。威力之強這些陰靈是絕對不敢隨意靠近的…
  
  但就在剛才,噬魂棒卻是突然發生異變。原本經張小凡體內真元激引盤繞在他身邊的清光突然散去,那可怕的煞氣也在同一時間,從“忠心護主”變成了“通敵叛變”,再也無法威懾這數以千萬計的陰靈——而面對向張小凡和陸雪琪這般新鮮的血肉。他們自然是不會客氣的。
  
  小白心頭一跳,自然知道不好,頓時也顧不得隱藏蹤跡,身體一輕便猛然向兩個小輩所在的方向飄去。危難時刻,流影親傳的邀月憑虛功全力運轉,狐主小白身化白芒,一眨眼便將已經幾乎要失去意識的陸雪琪搶了出來,這丫頭畢竟也算是和自己有緣,相贈天琊之事雖是無心之舉。但畢竟有其緣法,此刻能夠出手相救,小白也不會猶豫。至於張小凡…
  
  小白雙眼一眨不眨的望向了那個少年的方向,不同的是,在她眼中卻是與陸雪琪的絕望相比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擔憂。
  
  ——並非是她不想又或者不能再救出張小凡,只是此時此刻,張小凡根本就像是天地間煞氣戾氣的聚合體,對於那些陰靈來說。簡直就像是天然的磁鐵,站在小白現在的位置。就算絲毫不掩蓋身上的氣息,那些陰靈卻也絕不會看她和陸雪琪一眼,只是一股腦地向著張小凡的方向湧去…不,與其說是這些陰靈自己向那個方向靠近,倒不如說,他們是被什麼奇怪的力量強行拉了過去似的。
  
  事實上,這樣的氣息和場面,對於小白來說算不上陌生。千年之前,在南疆之地,還未化形的她就曾經跟在流影的身邊,曾經見識過類似的場面。雖然眼前的景象,比起那個怪物作亂之時,完全不值一提,但其中卻又好像隱隱有所關聯。
  
   …卻說小白片刻思索之間,張小凡終於完全被那數也數不清陰靈淹沒,只不過肉體凡胎的他卻沒有如常識中那樣一瞬間就被陰靈們撕碎,反倒是在那些陰靈盤踞包裹的正中央,名為“魂飛魄散”的慘嚎聲不斷傳來,幾乎要震聾旁觀者的耳朵!
  
  情勢,當真是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因為在小白看來,張小凡不僅絲毫沒有被那些陰靈咬碎的架勢,反倒好像是…好像是他本人在不斷地吸收那些怨魂一般!
  
  極煞執念,彙之為靈。在此之前,小白還從沒有聽說過有哪個活人能直接將死去的陰靈直接吞噬掉的事情!
  
  眼前這事兒,實在是邪門的很…
  
   …
  
  與此同時,在死靈淵之底的另一邊,黑暗裏,有一點光亮,移了過來,然後,在光亮處出現了一個女子,一身水綠衣裳,細眉秀目,玉一般的肌膚欺霜勝雪,在這黑暗中彷佛帶了妖異般的豔麗,竟有種動人心魄的、詭異的美麗。
  
  若是張小凡見到她,恐怕必定要張大了嘴巴,吃驚不小——這女子正是他下山時,在河陽城山海苑中碰到的那個綠衣少女。
  
  不過顯然,比起什麼都不知道的天下正道,作為鬼王宗宗主的女兒,碧瑤倒是更了解這死靈淵下的情況。前一日,便尋到一處隱秘的入口,直接進入這死靈淵之下了。但縱使如此,和鬼王宗四大聖使之一朱雀同行的她也並非是一帆風順。
  
  在這死靈淵下探索的時間不久,他們便遭遇了陰靈的騷擾,幸好他們早有準備,所以也並未遭遇什麼損失。可在那之後,她們竟然還遇見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妖獸。
  
  黑暗之中,一隻有兩人來高的巨大妖獸曾經突然暴起襲擊過他們。這怪物豬頭狗身,獠牙長而尖利,全身赤黑,棕毛如鋼針般根根直立,一雙巨目在黑暗中呈現血紅色,倒有幾分像是魔教妖人年老大的赤魔眼。死靈淵下本來就危機四伏,滔天妖氛之中。眾人自然沒能及時發現這暴起的偷襲者,僅僅一個照面,碧瑤帶來的一位鬼王宗弟子便被這畜生殺死——雖然這妖獸最終還是在幽姬出手之後被當場擊殺。但這個插曲還是讓剩下來的人更加警覺起來,來搜索推進的速度,也一再降低…
  
  在那之後,鬼王宗一行果然又在黑暗中發現了不少隱秘的偷襲者,這幾次,在小心防備之下,眾人倒是沒有再中招。可他們又哪裏能料到死靈淵下的詭異還遠遠不只如此。行至半途,碧瑤一行意外地看見一棵巨樹。樹幹粗大,看樣子沒三個人也合抱不過來。
  
  眾人一路皆是戰戰兢兢,此刻看清此樹,那弟子才放下心來。對兀自看著後方的其他弟子們道“沒事,一棵樹而已…”
  
  然而話音未落,那黃衣弟子忽然覺得喉嚨一痛,脖子被一條繩索狀的事物纏住,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擰了起來。
  
  碧瑤作為鬼王宗的小公主,自小博聞強識,眼見此景也是大吃一驚,回頭驚看,失聲道∶“樹妖!”
  
  只見在這塊空地上孤零零地生長著的這棵大樹。此刻所有靜止的樹枝竟都如人的手臂一般動了起來,而纏住鬼王弟子的就是其中的一條粗大的樹枝。黑暗中,這樹妖忽忽舞動的身姿。恍如九幽惡魔。
  
  那人只覺得脖子上的樹條越勒越緊,漸漸喘不過氣來,其餘眾人剛想救援,卻隻聽得遠處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又是一隻豬頭妖獸抓住機會,一躍而上。巨大的爪子閃著幽幽綠光,當頭打下。只怕還帶著巨毒。
  
  眾人又驚又駭,無奈之下只得回身招架,但身形被它一阻,幾次欲過去救援那人而不可得,反而自己也是連遇險著。
  
  卻說那弟子被那樹妖擒住,喉嚨巨痛,卻見那樹妖發出難聽的忽忽聲,想來多半是歡喜之意,纏在脖子上的樹條把自己往後向樹身拉著,同時又有幾條樹枝過來纏住了他的身子,除了兩隻手還能舞動,竟是不能再掙扎了。他心急如焚,連口中也只能“嗚嗚”求援,但看向其餘人卻發現他們也大多自顧不暇,回頭一看更是亡魂大冒,只見樹妖的樹幹之上,緩緩裂開了一個大口,裏面噴湧而出刺鼻的腥臭味,而樹條正把他拉到那個大口中去,只怕這就是樹妖的大口了。
  
  造化弄人…這鬼王宗的弟子平日也是天賦非凡,要是往日,恐怕就算打死他也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做了一棵樹的肥料,這種死法當真令人難以接受。可世事難料,眼下,他的確一分一分地向那張大口移去,腥臭味道越來越重,轉眼間他便一陣頭暈,額頭冷汗更是涔涔而下。
  
  眼看就到了大口邊上,那弟子仿佛知道自己恐怕要殞命於此,於是掙扎得更加劇烈起來,甚至用腳抵在樹幹上不肯前進,可惜那樹妖力量大得異乎尋常,樹條扯了幾下,這可憐人登時力竭,被送到大口嘴邊,心中一片絕望。
  
  濃烈的腥味撲麵而來,也不知道這樹妖曾經害死了多少生靈,此刻這鬼王弟子早已無力動彈,眼看著就要被一口吞下,方此刻,碧瑤嬌喝一聲,一朵白色小花頓時激射而出,穿透層層阻礙,直直落入那樹妖的巨口之中!
  
  這一刻,那飄渺幽香的傷心花,被碧瑤驅使著打到樹妖身上,竟然如神兵利刃,砍瓜切菜般地徑直插入樹妖堅硬之極的樹幹之中。漫天舞動的樹妖枝條在那個瞬間,突然都凝固住了不動,連已經在嘴邊的那鬼王弟子也被樹妖丟在了一邊。
  
  然而片刻之後,碧瑤的臉上卻找不到任何喜色…手捏法訣的她此刻面色蒼白,但仍舊不肯輕易放棄,站在她身邊的幽姬眼見如此頓時大急!身為鬼王宗四大聖使之一,她之眼界自然非比尋常。此刻的碧瑤分明就是在以本命法寶與那樹妖硬抗!
  
  “嗷!!!!”
  
  樹妖受創,反而更添三分狂暴,千萬枝條同時彈出,一時之間,死靈淵下地動山搖!
  
  “碧瑤小心!”
  
  然而雖然碧瑤天之驕女,修為功法遠超同齡之人,但那死靈淵下的樹妖又豈是易與於之輩?沉溺此地千年的妖魔根基之雄厚簡直難以想像。要是真個硬碰硬,碧瑤恐怕絕不是對方的對手。
  
  心中憂慮,幽姬手上動作再快三分。但偏偏就在此刻,眾人對敵時鬧出的巨大動靜竟然催動四周盤踞的陰靈紛紛團聚,幽姬雖身負大法力,一時之間卻也施展不開。
  
  正是緊急時刻,黑暗之中,卻是一道暗紫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那仿若流星般的光彩自極遠之處而來,眨眼便穿過整個戰場!而更加可怕的是。豪光如颶風過境,眨眼掠過眾人視野。連同那豬頭妖獸和樹妖在內的一眾妖邪,竟然都如鏡花水月一般,通體破碎…
  
  有人援手?
  
  不錯,而這援手的人。幽姬和碧瑤都是認得的。
  
  ——影神。
  
  那個此刻手中反握一把黢黑匕首,站在眾人身前一言不發的年輕人,正是鬼王最心腹的手下。只是沒料到,宗主(父親)這次竟然連他都派到了她們這邊。
  
  雷霆登場,一擊之下扭轉戰局。但此刻的影神卻沒有任何放鬆警惕的意思…眾人順著他凜冽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剛才還恨不得將他們剝皮剜肉的陰靈們此時竟然全都向死靈淵下的某個方向流竄而去,從此處看,簡直就像是懸浮在半空中的一條白色河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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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萬陰靈彙於一處。這場面著實是駭人。想來,若非是張小凡眼下這特殊情況影響,連小白都不曾知道。死靈淵下竟然真個有如此多的怨靈…
  
  這樣的場面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刻鐘,就連最初心喪若死的陸雪琪也漸漸回過神來,而此刻,小姑娘顯然也已經認出身邊之人的身份——雖然不知姓名,但自己手中這天琊神劍就是此人賜下的。
  
  “前輩,小凡他…”
  
  小白搖了搖頭
  
  “此事我也不知。你先好好調息吧”她皺著眉頭凝視著張小凡的方向“至少此刻他該是性命無虞。”
  
  而就在此刻,一行不弱的氣息卻突然從死靈淵另一邊出現。並向這邊緩緩靠近…
  
  有人來了!
  
  狐妖眉頭一皺,轉過身來。
  
  “何方宵小,還不現身?”
  
  這個時候,碧瑤一行人也終於繞過轉角,也看到了小白與坐在她身邊還虛弱不堪的陸雪琪兩人,她自然也未想到這死靈淵下居然還有活人,臉色一變,也是吃了一驚。隻是更讓人在意的,還是那被陰靈包圍著的白色巨繭。
  
  “鬼王宗行事公幹,不知前輩是…”
  
  正在這說話的當間兒,張小凡似乎終於將這死靈淵下的陰靈吞吐一空,隨著空氣中最後一聲戾嘯消散,他的身形也漸漸從其中顯露出來。此刻的他也是一身冷汗,跪倒在那邊,大口喘息著…不過奇怪的是,不僅一身傷勢好了大半,連修為都似乎有所長進?
  
  碧瑤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隨即愣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驚奇,然後露出了微笑。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她在黑暗中如美麗而盛開的百合,優雅地走了過來。
  
  張小凡站起,先是驚愕地看了碧瑤一眼,然後更加意外陸雪琪身邊得白衣女子為何突然出現,不過權衡再三,他還是有意無意地擋在了陸雪琪和小白的身前,畢竟,到這陰靈妖獸出沒的死靈淵下的,不會是什麽普通人。
  
  少女走近了,張小凡這才看清,在她右手蔥蔥玉指上,夾著一朵白色的小花,竟會散發出淡淡白光,照亮了這女子附近的土地,也不知道這是什麽異種。
  
  不過張小凡現在也無暇去顧及這花,雖然對著這個奇怪的女子,他心裏依然有些警惕,不過無論如何,在這黑暗孤靜的死靈淵下看到她,感覺上便立刻多了幾分親近。
  
  “你好。”張小凡本想說些客套問候的話,但出了口,卻只剩下了這兩個字。
  
  少女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這不是青雲山的張小凡張少俠嗎?怎麽你會跑到這鬼氣森森的地方來了?這可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張小凡一怔,道∶“你怎麽知道我是青雲門下?”
  
  那少女笑了不答。
  
  張小凡眉頭一皺。只覺得這少女大不簡單,正尋思處,卻聽那少女輕笑一聲。道:“請問張少俠,到這裏有多久了,可找到滴血洞了嗎?”
  
  張小凡呆了一下,道∶“什麽滴血洞?”
  
  那少女哼了一聲,臉上笑容漸漸褪去,但依然平心靜氣地道:“張少俠好會裝糊塗,你們這些所謂正道人士。若不是為了滴血洞中的東西,又怎會到這黑暗骯髒的地方來?”
  
  張小凡被她說得糊塗了。但隱約已明白這裏有個滴血洞,洞裏只怕有些要緊之物,但下山前從未聽師父還有掌門師伯他們說過,但他此刻想的卻不是這些。而是聽出了那少女話裏的意思,沉聲道:“你說我們正道虛偽,那你又是何人?”
  
  那少女一彈身上水綠衣裳,夾在指間的花朵隨著她玉一般的手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那白光在空中留下一道殘痕,彷佛也眷念著這片黑暗,殘留了許久,才慢慢消散。
  
  “我,可不就是你們深惡痛絕的魔教妖女嗎?”她巧笑嫣然。
  
   張小凡心頭一沉。忽有種失落的感覺,但這念頭也只是一閃即過,不留痕跡。隨即哼了一聲,凝神戒備。
  
  他自入了青雲山一門,便聽得各位師長師兄教誨魔教妖人如何為禍人間,殘忍無道,青雲門門規中更是嚴禁與魔道中人往來結交,彼此為生死之敵。不共戴天。
  
  不過那少女看起來倒並沒有仇深似海、立刻動手的意思,眼光反而瞄到了張小凡身後。看了一眼,忽然笑道:“這位姐姐好像受傷不輕吧?”
  
