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蓋亞的異鄉者 作者:晴愈少(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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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4-11-15 18:02: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6 118586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9 11:06
第三百六十七章、輪迴


    “…”

    流影開口,語氣之中不帶半分緊張,亦不帶絲毫猶豫…似乎在他的角度,對於三年前的那件事情,早已讓流影這個名字天下皆知這件事情毫不在意似的。如今,不論是魔道又或是正道,對於流影這個人物都已經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當年青雲山頂的大戰,不僅讓世人見識了魔教的老謀深算,更見識了青雲門鎮門之寶,誅仙劍陣的厲害。但越是如此,卻也是讓人無法忽視另一樣近在眼前的事實——即使是那樣可怕的誅仙古劍,那樣威力絕倫的誅仙劍陣,卻依舊不能在這個一身白衣,看起來並無什麽特殊的男人面前建功。

    兩面開弓,分別攔下誅仙劍和鬼王強攻的人,普天之下除去眼前這個之外,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根本就找不出第二個,所以即使不願意承認,但這個似乎有著狐妖背景的妖邪,的確在這段時間裡,被看做了天下至強的頂峰。而更加麻煩的是,這至強的一角到目前為止也從來沒有明確表明過自己的態度,連同所有見識過他手段的人,也沒法判斷出流影其人到底是正是邪,是好是壞…也是,對於不明內情的人來說,流影這一系列的舉動也只能讓人聯想到任性二字而已,與天下間大部分的妖精相同的任性,相同的肆意妄為。

    唯一不同的,是這隻狐妖卻擁有著任誰也無法無視的能力。

    所以,當他今日臨門,天音寺舉寺上下全都緊張了起來,僅僅是一聲通報罷了,卻好像引起了某種無法估量的特殊反應,到最後。整個僧院的人都被動員了起來,在大戰之後,寺中有數的高手全部都聚集到了大殿前面,而在那兒,流影和張小凡兩個也已經默默站立了良久。

    兩人一路由寺門走到這裡,卻一直被天音寺的僧人們簇擁在中央。各種法寶武器更是始終鎖定著他們前進的方向…若不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寺中的各位師叔師伯也沒有下令,恐怕如今護廟心切的眾僧早已經一擁而上,抵禦外敵了。

    “諸位大師不必如此,流影此來並無惡意。”

    雙目低垂,根本不曾睜眼的流影如此開口,嘴角甚至微微帶笑,但這份遊刃有餘,被在場的天音寺僧眾看在眼裡卻又無疑是對天音寺權威的挑釁,所以這安慰似的話語。反倒是讓場面更加混亂而緊張。

    “邪魔!”

    手中金剛杵被握緊,全身武僧打扮的護院僧早已怒不可遏,天音寺上下,因為流影的突然到來而陷入了緊張狀態,而到如今,連最後的矜持和忍耐也終於到了極限。

    三十六羅漢,同修天音寺絕學大梵般若,又兼顧本門精妙陣法。一聲呼和之後,三十六人同時出手。手中降魔棍、金剛杵各自發出耀眼光芒,轉眼便將流影和張小凡兩人圍在了正中央,而待到陣法落定,三十六人又是同時高呼佛號!

    “阿彌陀佛!”

    一時間,耀目金光沖天而起,三十六位護院僧全身同時發出耀目光芒。遠遠看去,簡直宛如三十六尊金人!

    “哎…”

    嘆一口氣,雖然心中不願,但於理智而言,流影早就料到了如今這般的局面。自己一個人來恐怕就不會得到天音寺的歡迎。更何況,身後還跟著一個殺氣騰騰的張小凡?人總是這般,遇見別人對自己不利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保持著敵意,卻從未想過這究竟是不是自己造下的罪孽。

    流影抬手,制止了身後已經在向噬魂棒上注入諸般法力的張小凡…一來這天音寺的羅漢陣法自由神奇,憑張小凡如今的手段雖然不至於被對方壓制擒獲,但想要取勝恐怕也要費上一番手腳,況且這陣法的要義在困不在殺,要是真的延緩了兩人片刻,免不了其他僧眾一擁而上,到時候反而不美,甚至還可能將戰火無端擴大…

    所以,為了防患於未然,流影也只能先委屈諸位大師了。

    抬掌!

    一別三年,青雲頂上的一戰仿佛又要在這裡重現。面對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壓迫而來的沛然佛力,流影面色泰然,雙目微睜,擡手片刻場中氣機受到牽引頓時一變!原本宛如真仙下凡的三十六位羅漢受此影響,竟然同時一個踉蹌,無法把握自身平衡,而原本沖天而起的浩渺佛光也因為這一攝,損失大半…

    天音寺中人人色變,雖然早已知曉對方手段超凡,但還是沒有料到,即使是集眾人之力,似乎也難以和眼前之人抗衡——須知這大陣雖然還比不得天音寺內秘傳的金剛伏魔陣法以及須彌佛山陣法,但畢竟是由三十六位修為最低也是造化頂峰的僧人把持,陣中要害更是分別派遣了四位解脫境的高僧控制,加上整個陣法原本的加持,就算換上天音寺門內任何一位神僧單獨下場,也難以像流影這般,舉重若輕,恍若無物…

    說時遲那時快,流影出手瞬間,陣中各人心知不妙。佛家絕學最重剛猛沈穩。此刻對方竟能如此輕易地將他們整個陣型突破若是再不作為,恐怕離破陣也就不遠了!一念及此,常年配合的諸位高僧各催體內佛元,默契發力,一時間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陣法光輝再次閃耀,仿佛終於挨過了這威力驚人的一劫。

    …觀場中變化,眼下,也只有張小凡一聲冷笑,仿佛已經看穿一切。

    這些年,跟在流影身邊,常駐藏鋒齋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懵懂懂的癡傻孩童,而對於流影的實力,他也從一開始的一無所知,到現在漸漸有了一些基本的概念。他確定,放眼天下,能和狐妖比肩之人絕不會超出一掌之數,而這其中還有幾位,是必須借助特殊陣法幫助,才能夠和流影一爭高下…而很顯然。自普泓重傷以來,眼下的天音寺中,似乎並不存在能夠和流影如此抗衡的人物,而這什麽勞什子的羅漢大陣,也遠達不到能夠控制住流影的程度!

    果然,就在天音寺眾僧微微舒了一口氣的當口。羅漢陣之中,只聽昂揚一聲清喝,一道通天墨光,方才顯現,便將整個佛光籠罩下的大陣刺地支離破碎——而隨著那隻手掌的落下,在場之人才終於明白,剛剛險些攻破他們陣法的“招式”不過是流影某一式劍訣的起手而已,等到那道墨光閃現之時,眾人引以為傲的陣法竟然如此孱弱無力。仿佛摧枯拉朽一般被對方隨意洞破。

    “轟!!”

    一聲驚爆,天音寺僧眾頓時被紛紛震退,三十六人中無一例外,全部被流影擊退!幸好,流影第一次出手並無傷人之意,只是意在退敵,所以雖然將陣法破去,卻並未給天音寺的諸位大師帶去什麽損傷。

    “阿彌陀佛。”

    正此時。大殿之中轉出兩位身穿錦襕袈裟的大和尚,而這兩位自然便是天音寺四大神僧中的兩位。普空大師以及普德大師。

    兩人齊宣一聲佛號,自眾人身後步出,卻是一派平和不見,不見隨時就會動手的情態。而事實上,普空和普德也的確沒有動手的意思。

    “眾人住手吧!”

    普空高聲提醒,當年青雲山上的那一戰。他浮屠金缽的威力可算得驚人,但也正因如此,親歷那場大戰的他更清楚流影的能為,若是在這裡開戰,天音寺雖然占據地利。卻也未見得能討到便宜。

    更重要的是,他們也非常清楚,今日流影帶張小凡來此地的目的…

    “張施主,久見了。”

    普德單掌立在胸前,微微一禮,算是見過,流影自然還禮,但張小凡卻沒有一點兒理會的意思。不僅如此,他反倒笑得更加輕蔑了。

    “喝,好個天音寺,好大的威風。”

    “無禮!”

    此言一出,頓時又引起一陣激憤,不過這一次,在場面失控之前,又一次被普德大師制止了…對於知曉其中秘辛的他們來說,心中對於張小凡始終懷著重重的愧疚。

    “張師弟…許久不見。”

    恰此刻,之前一直在後廳陪伴師尊普泓大師的法相也終於緩步走出,看著眼前滿心憤恨的張小凡,他不禁又是一聲嘆息。

    “張師弟,家師普泓有請。”

    —————————————————————————————————————

    “哎喲!”

    哀嚎一聲,周一仙帶著小環終於從地底鉆出,雖說只是一瞬,土行符神效無比地帶他們遠遁數里。只是出來得方向確實有點兒問題,周一仙一個站立不穩,險些直接摔倒。

    而小環則是遊刃有餘的多,落地之後不晃不搖,直接站定,甚至還伸手拉了自己爺爺一把。

    “我說爺爺,您老每次都是借著這土行符逃命,怎麽到現在還這麽慌慌張張的…”

    “哎,小小女孩兒家子,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

    周一仙眼見安全脫身,站穩之後又恢復了之前仙風道骨的模樣,他捋了捋自己的鬍鬚,娓娓道來。

    “剛剛先出手的那個,是合歡派的妙公子金瓶兒,而她要殺的,則是萬毒門的毒公子秦無炎!這兩人可都是魔教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可不是我們之前碰到的那些小魚小蝦可比的!”

    周一仙聲情並茂,但沒想到,小環卻毫不在意。

    “爺爺,這些就算你不說,我也聽到了,有什麽稀奇?”

    小環撅了撅嘴。

    “以前我們不是還碰到過更了不得的人物嗎?而且…我倒是對那個虎頭人更感興趣~”

    她扯了扯周一仙的衣角,請求的問道。從小到大,雖然自己的爺爺總是一副不太靠譜的樣子,但要說是見多識廣,那也決計是不會錯的。

    “那人啊…”

    周一仙捋著自己的鬍子搖頭晃腦了一陣。

    “那人可不是一般人啊,據爺爺所知,那人應該是南疆百族中的虎族人。”

    “那…他是妖族的人了?”

    “這可不對,”周一仙擺了擺手“此虎族與妖族不同,他們生來便是虎人,而非野獸。據我猜測,這個人大概是聖巫教的人。”

    “聖巫教?”

    小環眨了眨眼睛,顯出好奇的樣子,從小到大,她一直跟著周一仙行走江湖,可還從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組織。更別說是親眼見到。

    “不錯,正是聖巫教,小環,我告訴你啊,這聖巫教…”

    話不曾說完,周一仙卻突然楞住當場…

    就在離他們兩人不遠的地方,一個面容姣好卻衣不蔽體的女子卻毫無知覺的躺在那裡。

    …正是金瓶兒!?

    —————————————————————————————————————

    法相將張小凡引到佛舍,重傷的普泓也終於將普智生前最後得遺願轉達給了張小凡,在那之後。張小凡更是在法相的引路下,找到了陳放普智大師法體的地方…

    張小凡喘息聲音越來越大,胸口起伏,面上神情更是瞬息萬變,忽地,他似下了什麽決心,霍地轉身,大步走了出去。聽他腳步聲音,赫然是向最後那間小屋走了過去。

    而他這一去。就是一日一夜…

    站在門外的法相自然是擔心,不知道這一日一夜,張小凡究竟會對普智師叔的法體做出什麽事情來…

    答案,在他們掀開門簾推開木門,輕輕走進屋子的那一刻,出現在他們面前。

    空空蕩蕩的屋子裡面。依舊閃爍著“玉冰盤”那銀色的光芒。

    什麽,都沒有發生!

    普智法身,依舊盤坐在玉冰盤上,而在他的對面,張小凡。盤膝坐著,背對普泓上人和法相,默默凝視那微光之中的普智面容。

    普泓上人深深呼吸,正想開口說話,忽然感覺身後動靜,轉頭一看,卻是法相輕拉他的袖袍,看見普泓上人轉過頭來之後,他以目示意,向著張小凡身下。

    普泓上人轉頭看去,不禁眉頭一皺,只見這屋中一切都未見變化,惟獨在張小凡盤坐之地面上,周圍三尺範圍之內青磚地面盡皆龜裂,密密麻麻的細縫爬滿了他周圍地面,越靠近他的身軀,細縫就越是密集,在他身前一尺範圍之內時,所有的青磚已經不再龜裂,而是完全成為了粉狀。

    這一日一夜裡,誰也不知道在張小凡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

    普泓上人緩緩走到張小凡身前,向他身前地面看了一眼,用平和的聲音,道:‘施主,你已經在這裡待了一日一夜,可想清楚了?’

    張小凡慢慢的將目光從普智法身上收了回來,看向普泓上人,普泓上人心頭一震,只見張小凡面容慘白,容顏疲倦,雖是在這裡不過坐了一日一夜,卻仿佛面有風塵滄桑,已經歷了人世百年。

    普泓上人合十,輕輕頌念道:‘阿彌陀佛!’

    張小凡緩緩站起身來,但起身一半,忽地身體一顫,竟有些立足不穩,法相與普泓都是眉頭一皺,法相正想上前攙扶的時候,張小凡卻已經重新站穩了身子,深深吸氣,然後再一次站直了身體,面對著普泓上人。

    他身體一看便知虛弱,但不知為何,此刻的他,卻仿佛如須彌山一般魁梧堅忍。

    “大師……”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普泓上人合十道:“是,小施主有何吩咐?”

    “亡者入土為安,你將他……普智師父的法身火化安葬了罷!”

    普泓上人與法相同時身上一震,望向張小凡,片刻之後,普泓上人長嘆一聲,似唏噓不已,低聲道:‘施主你看開了麽?’

    張小凡慘然一笑,向盤坐在微光之中的普智望了一眼,面上肌肉繃緊又放鬆,緩緩道:‘我與這位大師當年不過一夜之緣,卻曾經跪拜在他身前,心甘情願地向他叩頭,喚他“師父”。他救過我,也害了我,但無他便無我,死者已矣。我雖不是佛門弟子,也素知佛家最看重轉生,他臨死也不肯入土,可知他心中悔恨……’

    冰涼的氣息,隱隱約約從他手邊散發了出來,普泓上人與法相幾乎同時都感覺到了。那一股澎湃的詭異妖力。

    ‘噬血珠妖力戾氣之烈,這些年來我感同身受,多少也明白當年情由。’說到這裡,張小凡慢慢轉過身去,向著門外走去,嘶啞的聲音不時發出一兩聲咳嗽。

    普泓上人與法相同時在他身後。對著他的背影合十念佛,普泓上人隨即道:‘小施主宅心仁厚,感天動地,老衲在這裡替過世的不肖師弟普智謝過施主了。老衲謹遵施主吩咐,稍後就行法事火化師弟法身,加以安葬,只不知在此之前,施主可還有什麽交代麽?’

    張小凡此刻已經走到了門口,手向著門扉伸去。但片刻之後,他停頓了下來,整個人好像僵在那裡。普泓上人和法相都不知他的心意,一時都只看著他,沒有說話。

    張小凡緩緩轉過身子,又一次看到了那張蒼老而微帶痛苦的臉龐。這張容顏,他一生不過見到兩次,十數年歲月光陰。剎那間都湧上心頭,最後。卻終究只剩下了那個風急雨驟的夜晚,他在自己面前慈祥平和的笑容。

    “噗!”

    那個男子,就在那門口處,向著那個盤坐在微光玉盤間,一世痛苦的法身遺骸,一如當年那個少年般。向他跪了下來,端端正正的磕了三個頭,然後,他擡頭,肅容。面上有深深不盡的傷痛之意,道:‘師父!……’

    ……

    靜默一片!

    ‘師父,你……安息罷!’

    他低聲說道,然後站起身子,再不多言,轉身打開門扉,走了出去。

    修行道行如普泓、法相,一時也愕然無言,只看著張小凡走出了這間小屋。

    一片靜默中,法相嘆息一聲,道:‘他、他實在是有大智大慧,大仁慈悲心啊!真是世間奇男子,阿彌陀佛……’

    普泓上人轉過身子,看著普智法身,半晌,合十道:‘師弟,你終於可以安……咦?’

    普泓上人一聲微帶訝異的驚呼,令法相也吃了一驚,連忙順著普泓上人的目光看去,頓時也是身軀為之一震,滿面詫異之色。

    只見盤坐在玉冰盤上的普智法身,此刻赫然已經發生了變化,在點點如霜似雪的銀白微光中,普智法身竟然如砂石風化成粉,一點一點化為細微得幾乎難以肉眼看見的沙塵,徐徐落下。而在他蒼老的容顏之上,不知怎麽,原有的那一絲痛苦之色竟然化開不見,反似露出了一絲欣慰笑容。

    眼看這風化速度越來越快,整個身軀即將消失,普泓上人眼角含淚,合十道:‘師弟,師弟,你心願已了,師兄亦代你高興。從今後佛海無邊,你好自為之吧!’

    普智法身迅速風化,終於盡數化作白色粉塵,從半空中玉冰盤散發出來的銀白色微光中,緩緩落下。也就在這個時候,玉冰盤隨著承接那些粉塵之後,法寶毫光陡然大盛,緊閉的小屋之中,竟是突然有種莫名之力,吹起了風。

    冥冥遠處,仿佛有佛家梵唱,悠悠傳來。

    玉冰盤光輝越來越亮,小屋中風速也越來越快,普泓與法相二人僧袍都被刮的獵獵作響,二人相顧駭然。突然,玉冰盤上發出一聲輕銳呼嘯,毫光暴漲,無數粉塵浸在霜雪一般的微光中,向著四面八方飛揚出去,轟隆巨響,即刻迸發!

    “轟!”

    塵土飛揚,隨即被巨大耀眼光輝蓋過,這個小屋四周的墻壁瞬間被玉冰盤奇異光輝摧毀,再不留絲毫痕跡,只見月華高照,清輝如雪,倒映這山顛峰頂,寂寂人間,竟有這般奇異景象。

    玉冰盤在一片毫光之中,從原地緩緩自行升起,在這異寶旁邊,飛舞著銀白色的粉末飛塵,若有靈性般追隨而來。原來的屋外庭院裡,張小凡默然站在其中,仰首看天,滿面淚痕。

    玉冰盤自行飛來,繞著張小凡身體飛舞三圈,最後停留在張小凡面前。

    張小凡凝視著點點煙塵,緊咬牙關,幾乎不能自已。

    隨後,在那個幾乎凝固的光輝裡,天上人間淒清美麗的夜色中,玉冰盤發出一聲輕輕聲響,如斷冰削雪,清音回蕩,在張小凡的面前,這天地異寶同樣化為無數粉末煙塵,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如落雪繽紛,燦爛奪目。

    遠處,山風吹來,無數煙塵隨風飄起,在半空中飄飄灑灑,被風兒帶向遠方,終於是漸漸消失不見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9 11:20
第三百六十八章、輪迴(2)


    那如雪的微塵飄飄灑灑,自那小小的院落飛出,然後便灑在天音寺周圍的漫山遍野,就好像是一場洗禮,又仿佛是某種解脫。張小凡目送著那微塵逝去,而在山巒的另一邊,在那巨大的玉璧對面,流影席地而坐,微笑著看著那寫碎屑散去,然後終於回歸塵土,再也不分你我。

    他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心滿意足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明明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就是這世界上人人為之瘋狂的天書,只要得到這神秘字卷的幫助,就能夠破繭成蝶,化蛟為龍,從此修為一日千里。但,就是如此寶貴的東西,流影卻一眼都沒有看它…

    他背對著山石,在無字玉璧對面的山崖上,妖狐和一塊孤零零的矮小石碑靠在一起,他仿佛是在對待老朋友那樣輕輕拍了拍那同樣沒有刻上任何一字的石碑,目光中卻隱隱閃爍著某些晶瑩…他突然想喝酒,而像是他這般常常離不開這杯中之物的人,自然會在乾坤袖中留下一下佳釀。仔細想想,這些酒大多還是幾年前在青雲山上那段閑散日子留下的,直到今日,了卻一樁心願的他這才終於將這佳釀再次取出。

    “我知道你要守戒律,不喝酒,雖然你早就被逐出師門了…哈,也罷,今日不談這些。”

    流影自己攥著手中的酒壺,一口一口的喝著,漸漸甚至有了些醉意,但今日,原本一直為張小凡,為小六,為夜魘的事情而苦惱的他。卻難得的在臉上尋覓到幾分虛幻的笑容。至少,一直牽絆著他的心結終於解開了一部分,到現在,他終於不需要再為張小凡的事情苦惱…這孩子天性純良,就算是遭逢了如此大劫,最終卻還是將仇怨放下。一聲“師父”了卻了他自己的一段宿世塵緣,解脫了老僧至死不能解脫的自責苦厄,也將一直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流影從徘徊和猶豫中拉回了正軌。

    如此想來,不管是千年之前的自己也好,蓮生也好,又或者,是自己眼前的張小凡也好,遭逢劫難和悲痛的損失仿佛亦不過是一種上天的考驗,千年前。流影走錯了一步——最錯的一步,而後天下塗炭,哀鴻遍野。而蓮生則選擇了最終的體悟,他超脫了世俗的看法,甚至超脫了一直以來師尊們教授給自己的道理,找到了他真正堅持並且正確的選擇…所以,縱然如今他只能化作這一塊矮小的石碑永遠盤臥在這天地之間,卻為今日可能到來的劫難。為世間蒼生留下了一線生機。

    而如今,張小凡也是如此…堪破仇恨。堪破苦痛。

    這看似無法停下的仇恨連環終於在這裡被終結,就如同那樣看似無法理解的悖論一樣,之所以長久以來都無法得到答案,也不過是當局者始終不肯放下而已。

    而現在,這迷惑,終於是在張小凡身上得到了解答。在將一切仇怨拭去之後,這顆赤子之心竟然如此珍貴。

    流影用左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裡,是他貼身存放伏龍鼎的所在…自從隨玲瓏鎮壓獸神一戰到現在,這寶物一直都放在他身上,而從前段時間開始。這千年都未有所動靜的法寶終於再次被激活起來。

    一直到今日,就算流影設下多重結界,卻仍能感受到這洪荒異寶每時每刻的不安和躁動…就仿佛它也有靈,知道曾在自己身體上留下傷痕的那個怪物又要重新復活了一樣。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從前段時間小白收集的那些情報來看,原本縱橫在山林之間的南疆百族竟然一時間消失了蹤跡,數量龐大的妖獸仿佛受到了某種特殊力量的牽引,一夕之間就消失的乾乾凈凈,只留下原本所在之地的一片廢墟。

    而在同時,經歷過夜魘之亂的焚香谷似乎也收到了某種信號,廣招門人弟子回歸本門,好像也在為將要發生的事情準備蓄力。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獸神將要復活的證明,而對於知曉其中緣故的流影來說,這件事還遠沒有這麽簡單…

    千年之前,他受命前往南疆,以伏龍鼎交換玄火鑒,明面上是為了幫助天主療傷,但實際上,已是風中殘燭的天主卻並非是如此考慮。

    ——普天之下,若想以一人之力抗衡獸神實在是難上加難,就連當年修為通神的巫女玲瓏都沒能做到,想要壓制獸神,必須依靠某種強力陣法,眾志成城才有可能成功,而天下陣法當中,以玄火鑒催動的八荒玄火陣,以伏龍鼎為陣眼的四靈血陣,還有…就是那以誅仙劍催持的誅仙劍陣威力最為超凡,當以此剋制獸神。

    只可惜,這伏龍鼎卻已經無法作為壓制獸神之用。

    至於理由,也很簡單…因為當年幫助玲瓏一手製造出獸神這個怪物的,不是別人,正是眾妙天天主!唯一的問題在於,玲瓏求的是長生,而天主卻早已知曉這一切不過鏡花水月,他幫助玲瓏親手造出的獸妖其實不過是模仿夜魘而生的複製品…

    最開始,天主的打算是想將這個複製出的怪物直接加以控制,成為眾妙天征討天下的戰力,只是到頭來這個計劃還是功虧一簣。到最後,這獸妖卻反倒是無心插柳,成了連通封天石刻中夜魘真身的鑰匙,換言之,原本本封絕千年,無論誰也無法解開的封天石刻封印,卻因為這次嘗試,而產生了破綻…

    眼見如此,天主才做出了接下來一系列的計劃…他在伏龍鼎上故意留下破綻,使得一旦有人催動這伏龍鼎和獸妖作戰,立刻就會將獸妖的煞氣引回眾妙天之中的封天石刻上,至於派遣流影前去,也不過是看準了獸神即將失控的時機,加速了這個計劃而已。

    …之後的事情,就如他預料中一樣,唯一的意外。就是老狐貍動用秘法,以眾妙天中所有生靈血肉為祭,將整個眾妙天與世間“天人兩隔”,而十多年後,那封印又被流影親手摧毀…

    至此,也才有了夜魘為禍世間。流影最後以身祭劍,使誅仙劍發揮最大威力,幫青葉重新封印了夜魘肉身的事情。只是,就算青葉的確是修為超絕,卻還是留下了一處破綻…他和流影萬萬沒有想到,為了爭取再次脫困的機會,夜魘竟然放棄了肉身,以魂靈存在於天地之間,以圖後事。

    而如今。獸神脫困,封天石刻又不知所蹤,若是真個被夜魘得到,再拿到獸神面前,到時候的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

    流影,已經必須要有所行動了。

    “你現在這裡歇息吧,要是這一次我還能回來,一定再來看你…到時。我會記得帶些齋菜的。”

    流影起身,將杯中之物一口飲盡。那辛辣卻又香甜的氣息馥郁濃厚久久不散,混著這滿山的禪音一起終於凝成一種特殊的味道,一如千年前佛者最明媚的一笑。

    輕笑。

    面向那無盡天地的狐妖仿佛終於放下了某個重擔似的,笑容連同那白色的背影一起盡皆消失在這這山林之中,再也尋不見蹤影。

    張小凡和天音寺的這一段塵緣已經了結,接下來的事情。也不勞他費心,所以…也是抽出手來專心應對夜魘之事的時候了!