  張小凡回頭一看,果然見陸雪琪微微翻身,嘴角因為傷體之故抽動了兩下,張小凡頓時更加心急,返身道:“師姐,你沒事吧!”
  
  不料陸雪琪突然面現驚容,掙扎道:“小心…”
  
  張小凡還未反應過來,便只覺得周圍忽然異香撲鼻,白光閃處,一朵白色鮮花出現在了眼前。
  
  黑暗之中,死靈淵下,哪裏會有什麽花朵?張小凡驚駭之下,退了一步,卻見那花朵無風自動,彷佛在半空中對他微微展露笑顏,點了點頭,頃刻之間,一朵花兒四分五裂,花瓣朵朵潔白可愛,邊緣處卻閃起了幽幽綠光,向他飛來。
  
  就算是不知道那少女魔教身分,單看這異花也知道不對,張小凡陡然間被襲,手忙腳亂,連退幾步,忙亂中舉起手中燒火棍在身前一擋,那些疾射而來的花瓣與燒火棍玄青色的光芒接觸,大部分被擋了下來,但其中還有幾片險險掠過,差點傷到張小凡。
  
  張小凡驚魂未定,心中咒罵這些魔教妖人果然個個奸險詭詐,師父師娘師兄們說的話真是至理名言,一字不差。不過片刻他又注意到身邊的白衣女子…卻又猶豫了起來。就算是他再笨也能看出這女子和流影總歸有關…
  
  幸好此刻還在對敵之中,他無暇他顧,眼光一掃,見那少女身形一動,卻是向陸雪琪飛了過去。
  
  張小凡大吃一驚,眼看陸雪琪重傷之後,幾無回手之力,自己距離又被拉遠,急忙手一揮將燒火棍祭起,衝向那綠衣少女。
  
  聽到風聲,綠衣少女恬然微笑,右手在半空中一迎,刹那間所有的花瓣都如閃電一般飛了回來,聚集到了那朵花蕾之上,指間那朵散發著淡淡白光的小花迎了上去,白色的微光與燒火棍玄青色的光芒甫一接觸,兩相抵在半空,僵持片刻,似是不分勝負,各自飛了回去。
  
  黑暗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微帶訝意的輕呼。
  
  趁此機會,張小凡一面接著燒火棍,一面連忙回到陸雪琪身旁,擋在了她的身前,不讓這詭異奸險的魔教妖女再施奸計。
  
  不過那“詭異奸險”的妖女此刻卻忽然停了下來,不再前進,任由張小凡回到陸雪琪身邊,看著張小凡的眼色中大有驚愕之意。
  
  剛才那次交手,她滿以為以她手中的“傷心”奇花,輕易就能將張小凡制住,不料“傷心花”與那根燒火棍在半空抵住時,原本能借物傳去直透人心,令人立時癱倒的異香,竟是被抵了回來,而且還隱隱有反噬之意,讓她吃驚不已。
  
  張小凡擋在陸雪琪身前,扶她站起,低聲問道:“你沒事吧!陸師姐?”
  
  陸雪琪微微搖頭,張小凡這才放下心來,轉頭恨恨地道:“無恥妖人,只會偷襲!”
  
  那少女眼中訝色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薄怒之色,哼了一聲,道:“好,等一會我就讓你看看妖人的厲害!”
  
  說話間她便要有所動作,張小凡連忙戒備,但心中卻是叫苦,陸雪琪此刻靠在他身上,軟弱無力,顯然傷得極重,多半是毒勢未清,而面前這魔教妖女詭異難測,動起手來只怕難以顧及陸師姐了。
  
  可惜世事往往不能盡如人意,張小凡在這裏腦中念頭急轉,卻突然發現,事情越來越糟了。
  
  黑暗中,又亮起了一點光,這光卻與綠衣少女的不同,盡管是光亮,卻是深色的,在黑暗中幾乎讓人以為那就是黑色的光。光芒中,一道幽幽的人影走了出來,停在了綠衣少女身旁,這是個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黑衣,面上還蒙著面紗,正是那日在山海苑裏與這少女同行的同伴…不是幽姬,又是何人?
  
      隨後,在張小凡吃驚的目光中,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光線,大概又出現了五個人,身著黃衣,正是那日在山海苑中這少女的隨從,此刻居然也全部到了此處,而在他們身邊,甚至還站著一個一身黑衣,不辨面目的詭異身影,更叫人膽戰心驚。
  
  張小凡只覺得喉嚨發乾,在這許多道目光注視之下,忍不住身子發冷。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耳邊傳來陸雪琪輕微而無力的話:“你快走,這些人道行都不在你我之下,不可力敵!”
  
  張小凡轉過頭去,只見那張蒼白而美麗的臉龐就在自己身旁,面上卻沒有擔憂害怕之色,彷佛只是說著再正常不過的事一般。張小凡呆了一下,搖了搖頭,抿緊了嘴唇,再一次轉過頭去,對著那些神秘出現的魔教中人。
  
  “碧瑤,小心些,”那蒙面女子看著前方那兩個人,目光最後落到了張小凡手中的燒火棍上,低聲道:“那根黑棒有些古怪。”
  
  她頓了頓,又將目光投向那個一直未曾出手的白衣女子,目光中的擔憂更加明顯了。
  
  “而且,那個女人好像是…”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3 10:54
第三百四十二章、秘法


    幽姬的話只到一半,因為就算是她也沒辦法斷言面前這個神秘莫測的白衣女人究竟是何身份…只不過,鬼王宗就居於狐岐之地,對於狐族多少也有幾分熟識。

    事實上,身為四聖使之一的朱雀,幽姬對於狐岐山,對於狐族的了解甚至還要在其他幾位同僚之上——畢竟,她一身功法秘訣之中,有相當大的部分,都出自狐族一脈,連同對於狐族之中的一些消息,她也比其他人更加清楚。

    眼前這個一身白衣白髮、清朗出塵的女子,幽姬雖然不曾真個謀面,但冥冥之中,卻又有幾分熟識。那種獨特的氣味和感覺,對方分明也該是狐族之人,而且修為輩分恐怕都極為驚人。甚至就算把這一層關系拋在一邊,僅僅以實力論,幽姬也無法看清面前之人的深淺,排除某些獨特異能的影響,對方的實力恐怕還要在他們這群人之上,而按如今局勢來看,分明又是站在對方那一邊,真動起手來己方並不占優。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幽姬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影神。

    作為宗主的護衛,影神平日裡從來不會離開萬人往身邊——傳說這是因為數十年前鬼王行走天下之時曾經救下某個少年及其一族的性命,自此之後,那少年便以“影”為名,始終跟隨在萬人往左右,保護他的周全。更是跟隨宗主,參與過無數次血戰,時至今日。凡是知曉他存在的人物,都尊其為“影神”…從這個側面也能看出,影神的實力甚至比起幽姬自己還要更上層樓,更兼之出手狠辣,多是一擊必殺之招,所以其實此地鬼王宗一眾人中實力最高強者,恐怕就是這個始終隱藏在陰影中的怪人了。

    但即使是影神。此刻的他雖然匕首在握,氣息戒備。也絲毫沒有主動攻上前去的意思——即使是碧瑤和對方交手了一個回合,也不見他有所動作,這其中的緣故,已經值得幽姬深思了。

    攔下還想繼續搶攻的碧瑤。幽姬踏前一步,擋在雙方中間,蒙面美人卻仿佛瞬間變了模樣,風度翩翩巾幗不讓鬚眉!

    “在下鬼王座下聖使朱雀,敢問前輩和狐岐山可有關聯?”

    這話,自然就是對被張小凡擋在身後的小白說的。而後者,自然也明白對方如此問話的理由——此行之前,小白就很清楚流影曾和萬人往定下的約定,此回滴血洞之事。鬼王宗大可但憑自己本事去取那天書寶卷,狐族絕不阻攔,但同樣。他們也不能出手傷害青雲門門下弟子,以之作為交換。

    這也是小白之前一直沒有動手的最主要理由。

    “好說,妾身正是狐族之主,只是不知朱雀聖使有何指教?”

    小白開口,雖並未故意攙和半點兒嬌媚,但吳儂軟語依舊動人心魄。縱然是女子聽了,也不禁面頰緋紅。而這世間的尋常男子,更是為這勾魂奪魄的天音而神魂顛倒…

    在場之人中,還能保持清醒的,要麽就是如同幽姬、影神這般道行非凡,要麽就是張小凡這樣,身負不凡功體,又或者…是像此刻微微顫抖的陸雪琪這樣,對小白表露的身份而震驚動搖。

    雖然對於贈劍之人的身份,陸雪琪早有懷疑,但此刻真個從小白口中辨明她之來歷,還是禁不住渾身一抖,幾乎再次昏厥過去——這世上的事情竟然如此的荒誕,誰又能想到,自己手中,這柄斬妖除魔的仙器,竟然正是出自這個當世大妖之手!?

    她不著痕跡的推開了小白扶住她身體的手,再也不去看她。

    而和陸雪琪的動搖相比,幽姬卻是露出幾分恍然的神色,剛想繼續開口,耳邊卻漸漸聽到了水波聲…剛剛倒是沒成在意,張小凡和碧瑤一陣鬥法,竟然又回到這黑海邊了。

    碧瑤怔了一下,轉頭對蒙面的幽姬道:“幽姨,這裡便是‘無情海’了嗎?”

    無情海,無情海…

    仿佛突然被觸碰到了某根神經,幽姬沈默了一下,卻低聲嘆了口氣,道:“癡情只為無情苦!不錯,這裡便是五海之中最神秘的‘無情海’了。”

    “啊!”仿佛是年輕之故,碧瑤根本沒在意到被她稱為幽姨的蒙面女子話中的苦澀之意,大是興奮,道:“我從小就聽父親說過,無情海深藏地底,是九幽之海,而且聽他說死靈淵下的滴血洞就在這無情海邊,看來我們找了三天,終於快找到了。”

    蒙面女子卻是陷入了沈默,一聲不吭。

    碧瑤有些奇怪,看了看她,隨即便不放在心上,轉頭又看向了張小凡和小白他們所在的方向,猶豫片刻才道:“前輩,碧瑤無意冒犯,前輩既乃鬼王宗故人,此刻還望行個方便,待我就先擒了這兩人,再去找那滴血洞,不論是否收獲,必先謝過前輩恩典!”

    說著她手一揮,那五個黃衣人一起踏上,準備動手。幽姬見狀大驚,想要出聲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張小凡背後是在黑暗中無邊無際的無情海,前方又被這些魔教之人包圍住了,真個是前無去路,退無可退,身處絕地之中。

    陸雪琪感覺到身後那無情海上,吹來了一陣一陣的寒風,冷入心間,而自己體內酸軟無力,更隱隱有頭昏噁心的感覺,只怕是餘毒未清。

    她是何等聰慧,不用想也知道這種情景,張小凡要照顧她只能是二人同死。

    她轉過頭,向張小凡看去,這少年此刻似乎還是有些緊張,身體繃得很緊,連扶她的手也因緊張而用力。甚至於在他眼中,還有對生的渴望,對死的畏懼。

    只是。他卻分明沒有,哪怕一絲的退縮。

    “張師弟。”她輕輕地喚了一聲,張小凡聽到了,肩頭也動了一下,似乎正要回過頭來,但不知怎麼,卻終於沒有回頭看她。

    “陸師姐。在平臺之上,甚至剛才你都救我護我。我…我…不走。”張小凡心情激蕩,正想說些豪言壯語什麼的,但話到嘴邊,卻似乎失了蹤影。最後只得乾巴巴說了“不走”兩個字。

    陸雪琪不說話了。

    張小凡心裡忽然有些不安,是不是自己言辭上衝撞了她呢?不知為了什麼,從當初見到陸雪琪開始,他就有些害怕這個冷若冰霜的女子,他自以為是因為在莫千觴身份之事上自己有所隱瞞造成這樣的後果,可如今細想,又似乎並非如此。

    無情海上吹來了冰冷的寒風,吹起了身後那個沈默女子的幾根長髮,輕輕掠過他的脖子臉頰。

    無情海的波濤。似乎突然洶湧了起來。

    黑暗深處,仿佛像是嘆息一般,有風掠過。就像是無情海露出猙獰的笑容,譏諷地看著世間人們。

    碧瑤露出微笑,帶著五個黃衣人包圍而上。

    張小凡退後一步,卻只覺得腳下一冷,竟是踏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便在這時,漸漸洶湧的無情海上。突然間,一個巨浪高高打起。海濤之聲震耳欲聾,眼看過去竟有數丈之高,狂風撲面,岸邊之人無不變色,幾乎都站不穩腳步。

    站在最後的蒙面女子霍然變色,疾呼道:“碧瑤,快退!”

    碧瑤心中一驚,知道這幽姨見多識廣,連父親也一向尊重於她,當下不及多想,便退了回來。

    她身形一動,五個黃衣人也跟著向後退去,只有站在海邊最近的張小凡與陸雪琪二人,猝不及防,登時被這巨浪當頭打下,全身濕透不說,那股寒入骨髓的冰涼卻真是難受之極。

    然後,眾人向這突生巨變的無情海望去,只見在一片漆黑的海上,緩緩亮起了兩盞閃著幽綠光芒的巨大明燈,但看了過去,這燈火卻著實奇怪,竟不做普通圓形,反而是自上而下的瘦長形狀,尤其是中間處,更是漆黑的兩道細細縫隙,透著冷冷兇意。

    “是它,是它。”蒙面女子身子一抖,“這畜生竟然還沒有死!”

    碧瑤驚道∶“畜生?幽姨,這是什麼東西?”

    蒙面女子望著波濤洶湧的無情海上那越來越接近海岸的兩團光圈,聲音中微有懼意,道:“這是‘黑水玄蛇’。”

    碧瑤大震,幾不敢置信,訝道:“這魔物不是在千年前已在西方大沼澤被神獸黃鳥殺死了嗎?”

    蒙面女子疾道:“傳聞如此,但今日它卻在此出現,我也不知為何。碧瑤,這黑水玄蛇是上古魔獸,兇悍無匹,非其天敵黃鳥不能除它,我們快退。”

    碧瑤向後退了兩步,忽又轉頭道:“但那小子…”

    蒙面女子連連搖頭,道:“顧不得那麼多了,快走。”

    碧瑤還在猶豫,但一道黑影卻突然竄到她的面前,冷聲開口

    “走。”

    影神只說了這一個字,便回頭定視著巨大的黑水玄蛇,半點兒也不敢大意…

    而站在海邊渾身被海浪淋濕的張小凡與陸雪琪二人,卻是在轉眼之間,幾乎屏住了呼吸。

    接近了,二人便看清,那兩盞巨大的幾乎有兩人來高的明燈,竟是一雙巨目。說起來從入了萬蝠古窟開始,張小凡就不斷地看到奇怪而巨大的眼睛,從年老大的赤魔眼到那豬頭妖獸的巨眼,但無論哪一個比起眼前這一雙,簡直都像是芥子比之須彌。

    海風急而撲面,帶來的卻不是略帶鹹味的味道,而是鋪天蓋地的腥味,直嗆人鼻。

    一頭無比巨大的黑色巨蛇,緩緩浮現在他們面前。它下半身盤著,蛇身浸泡在海水之中,眾人竟還不到那巨大蛇軀粗細的三分,而只是黑水玄蛇挺立在半空的上半身和蛇頭,竟也已離地數十丈之高,散發著幽幽綠芒的蛇眼。此刻正從上方望下,看著這對它來說如螞蟻一般的眾人。

    張小凡從來也不知道,這世間竟有如此巨大的生物。甚至他曾以為,青雲山通天峰上的靈尊水麒麟,就是這天下最大的靈獸了。可是和眼前這黑水玄蛇一比,水麒麟在身軀大小上簡直和小狗沒什麼區別。

    不消說他,便是他身旁的陸雪琪,甚至是魔教的碧瑤等人,又何曾見過如此龐然巨獸。一時間都是楞在當地,作聲不得。甚至就連一直靜觀事態變化的小白都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妖物。不好對付。

    —————————————————————————————————————

    流影正色,面上的醉色也是消散一空,他端起手,模仿著千年之前兩人初見時的樣子…

    “我曾經說過‘今次多謝相告…若有日後。必當重謝。’”

    話音剛落,周一仙的雙瞳猛然收緊!

    “你…是你!”

    遊戲人間,千年迷宕,流轉交遊,懶問世事。

    比起青葉祖師,這位同樣出自青雲一脈,甚至能和前者同輩論交的老者卻偏生有副古怪的性子。

    千年前,他可以一怒之下,散盡百年元功。背出如日中天的青雲門而去,而時至今日,又有多少人會記得。當初那個狂放不羈,又離經叛道的身影呢?

    哈,如此看來,那段歲月中叱咤天下風雲的英雄人物們倒都是極其悲哀的,因為所有的光芒,都被青葉奪走。到頭來,他們甚至連名姓都無法留下。可對於他們自己每個人來說。卻又好像不是如此…那段崢嶸,那段光輝被永遠銘刻在心底,就算是還有仇恨,還有失落,還有遺憾,都被永遠定格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任憑雨打風吹,卻始終如是。

    但遺憾的是,他們終究只能坐看繁華落盡,光陰逝去,在那些比法寶,比修為更可怕的時光裡,漸漸湮沒了身形。

    ——到頭來,真正跨越了千年,直到現在又和流影重逢的,竟然只剩下了周一仙一個。和通天徹地、隻手該換日月的能力比起來,他反倒是這般接近了永恒的終點。

    所以,他又怎麽會忘記這個曾經差一步就殺死世界,卻最終決定犧牲自己的妖精的面容呢。

    “你…為何還來找我?”

    定視良久,周一仙才終於恢復了往日的心緒,他搖了搖頭,仿佛認命了一般有氣無力地看著面前的男子,早也沒有了繼續找那貨郎算卦的心情。

    “怎麽,遇見這麽多年不見的老友,周兄就是這般反應嗎?”

    流影斜靠在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在周一仙鎮定下來之後,他好像也恢復了之前的懶散和醉色,似乎已經完全不加防備對方隨時可能逃走的意圖了。

    哈,其實這倒是不難理解,像是周一仙這般見多識廣的人物,又怎麽可能不清楚流影現在的能力?只要他願意,別說是區區一張土行符,就算自己這能上天入地,也逃不過對方一手遮天。所以他倒也索性絕了逃跑的念頭。

    按照他對於流影的了解,此人雖然是千年難遇的大妖怪,卻也不是濫殺無辜之輩——千年前的那場變局其中含有諸多隱秘,並非像表面上那麽簡單,而事到如今,別說是那些真相,恐怕就連曾經轟動一時的劫難都已經被人類忘記了…

    斜靠巨木,流影半闔著眼,察覺到了對方的尷尬,直入主題。

    “實不相瞞,此回,在下確實還有一事相求。”

    流影開口,同時注意到被周一仙有意擋在身後的小環正睜著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他這邊。出於禮貌,狐妖也報以一笑。

    “何事?”

    到了此刻,周一仙反倒是更加冷靜下來——雖然他寧願自己千年前就沒有遇到過這個再麻煩不過的老熟人,但是到如今,他卻是沒得選擇了。仔細想想這一切緣法倒也真是起於那次的偶遇,只是被那場毀滅眾妙天的風波波及的,卻出人意料是整個世界…甚至,還影響到了千年之後的今日!

    “我想知道關於焚香谷的事情。”

    流影仍舊瞇著眼睛。平淡的語氣,讓人摸不準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焚香谷…”

    周一仙喃喃,顯然也沒想到流影為何會突然對焚香谷這個中原巨擘感興趣?畢竟照常理來說。妖魔鬼怪對於這些大門大派總是諱莫如深的。

    “焚香谷歷史悠久,千年之前,焚香門人便已行走天下,斬除妖魔。焚香谷勢力極大,在修真界中與青雲門、天音寺並列三大正道大派。而且在正道諸派之中,其來歷最是神秘縹緲,連天音寺也不如它。傳說其中弟子多是當年龍威台其中一支餘脈。只是因為遠離中原地區,長年鎮守被稱為‘黑洞’的幽暗小道。阻止蠻族怪物侵擾百姓,雖與中原人士少有往來,在當地百姓心中,焚香谷聲譽極高…”

    周一仙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始念叨著這些秘辛。但越是如此說下去,他自己反而越是感覺到了有些不對…

    千年之前的那場大劫追根究底,就是因為龍威臺和眾妙天之間那場充滿了陰謀和背叛的鬥爭,而作為結果,龍威台雖然一時占得上風,但最終卻沒有逃過被毀滅的命運,在那場風暴之中,自己面前這位雖然一時錯過,但最後。也沒少幹出這種類似抄家滅門的事情…這倒也是無可厚非,畢竟兩邊原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誰滅了誰。也不過嘆一聲技不如人罷了,沒什麽其他好抱怨,又或是譴責。

    況且自己剛才說的那些情報,只要有心,都不難取得,也就是說。焚香谷和龍威台之間的關係,眼前這個男人很可能已經知曉。再加上對方千年未見,卻突然在如此偏遠之地現身——難道當年龍威台的變故,如今又要重新上演一遍!?

    “怎麽,難道只有這些嗎?”

    流影越是追問,周一仙反而越是猶豫。雖然他其實並沒有什麽門戶之見,也不在乎什麽正邪之分,但反過來說,周一仙又比誰更堅持自己的是非觀,對錯是非,不會輕易逾越。焚香谷雖然平時行事多有神秘,不過不管怎麽說都阻隔了蠻荒兇獸對於中原黎明百姓的威脅,他不能坐視流影對焚香谷動手,而自己則成為幫兇…

    “你…到底相對焚香谷做什麽?”

    “並無惡意。”

    “…”

    周一仙深深地看著面前的男子,仿佛想從那些細微的表情中看出一些謊言的端倪,但很顯然,他失敗了。而就在此時,一直跟在周一仙身邊的小環卻突然探出腦袋,俏生生地開口。

    “爺爺~你上次不是還在抱怨,焚香谷的門人正四處尋找有關重塑肉身的法門,到處囂張跋扈嗎?”

    此言一出,兩人皆是一楞。

    周一仙是心頭一跳,暗罵一聲壞事,而流影的雙眼中,則閃爍起趣味的光芒。

    人之為人,皆是靈與肉相合之物。如使用合歡鈴之後的碧瑤那般,便是獨有肉身,而無靈魄。若是如此,人自然不能為人,無法繼續存活。但反過來看,若是徒有其靈,而無肉身,這般存在卻也不能稱之為人,死靈淵下那些陰靈大半便是這種東西…

    但,凡事都有例外。

    縱然肉身消散,無所憑依,有些法力高強者卻也能保持神智不失,甚至僅憑靈體就施展出某些神奇手段也不足為怪!

    恰好,這樣的目標,流影就知道一個…

    只是,如果事情的確如此,那焚香谷所牽扯到關於當年之事的秘密就恐怕比自己想得更加可怕了。讓流影在意的並非是重塑肉身之法本身,而是這背後,所牽扯出的那再糟糕不過的變局。

    “此事當真嗎?”

    他站直身體,第一次,用那種凝重而認真的目光看著面前的老者,看著周一仙。

    “…”

    然而後者卻無法再回答他的話了,因為任何一丁點兒的錯漏,都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災難性的後果!

    然而,流影卻好像早有預料似的,他只是揚起嘴角,繼續發問。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我很想知道,歷經千年,你當真不後悔當年的選擇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5 14:59
第三百四十三章 、愈演愈烈


    曾經,某人也曾執著於折斷誅仙古劍,這個看起來虛無縹緲的任務,但最終他放棄了…因為他需要這把神劍的力量,來完成自己的夙願。雖然到最後,他自己依然是一事無成,甚至釀成了大禍,但他終究沒有再打算折斷這柄斬妖除魔的神劍…但事實上,卻有另一個人,無比執著於這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與一般的修真人士不同,通曉大道的他卻寧願像那些山野村夫一樣,一生平淡,交遊天下——甚至,更加極端的他寧願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大道妙法,沒有什麽誅仙古劍!

    沒錯…就是因為這個近乎離經叛道的信念,周一仙才終於離開了香火鼎盛的青雲山,才終於卸下了一身苦苦修煉的能為,才終於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如今,千百年過去了。世間之人,大都只記得那個高舉神劍,斬妖除魔還天下清朗的青葉祖師,卻只有流影還記得那在青雲山下,朗聲大笑,而後散盡一身妙法瀟灑離去的那個人,名叫周一仙!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我很想知道,歷經千年,你當真不後悔當年的選擇嗎?”

    你不後悔嗎?你當真不後悔嗎?

    雖然流影已經知道,不管是修為也好,法寶也好,強大懦弱都好,很多時候,這些都沒辦法改變自己眼前的世界。但就算如此。他也實在無法理解,為何原本擁有超凡脫俗之能的修士,會平白放棄自己努力多年的成果。尤其是,這樣做的結果,明明就毫無意義…

    一千年的時光,流影並不清楚周一仙到底是如何活到現在,但至少,他要比千年之前,那個差一點就繼承了青雲正統的弟子相差太多了。

    後悔嗎?

    哈。又到底有什麽好後悔?

    周一仙突然笑了,他突然不在關心流影下一步的舉動究竟會不會危及焚香谷。會不會危及天下蒼生,因為此時,他竟然突然有些看清眼前這個所謂妖孽的本意了。

    “不悔。”

    “當真?”

    “何必多問?”

    布帆在手,明明依舊仿佛只是那個不學無術的江湖騙子。但此刻的周一仙,卻又好像真的有了幾分大義凜然的感覺。就連被他擋在身後的小環,竟然也突然有些看不透自己這位爺爺,好像…好像是個完全的陌生人似的。

    “好,甚好,流影既然曾經答應過你,就永遠欠你一個人情…”

    話音剛落,那道出塵的白衣身影竟然就如同雲煙一樣憑空散去,如今。卻只在空氣中留下一抹餘香了。

    這般手段,就算是周一仙早就知道流影功力深厚,卻也不免吃了一驚!只是在確定流影已經離開之後。周一仙卻是再也繃不住之前的高人風範了,全然顧不得周圍人奇異的目光,一把扶住了小環,另一面則是面色蒼白,汗流浹背。

    “小環…小環!快,快。扶我一把!”

    “噫?爺爺,你怎麽了?”

    “咳咳…年紀大了。站的時間長了腰有點兒疼。”

    “哈~爺爺,我看你是嚇得腿軟了吧?”小環頗為揶揄地瞟了一眼周一仙微微發抖的雙腿,忍不住調笑,這些事情對於早就明事理的小環來說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哈,她剛才就覺得爺爺這麽英勇定有古怪,原來還是故弄玄虛啊~

    小環還想再說兩句什麽,卻猛然發現手中一沈…

    “這…這是什麽?”

    不知何時,原本被小環緊緊攥在手心的糖葫蘆竟然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本薄薄的玉冊…那玉冊之上根本一字也無,但握在手中卻只能感受到絲絲冰涼,不為外物所動。

    小環把那玉冊端到面前細細查看,卻依然找不出什麽奇異之處,好像只是一件普通的裝飾品。但這一看之下,卻讓站在一邊的周一仙大吃一驚!

    一拍大腿,差點兒立刻跳起來!

    “承天玉冊!!”

    —————————————————————————————————————

    張小凡睜開眼睛,入眼處,卻不禁呆了一下。

    此刻,他處於一個封閉而潮濕的地方,看這樣子多半是個石洞,兩人來高的洞頂,兩側卻只有三尺寬,非常狹窄,洞邊都是冰冷堅硬的石頭,看著和剛才絕壁上的一模一樣,只怕不是在這絕壁裡,也是在絕壁附近。

    …剛剛黑水玄蛇突然出現,一陣混亂之中張小凡雖然逃得一命,卻也摔了個七葷八素,不辨方向。

    不過幸好這洞裡石頭似乎含有什麼發光的東西,看去不是很大卻很多,一顆一顆散發出柔和的光線,把這洞裡照得頗為亮堂。

    張小凡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洞裡情況,覺得這似乎是在一條過道之上,一頭是一堆亂石,將道路堵得嚴嚴實實,另一頭向裡延伸,但在不遠處便拐了個彎,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

    他在地上怔了一下,便欲起身,不料身子才動,左手在地下支撐了一下,陡然間全身劇痛,失聲叫了出來。“啊!”身子顫了一下,尤其是左手處更是疼的厲害——剛才硬拼著自己的一身功體強行抵擋黑水玄蛇一擊之力,雖然因為他本身功力過人,又修煉有不滅體,但畢竟還是受創不輕。

    “哼。”一聲冷哼,忽然從這洞裡深處傳了過來,張小凡吃了一驚,轉頭看去,卻只見在那拐角處轉過一個女子,一身水綠衣裳,清麗美貌,不是那魔教小妖女又是何人?