    —————————————————————————————————————

    就在離他們兩人不遠的地方,一個面容姣好卻衣不蔽體的女子卻毫無知覺的躺在那裡。

    …正是金瓶兒!?

    “這這這!”

    周一仙一把拉過小環連退了幾步。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怎麽會這麽差,土行符遠遁之術他經營已久,雖然也不免有被人堪破。甚至直接阻止的時候,但像這樣,遠遁之後竟然自己送上門來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經歷!

    當時場面一片混亂,但他依稀記得金瓶兒也是自顧不暇,才在關鍵時刻使出本門秘法遠遁,難道雙方遁去的方向一致,這才雙雙落在了這裡!?

    逃!

    雖然此刻看來對方也是一頭栽倒在地,受傷不輕的樣子,但金瓶兒又豈是尋常修士?魔教之中多心狠手辣之士,而在他們其中還能被尊為“妙公子”的金瓶兒自然是可想而知…不說其他,就拿她剛剛和秦無炎互相算計的事情來說,要是換上其他人,恐怕兩邊都已經死了十次不止,他老人家雖然壽元無盡,但又哪裡經得起這麽折騰?

    “小環,我們快走!”

    “可是…那姐姐好像受傷了。”

    “哎…什麽姐姐,堂堂合歡派妙公子,你還擔心她不成?”周一仙趕緊一拉旁邊小環的胳膊,作勢就要走“你現在自己上去說不定反倒成了她練功的材料!”

    “噫,爺爺你膽子怎麽這麽小,這姐姐明明已經昏過去了,難道還能突然變成妖怪不成?”

    “哎!你這孩子,怎麽越大越不聽話了。”

    爺孫倆相爭一氣,可還沒等他們消停下來,金瓶兒那邊卻又出了意外。

    原本側臥在地的美人突然面色一紅,“噗”的一聲,一口黑血卻已經從她空中湧出,只見那黑血流過之處草木皆折,萬物枯萎,顯然是這毒物厲害非常!

    而吐出這口毒血之後,金瓶兒也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反倒是面色上更多了幾分痛苦,青紫之色變化,想是中毒已深了,若是再無人救治,恐怕過不了多久,魔門的妙公子就要在此地香消玉殞。

    “爺爺,你看!”

    小環拉著周一仙的道袍一搖,周一仙自然只能回頭看去,金瓶兒此番情況自然也就落入老人家眼中。

    “這…這是催絕散!”

    周一仙到底是雲遊天下,見識高深,一眼便看破了金瓶兒身重之毒的門路。

    “啊,那毒公子還真是狡猾,竟然毒中藏毒?”

    周一仙這麽一說,小環自然下意識的就想到了方才秦無炎揮手灑出的那一抔毒霧,只是周一仙本人卻是搖了搖頭。

    “此毒並非是萬毒門手筆,而是南疆妖族的不傳法門,想是剛剛那個虎面人動的手腳…毒物原本取自於異種‘斷念花’。無色無味,無形無相幾如芥子,中毒者不損身體修為,偏偏傷其神魂,毒物每重一分,便要多損失一魄。待到毒發之時,三魂七魄已然不全,也就沒救了。”

    “這毒這麽厲害?”

    小環眨了眨眼睛,仿佛不敢相信。

    “那當然!中毒者只能以大法力自行逼毒,旁人難以相助,當世能有這樣修為的人,恐怕不會超過十指之數。”

    周一仙回頭又看了金瓶兒一眼,皺了皺眉頭

    “可惜了,這女娃兒天賦卓絕。若是假以時日,恐怕又是世間數一數二的大修士。”

    說話間,催絕散也是開始爆發,金瓶兒的氣息越來越弱,到現在,已經幾乎是個死人了…

    小環本是個心善的孩子,看到此景難免不忍,只是恍惚之間她仿佛又想起了什麽。激動地搖了搖周一仙的手臂。

    “那爺爺,是不是只要再把這姐姐的魂魄重新收回體內。這毒便能破解?”

    周一仙依舊皺著眉,不過開始回答了小環的疑問“大概便是如此,這催絕散雖然毒性猛烈,但來得快,去得也快,毒物揮發之後。便沒有毒性了,你問這個幹…”

    老人家看著小環越來越亮的眼睛突然一楞,然後猛地一拍大腿。

    “小環!你不會是想用《承天玉冊》上的法門救這妖女吧!?”

    “為什麽不行?”

    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還故意挺起了胸膛

    “爺爺你說的,多為善行以福後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既然能做到,為什麽不救救這姐姐?”

    話剛說完,小環便一蹦一跳地向金瓶兒身邊跑去,周一仙一下失神沒有及時拉住,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小環已經開始準備著手施法了!

    “哎!哎!”

    他急著跑了兩步,卻也知道此時萬不能打斷自家孫女兒,否則秘法反噬可不是好玩兒的。

    —————————————————————————————————————

    張小凡站在斷崖之上,沈吟片刻,也躍了下去。

    噬魂在霧氣之中,閃爍起玄青著的光芒,慢慢籠罩著張小凡,護持著他,緩緩落下。

    這裡的霧氣似乎有些奇怪,似濃非濃,只是如纏絲一般糾纏在一起,任憑山風吹拂,也不見半分散去的樣子。在下落的過程中,張小凡注目向山壁看去,卻只見眼前白霧一片,竟然不得望見。

    他心中驚疑,便催持噬魂,向山壁方向靠近了些,只見片片霧氣如雲層一般散開,在他眼前向兩旁滑了出去,正在他凝神時刻,陡然間,他竟看見身前冒出了一個人影。

    張小凡心頭一震,連忙止住身形,凝神看去,這一驚卻更是非同小可,只望見自己身前赫然竟是站著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張小凡,一臉驚詫的望著自己。

    那人目光深深,面容上竟有滄桑之色,手邊竟也同樣持著一根噬魂魔棒。就在張小凡震駭時,突然如天外傳來一聲梵唱,沈鐘大鼓一般,重重的回響在他耳旁。

    隨著這聲梵唱,一股莊嚴之力瞬間從腳下未知名地界沖天而起,如洪濤巨流直貫天際,而周圍霧氣登時席捲過來,將那個人影吞沒消失不見了。張小凡但覺得心頭一痛,體內那股冰涼之氣竟然不催自動,仿佛對這股佛氣極端排斥一般,自行抗拒了起來。

    張小凡驚愕之下,又覺得體內除了這股來自噬血珠的妖力蠢蠢欲動之外,似乎受此地佛氣影響,自身修行的大梵般若竟也不甘雌伏,騰躍而起,倒有欲和噬血珠妖力決一雌雄的意思。

    還未開始,自身體內竟有如此巨大的變化,此處地界之地氣,當真匪夷所思。張小凡心中震訝,一時忘了剛才在霧氣之中看到的怪異人影,只是催持自身修為,護住心脈,緩緩落了下去。

    很快的,霧氣漸漸稀薄,腳下景色頓時清晰起來。乃是一面小小石臺,頗為光滑,周圍有三丈方圓,樹木稀疏,圍坐著數十位天音寺僧人。看去這些僧人所坐位置或遠或近,並無規矩順序。但其中似暗含密理,淡淡佛力流轉其中,竟是隱隱成了一個陣勢。

    張小凡又仔細看了幾眼,忽覺得有些眼熟,仔細想了想,便想起了乃是一個古拙字體,佛門真言的模樣。

    張小凡很快就落到了地上,放眼看去,只見法相法善二人此刻都已經坐在眾僧人之中。默然合十,低眉垂目,再不向他觀望一眼。而在眾僧人之首,正是天音寺方丈普泓上人,坐在他左邊下首的,張小凡也曾見過,乃是當日在青雲山上大發神威的普方神僧。

    倒是坐在普泓上人右邊下首的一個僧人,看去頗有些古怪。張小凡以前從未見過,但看他面容枯槁。臉色焦黃,竟仿佛是將死之人的氣色,而蒼老模樣,更遠遠勝過了普泓上人。只不知道這位是誰,但能夠與普泓、普方兩大神僧平起平坐,顯然也是天音寺中了不起的人物了。

    張小凡也不多言。向普泓上人低頭行了一禮,普泓上人合十還禮,微笑道:‘小施主來了。’

    張小凡點頭道:‘是,但不知方丈大師要在下如何?’

    普泓上人一指那處平臺,道:‘無他。小施主只需安坐在那石臺之上,調息靜心,坐上幾日即可。’

    張小凡點了點頭,回頭向那石臺看了一眼,隨即又抬頭向四周望了望,只見頭頂濃霧彌漫,卻哪裡有什麽傳說中無字玉壁所在?不禁問道:‘請問方丈大師,那無字玉壁何在?’

    普泓上人微笑道:‘再過片刻小施主便能看到了。’

    張小凡一怔,點了點頭,轉過身來正要坐到那石臺之上,忽地天上隱隱一聲銳嘯,是風聲,是獸嚎,穿雲透霧而來,緊接著一束耀眼光輝,竟是從濃霧之中撕開了一道裂縫,射了下來,正照在張小凡身上。

    張小凡倒退一步,抬頭望去,只見山谷之間異聲隆隆,似奔雷起伏,那片濃霧之海陡然起了波濤,從原本輕輕湧動之勢變做巨浪,波瀾起伏,隨即出現越來越多的縫隙,濃霧也越來越薄,透出了一道又一道、一束又一束的光輝。

    面對這天地異像,張小凡注目良久,只見濃霧終於飄散,光輝灑下,瞬間天地一片耀目光芒,竟是讓所有人都無法目視。過了片刻之後,才漸漸緩和下來。

    張小凡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身軀一震,赫然望見了那傳說之中的無字玉壁。

    就在他的身前,那看去小小石臺之後,斷崖之下,一片絕壁如鏡,竟是筆直垂下,高逾七丈,寬逾四丈,山壁材質似玉非玉,光滑無比,倒映出天地美景,遠近山脈,竟都在這玉壁之中。而張小凡與天音寺眾僧人在這絕壁之下,直如螻蟻一般微不足道。

    與天地造化相比,人竟渺小如斯!

    張小凡默然,良久方長出了一口氣,一言不發,走到那平臺之上盤膝坐了下去,也不再看周圍眾人,深深呼吸,隨即閉眼,就那麽一動不動地坐著。

    普泓上人向張小凡端詳良久,轉過頭來向身後眾僧人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數十位天音寺僧人,包括普泓上人、普方神僧與普泓上人身邊那個神秘老僧,還有法相、法善等人,一起合十頌佛。

    數十道淡淡金光,緩緩泛起,隱約梵唱聲音,似從天際傳來!

    突然,金光大盛,只見眾僧人所坐之奇異法陣陣勢之中,金芒流轉,佛氣莊嚴,眾僧人所散發金光越發熾烈耀眼,片刻之後,但聽得震耳轟鳴之聲大作,一個金光燦爛輝煌之大‘佛’真言現於法陣之上,緩緩升起。

    梵唱越來越是響亮,天地一片肅穆,只見那金色佛字越升越高,慢慢到了半空,豎立了起來。在天際陽光照耀之下,越發不可逼視。

    仿佛是受到佛家真言的激發,那一片絕壁之上,原本光滑的玉壁緩緩現出了佛字倒影,但卻並非如尋常鏡面模樣,而是從一小點緩緩變大,漸漸散出金光,慢慢現出那佛字模樣,而在無字玉壁之上映像變大的時候,半空之中的那佛家真言卻似乎有些黯淡了下來。

    很快的。無字玉壁之中的佛字真言已經大到幾乎超過了半空之中那個真的佛字,只見此刻整個無字玉壁金光燦爛,熠熠生輝,伴隨著梵音陣陣。突然,玉壁之上透出了一縷淡金佛光,緩緩射出。籠罩在安坐的張小凡身上。

    張小凡身軀動了一下,面上依稀露出一點痛苦之色,但並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忍耐了下來。很快的,他面上痛苦之色便消失了,安坐著一動不動。

    無字玉壁上射出的佛光淡淡,沒有什麽變化,只見金輝緩緩閃動,說不出的莊嚴之意。

    而周圍的天音寺僧人同樣也是面容不變。低聲頌佛,他們法陣之上的光輝也一般緩緩流轉,支撐著天上那個佛家真言。

    時光流轉,就這麽悄悄過去了……

    三日之後,無字玉壁上的那個佛字真言依然沒有絲毫變弱的趨勢,倒射出的淡淡佛光,也還是籠罩在張小凡身上。

    張小凡面容平靜,似乎這三日對他而言。完全沒有改變,還是和三日之前剛到這裡一般。倒是周圍普泓上人以下,眾天音寺僧人所持法陣雖然沒有變化,但眾人臉上都有了隱隱疲憊之色。

    普泓上人從入定模樣慢慢睜開雙眼,向依然平靜安坐的張小凡看去,半晌低低嘆道:‘癡兒,癡兒。終究還是放不下麽?’

    說罷,他輕輕搖頭,嘆息不止。

    坐在他左邊下首的普方神僧淡淡道:‘我們這般辛苦,布下了佛門伏魔大陣,一是要為他降解噬血珠戾氣。更為要緊的,卻是想化解他的心魔。但他心門緊鎖,心魔難去,縱然是噬血珠戾氣化解,又怎知他日不是一樣成魔?我等今日所為,只怕反是助紂為虐了!’

    普泓上人皺眉,臉色沈了下來,道:‘師弟,這年輕人與我天音寺有極深淵源,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輕言放棄,你何出此言?’

    普方面色變了變,合十道:‘師兄教訓的是。我並非對這年輕人有所成見,實是想到當年……當年我們師兄弟生離死別的模樣,心頭悲傷,實不欲再看到他再走上邪路。小弟失言,請師兄責罰。’

    普泓上人面色緩和下來,道:‘我何嘗不是和你一個心思,不然也不會設下這伏魔大陣,意欲以佛家真法大能,渡化於他。可是就在這無字玉壁之下,他似乎也……’

    他話說了一般,突然間原來寂靜安寧而肅穆的山谷中憑空發出了一聲巨響,整座無字玉壁竟然是微微顫抖了一下,登時半空之中與無字玉壁裡面的佛字真言都是搖搖欲墜。

    普泓上人等天音寺眾僧人大驚失色,一時駭然,連忙催持真法,不料張小凡面上突然現出痛苦之色,這三日來一直被佛法壓制的噬魂猛然亮了起來,一股黑氣瞬間布滿他的臉上。

    普泓上人不曾料想到這噬血珠妖力竟如此頑強,三日三夜鎮伏之後,竟尚有餘力反抗,正欲再度呼喚眾人支撐法陣,張小凡卻已經再也忍耐不住,發出了一聲長嘯,騰空而起。

    半空中佛字真言轟然而散,張小凡在真言空中仰天長嘯,狀如瘋癲,同時回頭向無字玉壁望去,只見那無字玉壁裡竟多了道道暗紅異芒,金光紅芒,爭鬥不休。

    就在那光芒亂閃、異象紛呈的時候,天際忽然一聲驚雷,天空黯淡下來。

    四方風雲滾滾而來,在無字玉壁光滑玉壁之上,從上到下,一點點如深深鏤刻一般,現出了一排大字,除此之外,更有無數金色古拙難懂的字體,如沸騰一般在玉壁金光紅芒間閃爍躍動,令人眼花繚亂。而那一排大字卻分明清楚,赫然正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書,又見天書!算上碧瑤在這三年裡傳給他的鬼王宗的那一段,張小凡幾乎快將四冊天書看全了!

    同時,那無字玉壁之上,竟然出現了無數金色古拙字體,此等怪異之事,便是普泓上人以下,所有天音寺僧人也都未曾見過。只見那玉壁之上,時而瑞氣升騰,時而又暗紅閃爍,莊嚴肅穆的金光夾帶著詭異莫測的紅芒,給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9 11:40
第三百六十九章、恩仇


    “魂生於相,相生於氣,氣生於法,法近乎道,道相自然,魂收魄斂…”

    手中搬弄無上法訣,神秘的力量正從小環的身上逸散而出,進而飄渺環繞,仿若煙雲籠罩在她和金瓶兒的身邊。口中念誦法訣,低低妙語,又像是天外仙吟,若山雨之濛濛,似彼岸之情花。此番景象,不明就裡者,絕不會了解小環是在施展助人魂魄歸位的神奇法門,反倒更像是一場美妙的仙舞。

    法訣越念越急,而小丫頭的兩隻纖纖玉手也越揮越快,恰此刻,濛濛霧氣全部蒸騰而起,眨眼便在空中化作五彩斑斕的霞光,曼妙的叫人流連,叫人贊嘆。但行功到此刻,小環的臉上卻莫名多了幾分蒼白,而原本就略顯嬌弱的身子在那霞光之中也愈加搖搖欲墜起來…

    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周一仙可謂是看在眼裡,急在心里。旁人不知那《承天玉冊》中所記載功法的厲害,他周一仙怎麽可能不知道?這部當年的狐主流影親手編纂的玉冊幾乎錄入了狐族一切神異法門,若是能將整部玉冊融會貫通,不說冠絕天下,起碼也得是如今三教魁首一級的人物!但如此厲害的法門,又怎麽可能輕易就能練成?

    在這方面,小環的確是天賦異稟,仿佛天生就是修煉法術的料子,三年下來,竟然也將這承天玉冊中的法訣學會了不少,平日裡也多有運用,但今日這“招魂咒”可不像其他那些入門法訣,須知這牽魂引魄,逆轉陰陽之事原本就是道門之中的大忌,牽扯到這方面的法訣不說難度。就算是真的能夠成功,恐怕施術者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小環年紀尚小,經絡骨骼本就尚未成型,體內所能調動的法力自然也不會太多…萬一再施術的過程中一時元力不濟,到時候別說是救這金瓶兒一命,恐怕連自己都要跟著賠進去!只是即使如此。周一仙也不敢現在出手打斷…保持施術,一旦成功,那還有一線生機,要是現在中途打斷,那可就真是十死無生了!

    “癡兒啊!癡兒!”

    老人家急得跳腳,卻是一點兒忙都幫不上…但見陣中,小環雖是臉色蒼白,但原本倒在旁邊的金瓶兒卻仿佛突然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眨眼便飄向了空中。而那原本因為中毒而顯出青紫之色的面龐也在那流雲霞光之中漸漸恢復。不再是那般面無人色,反倒隱隱透出幾分紅潤來了…這顯然是“招魂咒”正在發揮作用的表現!

    其實也幸虧小環沒有耽擱,及時施術營救…身中“催絕散”的金瓶兒本來已是危在旦夕,三魂七魄同時受害,幾乎都要離體而去,要是再拖片刻,等金瓶兒真個成了“死人”,小環就算倒是後再勉強施法。真元不足之下恐怕也難以牽引那飄散的魂魄重新入體,而現在。雖然情勢依然危急,但金瓶兒畢竟還未完全失魂喪魄,又有小環在一旁施術營救,原本快要離體而去的魂魄受到感召,頓時自然紛紛回返。

    又過一時三刻,就在小環快要支撐不住的關頭。原本散去的魂魄終於重新歸於金瓶兒體內,恢復剎那,雲霞最後一閃,透露耀眼光芒,然後便終於沈寂下去。消失無蹤了。

    “小環吶!”

    只是術法雖然成功,但小環畢竟年幼,真元虧損之下只在法訣完成剎那,便失去了意識,幾乎一頭栽倒,周一仙連忙搶上前去,但在他之前,卻有另外一雙曼妙玉臂,將小環扶住,攬在了懷中。

    這次出手的正是剛剛還生命垂危的妙公子金瓶兒!