    他二人在剛才還在對峙中。此刻張小凡突然見到這魔教中人,本能地就把燒火棍舉起,凝神戒備。一時間居然把身上疼痛也忘了。

    不料那叫碧瑤的少女瞪了他一眼,全然沒有動手的意思,看去神色古怪而失落,倒像是整個人提不起勁兒似的,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看你那個傻樣子。一身骨頭都斷了七、八處,居然還這麼有精神!”

    張小凡眉頭一皺。但見碧瑤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雖然奇怪,但還是慢慢把燒火棍放下,不料才一鬆弛。立刻間那疼痛便彌漫了過來,忍不住又是一聲叫了出來。

    碧瑤看著這正道少年齜牙咧嘴的古怪樣子,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氣氛登時緩和了下來,但笑聲過後,她卻又是一聲長嘆,頗有悲涼之意。

    張小凡哼了一聲,他性子倔強,被這年輕女子笑了。大感丟臉,微怒道:“你笑什麼?”

    碧瑤看了他一眼,道:“我便是笑你了。”

    張小凡聽得她如此直接。一點也不留面子,更是氣往上沖,怒道:“有什麼好笑的,你被撞一下看看?”

    碧瑤臉色一變,看她樣子就要出手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料手方一動。忽然間卻是意味索然,嘆道:“我們都命不久矣。我還和你爭個什麼勁?”

    張小凡正要戒備,忽聽得這女子說出了這般話來,不禁一呆,訝道:“你說什麼?”

    碧瑤看了他一眼,道:“這裡是個山洞,你看不出來嗎?”

    張小凡道:“是啊!那又怎樣?”他面上略帶不屑,也只是下意識的四處看了一遍,並未仔細觀察,卻發現居然莫名其妙的有幾分熟悉?

    這念頭只閃過一瞬,很快便又消失——這妖魔鬼怪聚集之地,他又怎麽可能會熟悉?莫說是來過,此前,他可是聽都沒有聽過。

    碧瑤此刻全然不知張小凡心中糾結,只是哼了一聲,手往前方那處亂石一指,道:“那裡便是唯一的出口,現在被山一般的石頭給壓住了,有本事你就開山破腹出去啊!”

    張小凡聞言這才張大了嘴,往那亂石看了一眼,只見洞口被巨大的石頭堵得嚴嚴實實,沒留一絲縫隙,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若論與人對敵,他這燒火棍和這身道行,還有些用處,但若用來做愚公似的開山挖地,卻當真不頂事兒。

    呆了一會,他忽然想到一件要緊事,連忙回頭,道:“我記得我是撞到絕壁上掉到地上的,怎麼會到了這山洞裡來了?”

    碧瑤淡淡地道:“是我把你拖進來的。”

    “什麼?”張小凡為之氣結。

    碧瑤看了他一眼,道:“我就落在你昏迷不不遠處,正好看到了你,此刻那黑水玄蛇又向我們追了過來,我擡頭一看,見你扯下的那棵老樹所在居然是個山洞,裡面竟還有亮光透出,而且洞口不大,便躲了進去。臨走前看你可憐,便把你也拉進來了,傻瓜!”

    張小凡皺著眉頭,道:“那這洞口怎麼被埋了?”

    碧瑤聳了聳肩膀,一臉倒黴神情,道:“黑水玄蛇進不來,大怒之下蛇尾一掃,打在絕壁之上,結果塌了半座山下來,把這裡,把我們,都給活埋了。”

    張小凡看了她半晌,半信半疑地道:“真的?”

    碧瑤臉上怒意浮現,順手就抓過一塊巴掌大的石頭扔了過來,“我騙你?早知道讓你死了最好!”

    張小凡躲閃不及,只得以手護頭,不料那石頭正砸在左手處,登時間痛入心腑,眼前一黑,幾乎差點又昏了過去。

    碧瑤在遠處見張小凡臉色突然“刷”地白了下來,握住被石頭扔到的左手做痛苦色,心頭一跳,隨即冷冷道:“你別裝死,嘿嘿,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

    張小凡此刻哪裡還有力氣去理她說什麼“裝死”,只覺得自己倒是真的快要被痛死了,整個手都痛得失去了知覺。

    碧瑤看了一會,見他似乎不像裝腔作勢,走上幾步來到張小凡身邊,看了兩眼,也不理張小凡的臉色。伸手在張小凡臂膀上拿捏幾下。

    張小凡登時疼得冷汗直冒,怒聲道:“你做什麼?”

    碧瑤卻沒有生氣,臉上反有一絲歉意。道:“你的手骨斷了。”

    張小凡哼了一聲,但他性子倔強,逕直道:“這是我被黑水玄蛇弄斷的,與你無干。你快快走開。”

    碧瑤多看了他一眼,嘿了一聲,居然真的什麼也不說,走了開去。站在一旁,冷冷看著。大有看好戲的樣子。

    張小凡本來疼痛之極,但此刻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妖女面前丟了臉面,當時強撐著站了起來,自行檢查一下。但見周身多有擦傷,但多為外傷,只有左手斷骨,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過就算如此,這斷骨之痛也不是好忍的,他這般動了幾下,牽動傷處,冷汗又冒了出來。

    張小凡咬緊牙關,依著從青雲山大竹峰上學來的一般療傷之術。本想固定手臂,不料遍地查找,卻都是形狀突兀的怪石。根本沒有一根較直的木條以固定手臂,不禁大是犯愁。

    碧瑤這時站在一邊,突然開口道:“你那根棍子。”

    張小凡一怔,隨即醒悟,燒火棍長一尺,正好拿來用。當下看了那少女一眼,有心說些感謝。但卻見她一臉看不起自己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強道:“我早就想到了,要你多說。”

    碧瑤嘴一抿,道:“那你倒是滿地找什麼東西?”

    張小凡怒道∶“我看看出路不行嗎?不找出路難道真的一輩子困死在這裡嗎?”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一事,身子一震,轉頭對碧瑤道:“對了,你可看見了我那位同門師姐?”

    碧瑤看著他焦急的樣子,怔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道:“那時人人都是性命關頭,哪還會去注意什麼別人?”

    張小凡默然,心中實在擔憂,陸雪琪本來中毒未清,又遭此大難,只怕性命危險。想到此處,他長嘆一聲,低下了頭。

    碧瑤的臉色卻放緩了下來,看著這少年低頭把傷臂固定在那難看的燒火棍上,不禁問道:“你和你那師姐很好嗎?”

    張小凡一怔,搖頭道:“沒有,但她畢竟是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哼了一聲,突然醒悟過來的張小凡不再理她,撕開從身上衣服,用嘴咬合右手把左手綁牢固定住了,又看了看這門口一大堆亂石,終於還是嘆了口氣,轉身向洞裡走去。

    看著張小凡向裡走去,碧瑤忍不住道:“你去哪兒?”

    張小凡邊走邊道:“我都被活埋在這裡了,總要看看裡面是什麼情況吧!”

    碧瑤哼了一聲,但不知怎麼,在這死氣沈沈的山洞之中,她還是跟了上去,仿佛兩個人在一起,便沒有那麼心慌。

    轉過拐角,呈現在張小凡面前的是和他剛才處身處差不多的一條長廊,不過寬敞了些,兩側的石壁上依然發著光,把這裡照得頗為亮堂,但腳下灰塵極厚,踩上去便有明顯的腳印。

    路中間有一道腳印向前而去,看來是碧瑤剛才走進來查探時留下的。

    走了一會,這條長廊就到了盡頭,但前頭卻又是一個拐角,同時隱隱傳來了水聲。

    這時走在他身後的碧瑤忽然叫了一聲:“張小凡。”

    “什麼?”張小凡下意識地應了一句,但立刻回頭,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碧瑤噗哧一笑,道:“你在河陽城裡對我說了啊!”

    張小凡這才想起,大感尷尬,扭過頭向前走去,同時道:“前面怎麼會有水聲?”

    碧瑤沒好氣地道∶“那是在這通道盡頭,有一簾小水滴下,此外就再也沒有出路了。唉!想不到我居然會死在這個地方。”

    張小凡也不理她,向前走去,這般走了一會,水聲漸漸大了起來,“嘩嘩”做響。過不多時,果然看見前方通道盡頭,從洞頂直掛下一幕水簾,水花四濺,晶瑩美麗,最後落到通道盡頭一個小水潭中,若不是在這絕地之中,倒也不失為一道風景。

    不過此刻無論是誰,自然都不會有什麼好心情來欣賞這道風景了。張小凡走到這瀑布跟前。仔細查看了一番,一顆心便涼了下去。

    瀑布後面便是堅硬的石壁,與通道兩側的石頭沒有什麼兩樣。小水潭更清可見底,也不見水往哪裡流出,小小一個地方只怕是滲入地底的。而在上方,滴水的地方更只是在一片石壁洞頂,不只落滿水珠,不停滴下,哪裡有什麼出路?

    張小凡回頭。正遇上碧瑤的目光,二人對看一眼。都沈默了下來。

    這個山洞之中,一時間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張小凡只覺得心亂如麻,眼看著自己身處絕境,又擔憂失蹤的陸雪琪。心煩意亂不說,左手的傷口不知是處理不好還是如何,疼痛又是一陣陣襲來,難受之極。

    碧瑤看著他的樣子,不知怎麼心中有些不忍,低聲道:“你先坐下休息一下吧!我們慢慢再想法子出去。”

    在這絕地之中,張小凡原本對她的敵意也似乎淡了下來。若是在外面世界,他自然與這魔教妖女勢不兩立,但此時此地。二人都快一起死在這裡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門派之見?

    張小凡默默坐下,怔怔地看著周圍。最後向那滴水地上邊石壁看去,心中暗想∶想不到自己第一次下山便受到如此多的挫折,如今更是身處死地,若是師父知道了,只怕又要大罵一頓不肖弟子了吧!若是靈兒師姐知道了,也不知她┅┅碧瑤從旁邊看來。見張小凡神情忽然有些古怪,忍不住道:“你在想什麼?”

    張小凡驚醒。臉上一紅,但如何肯說實話,眼睛一瞄,隨口扯開話題道:“這死靈淵裡就是怪事多,你看這洞頂石壁上有幾塊紅色的地方,水珠流過,都被映成了像血一樣┅┅”

    碧瑤忽然一躍而起,瞪大眼睛,神色緊張,急道:“你說什麼?”

    話說到這裡,連張小凡自己都不禁皺起眉頭——對於此地,他真是越來越熟悉了。

    只是此刻他仍舊不願多想,只是指著洞頂道:“那裡有幾塊紅色的石頭……”

    碧瑤立刻走近,向洞頂仔細看去,果然透過水珠,在洞頂石壁上共有七塊半個巴掌大的紅色石頭鑲在洞頂,石質紋理與旁邊的石頭一般無二,只有顏色不同。

    張小凡見碧瑤神色緊張,全神貫注地看著洞頂石壁,心中也頗為好奇,站了起來向那處看去,只見洞頂那七塊紅色石頭歪歪扭扭地布在洞頂,看去倒像是個古怪的勺子形狀。

    尤其是那顏色,也不知在這洞中被水沖刷了多少年,依然殷紅如血,甚至連晶瑩的水珠流過這些紅石時,都被它映成了像鮮血一般的紅色,然後滴落下來,便如血滴從洞頂滴落。不過一旦離那些紅石遠了,這些水珠就又恢復了原來的透明樣子。

    他這看著,忽然聽到身邊碧瑤口中念念有詞:“滴血洞,滴血洞,滴血……哈!”碧瑤忽然喜形於色,右手用力一拍張小凡,張小凡臉色頓時白了一下,這一掌之力當真不輕。

    張小凡心中大怒,正欲喝問,卻見那女子嫣然微笑,竟是全不在意,一臉興奮之情,道:“好你個黑心老鬼,居然把滴血洞建到這麽個地方,難怪八百年來我們找了數十次也找不到。”張小凡心中驚訝,但在腦海中轉念一想,隨即聯想到剛見面時碧瑤就曾喝問自己“滴血洞”一事,心中頓時明白過來,哼了一聲,道:“妖魔邪道!”碧瑤心情此刻大佳,居然也不生氣,笑盈盈地道:“我便是妖魔邪道,那又怎樣?我還要多謝你幫我找到這個地方哪!”張小凡心裡更是老大的不情願,尤其是看了碧瑤此刻越發美麗的笑顏,深心處不知從哪裡騰起一股無名火來,只覺得自己無意中幫了魔教妖女的大忙,只怕日後被師門長輩知道了,非得責罰不可。

    不過剛想到此處,卻又隨即想起,自己此刻連出去都不能,還想什麽以後的事,登時便泄了氣,一聲不吭地坐了下來。

    碧瑤此刻卻大是歡喜,根本沒在意張小凡莫名其妙的神情。魔教歷史極久,門中派系林立,數目繁多,時有興亡。

    八百年前黑心老人所在的煉血堂一系,便是號稱當時魔教第一派系,實力堅強,高手如雲,黑心老人自己更是修真道上的老祖宗。但其後歲月變遷,又與正道幾番爭鬥,煉血堂逐漸衰落,被其他派系取而代之。

    當今之世,魔教中四大派系為首並立,分別為合歡派、萬毒門、長生堂、鬼王宗,但若論到聲勢之盛,卻無一比得上當年盛極一時的煉血堂。

    而在魔教之中,這八百年來,一直傳說當年正魔大戰之後,煉血堂主要首腦雖然盡皆戰死,但多有密寶法器被收藏於煉血堂根基之地“萬蝠古窟”地下一個叫“滴血洞”的秘密所在。

    這八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魔教中人暗中偷下萬蝠古窟,甚至連死靈淵也被找了個遍,但都是空手而歸。

    碧瑤本人雖然年紀輕輕,但已然是這四大派閥之一“鬼王宗”裡的重要人物,此次來“死靈淵”這等大兇險之地,更是得了鬼王宗宗主的重託。如今這八百年來無數前輩做不到的事情找不著的地方,就在她的面前,她如何還不歡喜,一時竟完全忘了自己正身處絕地。

    碧瑤心中歡喜,目不轉睛地盯著洞頂,隨即便騰身而起,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觸摸這些紅色石頭,但覺得觸手冰涼,卻與旁邊的石塊並無兩樣。她又把這些紅石輕輕敲打,也沒什麽反應,這時她的神色除了興奮之外,已多了幾分緊張。

    只見她隨後拉、敲、掀、砸、拽,什麽手法都用上了,每一顆紅石也都碰過了,但一切如常,並無什麽異樣事發生。

    張小凡在下面看了,心中一陣高興,忍不住笑道:“我看這根本就不是滴血洞,是你自己猜錯了吧!”碧瑤無奈,落到地上,狠狠瞪了張小凡一眼,但心中卻也不無疑惑,難道真的是自己猜錯了?