    就像之前提過的那樣,“催絕散”雖然劇毒無比,中毒者通常都活不長久,但此毒不像其他毒物,本質上並不損害身體修為,而是僅僅針對魂魄。換言之,當魂魄歸體,一切恢復正常之人,中毒者最多也就是有所不適,並無其他損害…眼下,金瓶兒體內的傷,也大部分只因為之前強行催動本門秘法逃生而造成的後遺癥而已,其餘倒是無礙。

    而在魂魄離體之後,雖然分毫也動彈不得,但金瓶兒也很清楚,究竟是誰即使做法施術,才終於將她損失的生魂重新引入體內,將自己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雖然魔教中人向來不講什麽仁義道德,又或者樂善好施,但至少對於妙公子而言,她也還不至於恩將仇報…特別是,這一老一少,根本就和她與合歡派的未來沒什麽關係的時候。

    “老人家不必擔心,這小姑娘只是真元虛耗,一時脫力了而已,不礙事的。”

    雖然面容上仍帶著一抹憔悴,但小小的病容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金瓶兒的美麗,她向著周一仙低頭淺笑,仍舊美得不可方物,若是常人見了,恐怕不論如何也要色授魂予,但周一仙卻只是一楞,然後搖了搖頭而已。

    “冤孽,冤孽…罷了,罷了。”

    說話間,他伸手從金瓶兒手中接過暫時昏過去的小環,但除了自己口中喃喃之外卻也沒什麽其他辦法可想…今日之事已經結束,不論他想不想救這妙公子,小環既然已經出了手,那便再沒有了回頭的餘地,與其再做糾結,倒不如順其自然——周一仙也許真的是老了,老到已經沒有心情再去管這些事情。

    “老人家…”

    “你身上的‘催絕散’雖然已解,但神魂離體不是小事,再加上勉強催動秘法傷勢加重,我看你還是趕快去尋一處安靜所在好好調養,否則難免為日後留下隱患。”

    聽聞背後金瓶兒的聲音,周一仙的不耐又加重了三分。

    “不必問我們的身份,老夫不過是個江湖術士不足掛齒,日後有緣自會相見。”

    言罷,周一仙又從衣襟裡掏出一張符箓,輕輕一捏,便再施展土行之術消失的不見蹤影。只剩下金瓶兒還在原地,仿佛還若有所思。

    —————————————————————————————————————

    “誰!?”

    巨漢怒吼,抬手便又將巨錘收回,而原本金瓶兒的所在,此刻卻已經換上了另一個一身黑衣蒙面的男子——手中緊握著“赦生”神匕的他目光中只有寒冷和殺意。

    “又是你!”

    巨漢一聲怒吼,這一次。他雙手握住錘柄,直接向對方攻去!而突然出現的黑影仿佛也毫不意外,“赦生”劃過一道紫光,逆向攻去!

    而在爭鬥中的兩人身後,秦無炎同樣也是眉頭緊皺…赦生神匕原本是南疆巫族的古物,普天之下知其存在者極少,但他卻很清楚,這東西如今該是鬼王宗所有才對。

    難道鬼王宗也牽扯進來了?

    只是此刻,他卻不便開口。而且似乎這來自十萬大山中的強援也對眼前突然出現之人十分熟悉的樣子,想來更是不需自己出聲提醒了…只不過,讓秦無炎有些意外的是,剛剛虓眼虎早有準備的一記偷襲,竟然會被面前之人如此簡單就阻攔下來?這份修為,恐怕就連萬毒門中的幾位長老也難以匹敵,眼前之人竟然不動聲色就成功攔下?

    須知秦無炎自從暗中與這個神秘勢力聯手之後,每每感慨於對方勢力龐大而又實力雄厚。就像眼前這位虎頭人,中原之士或許不曾聽聞。但在十萬大山的妖族之中,聖巫教教主虓眼虎的名聲直到今日都是兇威赫赫!

    這支曾今作為聖教基石的龐大勢力雖然在千年之前中落,但並未如人們預料中那樣從此消亡,正相反…教眾多為獸面人的他們不過是由明轉暗,從爭奪天下的大勢之中暫時抽身,全數藏進了十萬大山的遮掩之中。

    而如今。和那個神秘人聯手的聖巫教早已蓄勢待發,做好萬全準備,只待時機恰當,就全數北上,爭奪這浩瀚天下!所以毫無疑問。在他們之中,虓眼虎的實力絕對是數一數二,身為聖巫教教主的他一身修為直指解脫頂峰,哪怕是比上聖教中其他幾位魔頭級人物也絲毫不會遜色。而且此人作為虎面人,雖然天生一副粗獷身形,法寶兵器更是這大的駭人的“狼齒釘錘”,但事實上,與其幾番相交的秦無炎卻是很清楚,這根本就是個陰險狡詐之輩…就好像是剛剛,若是他直接出手,想來那金瓶兒也難有反抗之力,但其偏偏設下圈套,直到金瓶兒抽身欲退的剎那才終於偷襲出手!

    若不是這個黑衣人突然出現,恐怕妙公子如今早已化作一灘肉泥了。

    原本就不算太結實的酒樓此刻早已被幾番大戰摧殘的支離破碎,而乘著剛剛那驚天一擊,原本那些食客也紛紛趁著混亂逃離了這紛擾之地,如今還在此處的,也就只有受傷的秦無炎,以及那虓眼虎和黑衣人了。

    一擊失手,不僅放跑了那攪亂計劃的女娃娃,甚至連這個後出現的老對頭也沒傷到分毫,虓眼虎早已是怒上心頭。用那鐵鏈將巨錘收回之後,狼齒釘錘便一直被他牢牢握在手中,虎目圓瞪,更是溢出絲絲殺氣!

    “聖巫教自問沒有得罪過閣下,但你如今三番四次壞我大事,莫非是真以為洒家拿你沒有辦法嗎!?”

    虓眼虎怒吼出聲,眼前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和聖巫教與自己作對,甚至數回行事都險些因為對方的關係,而提前暴露行蹤,對於他,虓眼虎可謂是恨之入骨!無奈,對方雖然修為不如自己,但一身功法秘術卻是討厭得很,來去如風無影無形不說,手中所握的“赦生”神匕更曾是南疆巫族之內的寶物,厲害非常。

    ——赦生難赦命,劍鋒不留人!

    這無上神物,縱然是在九天神兵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足以與天琊神劍一較高下,比起金瓶兒手中紫芒刃卻還要更高一籌了!

    此物天生便是一片黝黑,但凡出刃傷人,傷口必不得痊癒,且每日疼痛流血不止,實在是詭異非常。所以就算修為占優,幾次交手下來。虓眼虎卻未必能夠占到上風。

    “…”

    面對虓眼虎的恫嚇,眼前黑衣之人卻仿佛毫不在意。

    手中赦生緊握,他就這樣靜靜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曾動搖,仿佛鐵了心的要截住對方的去路。當然,若是碧瑤或是張小凡在此。恐怕一定不會對這個人感到陌生…當年在死靈淵之下,護主鬼王宗一行的正是眼前這個黑衣人沒錯。

    影神!

    常年跟在鬼王萬人往身邊的他,就連鬼王宗內之人也未必知道還有這麽一號人物的存在,所以秦無炎對其身份一無所知,虓眼虎幾番暗中查探無果也是必然。但似這般人物又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此處,又為什麽要對金瓶兒伸出援手呢?不,或者說,身為鬼王宗之人,到底有什麽理由。要和這個存在於陰影之中的聖巫教幾次三番的作對呢?

    “你當真不讓!?”

    “…”

    影神依舊不言,只是默默催發手中的赦生神匕,淡淡的紫色光芒便開始逸散而出,漸漸濃郁,漸漸讓人無法忽視。

    “好!好!好!”

    連呼三聲,虓眼虎忍到極致再無顧忌,揮手之下,手中狼齒釘錘掀起一陣腥風。劈頭蓋臉便向影神所在猛然揮去!解脫頂峰修為,加上一身怪力。這狼齒釘錘一時間竟然被舞得仿佛山嶽一般,無邊威壓從天而降,不給人半點兒空隙,亦不給人半分回避的可能。

    面對如此重擊,影神卻好像絲毫不曾在意,未見如何動作。手中的赦生竟然已經悄悄停在狼齒釘錘必經之路,影神目光面對毀滅一擊,不閃不避,迎頭對上!

    只聽“咚”的一聲,雙方接觸片刻。天地之間又是一聲巨響,以力量相抵影神並不占優,但也就在雙方接觸的同時,借助這一觸之力影神手中赦生神匕迅速劃過巨錘表面,剎那便貼向虓眼虎攻去!

    貼身短打,原本才是影神擅長,如今對手修為占優更沒有理由不好好發揮自己的長處。只是雙方早已不是第一次交手,虓眼虎亦早已清楚對方會如此變招,可這一回他卻並沒有躲閃之意,反而雙手橫握錘柄,猛然向懷中一箍,仿佛想把影神直接困住!

    如此動作,原本並沒有什麽意義,因為一旦近身,就算虓眼虎實力占優,也無法反擊,而影神也深知對方並非魯莽之人,當下一停,猛然抽身!

    身法展開,閃轉騰挪,原本毫無破綻的包圍竟然瞬間突破,影神抽身躲向遠處。只不過,虓眼虎不僅沒有再追,反而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轟!!!”

    一聲巨響,神異天雷從天而降,可怕的雷蛇神速無比,無從閃躲,更遑論影神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眨眼,便被那雷光吞沒!

    “哈哈哈!聖巫教主果然算計無雙,此會定叫這賊子有死無生!”

    一聲大笑,遠處叢林陰影中,另外一個一身道袍的人影緩步走出,手中寶劍輕輕一揮,那“神雷引”才終於散去餘威…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蒼松道人!

    —————————————————————————————————————

    青雲山後山的祖師祠堂,仍然是隱匿在幽深樹林之中,只在翠綠的綠葉樹梢間隙,透露出一點點的飛檐。也許真的是青雲門歷代祖師庇護吧,三年前青雲門經歷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大劫難,竟然都沒有損毀到這裡。

    和往昔一樣,遠遠看去,灰暗的祠堂裡隱隱有香火光點閃動,給人以深不可測的感覺。

    一眾人很快從玉清殿走到了後山,來到了祖師祠堂前的那個三叉路口。忽然,走在稍後的齊昊“咦”了一聲,口氣有幾分驚訝,緊走了幾步上前,眾人隨他眼光看去,只見逐漸顯露出來的祖師祠堂前,卻有一個年輕人安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但眼睛卻是看向祠堂深處,背對著齊昊眾人的。

    齊昊皺了皺眉,喊了一聲:“是林師弟麽?”

    那年輕人身影一震,回過頭來,正是林驚羽。

    林驚羽陡然間看到齊昊,臉上也是掠過一陣喜色,但隨即看到齊昊身後跟著許多人,而且其中盡是青雲門各脈首座。不由得為之一怔,臉上現出驚訝神色來。

    “齊師兄,你怎麽來了......還有諸位師叔師兄,怎麽都來這裡了?”

    齊昊走近林驚羽,微笑道:“剛才一路過來,我就在想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裡見到你。我們兄弟兩個,又是許多日子沒見面了啊。”

    林驚羽顯然看見齊昊也是頗為高興,展顏笑道:“是啊,我也很想念師兄。對了,”他看了看其他人,低聲向齊昊問道:“師兄,你和這幾位首座師叔師兄一起來此,是為何事?”

    齊昊向林驚羽背後的祖師祠堂裡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道:“林師弟,那個......嗯,掌教師伯,他可在這祖師祠堂裡面麽?”不知為何,齊昊說話的時候,卻並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反而似乎是讓身後的人都聽見一般。

    林驚羽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顯然他也發現事情有些異樣。但面對一向德高望重的諸位師叔師兄,他還是老老實實地道:“掌教真人就在祠堂裡面。”

    齊昊身後傳來一陣輕輕騷動。很快又平靜了下去,隨後,曾叔常平淡而略帶些蒼老的聲音道:“掌門師兄他在裡面做什麽,閉關麽?”

    林驚羽似被嚇了一跳,道:“閉關,閉什麽關?”

    齊昊面色一變。田不易更是面色變化之下,向前踏出了一步,但隨即被曾叔常攔了下來。曾叔常向田不易使了個顏色,搖了搖頭,隨即看了齊昊一眼。齊昊會意,皺眉向林驚羽問道:“林師弟,這個、你最近一直都是在通天峰上麽?”

    林驚羽點了點頭,道:“不錯。”

    齊昊沈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語句,然後慢慢地道:“你在這通天峰上,有沒有見到......唔,或者是聽說什麽異樣的事情呢?”

    林驚羽想了想,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的臉龐,眼睛逐漸亮了起來,但他面色卻沒有怎麽變化,還是老實回答道:“回稟師兄,我雖然一直都在通天峰上,但是這段日子以來,我幾乎都在這祖師祠堂之中,所以外面有什麽事,我都沒有聽說。”他頓了頓,看著齊昊,道:“師兄,難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齊昊窒了下,苦笑搖頭,道:“沒有,也沒發生什麽事。對了,你怎麽會大白天的站在這裡,你不是要在祠堂裡面的麽?”

    林驚羽向祖師祠堂那黑暗深處看了一眼,道:“是掌教真人叫我站在這裡的啊,每次他來,都讓我一個人站在外面,然後他獨自進入那個祠堂的。”

    此言一出,曾叔常等人都是微微變色,齊昊也皺起了眉頭,道:“那掌教師伯他現在還在裡面?”

    林驚羽點頭道:“是,他就在祠堂裡面。”

    齊昊點了點頭,向後退了幾步,不再開口。

    曾叔常、田不易等人相互對望一眼,卻是一時無人行動,片刻之後,田不易哼了一聲,大步走了出來,來到祖師祠堂門口,卻沒有走上臺階,在石階下朗聲道:“道玄師兄,我是田不易,其他還有水月、天日和曾叔常以及另外兩脈的首座師侄,一起來看你了。你可在麽?”

    他聲音嘹亮,中氣十足,登時在這林間傳了開去,隱約望去,似乎那祠堂深處昏暗地方,連那點點香火都猛然亮了一亮,才又緩緩恢復了正常。

    片刻之後,那黑暗之中傳出了一個聲音,冷冷道:“什麽事?”

    田不易與其他諸位長老首座都是一震,這聲音中陰冷之氣極重,隱隱還有幾分戾氣,哪裡有絲毫當初道玄真人清越正氣的味道,但他們數人,都是與道玄真人相識超過數百年的人物,這話聲只一入耳,他們便分辨了出來,這的的確確就是道玄真人的聲音。

    這位曾經統領天下正道的道家仙人,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麽不測在他的身上了麽?

    一念及此,田不易等人的面色都變了。

    田不易咳嗽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氣,重新朗聲道:“師兄,我們幾人聽說你近日身體抱恙,所以特地前來探望,還請師兄容我們進入拜見一下。”

    道玄真人的聲音沈默了片刻,再出現的時候,卻伴隨著一聲冷笑,寒意刺骨:“見我?見我需要六脈首座一起過來麽,我看你們是意圖逼宮,窺視我這個掌教真人的位置罷!”

    此言一出,幾如憑空驚雷,震的是人人變色,便是田不易,也是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一臉愕然與驚訝,轉頭望去,卻只見就算往日一向從容冷漠的水月等人,臉上也是不能置信的表情。

    曾叔常眼中盡是擔憂之意,踏上一步,朗聲道:“掌門師兄,你這個話是從何說起,我們這些做師弟師妹的,數百年來,從未有過這個心思,從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不會有。近日我等前來,只是關心師兄身體似乎無恙,決無二心,師兄萬萬不可想錯了。”

    道玄真人聲音忽然拔高,冷笑道:“曾叔常,六脈首座之中,向來以你心機最深,當日你早就對龍首峰蒼松所謀有所察覺,卻一直隱忍不言,莫非以為我不知道嗎?”

    曾叔常臉色大變,田不易、水月大師還有天日道人等人也是愕然轉身,向曾叔常看去。

    水月大師盯著曾叔常,半晌道:“此事當真?”

    曾叔常面做苦笑,搖頭道:“這、這又是從何說起?”

    水月大師還待追問,忽然那祖師祠堂裡無數昏暗香火無風自亮,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不知怎麽,卻讓人感覺那黑暗深處,有某種異樣的事物咆哮了一聲。

    幾乎就在同時,道玄真人的話聲再度傳來,但他所指的對象,已經從曾叔常的身上轉移至水月大師:“水月,你又在裝了什麽樣子,你以為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便當真正氣凜然了麽?”他聲音怪異,隱隱有幾分淒厲,夾雜著幾分沙啞,赫然道,“當年萬劍一落到困守祖師祠堂,掃地終老,在在都是由你所起,都是拜你所賜的啊!哈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道玄真人的聲音竟仿佛是無法自控一般狂笑起來,更無一絲半點的仙風道骨模樣,然而,此時此刻,卻是再也無人去關注他了,田不易、曾叔常等眾人盡皆失色,愕然望向臉色慘白的水月,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此番短短幾句言辭,卻委實太過驚心動魄,齊昊等後輩弟子只看的聽的是目瞪口呆,而水月大師此刻則是全身發抖,但不知怎麽,她眼中竟發出了從未為人所見的近乎狂熱的灼熱目光,踏前幾步,仿佛再也不管其他,大聲向那個祠堂之中喊道:“你、你說什麽?難道、難道萬師兄他、他還活著......”

    一語驚醒眾人,田不易等幾乎同時反應過來,一個個神情激動,跟著向祠堂深處問了出來。

    而道玄真人的狂妄笑聲,卻是越來越癲狂一般,回蕩在青雲山祖師祠堂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19 16:02
第三百七十章、恩仇(2)


    “師兄!”

    田不易同樣踏前一步,神色緊張地開口詢問,這青雲山上,除去那些未經此事的小輩以外,又有誰不知道,百多年前的青雲門原本就是雙星閃耀的時代。除了如今的青雲門掌教道玄真人以外,另外一位正是他們口中的萬劍一!

    這個風華絕代的劍者在大多數人眼裡,因為百年前和魔教妖女之間的一段孽緣早已化為黃土,又有誰能夠想到他竟然還活著?

    毫不客氣的說,現如今正魔大戰之後還剩下來的老一代首座,大多都受過萬劍一的恩惠,其中特別是田不易和水月,百多年前,更是跟隨萬劍一深入南蠻,直搗魔教總壇,那一戰不僅讓他們見識了“斬鬼神”的不世神威,更在萬劍一的指點下,讓眾人的修為更進一步。換言之,萬劍一其人,說是諸位的恩人也不為過。

    只是,此刻似乎卻並非是追問萬劍一下落的好時機…妄動誅仙劍,開啟天機鎖,道玄真人為保青雲基業引動誅仙劍陣最大威力,正魔一戰,憑著這一劍,他終於暫時保全了青雲,保全了天下正道,但卻已註定了墮入魔道的結局…

    “活著又如何?”

    祖師祠堂之內,道玄高聲反問,聲勢猶如厲鬼。此刻,就算是這些已經和他共事百年的老友,恐怕也聽不出原本那個仙風道骨的真人應有的語氣。

    “你們這些蠅營狗茍之輩!哪個不是只會保全自己。大難臨頭卻又只能縮在一邊!當年師尊天成子就是這般,怎麽,如今你們又要來管我了嗎?”

    聲音愈高。連帶道玄真人無上玄功噴薄而出,那淩厲煞氣叫人不寒而慄!

    …那誅仙古劍原本便是威力絕倫的殺器,千百年來,不知有多少生靈都死在此劍之下,如今當這滔天煞氣反湧,縱然道玄修為通神,又如何能夠抵擋?

    望著那黑洞洞的祖師祠堂。田不易面上沒有絲毫不快,反而充滿了擔憂…性情大變不過只是開始。恐怕更糟糕的事情還沒有發生呢。

    —————————————————————————————————————

    “哈哈哈!聖巫教主果然算計無雙,此會定叫這賊子有死無生!”

    一聲大笑,遠處叢林陰影中,另外一個一身道袍的人影緩步走出。手中寶劍輕輕一揮,那“神雷引”才終於散去余威…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蒼松道人!

    作為三年前為了萬劍一當年公案反出青雲門的叛徒,這三年來蒼松始終都身處在萬毒門之中。當然,除去作為客卿長老投效毒神之外,他還有更加隱秘的身份…當年的天魔魅音正是通過秦無炎這條暗線從十萬大山深處帶出的秘法,而在蒼松動手之後,果然引出了隱藏身份的流影,同時也瞞過了修為不俗的道玄真人。

    換言之。現在與其說蒼松是萬毒門的長老,倒不如說,他是和秦無炎以及那個神秘勢力站在一起的惡黨!

    其實事到如今。所謂的神秘人也早已經漸漸清晰了起來——謀劃了一切將流影逼上臺面,又暗中操縱中原各大勢力混戰,最後在南疆苗地找出復活獸妖的方法…有理由做出這一系列事情的人根本只有一個。

    夜魘!

    只有一心想要借助獸神之力激活封天石刻的重新放出自己肉身的怪物,才會不惜費盡千辛萬苦計劃這一切!其實這也並沒有那麽出人意料。想要完全掌控中原的局勢和走向,僅僅借助一個焚香谷又怎麽可能足夠?倒不如說,夜魘控制雲易嵐並且接管焚香谷最直接的作用只是把自己藏得更深罷了。

    想要真正影響到中原的局勢。甚至為自己贏得恢復的時間,夜魘早已將勢力滲透進任何可以被滲透的組織當中。焚香谷只是其中的一個,也是比較徹底的一個,除此之外,就好像萬毒門的秦無炎,青雲門的蒼松等人一般,如果無法徹底掌控一個組織那至少也要在其中扶植起自己的人馬。

    當然,夜魘並不在意他們各自藏有的私心…就好像蒼松本意就是想通過借助外力扳倒道玄真人,而秦無炎…呵呵,這小子的目的藏得更深,但這又如何?對於不知存在了多久,看遍世間一切醜惡、人心、算計的夜魘來說,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反倒是這些野心,這些私念,都會被他洞穿,成為這些自詡精明之人的破綻和弱點。

    …這些暫且不提,因為蒼松的突然出現,以及暗中偷襲,原本能夠和虓眼虎一較高下的影神卻是遭遇重擊!青雲道訣自有玄妙,縱然是以一對一,影神也絕不敢大意,更別提像如今這般竟然被對方暗中施以辣手偷襲!