    在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裡,張小凡就坐在地上,看著碧瑤這個身著水綠衣裳的少女,眉頭緊皺,來回踱步,苦苦思索,不時騰身而起用新想出的法子對付那些紅石,但無一不是無功而返。

    看著看著,張小凡忽然覺得腹中“咕咕”叫了兩聲,卻是肚子餓了。他伸手到懷中,想拿些隨身帶著的乾糧充饑,不料一掏竟是空的,想來多半是剛才落入水中不慎丟失了。這一下登時是叫苦不叠,眼下肚子饑餓,在這山洞裡又沒有東西可吃,身前這小水潭裡水是清澈的很,但卻是清得連條小魚小蝦也沒見到。

    眼看著腹中饑感越來越重,越來越是難受,張小凡無計可施,只得捧了口清水喝了下去,卻完全不頂事兒。

    他慘然嘆息,看來只怕是要餓死在這裡了。

    這時的碧瑤卻全然沒有饑餓的感覺,整副心思都在那七顆紅石之上,但忙了半天,終究一無所獲,頹然坐倒,但眼睛仍然望著那些紅石,怔怔出神。

    張小凡在一旁看著她那樣子,忍不住提醒她道:“你看那個有什麽用,我們再不想法子出去,只怕先餓死在這裡了。”碧瑤身子動了一下,這才似乎記起身邊還有個正道中的小弟子,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肚子餓了?”張小凡如何肯在她面前丟這個臉,立刻把頭一揚,道:“沒有。”“咕咕,咕咕”,他肚子似乎和他作對一般,在他說完之後,緊接著叫了兩聲。

    碧瑤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張小凡臉色漲紅,大感赫然,恨不得有個地縫鑽了進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6 15:00
第三百四十四章、似曾相識


    那一日,火雲遮蔽了整個天空。

    只是,那卻並非是黃昏時分壯麗動人的天然美景,在那耀眼的火雲之下,是一個手持法寶的巫師,不斷催動體內法力的身影…

    在他的背後,是無數雙驚恐而又無助的眼睛,只因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究竟會如何?

    面對無情的蒼天,人類似乎永遠都是這般的渺小而無能,他們只能期盼著受到少數強者的庇護,在這世界上茍延殘喘,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了任何憑依。

    只是,英雄總會老去,傳說,終歸消失。即使是號稱繼承了所有巫法的大巫師又如何?那個面容蒼老,甚至已經力不從心的老人,如今已經無法再對抗那仿佛天威的災劫…

    轟!!

    沈悶的雷聲憑空響起。

    在天空的那一端,更加赤紅,也更加可怕的聲音正不斷傳來!那些驚人的灼熱和高溫仿佛要將一切燒毀,縱然是同根同源的火焰本身也不能放過。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大巫師布下的火雲大陣就出現了缺口,而很快,順著那一開始仿佛微不足道的破綻,整片天空也很快就變成了別人的主場!

    擋在族人們面前的老人手握骨杖,狀似瘋魔,拼盡全力地跳起祈祝的舞蹈,祈求上古賢能的庇佑——鮮血從他的口中溢出,淚水浸潤了他蒼老的眼眶…但這一切,都無法彌補力量上絕對的差距。這一刻,大巫師其實也如他身後的那些普通人一樣,都只不過是憑借著微薄的祈求,茍延殘喘的螻蟻而已。

    “哼,螢燭之光。也放光華?”

    雲端,猛然傳來另一個更加深沈的聲音,那些突然到來的流火頓時加強了攻勢,無邊無際的火能向著蒼空匯聚,然後伴隨著第一聲呼喝,終於化作一顆顆燃火的流星。自天宇降下,瘋狂的洗刷著已經千瘡百孔的苗疆大地,哭號和悲鳴再次成為了這裡的主旋律,可這一切那站在雲端,仿佛神明的大能來說,卻是這般的無關緊要——在大巫師絕望的悲鳴之中,他繼續催動著威力無邊的法訣,繼續催促著毀滅和殺戮的步伐,仿佛不將這片大地徹底點燃。就無法消除他心頭之恨一般!

    是啊,這是多麽的可笑。

    因為他們之間,原本就不存在任何仇怨,而之所以這麽做的緣由,也不過是因為對於異寶,對於力量的貪婪而已!

    僅僅是為了得到那件東西,這位自稱中原名門正道的修士就三番五次攻擊他們的村落!就一天又一天燒毀他們的家園!用無數的生命和無數的殺戮脅迫著他們,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得到那件神奇而可怕的寶物…

    只是這麽想著,心頭的怒火就要將那個栽倒在廢墟邊的少年點燃!

    被火光掠過的臉頰。如今已是黑黢黢的一片,額角上的傷口,兀自流出汩汩的鮮血。但在那少年的眼中,卻只能看見復仇的怒火!

    他自始至終都不發一言…像是極堅毅,而又極愚笨的守護者自己唯一的信念——就好像一塊磐石那般,他一步一步地盡力躲避著自天宇降下的災劫。自顧自地向更遠處的山林逃遁——汗水和鮮血,逐漸將他的一切浸透,但對於他而言,這一切卻又好像恍若未聞。

    終於,他漸漸將那些毀滅和哀嚎的聲音甩在身後。唯一提醒著他存在意義的,只剩下了懷中那仿佛銅鏡一般,古怪而又溫熱的玉片。

    …玄火鑒!

    —————————————————————————————————————

    入夜,一道飄渺的白影再次出現在焚香谷之外。

    這一次,流影的目光中帶著更加堅定而又謹慎的光芒。

    一段時間的調查,已經足夠他了解焚香谷內的大概構造布局,而更加重要的是,從周一仙那裡偶然得到的消息…近一段時間,焚香谷中門人行走天下,仿佛對於重塑肉身之術頗為關注,甚至不惜為了這項奇術,擔上巨大的風險。這種怪異的舉動對於其他人來說也許完全不能理解,但看在流影眼裡卻又有完全不同的含義。

    重塑肉身?

    這樣的法門,普通人就算是了解,也根本就是雞肋…失去了**的保護,魂靈原本就無法久存與世,又或者,更先一步,已經轉化成了沒有理智,只知道吞食血肉的怨靈、陰靈。所以,就算是能夠重塑肉身,也絕對不可能完成所謂的“復活”。只不過是為這個世界重新製造了一個血食的怪物而已。

    但,凡事總有例外。

    修為極其高深的修者縱然**磨滅,精神靈魂仍可就存於天地之間,但這一類存在通常都需要依附於其他事物,或是名劍,或是法器,不會憑空存在,要不然就是被隔離在一個相對有限的空間法界之內,因為也只有如此,才得以保住神魂,不至於魂飛魄散。

    只不過,在流影的認知裡,卻還有另一種存在。

    他們就算**磨滅,屍骨無存,僅僅憑借靈體卻依然能夠暢遊天地之間,不受拘束,甚至死後仍舊可以動用種種奇妙手段,威能遠非一般修士可以比擬。而要說這是為何,自然就要牽扯到他們出現的原因。

    很簡單,因為從本質上來看,他們就從來不是完整的生命。

    就算是徒具其型,也不過是模仿和法訣作用下的產物,所以不管受了多麽嚴重的傷害,只要沒能將他殘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細小碎片消滅,就不能算是已經誅滅了此魔。那直接由天地之間煞氣演化而來的存在,會在黑暗之中慢慢恢復自己的形體,直到再次回到所有人的面前!

    …是的,流影皺起了眉頭,然後毅然決然的再次闖入焚香谷!

    —————————————————————————————————————

    碧瑤露出笑容,點了點頭。再次踏入水裡,穿過水簾,走進了那個洞中,張小凡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跟了上去——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打開了這通往滴血洞的石道,畢竟要是留在這裡。只是必死的局面而已,唯一的希望就是繼續前進。

    這是一個幽深的隧道,洞側石壁上發光的事物明顯比外邊通道上少了許多,雖然勉強還能看到道路,但非常昏暗。

    張小凡與碧瑤走的很是小心,畢竟八百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到此,誰都不知道當年煉血堂的那些老怪物老傢伙們會不會留下一些特別厲害的禁制。

    然這一路之上,倒也太平,並沒有發生什麽意外。只是這通道頗為曲折,又深且長,而且慢慢向上,張小凡心裡粗算,只怕自己和碧瑤兩人此刻已到了這山腹中心。

    他正思索處,走在前頭的碧瑤忽然停下了腳步,低聲道:“到了。”

    張小凡心頭一跳,向前看去。只見在前方隧道盡頭,一絲明亮的光線照了過來。那裡隱隱看見是一個大的石室。二人對望一眼,碧瑤當先邁步,向那裡走了過去。

    漸漸接近了,二人也看清了這石室情況,整個石室呈圓形形狀,隧道正在石室中間。而在它對面,居然還有一條通道向裡延伸,看來這並不是唯一的盡頭——恍惚之間,張小凡好像忽然記起了什麽,突然楞在了原地。但很快,他的目光,又被面前的巨大存在吸引。

    在石室左邊,放著兩尊巨大的石刻雕像,一尊慈眉善目,微笑而立,一身衣裳被刻的如風吹拂般栩栩如生,倒有點像是佛門的觀音菩薩。

    另一尊卻完全是不同的模樣,猙獰兇惡,黑臉鬼角,八手四頭,甚至在嘴邊還刻著一絲鮮血流下,令人看了不寒而慄。

    此外在這兩尊雕像前面,還有一張石桌,上邊一個香爐,旁邊放著幾包香燭,都是灰塵遍布,估計這八百年來從未有過香火。

    至於這石室的另一頭,卻只有幾個蒲團,隨意地扔在地上,沒有什麽其他東西。

    張小凡看在眼中,正詫異處,卻見碧瑤神色鄭重,走上前去拿起一個蒲團,抖去塵土後放到雕像石桌前,然後拿起桌上香燭,用自己懷裡的火石打著了點上,插入香爐之中,又走回到蒲團之前,一臉肅然地跪了下去。

    石室之中,但見輕煙徐徐飄起,她匍匐在地。

    張小凡站在她的身後,聽見了她的聲音回響在這個石室之中。

    “幽明聖母,天煞明王,聖教四十三代弟子碧瑤誠心拜見。聖教遭厄,衰微已久,無數教眾,披肝瀝膽,為興聖教,前僕後繼。唯願聖母明王,垂憐蒼生,賜我福祉,再興聖教,渡化眾生,共登長生不死極樂歡喜境!”

    張小凡微一思索,便明白了過來,這兩尊神像只怕就是魔教中人供奉的邪神,不禁冷笑一聲,轉過頭去,不再多看一眼。

    只見碧瑤鄭重其事、滿臉虔誠地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瞄了張小凡一眼,只見他眼看別處,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眉頭皺了一下,卻也沒說什麽,淡淡道:“走吧!”

    張小凡本來在與她走進來的時候,在那隧道之中,心裡對這女子倒有了幾分好感親近,但此刻見到這兩尊邪神,登時想起了門派之別,想起了自小起師長的教誨,神色間自然就冷了下來,微微點了點頭,道:“好。”

    碧瑤看了他一眼,便向更深處走了進去,張小凡跟在她的身後,這一次倒沒走多遠,又進了一個寬敞地方。但這裡卻不像是外邊那個石室般裝修過,而是一個鐘乳倒懸怪石突兀的山洞,洞裡各色鐘乳石千奇百怪,顏色也是異彩紛呈,而在二人面前,洞口處立著一大塊巨碑,上邊龍飛鳳舞地刻著十個大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這十個大字,每一字幾乎都有半人大小,筆意古拙,筆勢蒼勁。直走龍蛇,竟有迎面而出,呼嘯蒼穹之勢。

    張小凡初看還沒什麽,但注視片刻之後,忽覺得頭腦一昏,整個人竟是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不過隨即他就大吃一驚!

    並非單單是因為這石壁上殘留的驚人氣魄激蕩心魄。更重要的是,他終於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在什麽地方見過此處的光景!

    “天書…這是天書…”

    張小凡低聲喃喃,反複中了邪一樣…

    無他,只是因為如今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切,根本和他在流影布下的水墨伽藍中見過的景象幾無二致!正要說起區別,恐怕也只是如今眼前的一切早已落滿灰塵,不似當年那般了…

    這一刻,他心亂如麻,竟然有些恍惚起來。

    張小凡心中吃驚。轉眼見碧瑤已繞過巨碑,向山洞深處走去,便也跟了上去。繞過石碑,只見在那背後,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鐘乳石,二人在石林中繞了一會,走在前頭的碧瑤忽然停了下來,失聲輕呼。

    而幾乎與此同時。張小凡突然發覺,自己用來固定手臂的燒火棍。忽然泛起了奇異的光芒,尤其是燒火棍前段那顆珠子,更是亮起了不同尋常的青光,但這一次卻是柔和的,就像是遇見了多年未見的老友,老熟人一般。帶著不盡的思念與眷念。

    張小凡驚訝地向前看去,目光透過碧瑤的身旁,他看到前邊讓碧瑤吃驚的情景:洞底是一面光滑的石壁,石壁兩側各有一條隧道,通往不知名處。但在這石壁之下,卻是一塊青石平臺,上面競有一具骷髏,成端坐形狀,安靜地坐在那裡。

    而燒火棍上的那一顆珠子,此刻就對著這具骷髏,泛起了青色的柔和的光。

    碧瑤站在前邊,沒有注意到張小凡奇怪的表情和他手上燒火棍的變化,在最初的驚嚇之後,她迅速鎮定了下來。

    畢竟她是魔教中人,又豈會害怕一具骷髏,當下走上前去,仔細看了看,卻也沒看出什麽意外,轉夠頭來對張小凡笑道:“說不定這位就是八百年前威震天下的黑心老鬼呢!”

    張小凡自然對這魔教中人沒什麽好感,但心中卻早已方寸大亂,只是冷冷應聲道:“我們還是快找找看有沒有什麽出路吧?”

    碧瑤瞄了他一眼,抿了抿嘴,道:“要找你自己找吧!”