    身中“神雷引”,重創之下,原本飄渺的黑衣如今卻顯出幾分狼狽和焦糊——關鍵時刻,影神拼盡元力護主自己心脈不損,但畢竟沒能躲過對方的偷襲,如今卻是受傷不輕。而另一邊,蒼松剛剛現身,真元充足,虓眼虎雖然和自己交手片刻,甚至剛剛躲閃之時還被自己用赦生割傷了手臂,但至少相比起自己如今這狼狽模樣來說,還是要好上不少。

    此刻,這兩人並未步步緊逼,反而只是一齊盯住影神這邊,顯然是有了活捉的心思…夜魘之事事關重大,既然影神一次兩次暗中偷襲,不能讓他們不起疑心——若是這其中的消息走漏,不僅關系他們暗中埋藏的勢力是否會就此暴露,甚至一個不好,還會引動中原群雄群起而攻!到時候不僅借助獸神之力重啟封天石刻的計劃沒法兒實現。又反倒是將自己逼入了絕境。

    “如何?你還不投降嗎!?”

    強忍手臂上的疼痛,虓眼虎向蒼松點了點頭,然後又獰笑著邁步向前——聖巫教蟄伏千載。如今終於又到了重見天日的時候,如此基業,怎麽能毀在這種不知姓名的小人手裡!?他步伐堅定,手中狼齒釘錘更是受到體內氣血元功激發,越加猙獰龐大了幾分。

    “說!你是何人麾下,又是誰派你到這裡的!”

    巨錘揮舞,虓眼虎持錘直指面前重傷的影神。絲毫不見憐憫——計略天下,生死都是小事。更何況仁慈和善?簡直可笑之極!

    “我不過是個復仇人。”

    影神第一次開口…身受重創的他語調中多少還帶著幾分虛弱,但那淩厲的目光卻看不出絲毫動搖,仿佛對他而言,生死之事也早已置之度外。能夠支撐他活下去的全部理由只有兩個…一為報恩,一為復仇!

    “復仇人?”

    蒼松瞇起雙眼,不知心中在考量著些什麽…當今局勢,對於早已沒有青雲門中的地為他而言,完全談不上有利——雖然對於道玄有恨,但本質上,蒼松對於青雲門卻始終有著難以割捨的眷念,若是為了擊潰道玄而要將整個青雲門連根拔起,這種事情。他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然而縱使如此,他也不能直接下絆子,阻撓夜魘的計劃。否則不但自己玩火自焚,甚至連扳倒道玄的事情也會變得遙遙無期,但如果說,有這麽一個所謂的“復仇人”能夠牽制住虓眼虎甚至是夜魘方面的行動,對於他而言,其實也並非什麽壞事。

    …容不得蒼松繼續考慮其中利害。影神竟然拼盡全力,重新緩緩站起身來。

    “是。我是復仇人,是和你們仇深似海的人!”

    影神手中“赦生”神匕再次綻放出炫目妖光,生死瞬間,一直藏身於黑暗之中的他不惜讓自身精血逆流進這神器之中,以本命之力催動,“赦生”一時之間竟然光照大地,聲勢更勝以往!在場之人中,除去同樣重傷的秦無炎之外,蒼松和虓眼虎都識得其中厲害。很顯然,影神這一下已經是搏命一擊,賭上一切,雖然兩人聯手不見得就不能拿下對方,但要和如此強招對抗難免還有風險…若對方真是抱了死志,憑那“赦生”神匕的鋒芒,也不是不能拖他們其中一人陪葬…

    不論是蒼松還是虓眼虎,自然都是不願意冒這般風險的!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反身發出一招,暫緩影神攻勢,然後雙雙抽身而退,暫時避過這無上鋒芒!而受到對方延阻,原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影神自然也就沒有了追擊之力,可是“赦生”之上已然匯集神力,也是無法一招制敵,恐怕對方去而復返,自己也只能飲恨當場。雖是無奈,卻也只能將計就計,將手中準備已久之招放出!

    “刻骨銘心葬仇人!”

    紫芒飛逝,如雷如電,爆射剎那草摧木折,天地為之肅殺。然而此招強則強矣,只是影神此刻情況不佳,招式一出,便已自損三分,此會,卻是註定難以建功了。

    只是也就在此刻,黑暗之中,又有一人突然殺出,灰袍擺動之下無盡火氣蔓延,瞬間阻斷蒼松和虓眼虎的進路,寬袍一揮便將影神捲在其中,迅速撤離…

    —————————————————————————————————————

    青雲山,大竹峰。

    這一日清晨,光景尚早,天才濛濛亮,大竹峰上眾弟子都還未起床,從守靜堂那裡卻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音,片刻之後,竟是田不易一反常態地在清晨穿戴整齊走了出來。

    晨光中,田不易一張圓臉上面色凝重,眉頭皺著,看去心事重重的模樣。蘇茹跟在他的身後,也走了出來。看他們夫妻二人的模樣,也不知道究竟是否是早起,亦或是整夜未眠。

    蘇茹此刻面上深有憂色,走出守靜堂後,她先是向弟子屋舍那裡看了一眼,看到意料之中的安靜無人後,她低聲道:‘不易,我還是覺得你這麽做有些不妥,不如我們再商議商議吧!’

    田不易面沈如水。眉頭沒有絲毫鬆開的樣子,沈聲道:‘此事已經不能再拖了,從我們去祖師祠堂回來。這幾日之中,道玄師兄的情況越來越壞,昨日從通天峰上傳下來的消息,聽說他竟然對前去勸他的范長老和蕭逸才動手了。’

    蘇茹一驚,道:‘什麽,掌門師兄他怎麽會動手的,他們二人怎樣。怎麽觸怒了掌門師兄,受傷了沒有?’

    田不易哼了一聲。道:‘他們還能為了什麽,自然是看道玄師兄行徑古怪,前去勸告的,聽說道玄師兄本來還好好的與他們談話。但不知怎麽突然發怒起來,一掌劈下,登時就將范師兄打的重傷,倒是蕭逸才那小子卻機警的很,竟然被他逃了過去,反而沒事。’

    蘇茹怔了一下,皺眉道:‘蕭逸才居然沒事麽?’

    田不易負手沈吟了片刻,道:‘他向來聰明,而且又跟隨道玄師兄多年。多少都比他人更了解的多一些。多半是事先就發現情況不對,所以掌握先機,這才僥倖逃開的。不過也幸虧他機警。這才有時間將范師兄救出來加以療傷,否則誰也說不好會出什麽事!’

    蘇茹默然半晌,面上陰晴不定,許久方道:‘他、他都變成這樣了,你為什麽還要去見他?’

    田不易深吸了一口氣,道:‘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難道你也不懂我為什麽要去見他麽?’

    蘇茹低聲道:‘可是,他……掌門師兄他此刻心魔入體。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而且他道行如此之高,遠勝你我,你此番冒險前去,我只怕,只怕……’

    話說到後面,蘇茹的聲音越發低了,到最後已是難以聽見,顯然她自己也不願說出口。

    田不易嘆了口氣,回身凝視了蘇茹一眼,伸出手輕輕拉住蘇茹纖手,柔聲道:‘你我一世夫妻,我當然知道你擔心什麽。有你這份心,便是我出了什麽事,也不在乎了……’

    蘇茹眉頭一皺,打斷了他,嗔道:‘你胡說什麽!’

    田不易點了點頭,沈默片刻,又道:‘你是知道的,誅仙古劍的秘密本是青雲門最高機密,本只有掌教一人知曉。只是當年蠻荒一戰,我、曾叔常等數人跟隨萬師兄決戰萬里黃沙,機緣巧合之下得知了這個秘密。後來我們數人就是在祖師祠堂之中,當著青雲門歷代祖師靈位立下重誓,終此一生,絕不泄露這秘密半點。’

    蘇茹嘆了口氣,道:‘你怎麽又提起這事了,當初我也在場,也同你們一樣發誓的,怎麽會不記得?’

    田不易森然道:‘自青葉祖師留下親筆誡碑,歷代祖師無不再三告誡,誅仙古劍不可輕用。青葉祖師誡碑之中,更明言誅仙劍靈乃無上兇靈,持劍人心志不堅、根基不穩,便將墮入魔道。如今道玄師兄這種種異象,豈非正應驗了祖師所言!’

    蘇茹低下頭,默然許久。

    田不易抬頭看了看微亮的天空,遠方處,清晨的山霧盡頭,雲霧繚繞的地方,巍峨高聳的通天峰身影若隱若現。

    ‘這些年來,道玄師兄勵精圖治,將我們青雲一門整頓的好生興旺,到如今傲視天下,領袖天下正道。’田不易的聲音聽起來,忽然間多了幾分滄桑之意,‘我也曾經想過,當年就算當真是萬師兄坐了掌教這個位置,只怕也未必能比道玄師兄做的好了。’

    蘇茹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低聲叫了一聲:‘不易……’只是後面的話,她卻似乎欲言又止。

    田不易負著手,面上神情有些惘然,道:‘這許多年間,我雖然還是暗中供奉著萬師兄靈位,但對道玄師兄,老實說,我真的越來越佩服,雖然平日裡多有口角,但對他為人處事,我卻是沒話說的,就算是三年前,他用誅仙劍劈老七的時候……’

    ‘不易,別說了!’蘇茹突然喊了出來,不知怎麽,看著田不易的她,眼眶竟有些紅了。

    田不易面上肌肉動了動,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但看去哪有絲毫笑意,只有痛心而已:‘世間最明白我心意的人,便是你了。三年前那一戰,我、我……’他長嘆一聲。道:‘我是真捨不得老七啊!這一群弟子中,偏偏只有那小子有所成就,天賦過人且心性老師。我終究還是……唉!’

    隨著他一聲長嘆,兩人都不說話了,直到過了一會,田不易似自嘲一般苦笑了一下,道:‘當日事後,我也曾對道玄師兄深懷不滿,老七是我養大的。這十數年時光,難道我還不知道他是什麽人麽?有什麽事也是我來教他。說不定事情也尚有轉圜餘地。可是那一劍下去,嘿嘿,老七還沒事,若不是…不是那人相救。反倒要把那綠衣女子劈死,這一下倒好,老七不反也得反了。以他那個死心眼的性子,這一生一世,只怕都毀在那一劍之下了。’

    ‘可是,這幾年間,我偶爾自省,回想起此事的時候,也曾想過。若是我在道玄師兄那個位子上,這一劍,我是斬。還是不斬呢?’

    蘇茹凝視著丈夫,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無言的輕輕拉住他的手掌,用手輕拍他的掌背,帶著一絲安慰。

    田不易淡淡一笑,帶著幾分無奈。對著蘇茹,笑了笑道:‘換了我。只怕也終究還是要劈出那一劍的。’

    像是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蘇茹默默低頭,沒有說話。

    田不易也沈默了下去,凝視著遠方通天峰的方向。

    半晌之後,蘇茹忽然道:‘既然你心意已決,不如我陪你一起去見道玄師兄吧!’

    田不易搖了搖頭,道:‘你還是不要去了,人多了,反而不好說話。道玄師兄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為了天下蒼生和青雲門,我不知道也還罷了,可是我既然知曉其中秘密,便斷不能坐視不理,總是要去看看是否還有挽救餘地。只希望道玄師兄道行深厚,能從那戾氣之中驚醒過來。否則的話……’

    他說到這裡,聲音卻戛然而止。

    蘇茹看著他,忽然間微微一笑,面上憂傷神色頓時消失,換上的是一副心疼心愛的神情,柔聲道:‘好了,別說了。’

    田不易與她相處日久,二人早已心意相通,此時此刻,他凝視蘇茹半晌,終究也是再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片刻之後,他轉過身去,寬大袖底,開始閃爍出赤紅的光芒。

    眼看他那柄赤焰仙劍即將祭出遠行,忽然蘇茹在他身後,又喚了一聲:‘不易……’那聲中語調雖不甚高,但情懷激蕩,滿腔柔情,竟是都在這短短二字之中了。

    田不易回首,望著妻子,只見蘇茹面上盡是不捨之意,眼中隱隱有淚花閃動。半晌之後,田不易忽然展顏微笑,揮了揮手,嘴唇動了一下,卻還是沒說什麽,轉身祭出赤焰仙劍,一聲呼嘯之中,騰空去了。

    那赤紅色之光,掠過天際,直插進雲霧之中。初時雲霧翻湧,紛紛退讓,隨後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將他的身影漸漸淹沒不見了。

    只剩下蘇茹一人,怔怔望著天際,也不知站了多久,雲鬢之上,也不知何時有了少許清晨露珠,晶瑩剔透,如珍珠一般,悄然墜落。

    “娘…”

    恰此時,蘇如身後,田靈兒的聲音又幽幽傳來…幾年過去,女孩兒出落的愈加水靈,可這一聲娘親,卻是藏滿道不盡的哀愁。

    “靈兒,你什麽時候…”

    “娘,爹爹不會有事吧?”

    蘇茹一怔,然後迅速拭幹了眼角尚未流出的淚水。

    “傻孩子,你爹本領高強,自然不會有事。”她將田靈兒攬進懷裡,細細訴說…只是這些話,與其說是說給女兒聽,倒不如說是說給蘇茹自己聽的…

    “娘,要是小凡還在的話…”

    “好了,娘知道你要說什麽,但…哎!”

    最深沈的嘆息,也是最揪心的無奈——掌門師兄錯了嗎?對了嗎?這一劍該斬下嗎?不該斬下嗎?是是非非無人能夠說得清楚,到如今,也只能留下這些無解的疑惑,也只能讓未亡人將這些疑惑永遠封存…只盼,這千年青雲,不要再如此多難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1 10:22
第三百七十一章、行動


    青雲山,通天峰,祖師祠堂。

    青翠的樹林還是和從前一樣,茂密而生機勃勃的生長著,淡淡的晨霧正飄蕩在樹林之中,到處都可以看到樹葉枝頭,草叢野花葉瓣之上,有晶瑩的露珠在微風中輕輕顫動。遠處,密林深處裡還有清脆悅耳的鳥鳴聲傳來,聽在耳中,更是令人身心為之一清,如臨仙境一般。

    在這個人間勝地,道家仙境,林中的小徑上緩緩出現了一個矮胖的身影,正是田不易。

    與周圍的美景似乎有些不協調的,田不易面上神色有些凝重,雙眼直視前方,臉上表情顯得心事重重。而此刻在他的身邊空無一人,也顯得有些怪異,田不易雖然身為大竹峰首座,乃是青雲門最重要的數人之一,但以他的身分私自來到長門通天峰後山重地祖師祠堂,顯然也有些奇怪。

    山路之上,並無青雲門弟子看守,一路走來,悄無人聲。在微風鳥鳴聲中,田不易轉過那道著名的三岔口,逐漸看到了密林深處那氣勢雄偉的飛檐。

    “當……”

    不知是哪裡傳來的鐘鼓輕聲,從前山方向傳來,回蕩在青雲山頭。

    那一片空空蕩蕩、飄飄揚揚的回音,讓田不易默然停下了腳步,回首,眺望。

    天地蒼穹,天正是蔚藍無限!

    千萬年間,仿彿都不曾改變。

    田不易面色漸漸沈靜下來,默然佇立了一會,隨即再度回身,向著祖師祠堂裡走去。

    那片空闊的石階展現在他的面前,祖師祠堂還是沒有改變,如一座沈眠的巨獸。輕輕沈睡,躺在森林的懷抱。祠堂的大門依舊開著,裡面昏暗依然,甚至是那黑暗深處的點點香燭,仿彿也在沈眠一般,一切。都這麽安靜。

    只是,在這座祖師祠堂之外,石階之下,此刻竟然還站著一個年輕男子,背向田不易站著。田不易皺了皺眉,走了過去。

    聽到了腳步聲,那年輕男子似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時候竟還有人會來到這個地方,連忙轉過身來。

    田不易與那男子一對面。二人都是怔了一下,那年輕男子正是林驚羽。

    田不易隨即想起,過往也曾聽門下弟子說過林驚羽一直守在這祖師祠堂裡,聽說是為了向某人求習,不過那“某人”是誰,卻似乎並沒有人知道。不過,田不易此刻自然也是沒有心情去想這個。他與林驚羽二人關係也不是甚好,兩人對望一眼。都沒有立刻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林驚羽咳嗽了一聲。低聲道:“田師叔,你怎麽這麽早來到這裡了?”

    田不易看了他一眼,隨後目光卻又移到了祖師祠堂裡面那層昏暗中,道:“我來找人。你一大清早的,站在祠堂外面做什麽?”

    林驚羽面色微微一變,臉上似乎掠過一絲苦笑。向著祖師祠堂裡看了一眼,卻沒有回答。

    田不易淡淡道:“有人在裡面麽,是不是掌門師兄?”

    林驚羽點了點頭,道:“是,掌門師伯正在大殿之上……他命我在外面守候。沒有他的傳喚,通天峰上弟子一個也不許進去。”

    田不易哼了一聲,冷冷道:“我記得你乃是龍首峰門下弟子,怎的卻跑到長門通天峰這裡,替道玄師兄看管起門戶來了?”

    林驚羽臉色一白,微微低頭,沒有說話。

    田不易不再理他,抬腿邁步,踏上了石階。

    旁邊林驚羽一怔,走上一步,道:“田師叔,你做什麽?”

    田不易淡淡道:“我來到這裡,自然是要進去的,我要找掌門師兄說些事情。”

    林驚羽眉頭皺起,道:“田師叔,掌門師伯說過了,誰都不想見,沒有他的允許傳喚,通天峰門下所有……”

    “我不是通天峰門下弟子!”田不易冷冷打斷了林驚羽的話。

    林驚羽一窒,一時被田不易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田不易更不多言,走上了石階,向著祠堂裡走去。

    林驚羽身形一動,似乎還想阻止,但隨即又停了下來,看著田不易那矮胖的身軀,他眼中精光閃爍。

    邁步跨進了高高的門檻,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頓時迎面而來,巨大的陰影從殿堂深處輕輕湧出,將剛才還存在的光亮,輕輕攔在了祖師祠堂的外頭。

    田不易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緩緩向裡面深處走了進去。隨著腳步聲緩緩起落,他臉上的神情,似乎也在慢慢變化。

    一根根巨大的、漆著紅漆的柱子,錯落有致的立在大殿之中,支撐著雄偉的殿堂。從天花板穹頂上垂下的黃色布幔,安靜地掛垂在柱子身旁,其中的許多看去已經有些破舊了,看在眼中,仿彿正是一股滄桑,從那漸漸老去的黃色中透露出來。

    過往的光陰,仿彿在這裡凝固了。

    祠堂裡非常安靜,幾乎聽不到一點聲音,只有田不易踏出的腳步,回蕩在周圍寂靜的陰影中。

    遠處巨大的供桌後,無數的香火點點明亮,悄悄燃燒,恰如一隻隻神秘而怪異的眼眸,注視著穿梭在殿堂陰影中的那個身影。

    轉過了殿堂上最粗大的那根柱子,從低垂的黃幔後走過,田不易終於停下了腳步。

    眼前是一塊空地,地上擺著三排蒲團,每排七個,在第一排最中間的那個蒲團上,赫然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而在蒲團的前面,放著一張極大的供桌,供奉的水果祭品擺滿了桌子,正中的是一個大香爐,裡面卻很奇怪的,只插了三根細香,裊裊輕煙,緩緩飄起。

    透過煙霧裊繞的供桌,在桌子後面的那沈沈黑暗裡,隱約可以看到無數的靈牌。每一個上面似乎都有字跡,端端正正地放在陰影之中的靈位之上。

    田不易的臉色,慢慢變得沈重而帶著一絲恭敬,面對著青雲門歷代祖師的靈位,他的目光先是在那個曾經熟悉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然後默默走了上去。

    道玄真人的身子。微微動了動,但沒有回頭。

    田不易緩步走到了供桌之前,看了看籠罩在陰影中的那無數個靈位,深深吸氣,隨後從香爐旁邊的香袋之中,抽了三根細香出來,小心地在旁邊燭火上點了,退後一步,站在供桌前三尺處。恭恭敬敬捧香拜了三拜。

    道玄真人所坐蒲團之處,離供桌不過六尺,但前方那點微光,似乎已經不能照及他的所在了。在昏暗的陰影中,他緩緩抬頭,田不易的身影,赫然背對著站在他的身前。

    那黑暗深處,突然。如幽冥深處的鬼火,“忽”的一聲騰起。兩道精光瞬間閃亮。也幾乎就是同時,如一聲無形鬼嘯聲波掠過大殿,所有的香燭燈火,除了田不易手中所握三根細香之外,全部亮了起來。

    田不易此刻參拜已畢,踏上一步正要將細香插進香爐。但身子卻陡然間停頓了下來,就連拿著香的手,也停頓在半空之中。

    大殿之中,瞬間陷入一片死寂,兩個身影。一站一坐,都仿彿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遠處的黃色布幔,不知怎麽,仿彿大殿上有微風吹過,輕輕飄動了幾下,又緩緩靜止下來。

    祖師祠堂之外,林驚羽正緊皺著眉頭沈思著,但突然間若有所覺,猛然擡頭,向著那座沈靜而昏暗的祠堂深處看了過去,面上隱隱出現訝色。

    恍惚中,曾經是安靜沈眠的這座殿堂,卻如同一隻甦醒的怪獸,冷冷地,睜開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道玄真人眼中神秘的鬼火忽然又消失了下去,來得突然,去的竟也是快速。隨著那詭異的眼眸緩緩合上,原本肅殺的大殿頓時也緩和了下來,周圍的燭火,也漸漸失去了亮度,回復了原先的點點微光。

    田不易手中的細香,依舊裊裊地點燃著,三點微細的香火,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只是細香顫動間,卻是有白絮一般的香灰輕輕掉了下來,落在了田不易的手上。

    田不易臉色漠然,冷冷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香灰,默然佇立片刻,將手輕輕抖了抖,抖掉了那些香灰,隨即踏上一步,恭恭敬敬地將三根細香插入了香爐之中。

    六根細香,同時在香爐裡點著,輕煙飄蕩,裊裊升起。

    田不易一言不發,又對著靈位拜了三拜,然後緩緩轉過了身子,面對了端坐於地面蒲團之上的那個人影。

    “道玄師兄,”他深深望著那個人,眼中不知怎麽,又是驚訝,又是悲憤,更隱隱有些痛楚,慢慢地道:“我們又見面了!”

    道玄真人大半個臉都籠罩在陰影之中,看不真切。對著田不易的說話聲,他卻似乎充耳不聞,一點反應也沒有,還是那般安靜地坐著。

    田不易站著看了他片刻,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面上神情,卻是越發沈重了。他嘴角輕輕動了一下,邁開腳步,卻是走到了道玄真人的身旁,在距離他身邊不到三尺之遠的另一個蒲團上,也坐了下去。

    大殿之上,一片寂靜。

    “你還來這裡做什麽。”

    “來問你兩件事情。”

    沒有任何的慌亂,田不易理所應當的坐在那裡,就像他不清楚,已經被誅仙煞氣侵蝕的道玄,早已成為了十足的危險分子一樣…往日,這位青雲掌教的修為越是高絕,能力越是驚人,到如今,他可能造成的破壞反而就越大!甚至,如果在這裡動起手來的話,就算自己赤焰仙劍在握,大概也不會是這位師兄的對手吧。可即使如此,有些話,他卻依然必須開口。

    “第一件,當年萬師兄之事,究竟是如何處置,真相又是如何?”