    張小凡呆了一下,有些拉不下面子,哼了一聲,居然轉過身就往左邊的隧道走了進去。

    沒走兩步,他便在暗地裡對自己搖頭,覺得自己面對這魔教女子怎麽如此沈不住氣,一受激便這麽大反應,只怕此刻她看在眼中,正譏諷嘲笑也說不定。

    但想歸想,既然踏出了腳步就不可能再回頭了,走了幾步,身後卻沒有什麽動靜,看來碧瑤沒有跟上來,張小凡不知怎地,心裡似乎有些失落,但隨即暗罵了自己一聲“沒出息”,振作精神,往這隧道深處小心地走去。張小凡現在所處的這一條隧道與外面來時的路並無兩樣,但卻幽深靜謐的多,往深遠處看去,幾乎便是一片昏暗,而且道路似乎也比較長,真想不通當年那些魔教煉血堂的人是怎麽開出這麽浩大的工程的。

    就這般走了好一會兒,張小凡忽然發覺,前頭漸漸亮了起來,他心中三暑,加快腳步走上前去,只見前方道路盡頭散發出柔和的光線,在黑暗中分外清晰,如溫柔的觸手,誘惑著世間人們。

    張小凡深深呼吸,踩入了那片光明之中。

    碧瑤看著張小凡的身影消失在那條隧道之中,怔了一下,臉色沈了下來。她父親是魔教中位高權重的人物,自小開始她便有如公主一般,哪有人膽敢違逆於她。

    不料今日在此絕境,卻遇上個正道中年紀不大、脾氣不小的傢伙,不由得她不生氣。

    說起來,張小凡在青雲山時,也是個和氣的少年,為何在與碧瑤一起時便磕磕碰碰,除了門戶之見外,只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這些事碧瑤自然是不得而知,但張小凡幾次三番與她過不去卻是真真地看在眼裡,心裡老大的不舒服,但目前兩人都在絕地之中,也不好動手教訓這個小子。只得哼了一聲,記在心裡,但要讓碧瑤委屈自己跟著張小凡去,卻是絕無可能。

    只見她幾乎沒有思索,轉過身子,便往右手邊那條隧道走了進去。

    走了幾步。碧瑤便感覺這是一條和外邊隧道差不多的道路,但石壁兩旁裡發光的事物卻少了些,顯得隧道有些昏暗。

    還好,這條路卻並不很長,很快碧瑤就走到了盡頭,又一次踏入了一個石室之中。

    這是個中等大小的石室,一側擺著許多架子,一側卻堆著一堆垃圾,多是些鐵器。諸如刀、劍、槍等,大都殘損不堪。比較顯目的是在最上面還隨意丟著一把斧頭,通體鐵銹,頗為巨大,也還完整,看去整把都像是鐵鑄的一般。

    碧瑤看了兩眼便沒了興趣,轉身走到那些架子邊,略一細看。臉上首先露出大喜之色,但不多久便不由自主地換成了失望之色。

    只見架子上一格一格地都放著標籤。上邊有些字早都模糊了,但還有些字勉強看得清的,卻無不讓人怦然心動,都是些如:“五嶽神戟”、“觀月索”、“離人錐”等名稱。

    碧瑤自小長於魔教,父親更是位博古通今的奇才,家學淵博。自然知道這些都是魔教傳聞中一等一的法器秘寶,如何不喜?可惜在這些架子之上,卻大都徒有標籤而無實物,空歡喜一場。

    她嘆了口氣,卻仍心存僥倖。在這些架子上一一看了過去,只見每個架子中都空空如也。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居然在最後一個格子中給她發現了還放著一個小鐵盒子,但這個架子上卻沒有標籤,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麽東西。

    碧瑤心中一陣歡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這盒子拿起,只覺人手頗為沈重,輕輕搖了幾下,卻沒有什麽聲響發出。

    碧瑤微一沈吟,隨即把這鐵盒放在地下,深深呼吸,凝神戒備,右手一揮,頓時石室中白光泛起,一朵玉一般的花朵突現在空中,同時發出淡淡幽香。

    碧瑤神色肅然,右手翻轉,那淩空而立的小花光芒大盛,飛到那鐵盒上方,白色的光芒籠罩住了整個鐵盒。

    然後,碧瑤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打開小盒。一按到那鐵盒蓋子上,碧瑤便感覺這盒子似乎沒有上鎖,她眉頭一皺,眼中警惕之色更重,咬咬貝齒,一狠心打開了鐵盒蓋子。

    便只聽得“喀”的一聲輕響,還沒看清鐵盒之內是什麽東西,一股黑氣先冒了出來。

    碧瑤臉色大變,幾乎是如觸電般倒翻了出去,而在鐵盒上方的那朵白色小花即時衝下,黑氣頓時被白光罩住,幾番衝動卻不得而出,片刻之後,便見黑氣漸漸萎縮,而那玉一般的白色小花卻漸漸變黑,竟是把這黑氣給吸了進去。

    直到黑氣完全消散之後,碧瑤也等了好一會兒才走了過來,她凝神向自己那小花看去,她父親費大心血為她專門煉造的奇寶“傷心奇花”,此刻原本白玉一般的花瓣竟已完全成了紫黑之色,看去倒有幾分猙獰。

    碧瑤臉色微變,低聲道:“‘古屍毒’!黑心老鬼當真是黑了心了,居然煉這種東西!”

    她一邊低聲咒罵著魔教前輩黑心老人,一邊把目光投入了那鐵盒之中。

    那裡面很簡單,小小一個鐵盒裡只放著一樣東西:一個金黃色澤,完好如祈的小鈴鐺。

    碧瑤呆了一下,沒想到這鐵盒中放了“古屍毒”這般罕見劇毒之物,居然只是守著這麽個小鈴鐺,她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麽古怪來,沈吟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拿起這個小鈴鐺。

    “叮當”。

    一聲清脆的聲響,如在人心田回蕩一般,在這安靜了八百年的秘密石室之中,迥響起來。

    碧瑤拎起這個鈴鐺,但見鈴心精巧細致,一條細細鐵索繫在鈴身上,微一搖動,鈴心輕輕撞擊鈴身,又一次地發出聲音。

    “叮……叮噹。”

    碧瑤看在眼裡,少女心性,很是喜歡,剛才的失望之情也沖淡了不少,當下仔細又查看了一下,的確沒有什麽古怪,好像就是一個普通的製作精巧的鈴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6 15:14
第三百四十五章、絕密


    暫且不提碧瑤那邊的情況,拐進左邊的石室,張小凡卻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就算之前他還抱著半分僥倖,但一走進這處所在,張小凡幾乎就立刻回想起當日所見的每一分景象——不論是那些條紋清晰的巖壁也好,又或是那些透露出滄桑古樸氣息的文字也好,不論他是否願意,這裡的一切,早已被張小凡深深刻印在自己的腦海之中,無法抹去…

    天書總綱。

    對於兼修佛道兩門上乘功法的張小凡來說,如果沒有這東西,他現在也許還只是大竹峰上一個一文不值的小弟子,也正是因為流影將這卷張小凡到現在都無法參透的東西擺在了他面前,他才能如此突飛猛進,有了今日的成就。

    ——可,這卻也一直是張小凡的心病。

    無他,只是這天書上記載的功法要訣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思揣之間,就算是佛道雙修的張小凡也多有不明之處,而且,那些拗口陌生的所在,往往都是記錄了一些險惡陰狠又或者劍走偏鋒的法門,這些技藝張小凡不僅從來沒有見師傅師兄他們使過,甚至還被一直視為魔教妖孽的秘法…

    這讓還是個孩子的張小凡更加惶恐了。這個傻小子沒有問,流影也從來沒有解釋過天書中這部分的內容,這就像是兩人之間無形的默契一般。總是如此簡單地回避…不管怎麽說,張小凡都還是青雲門的弟子,練習魔教妖人的秘典這種事情。他是萬萬做不出的。如果只是水墨伽藍之中,流影讓他看到的幻象,他還可以將這個問題暫且撇在一邊,可眼下,他卻已經退無可退了!

    事實就這麽殘酷的擺在他的眼前,這仿佛記錄了世間一切奧妙的天書密卷就這樣出現在他的面前,出現在萬蝠古洞之內。出現在死靈淵下面,出現在…黑心老人一手創建的煉血堂門戶。滴血洞之中!

    這一次,張小凡終於找不到任何推脫的理由…出現在這魔教聖地的天書總綱,又怎麽可能不是魔教所有之物呢?可自己卻又明明從其中同時看到了有關於太極玄清道和大梵般若的修煉訣竅,甚至通過這部天書。還可以將這兩部原本水火不容正道功法互相調和,共生演進…師傅和師娘明明告訴過他,魔教和正道從上古至今,就是勢不兩立,雙方之間存在的唯一聯繫,便是水火不容的仇敵,但如果真是如此,那又為什麽魔教中記載的功法,反而能夠推進他正道的修為呢?

    張小凡迷惘了。他只能一個勁兒的糾結,胡思亂想…當日,他在水墨伽藍之中看到站在這塊石壁面前的不僅僅是流影一人。在他的身邊,還站著另一個身穿黑袍,英武不凡的男子——也許,他就是前面石室中埋藏的那具白骨的主人?這麽說來,流影和這黑心老人早就認識,並且關係匪淺?

    不。不會的。這麽長時間以來,在青雲山上。作為執劍長老的莫千觴百般回護於他,甚至連他這一身太極玄清道修為都是因為對方孜孜不倦的教導才終於有了今天的火候…甚至七脈會武之時,自己的性命以及師姐的性命都是被他所救。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會是壞人,又怎麽可能會是那群無惡不作的魔教教徒呢?

    起碼張小凡本人,絕對無法把那個絕世瀟灑的白衣身影和年老大之流的人物聯繫起來,就算只是想想,他也會感到羞愧。畢竟一路走來,不管是流影還是莫千觴都已經幫了他這麽多,他實在不該再有所懷疑,就算是在這樣的鐵證面前,他仍舊寧願相信其中還有隱情…

    或者,這也是此刻他最後的自我安慰了。

    張小凡只感到自己被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包圍了,他似乎隱約發現自己正在發生著某種難以預料的改變,似乎很快就永遠無法回到大竹峰上的那段日子…隨即,又有一點微小的怒火再心底被點燃。其實他也說不好到底是為了什麽…就好像並非是眼前的一切將原本乾枯的他點燃,而好像是他,是他自己點燃了那一團兇厲的火焰一般——就在同時,一直被他固定在手臂上的“燒火棍”竟然也因為感受到原主的氣息,而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是啊,頑固愚笨似張小凡又怎麽會知道,在他的身後,那個綠衣的少女又懷著一段完全不同的哀愁。

    碧瑤看了張小凡半晌,見他依然全神貫注地看著墻上石刻,表情古怪,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就站在他的旁邊,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惱火,冷哼一聲,不料張小凡充耳不聞,什麽動靜也沒有。

    碧瑤嘴角一抿,大是惱怒,但不知怎麽就是不想出手教訓這個人,恨恨一轉身走了出去,臨走時還大力踩出腳步聲,可惜那傻小子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碧瑤怒氣沖沖地走出石室,回到鐘乳石洞裡,對著那具骷髏生起了悶氣,本來想想也沒什麽的,但看那小子卻怎麽也不順眼,越想越怒,再一看手邊那朵原本漂亮的“傷心花”現在一片烏黑,登時把怒氣遷到黑心老人頭上。

    她指著那具骷髏怒道:“你這個死老鬼,死了八百年還要害人害我,害得我的玉花變得…變得…”

    一句話接不下去,碧瑤肝火越來越大,更不多說,袖袍一揮,“傷心花”飛出去在那骷髏上轉了一圈回來,片刻之後,只聽得剌耳的骨裂之聲響起,“喀喀”響處,那具骷髏竟是四分五裂地倒了下來。

    出手之後,碧瑤的氣才緩了些,心中不由得也有些後悔,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那麽大的氣。但轉眼一看,卻是吃了一驚,原來剛才被骷髏遮住的石壁之上。居然還有幾行字在那兒,連忙走過去細看,只見墻上寫著四行字。

    鈴鐺咽,百花雕,

    人影漸瘦鬢如霜。

    深情苦,一生苦,

    癡情只為無情苦。

    碧瑤怔了一下。又仔細看了一遍,只見這四行字筆勢勁道都較為細致。與剛才石室中的天書石刻大不相同,看來是另外一人的所為。

    而看這話裡意思,倒像是一位癡情女子幽怨的話語,只是卻又怎會在這魔教重地“滴血洞”裡出現。當真奇怪。

    她尋思許久,卻依然沒有想出什麽結果,當下搖了搖頭,正欲放棄不想,不料一轉過身,赫然卻見到張小凡不知什麽時候,竟然無聲無息地從那石室中走了出來,站在自己背後,而且臉上表情古怪。似沈痛又似驚訝,好像還有幾分迷惘,看去眉頭緊皺。肌肉微微扭曲,幾乎有些猙獰了。

    碧瑤嚇了一大跳,忍不住發出“呀”的一聲呼喊,向頭退了一步。那個精巧的小鈴鐺在她腰間輕輕震動,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噹”聲,回蕩在這個山洞裡。

    張小凡聽到了鈴鐺的聲音。身子一震,仿佛突然驚醒一般。臉色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但取而代之的卻是困惑之意。

    剛才他正在石室中對著天書石刻苦思不已,突然間手邊那根燒火棍如驚醒一般,亮了起來不說,那冰涼感覺幾乎是在瞬間就布滿他的全身,然後,他就像是下意識般走了出來,直到看見了那堆碎裂的骷髏。

    張小凡向著綁在自己左手邊的燒火棍看了過去,只見它依然亮著,泛起淡淡青光,正對著那具已碎裂倒下的骷髏,就像是對著故人哀悼一般。

    張小凡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有這個想法,但看著這具骷髏,深心處他竟也有些傷感,雖然明明知道在這裡死去的這個人,必定就是魔教煉血堂中的重要人物,說不定正如碧瑤所說的就是黑心老人本人,但不知怎麽,他就是對這具骷髏有幾分親近之意。連剛才複雜而又暴戾的愁緒都被紓解了不少。

    燒火棍的光彩漸漸暗淡了下去,回復到難看的黑色,一動不動,張小凡卻依然注視著骷髏,然後在碧瑤的注視下,緩緩地走了上去。

    碧瑤哼了一聲,閃身擋在了他的身前,冷笑道:“雖然我對黑心老鬼沒什麽好感,而且派系不同,但我們都是聖教弟子,都在幽明聖母天煞明王座前立過重誓,你若想對他法身無禮,我可不答應。”

    張小凡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應道:“他現在粉身碎骨,只怕是拜你所賜吧!”

    碧瑤臉上一紅,但詞鋒絲毫不讓,決然道:“我自然會對聖母明王懺悔,但絕不容你也來無禮!”

    張小凡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碧瑤一呆,見他神情平和,並無仇恨之色,只覺得這青雲門的少年似乎與以往見到的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正道人士大不一樣,猶豫之間,卻被張小凡從身旁走了過去。她遲疑了片刻,轉過身向他看去。

    張小凡走到那堆骷髏的面前,只見年歲久遠,慘白的骨骼上都已泛起了幽幽的微綠光彩,剛才碧瑤那一下重擊,胸部以下的骨骼都已散了去,只有頭骨還完好,落在所有骨骼的最上方,空洞的兩眼,正對著張小凡。

    張小凡打了個寒顫,隱隱覺得,這眼中竟仿佛還有魂魄存在一般,注視著他。但他終究還是走了上去,慢慢伸手把這些散亂的骨骼攏好一堆,冰涼的感覺從骨骼上傳了過來,卻沒有了恐怖畏懼的感覺。

    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張小凡深心中,像是鬆了口氣的感覺,一種做了該做的事解脫的心情,雖然奇怪,但他卻真的有這種感覺,心下卻暗自想到:這燒火棍實在太過古怪了,若這次有命回去,看來一定要問問師傅…和流影才行。

    他把這事做完,正欲直身站起,便在這時,他眼角餘光卻瞄到在剛才那具骷髏所坐之地,竟也因他把骨骼掃開,隱隱露出了些字跡出來。忍不住“咦”了一聲。

    站在一側的碧瑤本來冷冷地看著張小凡做著這些古怪之事,突然聽到張小凡似有什麽發現的一聲低呼,好奇心起。也走了過去,向那處看去,只見那裡竟也刻著幾行字。

    芳心苦,忍回顧,

    悔不及,難相處。

    金鈴清脆噬血誤,

    一生總…

    到了第四句話。筆勢越來越是無力,尤其是到了第三個“總”字。更是潦草,幾乎已分辨不出,最後更是一筆帶過,就此斷了。看來到此處,所寫之人也無力再寫下去了。

    山洞之中,張小凡與碧瑤都是一陣沈默,兩人都隱隱感覺到,在這兩段字裡行間,只怕有著一段傷心情事,女子傷了心,未了男子也追悔不已。

    張小凡有些出神,雖然從未見過這不知名的情侶。但不知怎麽,千百年後見到這不知算不算絕筆的遺跡,卻仍然有些難過。

    而站在一旁的碧瑤卻是緊皺眉頭。眼睛直看著那幾行字,嘴裡念叨著:“金鈴清脆噬血誤,金鈴清脆噬血誤…金鈴?啊!對了,金鈴!”

    她似是想到了什麽,歡叫一聲,喜形於色。張小凡被她嚇了一跳。訝道:“金鈴怎麽了?”

    碧瑤似極為興奮,滿面喜色。道:“就是‘金鈴夫人’啊!你不知道嗎?”

    張小凡茫然搖頭,碧瑤哼了一聲,瞪她一眼,隨即喜滋滋地道:“金鈴夫人可是我們聖教在千年前的大人物呢!傳說她聰慧絕頂,道行精深,對聖教經典天書更是有大悟於心,後來又接管了聖教中‘合歡派’一系,是我教中女子一等一的人物呢!”

    張小凡登時沒了興趣,聽她說著就知道這金鈴夫人乃是魔教中千年前一個人物,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但聽她發揚光大的派系名字就叫“合歡”,便知這老女人不是什麽好人,看碧瑤倒是很是崇拜這個什麽金鈴夫人的樣子。

    張小凡哼了一聲,不去接她的話,轉身把為了看字而弄得亂了的那堆骨骼重新整理好,心中卻冒出一個古怪念頭:看來你也是個癡情人,說不定也是為了個女人而死的吧!

    死人自然沒有理他,但張小凡自己胡思亂想,居然對著這骷髏又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碧瑤在旁邊樂了半天,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金鈴夫人居然和這該死的黑心老鬼有了情意,哼,一定就是黑心老鬼負了心,無情人,活該被雷劈!死了最好!”

    “你胡說!”張小凡突然在旁邊喝道。

    碧瑤呆了一下,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反應過來,瞪著他看了半天,奇道:“你說什麽?”

    張小凡話一出口,登時就知不對,他一個正道中人,居然莫名其妙地為一個八百年前窮兇極惡的魔教兇人開口辯護,這若是傳到青雲門師長耳中,立刻就是一頓重罰。但當時也不知怎麽,心裡一激動就是脫口而出,這時被碧瑤反問一句,卻是訕訕說不出話來。

    碧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間想起一事,登時把張小凡給忘到腦後,一把抓起腰間那個金鈴,激動不已,大聲笑道:“啊!那這豈不就是金鈴夫人的‘合歡鈴’嗎!”說話間連忙把這金鈴倒轉過來,仔細查看,果然在金鈴內側的鈴壁之上,看到了三個小字。

    合歡鈴!

    張小凡見碧瑤一臉歡喜,只差沒笑得背過氣去,看來這是個極為厲害的法寶,被她無意間得到了,心裡一陣不舒服,冷冷地道:“你找到出路了嗎?”

    碧瑤眼中滿是面前這個小小鈴鐺,隨口應道:“沒有啊!”

    張小凡把頭轉過,淡淡道:“那你就抱著這個金鈴死在這個山洞裡好了。”

    碧瑤一呆,一想果然如此,如今最重要的可是要先找出路逃出這裡才是,連忙問道:“你找到了嗎?”

    張小凡默默搖頭,二人對望一眼,碧瑤收起笑容,正色道:“那我們先找路吧!”

    生死當前,張小凡默默點頭。當下二人在這隧道山洞中合力尋找,仔仔細細地查看過每一面墻壁。每一道縫隙,張小凡甚至不顧碧瑤的強烈反對,連那兩尊幽明聖母、天煞明王的神像也查了一遍。但還是沒有什麽發現。

    當他們重新在那堆骷髏碎骨前碰頭時,看到對方一臉沮喪表情,臉色都暗淡了下來。

    碧瑤澀聲道:“難道我們就要死在這裡了?”

    張小凡低下了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碧瑤也沈默了下去,突然之間,死亡的陰影罩住了他們這兩個還年輕的生命。

    許久。在一片寂靜中,在兩人相對無語之下。張小凡忽然一躍而起,轉身走開,碧瑤吃了一驚,道:“你做什麽?”

    張小凡咬緊牙關。道:“我再去找一遍,一定會有出路的,我們一定不會死在這裡的!”

    而在他心裡,卻還有一句依然沒有說出口的話,在久久回蕩:我一定還要再見靈兒師姐的,就算死,也要埋到大竹峰上!

    碧瑤卻沒有動作,只坐在平臺之上,看著張小凡板著臉。在這生死時刻突然迸發出強烈的求生*,不停地搜索著。

    一遍。

    二遍。

    三遍。

    四遍。

    碧瑤記不清張小凡究竟在這石室山洞裡進出了幾次了,每一次他都是無功而返。但他竟然仍不灰心,也不知道他的性子為什麽竟這般倔強,或是他的求生*竟如此強烈,他一直不停地尋找著出路,一直,一直…

    直到。他的腳步開始搖晃,直到他沒有了力氣。直到他走過碧瑤身邊,身子搖了一搖,倒了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碧瑤怔怔地看著,遲疑了一下,才走了過去,把他的身子翻了過來,查探一下,知無大礙,只是勞累過度,加上饑渴,所以才會昏了過去,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她忽然一呆,對著自己,在深心處問了一句:“我為什麽要放心,他沒事我為什麽會鬆了一口氣?”

    這個念頭如電光火石一般,在她的心頭掠過。

    她深深地向他看去,這少年如今還年輕的臉龐上,因受傷和饑渴而有些憔悴,連嘴唇都有些乾裂了。

    碧瑤輕輕地把他放下,凝視半晌,輕輕道:“既然我們註定要一起死在這裡,我可不想太早就剩下一個人,至少有個人陪,也是好的。”

    …事實上,張小凡的病情好得很快,燒退得差不多了,除了身子還有些無力外,其他的也沒什麽大礙了。此時他聽到碧瑤嘆氣,轉過頭向那魔教女子看去。映入他眼裡的,是那一身水綠衣裳的女子正坐在平臺邊上,一雙腳搭在半空,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連帶著她腰間的那只合歡鈴“叮叮噹噹”地響著,若不是在這種環境下並且知道她的身份,張小凡幾乎要以為這還是個天真無暇的少女了。

    只是這般看去,碧瑤卻比當初見面時,憔悴得多了。她女兒家,每日裡還是有到那小水簾處洗梳一番,所以看去依然容貌端麗,並無骯臟感覺,只是這些日子來,她卻是明顯消瘦了。想到這裡,張小凡心中一動,從小時開始,他便聽得師父師兄們教誨,魔道中人個個自私自利,心恨手辣。可如今在這山洞絕地之中,為了什麽,這個魔教女子還會把僅有的食物分一半給自己吃呢?

    張小凡心中想著出神,沒注意到碧瑤望了過來,見張小凡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呆呆地望著自己,臉上忽然一紅,嗔道:“你看什麽?”

    張小凡嚇了一跳,連忙轉過頭去,訕訕道:“沒、沒什麽。”

    碧瑤在他身後,卻也沒有如他想像般大聲喝斥於他,良久,卻反而是傳來了一聲嘆息,道:“我們被困在這山洞死地之中,離死不遠了,你也不必那般拘束的。”

    張小凡楞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看向碧瑤,只見她有些消瘦卻依然美麗的臉上,有淡淡無奈的笑容,忍不住沖口而出道:“其實我病重的時候,你不必把大部分乾糧都給我吃了,那樣你也可以多活幾日,說不定就……”

    “說不定就怎樣?”碧瑤忽然打斷了他。

    張小凡怔了一下,搖了搖頭,低聲道:“說不定你可能得救的。”

    碧瑤微微搖頭,臉上露出一點微笑,道:“我不想死,但更不願意在這山洞死寂之中,對著一具骷髏和另一具漸漸腐爛的死屍慢慢等待著,那樣的話,還沒等人來救我,我自己怕先發瘋了。”

    張小凡聽得她形容的那種樣子,忍不住也是打了個寒顫,這也的確不是人過的日子。

    碧瑤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怎麽,你也害怕了麽?”

    張小凡立刻挺直了背,大聲道:“哪有!”

    碧瑤嘴角邊露出了微笑,看著他的眼神裡漸漸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柔,柔聲道:“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張小凡皺了皺眉,道:“什麽?”

    碧瑤淡淡一笑,道:“我們現在乾糧已全部吃完,除了些清水之外便再無可食之物,只怕不出七日,便要餓死了。”

    張小凡默然不語。

    碧瑤臉色平靜,但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張小凡如見鬼魅,大驚失色:“再過幾日,你看我若是不行了,便先殺了我罷。”

    張小凡張大了嘴,指著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卻沒有想到,碧瑤依舊臉色平靜地說著匪夷所思、石破天驚的話:“我死之後,肉身還在,你若是一心求生,便是食我之肉,大概也能多活一段時日的。”

    張小凡幾乎跌倒在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27 11:47
第三百四十六章、絕密(2)


    原來,一直被張小凡視為魔教妖女的碧瑤,也曾有過這樣一段悲哀而淒慘的經歷。孩提時代的碧瑤曾經跟隨母親一起在狐岐山居住過一段時間,而也就在那段時間裡,狐岐山的狐族殘餘,竟然遭到了天音寺的襲擊…

    比起千年前的萬聖巖,如今的天音寺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更經常秉持著絕滅者的態度——身為天下三大正道之一的天音寺弟子,平日裡行走天下之時,就總是以除魔衛道為己任,故而像是狐岐山這樣的所在,他們自然沒有放過的道理。而對於當時恰好身處這是非之地的碧瑤來說,這更是一場無妄之災。

    在那次襲擊當中,碧瑤和她的母親外婆不僅被崩坍的洞穴巖石困在了地底,甚至因為事發突然,也沒來及像這次一樣,提前預備好足夠的幹糧和水,於是,便只能絕望的在地底等待其他人的援助…

    在這個過程中,年老體衰的老狐貍最先死去,而在那之後,為了讓碧瑤能夠繼續活下去,他的母親甚至將自己身上的血肉割下,作為女兒的口糧,這才終於保住了碧瑤的性命…雖然在當時,碧瑤自己並不知情,但從結果上來說,她依然是等於啖下了自己母親的身體,才終於活了下來,也正是因為如此,碧瑤和萬人往之間的父女關系才會這樣複雜。

    …在交心而談之後的那一夜,碧瑤一直昏迷著,但在夢中不時叫喊著“娘親”“爹”等話,兩個人的位置一下子竟倒了過來,變成了張小凡來照顧她了。

    但這看來是碧瑤深心處一個極痛的往事,昏迷之中。幾度驚叫,冷汗涔涔,張小凡手足無措,直到最後,碧瑤無意中亂揮手臂,抓住了他的肩膀。依偎在他的懷裡之後,仿佛得到了什麽依靠,才漸漸平靜下來,安靜地睡了過去。但那一雙手,卻是緊緊地抓著張小凡的衣裳,甚至指甲還陷入了肉裡,疼得張小凡齜牙咧嘴,但不知怎麽,看著碧瑤蒼白的臉龐。他竟是不忍離開,強自忍了下來,任她依偎在他懷裡,安睡著。

    碧瑤的這件往事,對她來說,仿佛是傷得極深的痛楚,這些年來深埋心裡,不料在這生死關頭。又再次回想起來,心神激蕩。加上這些日子來食物稀少,身子也有些虛弱,竟是連著昏迷了許久。

    張小凡望著此刻依然緊緊抓著自己沈眠未醒的魔教少女,不覺搖頭苦笑,就在不久之前,他自己還是一個到鬼門關頭走了一圈回來的病人。不料這個時候,卻掉轉了過來輪到碧瑤病了。這兩人竟是一先一後都倒了下去,真是想不死也難。

    又過了一陣,張小凡自己也昏昏欲睡,但兀自強撐著坐直身子。只因為碧瑤此刻正躺在他的懷裡,看著她那張憔悴而略微痛楚神情的臉龐,張小凡竟是不忍離開。

    只是這般坐著可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坐在平臺上,一腳懸空一腳踩地,半斜坐著,身子挺得筆直,又沒靠的地方,時間一久,身子上各處酸疼不說,尤其是碧瑤緊緊抓著他的地方,手指用力,便是她昏睡過去之後,那勁頭居然也不稍減,真是疼入骨髓。也是張小凡性子還算堅忍,居然咬著牙忍了下來,換了別人,只怕早就跳將起來。

    不過饒是如此,受的這份罪卻是著實不輕,張小凡心中叫苦,但到底了,卻終究沒有離開,時間一久,困勁也上來了,便在這份漸漸麻木的痛楚與酸疼中,居然坐著也打起盹來。

    “啊……”

    張小凡伸了個懶腰,醒了過來,便覺得全身都疼,正自嘆氣處,忽然間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躺在了平臺之上,而原本在身邊的碧瑤卻不知去向。

    張小凡吃了一驚,站起身來,向四周一看,依然沒有碧瑤的影子,整個山洞之中,空蕩蕩的,竟連一絲聲音也無。張小凡突然之間,心中浮現起一陣寒意,就象是一個人突然呆在了墳墓中一般。他皺了皺眉,站起身來,想也不想,便開始找碧瑤。

    找過天書石室,又去了那間藏寶室,都沒有看見碧瑤的身影,張小凡思索片刻,向外走去,果然沒多久,便在那間供奉魔教兩大邪神的石室中看到了碧瑤的身影。

    只見在慈眉善目的幽明聖母和面目猙獰的天煞明王座前,碧瑤跪在地上,肩頭聳動,雖然極力壓制,但依然發出了低低的哽咽聲。

    她竟然在哭。

    張小凡呆在當地,任他如何想像,也不會想到這一直以來堅強好勝的魔教女子在這神像面前偷偷哭泣。他立在當地,一時竟不知所措,但終究是慢慢走了過去,遲疑地道:“你、呃,你,你怎麽…不要哭了!”