    甫一開口,田不易完全沒有兜圈子的意思,直接直指本心!

    —————————————————————————————————————

    傳說之中,得道成仙之人,一日便可遊遍三山五嶽,五湖四海,舉重若輕。不費吹毫之力。這令人心嚮往之的境界的確是神奇非常,但古往今來,又有誰真正能夠做到如此地步?所謂日行千里,相較天下之廣大,也不過滄海一粟,既然如此。自然又會有許多人遲疑,這天下是否真的存在那樣神通廣大的神人,是否真有那般移山填海盡在一念之間的神力。

    …哈,這就是人類,狹隘而無能的種族,但就是這樣的種族,每每在生死之間,卻總會有一位英雄站起身來,用自己的脊樑扛住時代的狂潮。將人類的未來一肩挑起,最終挽大廈於將傾,救萬民於水火。啊,人類,就是如此不可思議的種族啊。

    遠眺山嵐,一切一如往日,對於流影來說,這裡的一切。仿佛千年以來都沒有變過,雖然自己這千年來都不願重新踏上這片傷心地。

    ——南疆。仍舊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無法看清其全貌,也發洞發其真相。

    終究,還是回到了這裡,終究,還是無法避過的回頭。

    踏步。亦是踏上千年之前自己的足跡,對於滿頭白髮的人來說,每一步都是一種煎熬,更是一種救贖。

    “原諒我這一千年都沒有回到這裡來看你吧,一千年的身不由己。我卻並不後悔。”

    流影的聲音很低,似乎只是單純地對自己的傾訴,又好像這連綿不斷的群山都是他的聽眾。白影一襲,這一次,流影一步一步走進這迷霧之中,卻並沒有再御使那通天徹地的本領法力,他像是追求著某個遙不可及夢想的朝聖者,獨自走向那不可分辨的未來。

    我回來了。

    低沈的嘶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遠在南疆十萬大山深處的平原之上,越來越多的說不出名字的怪異猛獸出現聚集,不斷的有些怪獸向天長嘯怒吼。夾雜在獸群之中還有六、七隻身形尤其巨大,遠遠超過了周圍普通猛獸的妖獸,正站在獸群中轉首低吼,周圍的獸妖對它們似乎也特別的畏懼。

    煙雨濛濛,天空中烏雲越來越厚,漸漸開始在天際邊緣的雲層裡,有些許亮光閃過,片刻之後,終於有隆隆雷聲傳來。

    黑壓壓的天地世間,說不出的滄桑歲月。

    天際閃電掠過,映出了一道矯健影子,剛剛從河陽城頭歸來的巨大鳥妖從天而降,憑藉著閃電餘光,獸妖們都看到大鳥的爪子上抓著兩個人,一時間,遠近數百頭的獸妖都大聲咆哮起來,聲勢之盛,令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翅膀在風雨中飛舞飄蕩,大鳥在獸群的上空盤旋一會,忽地雙爪一鬆,兩個人影如石頭一般落了下來,只是看過去人影在半空之中雖然翻滾,但並沒有手舞足蹈一般的掙扎,而是十分僵硬的模樣,想來多半是在半路之中,這兩個可憐的人已經經受不住巨鳥獸妖的大力,生生死於這兩隻巨爪之下了。

    地面的獸妖吼聲瞬間高漲,切齒聲此起彼伏,片刻間至少有數十道猛獸身軀躍起撲去,淒涼雨色之中,只隱約望見幾點血色,終於又消失不見。

    天空中盤旋的巨鳥尖嘯兩聲,再度飛翔片刻,然後似發現什麽一樣,雙翅一收,從天而降,向密密麻麻的獸群深處落去。它巨大的身軀堪堪就要落地的時候,忽地寬大的翅膀再度展開,發出“呼”的一聲,強大的勁風將身下附近的數隻猛獸都吹倒在地,“嗚嗚”直叫。

    一陣強風吹來,巨鳥就這麽在獸群上面飄翔過去,一路之上有無數獸妖敬畏的低頭閃避,間中遇到同樣強大的那幾隻巨大妖獸,彼此也似互相瞪眼,毫不示弱。巨鳥一路飄翔,身軀也時上時下,或從獸妖頭頂掠過,或飛躍樹木枝頭,有時候遇見一隻大的可怖到不可思議的如巨象般的妖獸時,它也直接從巨象妖獸身下穿了過去。

    風雨飄搖,天際雷電交加,巨鳥在風雨中的身影恍如浮萍飄蕩,終於,它再度發出一聲尖嘯,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那是獸妖群中的最深處,黑壓壓的一片一片怪異猛獸之中,在天際閃電光亮之下,赫然亮出了一把油布傘,青色傘面上畫著幾枝桃花。在風雨中輕輕飄蕩。

    巨鳥在這支雨傘邊落了下來,這才看得清楚,原來這支傘的傘柄上另外綁上了一根木棒,加長了長度,然後插在一塊巖石之間,而在傘下此刻正坐著一個身著華麗絲綢衣衫的少年。手中拿著酒壺酒杯,正自斟自飲。在那少年身旁的,顯得有些睏倦的惡獸饕餮趴在巖石之上,此刻看到巨鳥落下,饕餮也只不過眼睛微微睜開了一下,看了一眼,又閉上了。

    周圍的獸群發出不安的嘶吼,巨鳥落到地上,口中呱呱叫了兩聲。巨大雙翅一揮,登時將原來地方的十幾隻獸妖扇了出去,一時驚吼怒叫聲此起彼伏,不過卻沒有見哪一隻獸妖敢上來挑戰的。巨鳥向周圍左右橫了一眼,樣子倨傲,似乎對這些獸妖不屑一顧,隨即轉過頭來,面對那個少年。而片刻之間,它似乎又顯得特別恭謹。

    “呱呱。呱呱呱……”對著傘下的那個少年,巨鳥呱呱叫了一陣,那少年似乎聽的懂鳥語,緩緩點頭。巨鳥又叫了幾聲,便站在原地,片刻之後伸出鳥喙向自己身上的羽毛清理了一下。漫天雨水,早就淋濕了它的全身,這般清理幾下之後,它很快放棄了努力,抬頭向夜幕天空望了望。慢慢將腦袋縮到翅膀之中,躲避風雨。

    雨越來越大了,那少年一杯接著一杯,從來沒有停頓過,只有偶爾出神,怔怔望著遠方片刻,然後默然低頭,又再度喝酒。只是無論喝了多少烈酒,他的臉上從來沒有絲毫酒意。

    終於,那壺酒喝完了,在風雨之中從手中輕輕滑落,落在滿是泥漿的地上。那少年慢慢站起,周圍的獸妖一陣聳動,顯露出極其畏懼的神色。只是那少年眼中,這無數猛獸似乎都如無物一般,沒有絲毫放在心上。他的眼中,此刻只默默望著天際,黑雲沈沈,風雨蕭蕭。

    饕餮低低叫了一聲,在他身邊站了起來。

    那少年默然,轉過身輕輕拍著饕餮腦袋,許久方道:“你也覺得寂寞麽,饕餮?……”

    饕餮低吼,卻終究沒有人知道它的意思,那少年仰首看天,許久許久,再不發一言,直到那遠山的山霧終於飄散看來,連那陰霾的烏雲都裂開了口子。

    …沒有任何的預兆,可雨卻在一瞬間下的更急了,也更猛了,仿佛要將這世間的一切全部淹沒洗刷,又好像只是隨意搖擺的山雨,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

    “放心,這樣的日子不會繼續太久了。”

    少年看著遠方,即使毫無預兆,他卻依然能從那肉眼不可見的茫遠處找尋到對方的氣息,那種千年前就曾經會面,但如今卻已經如此強大的氣息,他絕對不會認錯。

    —————————————————————————————————————

    先和虓眼虎對地在先,隨後又被蒼松從暗地裡施以辣手偷襲,縱然影神修為超人一等,甚至這些年來,跟在鬼王身邊連天書都有幸得窺,可他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哈,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影神的存在,然而就算是那些知道影神存在的人,也大多只是單純的將他看做鬼王身邊最強、最忠實的利刃而已。

    他到底叫什麽名字,他到底多大年紀,到底來自哪裡…這些事情,卻是沒有人關心。

    而他自己仿佛也一直安於維持這樣的生活,以一個完美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工具身份活下去…所有,又怎麽會有人懷疑,他是否會為了自己整族人的仇恨,而化身亡靈,向這世間的仇敵復仇呢?

    孤身一人,應對如此龐大的勢力,就算是影神,也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只不過仇恨的火焰卻一直驅使著他在這生死之間起舞,從未停止…或者說,能讓他停下的,恐怕也只有死亡這道不可逾越的界限了。

    …沒錯,本該是如此。

    他獨來獨往,隻身片影。

    但又是為什麽,在這最要命的關頭,卻又有這麽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物出現,甚至一手將他從困頓中拯救出來。但更加奇怪的是,這個怪人再把自己帶到安全的所在之後,卻又一言不發的離開,簡直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2 09:32
第三百七十二章、過往


    “咳咳…”

    雖然有人相救,但之前受到的創傷卻不會不治而癒,逆行精血催動“赦生”神匕的消耗更不會弭平。對於眼下的影神而言,其實大部分情況都已經糟糕到了極致,唯一的幸運,也不過是保住了一條性命而已。

    是啊,既然已經活了下來,又何必再去計較許多呢。

    影神不再思考到底是誰向他伸出援手這種事情,因為對於這種情況而言,即使是再怎麽考量也不會得到答案,那倒不如先把這事放在一邊,做些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當然,影神也完全沒有尋求幫手又或者助力的意思,於他而言,能夠相信的人從來就不存在,即使是對於鬼王,他也不過是因為對方的救命和栽培之恩獻上忠誠而已…是啊,對於這個生於南疆的男人而言,中原大地,舉目皆敵。

    深吸一口氣,影神在確保不會有人發現這裡之後,才終於開始調養內傷…他原本就根基不淺,再加上有天書相助,此刻恢復起來卻也不慢,只是此次動作失敗,也不知下一回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報仇雪恨了。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過去了。

    他在鬼王宗蟄伏休養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當年的傷痕早已痊癒,就連面容修為都早已今非昔比,可是,那殘留在血脈之中的痛苦和仇恨確實沒有辦法隨著光陰的流轉隨意拭去。到如今,他還是他,即使是將姓名都捨去,化身為“影神”,他也沒有辦法忘記當年被聖巫教、被焚香谷屠滅族民的怨恨!

    那些與世無爭,淳樸善良的凡人在一夕之間就全部被鮮血染紅。那一張張痛苦、莫名、疑惑、憤怒、仇恨的面容帶著難以平復的怨氣葬身在大山的深處,直到如今,也沒有誰會為他們鳴不平,也沒有誰會為他們討回公道…甚至沒有誰會記住他們的存在。

    因為弱小,他們就這樣毫無反抗能力的被抹去,僅僅因為某些“大人物”的貪婪。他們就活該被如此屠戮,被如此毀滅。哈,這就是如此殘酷而有如此真實的世界啊。

    “唔…”

    氣血反衝,療傷途中,蒼松暗中偷襲施以神雷引的暗傷再次爆發…青雲正法威力無窮,這神雷引雖然還比不上神劍禦雷真訣這種赫赫有名的秘傳,但卻勝在出招突然,破壞力也是不可小覷,最重要的是引動雷霆攻擊敵人。只要對方中招,體內必然殘留雷霆雄力,再療傷時一旦觸碰,必然讓體內真元觸動雷霆反震之力,到時候自然是傷上加傷難以痊愈。

    一般而言,想要恢復,也只能以溫和手法,徐徐疏散體內招式餘勁。然後再做解救…當然,若是修為到了道玄甚至獸神那般境界。也可以力破巧,強行弭平,不過話說回頭,若真到了如此境界,恐怕也不會再被如此小技傷到。又或者,像是流影那般因為數次輪迴又經世事大變功體特殊。吐納萬物不為所傷…只是上述種種,其實對於影神而言卻是不必如此麻煩。

    天雷威能方才顯現,眨眼之間,影神懷中便化出一道紅芒,一股與他本身陰冷殺手氣息全然不同的熾烈炎火頓時出現。不過剎那,自那傷口中逸散出的雷霆正力便被那玄奇炎火吸引,還未來及爆發就全數吞盡!

    雖然蒼松手段不如道玄等人,但也不是易與之輩,由他之手施展出的神雷實在不該如此脆弱…只不過,這一次他所施展之神雷卻是遇上天生剋星——原屬南疆巫族的不世奇珍,千年之前,巫女玲瓏更曾憑借此物一戰獸妖,乃至將其重創…幾番輾轉,雖然連地處南疆邊緣的龍威臺也曾經得到此物,可最終命運使然,卻還是讓它回到了巫族後人手中。

    不錯,如今焚香谷久尋不得的無上神器玄火鑒,卻是就在影神身上!

    在此物面前,就算是震撼雷霆也無法媲美,雙方一觸,當時就被收攝。而影神本人的療傷進程自然也得以繼續,不曾中斷功虧一簣。

    —————————————————————————————————————

    “你還來這裡做什麽。”

    “來問你兩件事情。”

    沒有任何的慌亂,田不易理所應當的坐在那裡,就像他不清楚,已經被誅仙煞氣侵蝕的道玄,早已成為了十足的危險分子一樣…往日,這位青雲掌教的修為越是高絕,能力越是驚人,到如今,他可能造成的破壞反而就越大!甚至,如果在這裡動起手來的話,就算自己赤焰仙劍在握,大概也不會是這位師兄的對手吧。可即使如此,有些話,他卻依然必須開口。

    “第一件,當年萬師兄之事,究竟是如何處置,真相又是如何?”

    甫一開口,田不易完全沒有兜圈子的意思,直接直指本心!

    這誅心的話語,絕對足以擊碎如今勉強的平衡與安穩…前日,僅僅是提起萬劍一之名便足以讓道玄暴走,如今田不易又深追其往事,卻是讓人擔心…

    然而,預料之中的衝突卻並沒有爆發,連同冰冷而不可近的道玄真人也突然平靜了下來…似乎,這百多年前的真相真的牽扯了太多心緒糾結,就算是已經入魔,卻依然無法放下。

    “真相…你要什麽真相?”

    躊躇的話語,卻是最深沈的無奈,對於道玄本人來說,這何嘗又不是他最不願提起的過往,蒼松只知遷怒他自私,旁人只懂怪罪他無情,可又有誰知道,當那段同門兄弟之情夾在師門夾在大義,夾在天下安危之間的時候,他這個師兄又經受了多少的苦痛折磨。

    “萬師兄當年是否真的沒有死?”

    仍坐在他對面,田不易不曾輕易移動,也不想就此離開,他要得到的,不過是當日那場變故的結局。不過是一場百年無法放下的解脫…如今,真正的答案已經近在眼前。

    “不,萬劍一死了,那個絕代風華的萬劍一早在被人砍下一隻手臂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活下來的,也只是個引人發笑的殘軀。”

    語中帶愴,道玄低垂雙目。卻是默默握緊了雙拳…當時,青雲上下都知道下一任青雲之主必然會在他和萬劍一之中產生,可是誰又明白,這絕代雙驕之間卻有著誰都無法看破的濃厚情誼——他從來都以有這樣的師弟為傲,而他最欣賞的人又何嘗不是自己的師兄…當日的審判本就是錯,但就算是錯,為了青雲門的清譽,更為了穩住當時正魔大戰的勝果,他卻不得不忍痛。親手將自己的師弟,將萬劍一這個名字埋葬。

    是他錯了嗎?是師尊錯了嗎?又或是青雲門,或是這天下錯了嗎?

    …苦苦追問,無人應答。

    “…他現在在哪兒?”

    “他不會想見你們。”

    “可…”

    “夠了!”

    嘯風瞬動,眨眼便席捲整個祖師祠堂,燭火搖曳,一股濃重的氣息憑空降臨…此刻,道玄太清修為霎時間展露無遺!當年一戰過後。他雖然受傷不輕,不過根基猶在。加之誅仙古劍煞氣入體的同時,卻也夾帶無上劍氣元功,傷癒之後,道玄真人不僅修為不減,反而更上層樓,只是那魔心卻也從此紮根在他身體之中了。

    坐在對面的田不易似乎也識得其中厲害。就在道玄揮灑真力同時,強提一口元氣護主周身,上清頂峰的太極玄清道道法同時顯現,背後太極圖一閃而逝,終於還是暫時護住了他本人周全…眼下在青雲門內能有這番手段的。除了面前的道玄之外,恐怕也只有田不易一人了。

    “我還有另一個問題。”

    “我已經說過,夠了!”

    一言不合,剛剛還沈靜若水的道玄真人頓時鬚髮翻捲,顯出盛怒之態,他豁然起身,連帶著整個祖師祠堂裡的燭光也一時熄滅…

    而就在同時,青雲山外,卻有一個灰袍的年輕人步步踏來,他遠望這青山卻是唏噓不止,久久無言。是啊,他回來了,這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想著這裡,不想著師父師娘,卻從未想過回來,只是如今,他到底是回來了。

    —————————————————————————————————————

    南疆,七里峒。

    上次登臨這裡的時候,流影還不過是化形期的小妖狐,那時的他還很年輕,雖然一身修為在同輩之中也已經是出類拔萃,古今罕見,但終究還是無法在這時代的大潮中翻出幾朵浪花…甚至就算有心綻放,也不過是一夕之間的曇香,眨眼即逝。

    悠悠千年,如今的他卻已經是任誰也無法小覷的天下至強,一舉一動,一行一停都牽連著無數人的生死,無數勢力的興亡。可即使如此,當他重新踏上這裡的時候,卻只感受到如千年之前一夜白頭時一般無二的悲傷。

    所謂聖人,並非通天徹地,翻覆手間,吞沒日月星辰,而只不過是一視同仁,喜怒不留於心者…聖人,近乎天道,是至善,亦是無情,所以才能與日月同老,與天地同壽。

    很可惜,就算流影同樣歷經千年面容不改,卻依舊不是聖人,所以,他依舊為這世間的人情所困。

    七里峒,仍舊是昨日的七里峒,就連屋舍也仿佛沒什麽變化。千年的光陰似乎無法改換這裡的一草一木,但舊人不在,回轉定睛早已是物是人非。

    流影不知道當年自己曾住過的那木屋可曾依舊…也許早已風化腐朽,如今又重新建起了其他處所。

    他不知道那曾經浸透著自己心頭之血的題詩是否還在…也許早已被人忘卻,如今又填上了新的曲調。

    “…梓言。”

    輕喚那個名字,還能隱約在這山風中聽見她的笑聲,可那歡聲屬於的人,卻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你是誰?”

    站在苗寨之間,一個頭戴銀飾的小女孩兒大著膽子走到流影身邊,稀奇地看著這位遠遊之客。她口中的苗語中原之人大概無法分辨,但對於流影而言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千年已逝。連同那不可追回的宿世緣分,但時光卻其實還在延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著後人完成。

    一念及此,妖狐終於收斂了最後一分哀傷,他開口,帶著熟悉而明朗的笑意,就好像是在對千年前的某人訴說。

    “我叫流影。”

    —————————————————————————————————————

    青雲山。通天峰。

    玉清殿上,往昔莊嚴肅穆的情景,在這一日卻似乎發生了變化,紛亂的腳步在玉清殿內外響個不停,壓抑卻帶著慌亂的竊竊私語波濤般在這裡蔓延開去。遠處,似乎還有吵鬧的聲音,這在過往是不能想像竟然會公開發生在通天峰上的,而此刻聽去,那吵鬧之聲似乎還越來越大。而且正不住的往玉清殿這裡接近。

    玉清殿地勢極高,聳立於雲海之上,就算是過了虹橋,從碧水潭邊的石階向上,也得走上一會,但聽這聲音大小,多半卻是已過了石階一半。

    聞訊趕來的通天峰長門大弟子蕭逸才,在幾個師弟的簇擁下疾步走進了玉清殿。英俊的臉龐上不知為何,竟然流露出幾分疲倦之色。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可以讓這位道行高深的青雲門年輕一代的翹楚如此費神費心。

    不過雖然面有倦意,但蕭逸才走進大殿之上,仍然是面色肅然,眉頭皺起,微怒道:“怎麽回事?還嫌麻煩不夠多麽。是哪個膽子這麽大,竟然在此喧嘩!”

    旁邊,守在大殿門口的幾個年輕弟子連忙走了過來。道玄真人自從與魔道大戰之後閉關已久,而且脾氣不可思議的變得古怪,通天峰長門大小事務。多已由這位深孚眾望的大師兄打理,眾年輕弟子眼中,對蕭逸才也多有敬畏。

    只是此刻嘈雜之聲仍然越來越大,但眾年輕弟子臉上卻大都有古怪之色,其中一人湊到蕭逸才跟前,壓低聲音道:“蕭師兄,是大竹峰的蘇師叔來了。”

    蕭逸才一怔,愕然道:“蘇茹蘇師叔?”

    旁邊眾人紛紛點頭。

    蕭逸才訝道:“她來這裡做什麽,既然來了,怎的又沒有通報,還搞出這般喧嘩出來……”

    話未說完,只聽玉清殿外那陣喧嘩聲突然提高,似乎是某人終於失去了耐心,遠遠傳過來一聲清嘯,如鳳鳴一般,悠然而起。

    蕭逸才臉色一變,急忙向玉清殿大門快步走去,口中道:“糟了,快走……等等,曹師弟、徐師弟,你們立刻去後院,請幾位師叔過來勸阻蘇師叔,我們都是後輩,不好說話,快去!”

    旁邊兩個年輕弟子連忙點頭,轉身就向玉清殿後殿跑去。

    蕭逸才大步向玉清殿門口走去,眼看就要走到大門,那陣清嘯之聲忽地傳為急促,發出尖銳之聲。

    蕭逸才臉色白了一白,身形一閃已向門口飄去,同時提氣沈聲喊道:“蘇師叔,有事我們好說,切莫……”

    一句話還未說完,只聽得“哎呀、哎喲……”之聲陡然傳來,蕭逸才身形一窒,硬生生頓住了身子。

    只見玉清殿巨大的殿門口處,在遠方溫和澈藍的青天背影下,撲通撲通從殿外摔了十幾個人影進來,無一人可以站穩立足,個個身子轉個不停,片刻之後嘩啦啦倒在地上一片。

    玉清殿上一片嘩然。

    “嘿!”

    一聲冷哼,只見一個苗條纖細身影,俏生生出現在玉清殿大殿門上,正是蘇茹。

    這一聲,瞬間震懾全場,偌大的玉清殿上,更無一點聲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個突然發威的女子身上。

    烏黑發亮的秀髮盤著髻,斜插著一支紅玉點睛黃金鳳凰展翅釵,鳳口叼垂三分琉璃翡翠鈴,輕輕搖晃。兩道柳葉眉,冷中帶著艷,清裡更有媚;紅唇緊閉,雙頰若雪,一雙眼眸清亮無比,更帶著三分怒氣。平日裡一直穿著的寬鬆衣服不見了,此刻的蘇茹一身素服,緊裹身子,少了一份嫵媚。多了幾分熱烈;同時手邊更抓著一把帶鞘墨綠仙劍,劍光耀耀,雖有劍鞘在外,但層層劍氣,無形而彌漫開來,竟讓人有種這柄仙劍有靈。似欲自己躍出大肆揮舞的感覺。

    蕭逸才眼角連著跳了幾跳,下意識的感覺背後有些發涼。

    蘇茹面色如霜,目光冰冷,向著玉清殿上諸人掃了過去,那一瞥之下,雖容顏美麗,竟無人敢與之對視。

    蕭逸才眼角餘光向此刻那些口中呻吟、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年輕弟子看去,只見他們雖然有些鼻青臉腫,但所受的都不過是些皮外輕傷。別說傷筋動骨,便是見血的都少見。

    這一看,登時他心中安定了不少,看來這位蘇茹蘇師叔雖然不知怎麽,突然發這雷霆之威,但終究還是顧念同門之情,沒有下狠手,否則以過往那些長老口中閑談時說到的“那個女人當真厲害”的說法。這些同門師弟只怕還有更大的苦頭吃了。

    只是饒是如此,蕭逸才忽地眼前一涼。卻是蘇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他的身上。

    蕭逸才乾笑一聲,走上了一步,拱手行了個禮,同時偷偷瞄了一眼蘇茹手中那柄墨綠仙劍,道:“這個……蘇師叔怎麽今日這麽有空,來了我們通天峰了。”

    蘇茹冷冷看著蕭逸才。冷哼一聲,根本不理會蕭逸才的問話,對蕭逸才的行禮也一點沒有回禮的意思,仍是倨傲之極的站在那裡,俏臉生霜。寒聲道:“少廢話,你給我把道玄叫出來!”

    此言一出,玉清殿上近百個通天峰弟子登時一陣騷動。

    蕭逸才臉色也為之一變,愕然半晌,道:“蘇師叔,莫非出了什麽事了麽?恩師他老人家一直都在閉關啊!對了,田師叔呢!他怎麽沒有和你一起來?”

    他不提田不易還好,這話一出口,蘇茹臉色登時就變了,臉上神情變幻,其中三分傷心、三分焦慮,更有那三分怒氣與一絲冷冰冰的殺意。

    “嗡!”

    忽地,一陣濃郁花香,竟是從這玉清殿上傳了出來——此香濃烈,卻隱隱透出冰冷殺氣,叫人膽寒。眾人都是吃了一驚,隨後發現,這香氣竟是從蘇茹手中那柄有些怪異的墨綠仙劍上傳出來的,只見蘇茹握劍五指蒼白,纖細的指節更是因為用力而無血色,那柄仙劍之上耀耀劍芒本來就亮,此刻更是大盛,竟讓那怪異花香再烈三分!

    這樣一柄卓爾不群,難以捉摸的仙劍,拿在蘇茹這平日裡看來溫柔和順的女子手中,竟沒有絲毫格格不入的感覺,反而有如虎添翼、更增殺伐之意的景象。

    蕭逸才下意識退後了一步,頭皮發麻,卻不知自己到底哪裡說錯了話,偏偏這位還是自己長輩師叔,而且她丈夫田不易更是青雲門裡位高權重的大竹峰首座,無論如何也不是輕易可以得罪的。

    按理說,蘇茹此番擅闖玉清殿,已然是犯了大錯,但看蘇茹的模樣,卻哪裡有絲毫畏懼之色,分明就是一副非但要鬧事,而且鬧的還要是大事的樣子。

    在墨綠仙劍怪異而低沈的低吼聲中,蘇茹對著蕭逸才,一字一句寒聲道:“叫道玄出來,我要好好問問他,他到底將不易怎麽樣了?”

    蕭逸才身子大震,猛然擡頭,玉清殿上眾人瞬間鴉雀無聲。

    便在這時,忽地後堂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音,一個蒼老聲音遠遠傳來道:“蘇師妹,是不易師弟出了什麽事嗎?有話我們好好說,大家都是青雲門下,你千萬不可亂來啊!”

    隨著話聲,只見後堂裡魚貫而出了數位老者,當先二人一人髮黑,一人髮白,同時生著白色鬍子。只是那蒼老聲音,卻是那位頭髮更黑些的老者所發的,至於那位白鬍子長老,卻是當年張小凡還在青雲山上七脈會武之時,當過比武仲裁的范長老。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4 18:54
第三百七十三章、變局


    蘇茹看著那幾位老者走了過來,眉頭一皺,冷哼了一聲,卻還是沒有半分收斂的意思。那位白鬍子老頭范長老看了蘇茹一眼,咳嗽了一聲,嘴裡卻是低聲咕噥了兩句。

    旁邊那位黑髮老者向周圍看了一眼,只見十幾個年輕弟子鼻青臉腫,他皺了皺眉,剛想向蘇茹說話,蘇茹卻向著那范長老冷冷道:“范師兄,你口中可是罵我?”

    范長老被她眼睛一瞪,臉上一紅,但卻是立刻搖頭,道:“哪裡哪裡,蘇師妹,我和你還有不易師弟那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敬佩你還來不及,怎麽會罵你?”

    那黑髮老者回頭看了範長老一眼,皺起了眉頭。

    范長老乾笑一聲,打了個手勢,道:“陽師兄,你說,你說……”

    被稱呼為陽師兄的黑髮老者,轉過頭來,對著蘇茹道:“蘇師妹,好了,你先消消氣,到底怎麽回事,你跟我說一說。你平日裡也是謹慎溫和的人,怎麽今日卻做了……這連不易師弟也未必敢做的事了?”

    蘇茹面色依然冰冷,但手邊那柄仙劍光芒卻緩緩弱了幾分,也不再發出那攝人心魄的香氣,旁邊眾人都悄悄鬆了口氣,剛才蘇茹手持仙劍站在那兒,威勢之大,一般的青雲弟子還當真是心驚膽戰。

    蘇茹看了看陽長老,嘴角動了動,冷笑道:“不易不敢做的,未必我就不敢做了。我要見道玄,你們叫他出來。”

    幾位長老面面相覷,對望了片刻,陽長老咳嗽一聲,道:“蘇師妹。掌門師兄他閉關多日,實在是不方便出來,你還是先說說有什麽事讓你如此生氣吧!還有,田師弟他到底怎麽了,為何沒有和你在一起?”

    蘇茹柳眉一凝,清麗中更增三分剛烈怒意。大聲道:“他還不是叫你們通天峰給扣下了!”

    此言一出,陽長老、范長老和通天峰上上下下所有人臉色都是大變,陽長老疾道:“蘇師妹,此事你可萬萬不能亂說,田師弟乃是青雲七脈之首座,在我青雲門中除了道玄掌門師兄,便是以他和曾叔常曾師兄最得人望,更何況大家都是同門弟子,怎麽會有扣押一事。絕不可能!”

    蘇茹冷笑一聲,凜然道:“你們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道玄師兄他出了什麽事,便是因為知道其中干係,不易他才甘冒大險,上山勸告於他。但這一去,竟然到現在也無消息,我不來向你們要人,又找誰去?”

    陽長老愕然。站在一旁的范長老忽地轉身向蕭逸才道:“蕭師侄,大竹峰的田不易首座。近日可有來過通天峰麽?”

    蕭逸才茫然搖了搖頭,道:“沒有了,弟子向來負責打理通天峰事務,但這幾個月內,田師叔的確沒有通報過要上通天峰來啊!”

    蘇茹看了一眼範長老,冷冷道:“你以為他來是要做什麽。還會投帖子拜山,慢慢等著喝茶麽?”

    范長老老臉一紅,沒有說話,陽長老已然對蕭逸才道:“蕭師侄,既然如此。你立刻去後山祖師祠堂那裡請問掌門師兄,如有可能,最好能將他老人家請到這裡,大家當面一說,便都明白了。”

    蕭逸才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說罷,轉身快步走向後堂,疾步去了。

    陽長老看著蕭逸才身影消失之後,轉過身來,微笑道:“蘇師妹,老夫也知道你們夫妻情深,關心之下難免心亂,不過你此番如此莽撞闖上玉清殿,實在是有些過分了吧!”

    蘇茹沈默片刻,淡淡道:“陽師兄,你說的很是,待會若是果然不易並無大事,只是我疑心生暗鬼,蘇茹自當領受青雲門門法處置……”

    陽長老擺手,微笑道:“你看你,我不是那個意……”

    蘇茹話鋒一轉,卻是斬釘截鐵一般截話道:“但若是果然不易在這通天峰上出了什麽事,陽師兄,”她那清透明亮的眼眸閃閃發亮,精光閃過,說出的話如同她激蕩情懷與決心,沒有絲毫動搖與回頭的餘地,“那青雲門二千年下,便將有一位不肖弟子蘇茹,要為自己一生所念所繫之人,在這青雲山通天峰上,向歷代祖師,向那位響噹噹的掌門師兄,要上一個說法!”

    一聲輕喝,她揮手如刀,破風而來,墨綠劍光瞬間大盛,破空銳嘯之聲拔地而起,隨後是一聲悶響,飛塵搖曳,眾人但只覺得腳下微微晃動,竟如地震一般。待塵土稍止,只見蘇茹手中那柄墨綠仙劍,卻已經是連著鞘插在了玉清殿大殿中央堅硬之極的石板之中,而插入的土地周圍,並無一絲一毫的裂紋縫隙。

    冥冥中,那柄插在地面之上的墨綠仙劍,雖然離開了蘇茹手心,但劍芒之勢竟似更烈,如千古奇葩,芳而不群!

    那位陽師兄看了看插在自己和蘇茹面前的那柄墨綠仙劍,苦笑一聲,道:“蘇師妹,這、這不是還沒到那個地步麽,你怎麽還拿出了當年祖師賜下的‘不群之芳’?”

    蘇茹冷笑道:“陽師兄,你是知道的,當年這柄‘不群之芳’是不易要我封起來的,因為有他在,封便封了,我也不在乎。但若是他出了事,我便要以這‘不群之芳’,向掌門師兄他老人家請教一下了。”

    陽長老搖頭苦笑,道:“你……我以為你和田師弟成親多年,早就改了這脾氣了……罷了,罷了,反正我也勸不了你,我們還是過去坐著,一起等蕭逸才將掌門師兄請過來吧!”

    蘇茹面無表情,卻是哼了一聲,慢慢與陽長老走到一旁坐了下來。

    玉清殿上,氣氛慢慢有些緩和了下來,陽長老在那邊壓低了聲音,與蘇茹低聲說著些什麽,想來還是在安慰蘇茹不要太過著急。其他幾位長老要麽站在陽長老身後,要麽也坐了下來。只有那位范長老慢吞吞走到玉清殿大門一邊,離的那蘇茹遠遠的。至於其他年輕弟子,身分不夠,加上蘇茹一怒之威,一個站的比一個遠。

    通天峰眾長老中,要以這位范長老平日為人最是隨和。人也頗為滑稽幽默,雖然道行在這些前輩長老中不免落在後面,但在年輕弟子當中,卻是最得人緣,不管是不是他自己教的弟子,還有其他的師侄,都與他十分親近。

    這時眾人看到範長老單獨站在一旁,年輕一代的弟子許多人都悄悄靠了過去,其中不乏有幾個剛才被蘇茹摔進來同時又是范長老門下弟子的。

    范長老看了看那幾個徒弟。搖了搖頭,旁邊有一個小徒弟忍不住小聲問道:“師父,那、那位蘇師叔怎麽那麽兇啊!平日裡看她十分溫柔的,怎麽兇起來竟如此厲害?”

    白鬍子范長老白了那徒弟一眼,口中“嘿”了一聲,吹了吹下面的鬍子,道:“你們這些傢伙才進青雲門多久,知道什麽?那婆娘當年潑辣的時候。什麽事她幹不出來!”

    周圍慢慢圍過來的年輕弟子,一個個留神聽講。有人輕聲道:“啊!看不出來啊!蘇師叔如此……容貌,當年一定是天姿國色吧?”

    范長老嘿嘿一笑,偷偷向蘇茹與陽長老那裡瞄了一眼,只見他們正在談話,顯然都沒注意到年輕弟子這邊,當下膽子大了起來。道:“說起來,她當初也算是我們青雲門這一代女弟子中名聲最大的了,就像是……呃,”他點了點頭,臉上忽然露出神秘笑容。壓低聲音道:“就像是現在小竹峰那個陸雪琪一樣。”

    周圍眾弟子齊齊發出一聲“啊”的聲音,個個恍然大悟的模樣,紛紛點頭,表示自己已經領悟了范長老的意思。

    范長老一呼百應,不免有些得意起來,道:“其實當初說起來,她雖然道行不錯,但比她強的卻還有,像道玄師兄和萬師兄,那可都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自然是比她強了。只是大家看她年輕,又生的美麗,加上她還有個師父真雩大師做靠山,誰也不敢惹她,所以她才敢到處惹事。我還記得,當年她一個人就把青雲門搞的雞飛狗跳,再加上和她差不多一樣兇的母老虎水月……呃,臭小子,你幹嘛打我,老實點,我還沒說完呢!”

    范長老興致勃勃,又繼續道:“當初那個水月,唔,你們怎麽這個表情,哦,我知道了,你們不明白我說的是誰啊?呵呵,其實就是現在小竹峰那個水月大師,她是蘇茹的師姐,當年那個兇悍的性子,可是和蘇茹一樣,在我們青雲門中是有名的。喂,臭小子,你幹嘛老是拉我,我告訴你,怎麽說老夫也是你師父,你別這麽沒規矩……咦,我剛才說到哪裡了?”

    “……唔,我想起來了,說到水月了。那個蘇茹當年雖然潑辣,什麽事都敢幹,但自從嫁了大竹峰的田不易之後,卻好似換了個人一樣,也就是你們往日見到的那個樣子了,我們幾個老傢伙其實也覺得奇怪的很,不過總算還是好事吧!但是說到那個水月,那可是一點都沒變,當年有多兇,現在還是那麽兇,就連她教出來的徒弟,就拿你們最喜歡的那個陸雪琪來說吧,幾乎和她當年一模一樣……見鬼了!”

    范長老猛轉過身子,怒道:“臭小子,你幹嘛老是拉我,很久沒挨揍,皮癢了是不……”

    他的話猛然斷了聲音,微微張大了嘴巴,只見一圈年輕弟子紛紛低頭站在一旁,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玉清殿大門口外,水月大師一臉漠然,冷冰冰站在那裡看著范長老,在她身邊,文敏也是望著范長老,卻是一臉怒氣。

    范長老額頭上瞬間滿是汗水,老臉漲的通紅,向後退了幾步,尷尬之極,苦笑不已。

    水月大師緩緩走了進來,卻是再也不看范長老一眼,倒是文敏頗不甘願,狠狠盯了他幾眼。至於作為另一位議論主人公的陸雪琪…從頭到尾,他連看一眼范長老的興致都沒有,只是宛如千年寒冰一般,悠悠飄過——這女子,真是比水月大師還要冷,還要絕!

    當然了。范長老在這些青雲長老之中,向來便是話多聞名,此番被人當場捉住,場面尷尬之極。

    不過蘇茹與陽長老那邊顯然還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蘇茹看到水月大師竟然意外到此,臉上掠過一絲訝色。站了起來,道:“師姐,你怎麽來了?”

    水月大師微微皺眉,向周圍看了一眼,道:“我還要先問你呢!你不在大竹峰,怎的一個人跑到這通天峰上來了,有事也是田不易他去跑,你怎麽來了?”

    蘇茹嘴角動了動,看著師姐。忽地心中一酸,眼眶竟是紅了幾分。

    水月大師一怔,心中閃過一絲不安情緒,又看了看旁邊的陽長老,陽長老搖頭苦笑,卻是一時不知如何說起。水月大師心中微感焦急,她與蘇茹自小一起長大,兩人情誼之深。絕非尋常,當真便如親姐妹一般。此番看蘇茹竟然真出了什麽大事一樣,更是擔心,眼角余光一閃,赫然又看到了蘇茹插在地下的那柄墨綠仙劍――不群之芳!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正在她要出口追問蘇茹的時候,忽地後堂那裡一陣慌亂腳步,蕭逸才旋風般掠了進來。臉上卻滿是在他身上罕見的驚惶之意。

    “出事了,出事了!……”

    玉清殿上人人大吃一驚,蘇茹更如五雷轟頂一般,只覺得腦海中“轟”的一聲作響,直震的她天旋地轉。一直以來都旋在心口的那份擔心,幾乎就要碎裂開去,但覺得眼前一黑,險些便昏了過去。

    水月大師一把扶住臉色蒼白之極的蘇茹,轉頭向蕭逸才喝道:“什麽事,你給我說清楚!”

    青雲山祖師祠堂,還是一樣籠罩在蒼松翠柏之間,龐大的身影若隱若現,只是這一片靜默,很快就被紛亂的腳步打破了,青雲門下一大群人,紛紛快步趕到了這個祭祀歷代青雲祖師前輩的聖地。

    外觀看去,似乎一切仍如往日般的寧靜,但是走到祖師祠堂大殿之前,無論是疑惑的通天峰眾弟子還是心急如焚的蘇茹,都為之愕然的停下了腳步。

    蒼松翠柏圍繞下的祠堂,莊嚴肅穆的祖師聖地,此刻到處散落的都是碎木殘屑,混亂不堪。

    偌大的祠堂大門處,原先的紅漆大門竟然被整個打爛,連門的樣子也很難看的出來了,在眾人面前的,只是一個更加巨大而刺眼的猙獰窟窿。

    祖師祠堂的外壁之上,幾乎所有的窗戶都被震的掉落下來,無數個或大或小的空洞出現在墻壁上,莊嚴的祠堂竟已是千瘡百孔,慘不忍睹,只有那祠堂深處的昏暗,似乎依然無視於從掉落的窗戶和無數孔洞裡透進的微光,輕輕彌漫在祠堂裡。

    “不易!”

    蘇茹最先反應過來,也顧不得去管為什麽祖師祠堂遭此巨變,一閃身衝了進去,希望能夠看到自己想看的人。水月大師與陽長老、范長老等人也隨後追了進去。

    祖師祠堂裡,似乎也和外面一樣,遭到了巨大的衝擊,所有曾經氣象森嚴的一切都被毀壞,平整的石板碎裂了,碩大的琉璃油瓶也破了。甚至當眾人走到那最神聖的地方時,被劈成兩半的巨大供桌之後,那被供奉著的無數青雲門歷代祖師靈位,竟然都散落了滿地,一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靈牌被某種神秘大力硬生生打成了兩半甚至更多。

    只是,除了這滿地狼藉一片,眾人竟是看不到一個人影。

    蘇茹面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水月大師眉頭緊皺,踏上一步,將她摟在懷裡,低聲安慰了幾句,隨即轉頭對跟在眾人身後的蕭逸才道:“這裡是怎麽回事,還有,道玄師兄呢?”

    蕭逸才苦著臉,直到現在驚訝的神色也未曾退去,道:“回稟師叔,弟子剛才一來到這裡,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了。至於恩師,這一個月來,他幾乎天天都是在祖師祠堂這裡靜修的,弟子實在想不到,除了這裡,他老人家還會去了哪裡?”

    偏在這時,通天峰之下卻是傳來一陣轟天巨響,隨後一道紅芒竄天而起猶如焚世戾炎,叫人膽戰心驚…

    這般手段不正是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拿手好戲嗎!?

    “不易!”

    —————————————————————————————————————

    南疆,七里峒。

    巨大的石室之中,空空蕩蕩。只有最裡面,燃燒著一團火焰,在陰暗中顯得特別醒目。

    火焰前方,是一座同樣用整塊巨石雕刻的古怪石像,頭為犬狀,但身子上卻有十足。腳上更有鋒利尖爪,而且在背上還有兩對翅膀,實在是很奇怪的雕像,看來就是苗人所信奉的神明。

    而偌大的石室中,卻只有一個人,背影看去很是蒼老而佝僂,默默坐在火焰前方,仿佛是在冥想,又仿佛沈默。

    這奇異的地方。不知怎麽,竟給人一種將時光留住,停滯不前的怪異感覺。

    在這裡,仿佛一切都是靜謐而沈默的。

    火光熊熊,將火焰前方那個人的身影,照射的忽明忽暗。

    “大巫師,人帶到了。”

    此刻,遠處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響起。在他的背後,是流影那略微有些蒼白的身影…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南疆。只是距離上一次,卻切切實實已經過去了千年。他沒有料到,僅僅是報上自己的名字,竟然就有人將他引到了祭壇這裡,來與此時南疆苗族的大巫師相見。

    火光的映射下,那人並沒有回身。只是傴僂著身子,微微點頭,再之後他抬起手來輕輕搖了搖。

    “你去吧。”

    “是,大巫師…”

    那個精壯的苗人漢子顯然是極為聽從眼前這老者的命令,他一躬身然後便原路返回了。閃爍的火光仍在搖曳。卻始終不曾完全照亮這一方黑暗,看不清,也看不透這始終未能洞穿的迷濛。

    “請坐吧。”

    大巫師開口,他用手撐地緩緩轉過身來…那是一張比想像中更加蒼老的面容,光是看著就好像是百歲高齡的老人…這是極為少見的,縱然他的確已經超過了100歲。通常情況下,對於一位修士來說,不論怎樣也應比普通人長壽的多才對,青雲門的數位首座都年過百歲,卻大多只是中年人的面孔,鮮有如此老太。就算是一頭白髮白鬚的道玄掌門,也是猶如鶴髮童顏,不見滄桑。更不用說,像流影這般的“老妖怪”了…

    “長者客氣了。”

    還以一禮,流影快走幾步,在大巫師面前坐下,雖仍舊處變不驚,但離得近了,他卻更能從對方身體裡嗅出一抹淡淡的死氣…這,正是大限將至之人的特徵,南疆的大巫師,雖不說是什麽有通天徹地之能的賢人,卻也不至於修煉一生卻只有百十年壽元才對…

    “咳咳,在狐主面前,哪裡敢稱長者…狐主這是羞煞在下了。”

    大巫師開口,嘴角卻帶著幾分苦笑。

    “…你知道我?”