    不料他不說話還好,一聽到他的話語,碧瑤心中原本強忍的悲傷突然一下子爆發出來一般,聲音立刻高了許多,大聲悲泣,慢慢抬起頭來,原本玉也似的臉上,此刻也掛上了珍珠般的眼淚。

    張小凡目瞪口呆,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少年,如何懂得這些女兒家的心思,立刻間手忙腳亂,倒好似碧瑤是被他弄哭的一般,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你不要、這、這個樣……我,我、不,你,不是,我是說我……”

    碧瑤淚眼朦朧,看著張小凡忙亂樣子,搖了搖頭,咬緊了牙關,但傷心處竟是忍無可忍,忍了十數年的傷心淚水,就在今日,一湧而出。

    “是我,是我害死了娘親的!”這深深陷在痛苦往事的女子,帶著幾分淒楚,哀哀地道。

    張小凡立刻搖頭,看著她此刻脆弱無依的身影,心中一陣恍惚,就像是看到多年前,同樣一個無助的自己的身影:“不是的,”他走了上去。低沈著聲音,柔聲道:“你娘親是最疼你的人,那時你還小,什麽也不懂,又怎麽會害人呢?”

    碧瑤哽咽道:“可是、可是爹他一直都恨我,我知道他老人家恨不得我死了。他怪我害死了娘親!”

    張小凡低聲道:“不會的,你不要亂想,你爹他不是沒有怪你麽,他不是來救你了麽,這些年來,他可曾對你不好麽?”

    碧瑤身子抖了一下,仿佛臉龐也白了一白,張小凡從這裡看去,她原本清麗的容顏處。梨花帶雨,傷心處的風情,竟也是動人心魄。

    只是她擡起頭,那淚光背後的,看著張小凡的目光,張小凡卻是不敢直視,轉開了眼睛。

    許久之後。

    “你很好。”她忽然這麽,幽幽地道。

    張小凡深心處。不知哪裡,忽地一跳。隨即立刻強自鎮定下來,微笑道:“沒有,只是我們眼看就要死在一塊了,臨死前安慰你幾句,不算什麽。”

    過了許久,碧瑤緩緩轉過頭來。望著那兩尊神像,拜了下去:“聖母娘娘,願您垂憐世人,護他佑他,明王尊上。望你持開天之力,救…”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整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那一刻仿佛四周都靜了下來,但在她腦海之中,卻如波濤洶湧的大海,而一絲光明就在這波濤之中閃現著,卻又若隱若現,她竭力想要抓住它,想起它。

    她緩緩擡頭,小心地向右手邊的天煞明王的雕像看去,一遍又一遍,心中有個念頭大聲地呼喊:“不對,不對,這神像上少了件東西…”

    她一遍一遍地看著,大氣也不敢喘,終於,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尊神像空空如也的右手之上。

    她一躍而起,再也忍不住歡喜,大聲叫道:“開天斧,是了,開天斧到哪兒去了?”

    魔教傳說,幽明聖母乃撫育萬千生靈之神靈,而天煞明王卻是開天地,掌刑罰之兇神,這與古老相傳的巨神盤古開天大不相同。傳說天煞明王手持的正是一柄“開天巨斧”,故而後世為其雕像時也必然有著這巨斧模樣。但眼前這尊神像,右手卻是空空如也。碧瑤深知在魔教之中,天煞明王乃二大尊神之一,決不會有人故意不敬了,而當初建此滴血洞的煉血堂也是魔教派系,這其中必然有因。

    張小凡回到石洞之中,坐在平臺之上,默默無語,正自思念大竹峰上故人處,忽只見碧瑤滿臉喜色,沖了進來,一看他正坐在那裡,大聲道:“你若想活命,便快過來。”

    “什麽?”張小凡吃了一驚,卻見碧瑤一陣風似的衝進了右手邊的藏寶室,他猶豫了一下,但終於敵不過對生的渴望,跟了進去。剛剛踏進石室,便聽見碧瑤一聲歡呼,只見碧瑤費力地從一堆鐵器垃圾中揀起一把巨大的鐵鑄巨斧,看她的樣子極為吃力,應該頗為沈重。

    張小凡跑了過去,幫她扶住這柄巨斧,果然覺得入手極為沈重,他二人合力都還有些吃不消,訝道:“你做什麽?”

    碧瑤也不跟他多說,徑直道:“你若想活命,就幫我把這鐵斧頭搬到神像那裡去。”

    張小凡倒吸了一口涼氣,驚道:“你、你要做什麽?”

    碧瑤懶得多說,拖著這斧頭就走,但沒走幾步就是身子發虛,呼呼喘氣,張小凡搖頭嘆息,但終究還是走了過去,二人合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是把這斧頭拖到了神像所在的那個石室,然後張小凡翻著白眼,千不甘百不願地聽到碧瑤說,居然還要把這重傢伙裝到那邪神的手中。

    本來張小凡心下就老大的懷疑,如今聽到居然是要為魔教邪神做事,登時就瀉了氣,但還是拗不過碧瑤,看著她滿臉大汗一個人在那裡努力著,心下一軟,想到在這死前就算完成她一個心願也好,便走上前去,竭力幫助,。

    這個斧頭看起來就很巨大,如今實際搬運起來,這重量更是匪夷所思,加上二人久無食物,到後來奇跡般地完成了這看起來不可能的任務,把斧頭裝到了天煞明王的右手上後,張小凡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氣。道:“你,呼呼,你,你要是找不到出路,呼呼,原本我們可以活三日的命。現在就只剩下三個時辰了。”

    碧瑤自也是大口喘息,但眼中興奮之色卻是掩飾不住,稍事休息,她便走到那尊神像旁邊,仔細觀察了一會,只見這明王神像加了把巨斧之後,果然大是威風,氣勢逼人。她對著天煞明王神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口中道:“明王尊上。請恕弟子無禮。”

    說完,她便伸手抓住那柄巨斧,試探地搖動著,上上下下,卻都沒什麽動靜,本來嘛,這巨斧就是她自己放進去的,若是有動靜。剛才也有了,張小凡坐在地下。看著她古怪動作,大搖其頭。

    碧瑤眉頭緊皺,低聲道:“怎麽不對,應該機關就在這裡才是…”

    說話間心中焦急,手中力氣大了些,握著巨斧一移。居然連帶著天煞明王雕像的右手也移動了一分,忽然之間,石室之中,仿佛響起了什麽沈重的機括聲音。

    張小凡跳了起來,碧瑤更是喜形於色。二人對視一眼,張小凡跑了過來,與碧瑤合力抓住這巨斧,用力扳動,只見這巨斧連著天煞明王的右手,從低垂的狀態舉到了半空,片刻之後,石室之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聲。

    二人大驚,只覺得耳邊轟鳴,居痛難忍,連忙用手壓住耳朵。又過了片刻,轟鳴之聲依然在耳邊大做,但在神像後邊石壁之上,巨大堅硬的石壁竟是緩緩向兩邊退開,露出了一條通道出來,逐級而上的石階,一直往上,直到前方黑暗處。

    這時,神像所在的石室忽然劇烈震動起來,頭頂紛紛落下石塊,二人幾乎沒有說話,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向那石階跑去,投身到了黑暗之中。

    其實八百年前,魔教煉血堂在修建滴血洞時,便已考慮到日後萬一式微,被敵人攻入的情景,便在這石室中山腹內暗地建了這一條通道,一旦敵人攻入,便以此路逃出,而片刻之後,滴血洞就會坍塌,將敵人與煉血堂無數秘密一同埋葬。

    張小凡與碧瑤二人拼命跑去,只聽得後頭巨響不斷,石塊橫飛,若是慢跑一步,只怕就要死於此地,真是拿出了身子裡最後一絲力氣,向前跑去。沒跑多遠,二人面前就是一片漆黑,在這狹窄而黑暗的密道中,二人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撞了多少回,只聽得四周巨響轟鳴,石塊橫飛,仿佛整座空桑山都在發怒一般,震動不止,但終於是憑著一股對生存的渴望,他二人看到了前方透進的一絲光亮。

    這密洞洞口原來是開在空桑山半山處,山陰一個懸崖下面,樹木繁茂,極是隱秘,難怪這八百年來都無人得見,想來今日煉血堂的後人多半也不知此處。

    張小凡與碧瑤跌跌撞撞衝了出來,幾乎就在他們撲到地上的一刻,只聽得“轟隆”巨響,萬斤巨石壓下,塵土飛揚,將這洞口堵得嚴嚴實實,從今而後,就是再也無人可以得見這山腹之中的秘密了。

    —————————————————————————————————————

    再次進入焚香谷內,流影此回,卻已經有了行動的目標。

    通過探查,谷內的大部分地形他都已經了解清楚,而最重要的情報,他也已經從周一仙那裡得知,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一點點猜測。

    從明面上來看,焚香谷內並沒有什麽需要流影可以留心的秘藏,只是其中弟子紛紛除外尋找重塑肉身之法的舉動,讓流影猜測,焚香谷與千年之前的某個事件有關。換言之,焚香谷之內,很可能還存在著某個千年之前的亡靈!

    那麽,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那麽作為焚香谷之主,會把這個秘密藏在何處呢?

    流影自忖,惡靈鬼魂之事對於這些天下正道來說,頗有忌諱,不可能像鬼王宗、合歡派這些魔教分支一樣隨意處置,那麽想要藏匿此魂,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設立一處“禁地”了。

    是的,只要能將一般弟子從亡靈生存之處隔開,如此一來,秘密也就得以保存,而經營此事的焚香谷高層,反過來也能輕易的和對方形成合作的空間。

    所以,對於流影而言,自己這次行動的目標自然就是那些普通弟子立行禁止的區域。

    而對於偌大的焚香谷而言,最常被人提到的禁地不過兩處——其中之一便是流影上次去到過的玄火壇,據說那裡珍藏著焚香谷先人偶然得到的火之精魄,所以終年酷熱難耐,修為不到一定層次者,根本不敢接近。

    而失去肉身的鬼魂大多畏懼這陽剛火厲之氣,這一點就算此魂生前修為再高也難以彌補,所以玄火壇並非是流影的第一目標…

    至於另一處,便是位於一線峽之後,焚香谷腹地的掌門閉關之地。

    比起玄火壇,此處雖然並非遠離弟子視線,但因為一線峽天然屏障的存在,加之門內禁令,所以沒有谷主的命令,尋常弟子同樣不能輕易接近。如果將惡靈留在此處的話,自然就不會被人識破。所以一線峽之後的谷中禁地也是流影首要的目標。

    黑暗之中,一道無形無相的白色倩影如同夜風一般輕輕掠過焚香谷中的各個要道。簡直如同上天不經意間散落在人間的精靈,隨著月光輕輕起舞一般,不著痕跡…他飛速的捲過視野裡的一切,卻又如同紗衣一般,只是點到即止的一觸就消失無蹤。

    比起小白,流影的邀月憑虛功顯然更是晉入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境界——對於早已太上玄妙的他而言,即使是普通的輕身功法也能發揮出數倍的威力,更何況是狐族千年秘傳不輟的邀月憑虛功?在他全力催動之下,恐怕即使是道玄真人也很有可能被他騙過,尋常人等就更加沒可能發現。

    只是,還有兩件事情,不論流影怎麽想,卻都覺得可疑。

    在黑夜中飛流而過的流影皺著眉頭,雖然至今為止還沒有感覺到任何人發現他的蹤跡,但這卻並不能給流影帶來更大的安全感。

    他不斷搜索著黑暗中的一切,尋覓著那些蛛絲馬跡的痕跡,卻始終無法發現更多的線索。嘆一口氣,流影也只能寄希望於還潛藏在黑暗中的禁地,能夠幫他解開謎團。

    …首先,是焚香谷到底想從那個本該在千年前就死在誅仙劍下的惡鬼身上得到什麽東西?就算是焚香谷的先輩真的對於當年那場天下大劫有所了解好了,即使是如此,他們也應該再清楚那傢伙的危險不過,到底是為什麽,才讓焚香谷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尋找那些重塑**的方法,也要復活那隻惡鬼。這根本就說不通才對。

    而除此之外,還有另一點更讓流影疑惑…

    就算是焚香谷真的有所圖謀,並且也有能夠控制住那個惡靈復甦之後興風作浪的方法,但這麽長久的時間,又怎麽可能這麽順利,始終沒有向外透出一點點風聲呢…

    就算是流影此次留意到焚香谷的異狀,追根究底,也不過是因為蒼松提前,或者說在某人的刻意安排下,暴露了天魔幻音這項狐族秘法罷了——這與其說是事情敗露,其實倒不如看成是某個有著更大圖謀的安排。

    難道說焚香谷只是個幌子?流影真正的目標只是為了借助這個手段逼他現身?

    不,即使是這樣想,也未免太過牽強了。因為流影的狐妖身份,甚至還和魔教甚至小白有所聯繫,想要將莫千觴的偽裝撕破,對於了解內情的有心人而言,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甚至完全可以安排的不著痕跡。

    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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