    “當然知道…”

    大巫師點了點頭,然後用頗有些感慨的吟誦…吟誦那首早已模糊在煙塵歷史之中的詩文。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苗鄉處。”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苗鄉處…

    如今,他又再次回到此地,但賦詩於此的痕跡卻早已磨滅了。

    “原來…還有人記得。”

    “苗疆巫師代代傳承,只言終有一日,您會回到此地…咳咳…”

    流影沈默,有些事,一心想要放下,卻又總來糾纏;有時候,就算已經放下,卻又午夜夢迴…

    “我,還能為你們做些什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5 18:11
第三百七十四章、變局(2)


    “我,還能為你們做些什麽?”

    當年離去,流影心喪若死,一夜白頭,這句遲來了一千年的承諾,就算是狐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能彌補多少南疆巫族這些年來受過的苦難,但既然自己已經回來,這一次更是為了解決獸神和夜魘的問題,所以也就更沒有理由回避當年受獸神之亂影響最大的南疆。

    仔細想想,若非是眾妙天天主最開始有所圖謀,獸神這樣的怪物也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修為通神的巫女玲瓏自然也不會殞命於此,巫族更不會四分五裂,直到今日,只能任人魚肉。甚至連流影自己,若沒有梓言捨命相救,恐怕也早已化為黃土,所以換個角度來看的話,這也算是流影對於過往的贖罪吧。

    所以,他才會這麽詢問。

    作為巫族的後人,只要大巫師開口,不論是多難的條件,他也會想方設法去達成,畢竟,對於這久居山林中的一族,他實在是有太多的虧欠,就算是傾盡一生恐怕也無法報償。

    卻不想,大巫師卻只是搖了搖頭。老人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突然勾勒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那些被歲月刻下的痕跡如此清晰,但仿佛有絲毫都無法改變這個老人傳承自先祖的灑脫。

    “巫族和苗家的一切都是天數,咳咳…您不必掛心,這一切原本就沒什麽對錯可言…”

    他的聲音很低,甚至帶著某種風化的錯覺,簡直好像是墻角即將剝落的泥灰,只剩下了脆弱了顫抖…卻又透露出極端的堅定和信任。

    “無論是巫女娘娘當年的選擇也好,又或者這千百年來巫族的內亂也好,大概…連老朽五十年前選擇自損壽元護族而戰也是。這一切或許年輕氣盛時還無法看透,但直到今日,對老朽來說,這些事情都不過是天數,都是命中註定。”

    火光搖曳,正像那殘燭一般的生命。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樣子,但大巫師的眼睛卻在這火光的照耀中慢慢亮了起來,像是洞見了某種難以言表的真理,又像是折射出時光交錯的智慧。他用眼神制止了流影即將出口的話,然後再次搖頭。

    “就算當年您不曾來此,獸妖之劫卻依然會發生,咳咳…反過來說,若不是您挺身相護,這南疆巫族恐怕損失更是慘重…至於聖女。她也是自願之下才做了那等事情,而救下了您,如今看來不也相當於救下蒼生嗎?”

    言罷,周圍的火光又是一陣顫抖,這一次卻是因為從流影本人身上散發出一陣強烈氣勁,直讓這焰火顫抖搖擺。但這堪稱強勁的氣息中卻不帶一絲殺意,反倒是連同那寒風中的夜鴉都傳來陣陣悲傷啼鳴。

    “我活著並非蒼生之福…”

    若不是流影還活著,天下不會有如此多無辜之人身死。若不是流影還活著,“天人兩隔”將永遠成為天塹不可突破。若不是流影還活著,如今悠悠蒼生,也不會還要經受著夜魘的劫難…流影活著,似乎從來就不是一件好事。

    “您何必如此看輕自己。”

    大巫師嘆一口氣,他幾乎能從眼前之人的眼中看出凝成實質的痛恨與後悔,悠悠千年。他有太多的光陰卻也犯下了太多的過錯…只是,也許總是站在這世界的頂峰,站在這古今的潮頭久了,這一千年的時光,如今看來卻不如他這拖沓百年來得深刻。

    “您只記得自己犯下得錯。卻忘記了這其中的因果,更忘記了,這千年以來若不是您,天下又何來的太平日子…世事皆是輪迴,並非一朝一夕,一飲一啜如此簡單,狐主不必煩惱。”

    夜風旋過卻是片刻沈默。

    “不…”

    言及次,流影的聲音卻意外的堅定起來…於他而言,千年光陰亦不算短暫,這一千年雖然還不能讓他看透世事,卻至少,讓他有了自己的堅守。

    “錯,便是錯了。”

    流影起身,背向大巫師,然後一步一步,走下祭壇。

    “流影無意掩埋自己的過錯,更無意再論對錯,其中代價便由我一人承受。”

    跨步,狐妖的背影頓時湮沒在黑暗之中。

    正此時,天空中的火焰雲彩越燒越旺,染紅了整個夜空,如末世之像,天地俱滅,在這個南疆邊陲,熊熊上演。

    轟隆巨響,夜風熾烈,忽的一聲驚呼,苗人戰士的身後,喊殺之聲大作。

    眾苗人為之失色,圖麻骨臉色更是大變,七里峒這裡易守難攻,只有一條山道通向山外,苗人向來重兵駐守,此刻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覺間攻了進來,難道……

    今夜難道是苗族亡族滅種的日子?

    只是苗族稱霸南疆二百年之久,圖麻骨身為族長,驚惶之下,仍能鎮定心神,大呼一聲,當先向身後衝去,片刻後苗人戰士紛紛跟上。

    夜色如血,無數兵刃寒光,在瞬間紛紛亮起,劃過半空,濺起了鮮紅的血。

    火焰燃燒,天地欲裂,那一群如魔鬼一般的戰士,胸口有猙獰熊頭刺青,奔騰咆哮,從黑暗中瘋狂衝出。那眼中滿是狂熱,滿是嗜血,當先一人,身材高大無比,的上身傷痕累累,手持巨大石斧,縱橫廝殺,所過之處,血流滿地,哀叫四起。

    苗人戰士本以勇悍著稱,但一來今晚事起突然,且犬神吠天,正是千年一遇的大兇之兆,苗人人心動蕩,驚恐不已;二來黎族埋伏許久,突然殺入,再加上這二百年在南疆苦蠻之地鍛造出來的勇力,以及不成功就要亡族的境地,一時之間竟殺的稱霸南疆的苗人戰士抵擋不住,紛紛後退。

    圖麻骨眼中如欲噴出火來,此刻他已看清敵人模樣,大吼道:“黎族!”

    那黎族族長手起斧落,又將一苗人戰士砍死。獰笑著向這裡看來,“苗狗們,兩百年的仇,今天叫你們全部償還!”

    話音才落,仿彿映襯著他的話語,黎族無數戰士齊聲嘶吼。如野獸吠月,帶著無盡瘋狂,紛紛殺上,苗人更是抵擋不住,眼看就要崩潰。

    就在這危急關頭,忽地這山谷之中,響起低沈而神秘的聲音,如低語,如幽冥。回蕩纏繞在七里峒的每一寸地方。

    苗人戰士瞬間喜形於色,精神大震,反觀黎族這邊,從那族長以下,都是面上突顯驚惶之色。

    自中原遠來的來客,一步一步踏入戰場,他的目光堅定,卻不見殺意。他的步伐穩重,而帶著無限威望。

    藍色的光芒。在漫天燃燒的火焰中閃爍了一下,隨即迅速變大,以站在那個山間平臺的大巫師為中心,向整個七里峒蔓延過去。所過之處,燃燒的火焰紛紛熄滅。

    片刻之後,紅光已然延伸到苗人與黎族廝鬥的戰場。從後而至,苗人在紅光照耀下安然無恙,但藍光末端,一個黎族健壯的戰士觸碰到這神秘的紅光,忽地發出一聲慘叫。隨後卻立時被定住身形無法動彈。

    黎族中人大驚失色,紛紛退後,這些戰士向來廝殺慣了,任何強敵巨獸在他們面前,要他們衝上敵對,只怕連眼都不眨一下。只是這等神秘手段,卻向來是南疆族人最恐懼的力量,一時之間,人人面有驚恐之色。

    黎族族長臉上也有忍不住的驚慌,苗人之中大巫師之威名他們多有聽聞,但這般法術卻難道不是更盛大巫師十倍!?大巫師之人黎族便人人畏之如魔何況這突來的白髮男子,此時此刻,他們更深深體會到了這一點。

    只是沒有人下令撤退,那領頭之人反而抬頭看天。

    那一片在夜空中熊熊燃燒的火焰,熾烈澎湃!

    有笑聲,轟然傳出,帶著輕蔑與敵視。

    漫天雲彩,瞬間明亮,燃燒的火焰像是突然透明熾熱,在半空化作恐怖巨獸。風助火勢,火更高漲,風雲變幻不停,如奔騰的大海咆哮不止。

    雲彩前頭,赫然有人現身,如神人一般,周身上下盡是火焰,從半空中俯視下來,如高傲的神祇。

    只見他在半空中手臂揮舞,做了一連串詭異動作,片刻後如有神秘力量在他身後嘶吼一聲,頓時滿天火焰騰起,雲彩瘋狂流動,只聽得巨大爆響,剎那間從天空中落下無數火球,帶著熊熊火焰,衝下人間。

    剛才只落下一顆火球,威力已然如此之大,這無數火球一旦落下,七里峒這個地方怕是立刻就化做火海,再也保不住了。

    常人都能看得出來,苗族人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山谷之中的紅光幾乎在同時亮了起來,遠遠望去,雖然仍看不清苗族們的臉色,但那些身影在威力驚人的漫天火焰下,卻顯得格外單薄。

    然後,那步步步下祭壇的白髮身影微微抬手,一片迷濛之中,那無邊火焰頓時一窒,卻是突兀停滯半空,仿佛時停一般。然而縱然如此,卻也無法停住雙方廝殺了!

    黎族中人突然騷動起來,無數戰士在瞬間紅了眼睛,黎族族長,那位巨人更是一聲大吼,仿彿帶了兩百年深深不盡的仇恨。

    夜在燒,人正狂!

    苗族戰士拚死而戰,但面對著瘋狂了一般的黎族戰士,他們漸漸失去了戰鬥的勇氣,逐漸後退。

    七里峒里的那條河,漸漸紅了,更多更多的火球傾然落下,長河之上倒映著天空飛落的無數火球!

    藍光暴漲,再次向天而起,迎著那些巨大火球,形成一道屏障,籠罩在七里峒上空。

    無數的熾熱火球,幾乎在同時間撞到帷幕之上,巨大的爆炸聲回蕩在群山之間,炸起了一團團巨大的紅焰。

    不殺,不侵,亦不願再添孽障。既同是巫族後裔,又到底為何要在這裡廝殺不斷?

    流影只守不攻,卻是為了保下這巫族最後的數支血脈。但縱然如此,通天法力卻也無法阻止對方心中不滅的恨意火焰,如此下去局面早晚失控…

    ———————————————————————————————————————

    “不易!”

    蘇茹一急,當時就要御劍趕去,可此時情景頗為詭異,田不易明明上得祖師祠堂。此刻又怎會在通天峰下現身?

    水月大師眼中擔憂之色越來越重,欲言又止,便在此刻,忽地從旁邊傳來一聲輕響,在場眾人都是道行高深的人,幾乎立刻都聽見了這個聲音。

    “有人。”陽長老迅速判斷出了這個聲音竟是來自那個被打斷的巨大供桌背後。

    全身無力的蘇茹猛然一驚。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站直了身體,叫道:“不易,是你麽?”

    早有弟子跑了過去,合力將供桌翻開,那供桌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祖師傳下來的,巨大厚實,沈重無比,那幾個弟子雖然也有些道行。但居然也要幾個合力,方才吃力的將桌子翻開。

    翻開之後,果然在瓦礫碎屑之下,現出一個身影,同時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眾人大喜,圍了上去,但片刻之後卻又是一怔,只見此人卻並非田不易。也不是青雲門掌教道玄真人,而是那個一直在祖師祠堂中守靈的龍首峰弟子林驚羽。

    只見他半邊身子衣衫都被血染的紅了。顯然也受了傷,且傷勢不輕,看他臉色也是蒼白無比,似乎仍在昏迷當中,對此刻跪在他身邊呼喚他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蘇茹面上喜悅之色慢慢消失,隨即被更大的擔心與焦慮所代替。水月大師站在她的身邊,柔聲安慰著。陽長老臉色鐵青,環顧四下,青雲門祖師祠堂乃是青雲門中首屈一指的重地之一,幾可與幻月洞府相提並論。此番竟淪為這等景象。實在是千年來從未有之事,而更重要的,還是青雲門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似乎隨之而失蹤了。

    “蕭師侄,”陽長老轉頭望向蕭逸才,道:“你確定掌門師兄是在這裡嗎?”

    蕭逸才望著那昏迷不醒的林驚羽,臉上神情慢慢鎮定了下來,沈吟了片刻,道:“是,這一段日子以來,恩師的確是只在這祖師祠堂裡,平日弟子有什麽事情請教回稟於他老人家,也都是在這裡的。”

    陽長老顯然有些心煩意亂,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蕭逸才咳嗽了兩聲,慢慢走近陽長老,壓低了聲音,輕聲道:“陽師叔,此事不宜拖下去,這麽多師弟聚集此處看到聖地祠堂受損,有害無益。而且聽蘇茹蘇師叔所言,恩師與大竹峰的田不易田師叔似乎還有隱情,只怕也與這裡發生的事有些干係,不如先讓他們退出去,我們再一一決斷,如何?”

    陽長老醒悟,連連點頭,隨即道:“這些事我也不大做的來,掌門師兄一向相信你,平日裡也是你打理一切,如今你就臨機決斷吧!”說罷,搖頭嘆息,走到了一邊,與站在一旁的白鬍子范長老低聲商量起來。

    蕭逸才對著陽長老點了點頭,算是領命,隨後轉過身子,朗聲道:“諸位師叔,諸位師弟,近日祖師祠堂這裡突遭大難,只怕是有外敵入侵,方才至此。所謂亡羊補牢,我等不可坐以待斃,”說到這裡,他眉宇一揚,向旁邊眾通天峰弟子中一人道:“秦師弟,你帶著十人,立刻去祖師祠堂外圍守著,任何人也不許進來,萬一這其中竟然還有敵人隱藏,發現之後也要速速通報前山於我。”

    通天峰弟子中走出一個高個子,拱手肅容道:“是。”說罷,回頭向左右招呼了一聲,連指數人,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此刻祖師祠堂里都安靜了下來,只有蕭逸才居中站著,旁邊雖然還有幾位長老輩分高過於他,但此時此刻,看去似乎他才是青雲門的主心骨一般。

    蕭逸才又道:“常師弟!”

    “在。”隨聲走出一人,面容堅毅,卻是當年曾帶著張小凡等人上山會武,與大竹峰大弟子宋大仁曾有一戰的常箭。

    蕭逸才點了點頭,道:“常師弟,眼下最要緊之事,莫過於找到恩師,有他老人家主持大局,便什麽也不怕了。雖然這裡似有大事發生,但恩師他道法通神、天下無敵。尋常妖孽絕不能侵害於他了。你帶上八十人……不,人越多越好,你帶上一百五十人,從通天峰上從上往下找,前山後山都要找過,萬萬不可錯過了絲毫線索。”

    常箭面上深有憂色。顯然也知道蕭逸才雖然前面說的好聽,但最要緊的卻都是後面一句,當下更不遲疑,沈聲答過,便迅速招呼眾人,走了出去。看那人數顯然還不夠蕭逸才所說之數,多半還是要到前山去調兵遣將的。

    這一大群人一走,祖師祠堂登時顯然空闊起來,大致上只有幾位長老輩的人物和蕭逸才。還有跟在水月大師身後的文敏,最後就是仍然昏迷的林驚羽了。

    蕭逸才嘆息一聲,轉身向諸長老行了一禮,低聲道:“諸位師叔,今日青雲門又有大變,弟子臨機擅斷,有不當之處,請各位師叔責罰。”

    蘇茹和水月大師都沒有說話。陽長老點了點頭,道:“蕭師侄。你不必自謙,剛才你做的很好,現在我們幾個老頭子還需要做什麽,你只管吩咐,不用客氣。”

    蕭逸才沈吟了一下,道:“如今事態不明。我們還需小心謹慎,幾位師叔還請就回各自山頭,若有萬一,也好對各自門脈有個照應。只可惜這位龍首峰的林師弟尚昏迷不醒,否則我們問問他。只怕便能知道一切了,畢竟當時只有他一人在場的。”

    “還有剛才那道紅光!”

    蘇茹搶先開口,雖然穩固青雲布防也甚是重要,但這最重要的線索她自然是不願就此放棄的…夫妻多年,田不易所施道法手段蘇茹再清楚不過,方才那通天紅光分明就是他的本領,此時不追更待何時?

    只是,就蕭逸才的角度來看,如今祖師祠堂新毀,人心浮動不穩,若是再分兵恐怕多有不妥…甚至,若田師伯已然遇害,敵人卻假借赤焰仙劍故意如此施法,豈不是中了對方毒計?只是若是不去,恐怕也是不妥——蘇茹面前,他畢竟是晚輩,有些話就算有理,卻也說不出口,再加上今日蘇茹氣勢洶洶,看來也不是像會和他說理的樣子,這樣一來,如果不派人,恐怕場面當場就要鬧翻。

    思慮再三,卻是難以開口。

    “蘇師叔,今日之事,恐怕…”

    “哼!”

    蘇茹也是聰明之人,觀蕭逸才臉色又如何能不知其中關竅?今日她原本就是為了田不易而來,既然蕭逸才不肯盡力相助,那她自己去便是了!

    蘇茹寒著一張臉,手中“不群之芳”輕輕一抖,頓時化作流風而去,諸位長老首座也是一楞,等到反應過來,蘇茹卻已經飛遠了…

    “師妹!!”

    水月大師雖是小竹峰首座,但到底與蘇茹姐妹情深,雖然同樣知道回去各自峰頂駐守的重要性,但此時此刻,要她如何眼看著自己師妹投入險地?情急之下,也要起身追去,可偏在此刻,一直跟在水月身邊的陸雪琪卻伸手攔下了

    “師父,您和幾位師姐還是先回山鎮守,蘇師叔那邊,弟子便代師父一去相助。”

    開口之人,不正是那冷若寒冰的劍仙雪琪!

    時隔三年,如今的陸雪琪修為更盛往昔!劍修之路向來便是難走,但在這條路上能夠繼續走下去的,又有幾個不是天賦卓絕之人?

    陸雪琪天生便冰雪聰明,是修習練道的好材料,這些年日夜鑽研,除了一日冷過一日的性子以外,這修為卻也是一日高過一日…到如今,就算是她的師尊水月大師,也不能說一定能戰而勝之…

    也是如此,她才能夠代水月之行,相助蘇茹。

    “好,雪琪,你千萬要小心,若是有失切記不可逞強!”

    水月緊緊握住自己這個最疼惜的弟子的雙手…那冷入人心的溫度實在是叫人嘆惋疼惜,水月知道,三年前那一劍,將一個叫做“張小凡”的孩子“殺”死了,但又何嘗不是將自己這個女弟子的心,殺死了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5 18:19
第三百七十五章、變局(3)


    平心而論,道玄師兄當日的決斷說不上有什麽錯,因為他不是田不易,更不是陸雪琪!作為青雲門的一門之長,道玄需要負責的,是整個青雲的興衰未來,所以他不能賭,也不能相信一個虛無飄渺的可能…就算是做錯,他也不能讓一個墮入魔道的張小凡,帶著青雲門和天音寺的無上密法就這樣離開。若他真這麽做了,倒反而可能引來青雲門千年難遇的劫難…

    作為雪琪的師傅,或許水月大師也不滿意當年這樣一刀切的做法,但作為青雲門的首座,她與田不易一樣都沒有理由責怪道玄掌門…

    只是,如今之事,卻已經不僅限於當年正魔大戰的始末了,誅仙戾氣也好,又或者當年萬師兄的事情也好,如今看來,似乎已經入魔的道玄真人作為青雲掌門還隱藏了太多太多的真相,太多太多連他們這些首座長老也不曾了解的過往。而如今,甚至連這祖師祠堂也不知怎麽,竟然被毀壞至斯,所以這些是是非非,也已經到了不得不了結的時候了。

    看著御劍而去的陸雪琪,水月的眼中寫滿了擔憂和迷惘,最後卻也只能化為一聲長嘆,然後轉身離開…那些她放不下,她不能不顧的,終是成為了小竹峰首座最大的阻礙,現在,水月仿佛終於也能體會到諸脈長老當日賜死萬劍一的時的複雜心緒了…不是不願放過,只是不能放過啊。

    話不多說,一綠一藍兩道遁光飛空而去,前者憂心丈夫生死,後者身負師門嚴命,皆是急匆匆。快逾瞬,剎那百步,盡顯仙家風采。一路緊追蘇茹身後,陸雪琪也不得不感慨師尊水月大師當年所言不虛,她之師妹,也就是自己的師叔蘇茹的確也是修為高深。天賦卓絕,雖然平日裡作為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妻子很少顯露鋒芒,卻不代表一身本領已然疏忽荒廢,數十年前便晉入上清之境的蘇茹修為如今更加不凡,雖還及不上田不易上清頂峰的雄厚積累,但在青雲門數位長老之中卻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存在,就算和自己師傅相比也不遑多讓。而更可怕的是,對方所駕馭的法寶“不群之芳”…

    陸雪琪自己原本便擁有九天神兵之一的天琊神劍,這獨特法寶的厲害她自己可是一清二楚。而蘇茹煉化的這“不群之芳”同樣也是出自九天神兵中的一個,或者說,也是最特殊的一個….

    單純以威力和名氣來看,或者“赦生”神匕和天琊神劍都要勝過這不群之芳,但要說是法寶的“脾氣”“個性”這不群之芳比起正派用的那些法寶仙器,反倒夾雜著幾絲魔道的味道——香濃殺絕,芳而不群!此兵出鞘之時必然夾帶濃烈花香,叫人無法忽視。而那花香卻並非怡人之物,反倒是發出一陣陣叫人膽寒的殺機!

    當然。若光是如此便也罷了,只是這劍上的異香與殺氣,卻都並非單獨只對敵人,連握劍之人都要受到這殺氣異香的干擾甚至更為劇烈,如此一來,莫說是全力出手。哪怕只是單獨臨陣對敵時運功施法都要有不少煩惱。也正是因為此節,所以這不群之芳雖然很早之前就由青葉祖師得到,並且於青雲門中代代傳承,卻極少有弟子會將其祭煉為法寶,更別說祭煉之後還能有莫大成就的了。

    或許。也是因為這不群之芳多少帶著些邪兵的味道吧,所以自從蘇茹嫁給田不易之後,外事多由田不易處理,這“不群之芳”,也就自然被蘇茹自己封印,藏在了大竹峰幻月洞府之中,直到今日,蘇茹擔憂丈夫之下,無可奈何,才重新將這寶劍取出。不論蘇茹自己手段,單憑這奇異法寶,恐怕天下不少解脫境的高手都不會是這位女中豪傑的對手。

    只不過,若是要說驚訝,恐怕飛在前面的蘇茹還要更加意外一些…她與陸雪琪相比原本就是長輩,修道百載,又有名師指點修為高深也是自然,但相比之下,更加年輕,甚至還不到二十歲的陸雪琪竟然也有上清層次的修為,並且御劍之刻連自己也不能把握其底細強弱,這才更讓人驚駭!

    千年之前,青葉祖師天賦卓絕,傳說僅在幾年之內竟然就成就了太清境界的無上修為,在那之後,不論正魔大戰又或者異獸妖邪,對於當年的青葉祖師來說,他都成為了那個時代的中心…並非是對這樣的史詩傳說不夠信任,只不過對於蘇茹來說,她始終都無法想像,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可怕的天份,竟然能用幾分之一甚至幾十分之一的時間就完成別人用一生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只是如今,在她的眼前,這般似乎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天份卻活生生的出現了。明明是她出發在前,但眼下,這個叫做陸雪琪的小姑娘居然毫不費力的後來居上,並且穩穩跟在自己身後…別的不說,單單這份御劍飛行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毫不誇張地說,到如今這個小竹峰下的女弟子已經成長成一位不遜於青雲門內任何一位長老的強悍人物了。

    這份才情,這份天資卻讓蘇茹想起了青雲門下的另一位弟子…另一位她更加熟悉,也更加親近的弟子。

    縱然三年前,張小凡早已離開了青雲門,縱然整個青雲門也不再將這“大逆不道”的弟子視作己出,但作為張小凡的師母,作為他在青雲門裡最依靠的幾個人之一,蘇茹卻從來沒有忘記過張小凡的存在…當年七脈會武之時,這個任誰都沒有看好的“愚笨”弟子卻出人意表的闖入四強,甚至在一場大戰當中與眼前的陸雪琪不分上下…

    若是小凡還在的話,不易也一定會為這個弟子而驕傲吧…只可惜,這一切都太晚了。

    到如今,蘇茹早已不在期待張小凡再回返此地時的樣子,因為到那時,或許不會是她和田不易希望的結局。

    “啊…”

    嘆息一聲。蘇茹摒棄雜念,一心催動“不群之芳”,此時此刻,再想這些也無法挽回過去,對於如今的蘇茹而言,確認自己丈夫的安全才是最為緊要之事…一番疾馳。距離剛剛通天紅芒迸射之地已經又近了一步,再過片刻,答案便將揭曉!

    “轟!!!”

    就在此刻,通天峰腳下,比之前更加劇烈的法力爆衝突然出現,那不過是眨眼之間的計較,卻將整片峽谷照得透亮!

    而這一次,出現的光華一共有三道…一者,是如剛才一般。專屬於赤焰仙劍的紅色光芒,然後另一道,卻要叫人膽戰心驚的多——那是一道幾乎純黑的囂張魔氣,在這悠悠青雲之下,竟然還有如此本領的魔頭到處縱橫嗎?這簡直不可想像!

    而更令蘇茹擔心的是,這道魔氛比起之前不易發出的劍氣,竟然還要強大不少!

    雙方相碰,赤色劍芒只支撐了片刻便陷入了劣勢。盡管努力堅持,卻已經山窮水盡…

    然後。方此刻,最後一道更加奇特的光芒突然出現。

    …那仿佛是一塊混雜著混沌不清過往的灰幕,它從極遠的地方射來,然後引渡一道更瀟灑的流光。

    起初那灰色若隱若現,幾乎不可定視,但就是這樣的一道光芒卻在此刻猛然擴大。他盡情的吞噬著能夠觸摸到的一切然後終於將紅黑衝突的平衡打破,而這一切,才是早就之前那場轟然巨響的主因。

    到底…發生了什麽!?

    —————————————————————————————————————

    退,只能退。

    招招式式皆是退讓,皆是不願在做無謂鬥爭。

    避。只能避。

    一念一法都是無奈,都是無法傾盡全力再造傷害。

    “哈…”

    蒼涼嘆息,亦是最深最無奈的悲嘆,仰望著夜空天地,從遠處落下的是無物不焚的火焰,也是燃燒了千年的復仇火焰,恨不能引來那天河之水,將這一切熄滅弭平。

    只是,決斷卻是不能再等。

    在流影的面前,每時每刻都有新的鮮血潑灑,每時每刻都有更深的仇恨發生,所以就算不忍,就算不能,但終點卻依然只能在這裡!

    凝目…探手!

    遠空之上,原本無窮無盡的火球頓時一窒,連同暗黑天幕都仿佛被一隻無形大手緊緊握住,而顯出扭曲掙扎的模樣,一聲尖銳的嘶吼聲劃破天宇,卻反倒是讓這南疆深夜裡的殺伐之聲暫時陷入了沈寂。

    萬物,都在此刻停滯,仿佛都在為即將到來的什麽偉大事物而顫抖不已!

    一縷墨痕劃過,蒼天亦為之寂寥,為之顫動,為之躁躁不安,為之惶恐沸騰!

    墨雪出鞘,劍心通明。

    一劍,僅僅是一劍而已,自那祭壇上直向遠空畫去的這一劍,仿佛山水潑墨,不曾留心,卻又仿佛畫意天成,無可違背。

    流影出劍,僅僅一劍,黑衣人敗,遠空無窮無盡的流星火雨…止!

    這恍若神明般的威嚴徹底打破了戰場的平衡,虔誠的人們甚至立刻伏倒,寧願相信這是上蒼的救贖,又或是懲罰!

    “哈哈哈…哈哈,好,好極了,真是好極了。”

    兀在此刻,那沈沈天幕盡頭卻又傳來另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那種清亮的,隱約帶著些感慨的語調無比陌生,就連相似者也無法尋見,只是當此刻,當這聲音出現的時候,卻又讓故人幾乎在瞬間就鎖定了他的身份。

    更遠的烏雲滾動了起來,它們帶著狂風一同逼近,直到更近一些的時候,才終於勉強能分辨出輪廓。原來從一開始這場戰爭就不是屬於人類的舞臺,那些更加原始的,也更加古老的部族紛紛出現,從嘶吼和咆哮中給大地帶來顫動,給天空帶來不安,而當那可以被稱作潮水的大隊紛紛湧近的時候,屬於萬物之靈,九州支配者的尊嚴卻無法給人類帶來一絲一毫的安全感。

    是啊,長久以來的優渥早已使人族忘記了茹毛飲血百族混戰的日子。只知道互相爭奪那些權勢和力量,卻忘記了,在那記憶的盡頭,卻一直有著一雙雙可怖的眼睛,定視著最好的復仇良機…如今,他們來了。在那個少年的統領之下,在他仿佛要將整個世界燃盡的怒火之下,洶湧而來!

    獸潮…

    獸神!

    “一千年了,我沒想到,第一個擋在我面前的,竟然會是你。”

    他開口,依舊斜靠在那饕餮巨獸身上,一眨眼,便從無盡的黑暗中顯出身來。大笑著看著不遠處的流影…他還沒有忘記,一千年前,正是眼前之人同玲瓏一道布下陣法企圖將他徹底消弭在那八兇玄火陣之中,只可惜,天命如此,他命不該絕。

    “是啊,我也沒想到,你竟然還能重見天日。”

    流影剛開口。卻又兀自搖了搖頭。

    “不,我說錯了。”

    橫劍。墨雪寒光,幾乎要將這夜幕刺破!縱然萬獸無懼,但在這個一身白衣的男人面前,卻也禁不住緊張起來,紛紛駐足不前。

    “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奧?”

    獸神仿佛終於有了幾分興趣,他坐直身子。定視著流影的方向。

    —————————————————————————————————————

    南疆,焚香谷…

    如今,偌大的焚香谷之中卻顯得格外寧靜——就在幾日前,代理谷主一席的上官策發出嚴令,南疆百族異動。焚香弟子皆應回歸本門小心應對,所以,眼下的焚香谷,除去戒備森嚴之外,卻是多了幾分緊張的安靜。

    後山,玄火壇。

    “我已經照你說的,把該救的人救了。”

    玄火壇外,上官策一臉陰霾…這些日子下來,因為心頭天火的緣故,他處處受制於眼前這個妖孽,卻又無可奈何——對方從沒有在天火下什麽禁制,但任憑自己找遍天下妙法,卻依然無法解決這天火的問題…不論是怎樣的解方,只要碰觸到天火,必然被吞噬的一乾二凈,這樣下去莫說是解決不了天火的問題,反倒白白虧損了不少真元法力。

    “聖巫教的人動手了?”

    小六依舊安坐在玄火壇之內…如今的玄火壇早已成了禁地中的禁地,除了他和上官策之外,焚香谷上下,無人可以進入…這些天他借助焚香玉冊,對於天火的操控和把握更上層樓,一身修為更是突飛猛進——縱然還無法輕言必勝流影,但也自信不會差的太多。

    當然,在擁有了焚香谷的勢力之後,他的計劃可不會再像之前那般簡單…前段日子,影神和聖巫教的人動手,被蒼松偷襲重傷,出來救援的正是上官策本人。而這命令,自然是由小六親口發布。

    如此做,便是為了暫時維持住夜魘與流影之間的平衡。

    對小六而言,不論哪一邊勝出都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局面——放任夜魘做大,同樣也是放任仇敵,所以小六不能讓夜魘那邊的進度一切順利,但同樣,也容不得流影很快便將夜魘誅滅!

    亂。

    他所求的,只是一個亂字!

    他不在意夜魘到底是否會復活,這天下,又是否會陷入戰火之中,對於眼下的小六而言,他所求的只是能在這亂世之中完成為父母復仇的心願!

    他不會放過夜魘,因為是它間接害死了他的父母,他不會殺也不會饒恕流影…他必定要狐妖付出代價!

    “是…”

    “嗯,那你便退下吧。”

    語罷,小六再次閉上雙眼,將天火於體內周流運轉…此間雖然疼痛非常,但修為卻也更進一步。

    —————————————————————————————————————

    ps:本文中沒有詳細解說,但為了避免誤讀,還是用少一點兒的篇幅在這裡說明一下南疆五族的事情。

    首先是南疆五族的來歷,這個先普及一下,因為本書裡沒有這段解說,五族實際上是玲瓏死後,由跟隨他進入山中降服獸神的七位武士中的五位回來的人將原本的巫族分割開來形成的。後來這五族因為爭奪玲瓏通過煉化獸神而留下的五件法寶而互相征伐,而終於分裂,到最後水火不容,互相殺戮,按原著推測,五族分別是苗族壯族黎族高山族土族,當然也有說法是金木水火土…這只是名字不礙事,所以也就暫且略過,反正需要知道的只是這五族形成的原因,以及其原本都是巫族後裔即可。

    然後是之前提到的五族中的一些劇情人物。

    巫女玲瓏:為了研究長生之道用戾氣創造了獸神,卻與其發生不倫之戀,但又不可能與其在一起,在獸神殺出十萬大山,生靈塗炭時以生命將獸神封印在鎮魔古洞。玲瓏將自己的肉身給了獸神。使他再次復活時不再是不死之身,最終因緣際會,被張小凡和陸雪琪殺死。玲瓏親手創造了獸神,又親手毀滅了他。

    黒木:這個人物比較複雜,也是當年和巫女玲瓏一同進入鎮魔古洞封印獸神中的一個,但是因為原著交代不清,所以疑點較多,這裡只提供一份網上推測的版本,只供參考,和本書中的設定有所出入——黒木,玲瓏所帶七勇士之一,也創造了誅仙裡的很多謎團:此時的黒木到底多大?是否壽逾萬年?他究竟是人是鬼?如果是人,那麽他是否勘破長生之謎?如果是鬼,為何卻有身體軀殼?為什麽他身為七勇士,存在萬年的老怪物,卻打不過上官策?黒木的未了之事又是什麽?他為何走了之後就不再露面?這一發就來填這些坑,黒木,他真實的面目——竟然是誅仙世界裡兩次毀滅之劫的主兇,獸神之劫和鬼王之亂背後都有其活動的身影!(23333…僅供參考,還有帖子稱其與鬼醫,鬼先生是同一人…)(鬼先生:鬼先生(鬼醫:給予普智三日必死丸的那個),似乎出身於焚香谷,後寄身鬼王宗下,對鬼道極為精通,一向隱身不露面,跟在鬼王身邊,來歷神秘莫測,並暗中主持詭異之極的‘四靈血陣‘。後被修羅殺死。此人在臨死之前卻是對著當時的鬼厲道了一句:“去救青雲後山的?”那人究竟是誰?但從書前可以看出鬼先生收小環為徒的時候跟小環也說過了要幫他救一個人,這個人差不多也就是萬劍一了,看來鬼先生也並非是那種十惡不赦的人,他對萬劍一還是敬重的,可能出於身份所迫,不得已而殺之。第二種猜測是,讓小環去救碧瑤,因為當年狐岐山地宮坍塌時候鬼厲曾經去過碧瑤石室,卻發現一行一老一少腳印,據猜測是周一仙和小環,而且萬劍一已經死了,三魂七魄或許散去,碧瑤尚留三魂七魄在合歡鈴中,只要小環修煉得道就能把碧瑤複活了。)

    圖麻古:苗族族長。

    大巫師:這又是原著留下的一個坑…實在話就是個職稱,並非是人名,相當於原來巫女的存在,只不過巫族在分裂變成南疆五族之後,族中之人多不能使用法術秘訣,而在這種情況下,能夠運用先輩留下的法寶,並且使出各種法訣的人,便叫做大巫師,是全族的精神領袖和最高戰力,原著之中,就算是族長在大巫師面前也是畢恭畢敬,可見地位尊崇。而且苗疆代代相傳的招魂之術(之前本書中也出現過),似乎一直傳承到一千年之後,大巫師也能夠使用,但招魂的代價依然不小,原著當中,苗族的大巫師就曾經答應鬼厲以回魂之術拯救碧瑤,但只可惜最後因為壽元已盡,所以失敗了。另外就是大巫師的實力到底如何…這個其實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的人覺得他可能和青雲首座相似,有的人則認為其修為平平,不足道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8 10:14
原文簡介,可不訂閱


    眾誅仙迷對誅仙中修真之人的道行都津津樂道,爭論誰最厲害,誰的法寶最牛b,誰的道行最高,如果純按作者在誅仙中對個人道行的描述,其中獸神、青葉、玲瓏的法力道行應該是最高的,但是青葉、玲瓏誰的道行最高,誰最牛b,卻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莫衷一時,下面我從兩人的資質、法寶、法力以及獸社對誅仙劍陣和八方玄火陣法的評價來判斷兩人道行的高低。

    首先說資質,青葉的資質應該說在修真之人中最高的。青雲山領袖正道群倫都在青葉,青葉在時,天下無敵,憑借一部古卷,奠定了青雲山千年來天下第一的基礎,雖然青葉是中興之主。貢獻要小於開山之祖青雲子,但是沒有青葉就沒有青雲山,這是公認的事實作者對青葉的資質評價是驚才絕艷,從書中描寫的情節來看,青葉也確實對得住這四個字,一千年來也沒有人超的過他,眾人對他也只有崇拜的份,哪敢對他有半點不敬之心。(書中對青葉資質的描寫一年如何,十三年如何??)

    如果作者對青葉的資質評價是驚才絕艷,是人的頭腦的頂點,那對玲瓏巫女資質的描述就不是對人的資質的描述,我認真讀了幾遍誅仙,對玲瓏的感覺她就是一個凡人,雖然對她的描述遠不如青葉多,但是她表現出來的資質和道行可謂驚天地、泣鬼神。大巫師對鬼厲道,巫族挑選有資質的少女伺侯巫神,研習巫法,是為巫女娘娘。又在第十一代巫女娘娘即隹的第三個年頭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獸神的出現。從書中我們知道獸神是玲瓏巫女製造出來的,為什麽製造獸神,是為了長生。可見當時玲瓏巫女也是天下無敵的。如果當時強敵環繞,巫族大敵當前,他是沒有功夫和心情去想這些的,最起碼他是不知道還有再強的對手的。問題來了,玲瓏在位不到三年就製造出了獸神,那麽她用多長時間使道行達到了這麽恐怖的高度呢?書中沒有講。但顯而易見,玲瓏的天賦是不能用人的頭腦來解釋的。

    二、誅仙劍和玄火劍來比較:這兩種無上神器究竟誰威力更大,書中沒有交待,這也是本書的精彩之處,只是說都具有毀滅天地的威力,對於精彩的描寫,誅仙劍要說很多,玄火劍只是一帶而過,對於這兩種無上神器的威力。獸神恐怕最有發言權,因為道行低微的人領教不了其威力,早就灰飛煙滅了。獸神是唯一對抗這兩種神器的無上人物,從他對兩種神器的評價可以看出誰的威力更大。

    玄火劍:大巫師道,我見那少年時骨玉骨杖俱不要,恐怕玄火劍在他身上。獸神道,沒想到她竟擺開八兇玄火陣,我縱然是不死不滅之身也幾乎燒的神形俱滅。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強大的力量,說完露出了驚悸之色。(獸神在古洞中同小白的對話)

    誅仙劍:獸神緩緩說道。想不到中土有如此不出世的人物,創出如此威力的誅仙劍陣,不禁贊嘆道,了不起,了不起,了不起。一連說了三個了不起。

    獸神道:誅仙劍稟承了天地之惡氣,與我同源,如何傷得了我。

    獸神道:也叫你看看巫法的厲害(青雲下)

    小白道:我沒想到,你不應該在誅仙劍下受到大創,原來你已變成了人。(鎮魔古洞)

    我們從以上可以看到。獸神不死不滅之身,只有玄火劍可以剋制他,前提是用玄火劍的法力高強,誅仙劍並不能剋制獸神。獸神對玄火劍表現出的是恐懼,對誅仙劍則是贊嘆,換一句話獸神並不害怕誅仙劍,由此可以推斷出,青葉在世時是戰勝不了不死之身的獸神的。

    還有一點天下無敵也是有水份的,那就是看你的對手有多強。青葉在時的敵手遠沒有道玄的對手強,假如沒有獸神,道玄也不會被誅仙劍反噬,書中道玄法力提高,在幻月洞張小凡竟也抵擋不了一招,當時道玄不也是天下無敵嗎?

    三、玲瓏的法力到底有多強?這是可以推斷的,在鎮魔古洞口,黑虎對黑木道:獸神已掌握了巫女娘娘的全部巫術,即使沒有玄火劍仍然可以發動八玄玄火陣。巫女娘娘用自己的身體為獸神搭成了人的身軀,所以獸神的身體是玲瓏的,既有玲瓏的身體,又有玲瓏的法術。玲瓏的法力就相當於能死獸神的法力,但要注意一點,獸神的法力還要差玲瓏一點。獸神道:她想長生,她當真聰明絕頂,竟想出了一個非人的法子,創造了我。這才是玲瓏巫術的最高境界。憑空造出了獸神,又使獸神變成了人,這在神話中只有上帝或女媧等大神才有的法力,竟自己創造了法術。

    玲瓏不但聰明絕頂,而且眼光極遠,心思縝密,她把獸神變成了人,一是對不起獸神,便更重要的是獸神可以死了,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一時私心,鑄成大錯,當然要想辦法彌補。但我們站在她的立場上倒可以理解,畢竟長生才是這類高人的唯一追求。

    我們再回頭看玲瓏的法力,玲瓏自創的巫術獸神沒有掌握,因為如果獸神掌握了玲瓏全部巫術,他既可以招魂,又可以想辦法創造玲瓏。書中並沒有交待,所以玲瓏法術加玄火劍大於能死獸神加玄火劍,略大於不死獸神,這一點也可以從書中得以印證。獸神道:當我的法力勉強和她抗衡時,她就沒有對我笑過。二、當我破了她的禁制出來看到她時,她的臉色白的嚇人,她拼命的拿出法寶來打我。這說明了什麽呢?玲瓏製造了獸神,她掌握獸神的一切,她為獸神設的禁制,其實就是消滅獸神的底線。獸神破解了禁制,說明了有和玲瓏抗衡的實力,如果有消滅獸神,以後就是人類的浩劫,因為玲瓏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不死獸神些時的法力還應該小於玲瓏加玄火劍,事實上獸神也正是被剋制住被封印了許多年。

    大巫師道:如此獸妖被困了整整三天,就在人們為之瘋狂的時候,那獸妖竟破了陣而去,不過也被燒的奄奄一息,娘娘也累的幾乎而亡。

    在鎮魔古洞中。八方火龍吐出純質之火,天呀,攝魂倒飛而回,光華頓失,純質之火燒盡萬物,誰也不能抵擋,而獸神竟被燒了三天後,還能破陣而出,可見不死獸神要比能死獸神的戰力強大了不知多少倍。在青雲山能死獸神不用玄火劍與道玄拼了個兩敗俱傷。由此可以看出不死獸神的實力。

    四、玄火劍的來歷。誅仙中誅仙劍為天下第一殺陣,毀天滅地,對玄火劍的描寫要遜色很多,這想怕是作者的原因,因為玄火劍召出火龍並不是書中這個世界的寶物,屬於另一個空間,所以威力再強也不能作力重點描寫了。

    獸神

    道行高深,是誅仙小說中的第一大高手。他為情而生,為愛而亡。與巫女玲瓏演繹了一場淒美的愛情神話。是玲瓏娘娘造的,為了長生不老

    看到一篇帖子,意在“誅仙劍陣”,“八兇玄火法陣”與“獸神”的高低之分,排名先後

    其實本人一向對實力並不是特別看重,不過既然有此帖,便想來發表一下自己的微不足道的見解

    既然是論述實力。在我看來,必須取這三者最強時期做一比對.

    後面兩者不必多說

    八兇玄火陣法,

    獸神,這也是無可厚非,不死狀態的獸神最為強大。即使形神俱滅也不會死亡

    至於誅仙,就需要分析一下,全書大致三人,道玄小凡和青葉

    這三人身處不同時期,造化不同,不過書中暗線分支卻也暗暗表明了這三人誰前誰後(當然是用法陣的威力了)

    對於誅仙這把劍來說,必定是青雲門最為了解,所以取的全部是青雲門頂級人物話語或經歷作為參考

    理由1:幻月洞府中,萬劍一曾說,發揮法陣的威力並不僅僅在於道行,最重要的是人心的修煉,.

    理由2:事實證明,萬的說法是正確的,道玄道行雖高,但用2次法陣之後變入了魔道,從此沈淪,而小凡卻絲毫不懼這反噬之力,與誅仙朝夕相處卻不受影響

    理由3:比起道玄,青葉肯定要強一些,青雲建立之初,青葉想必也是多次使用此劍四下征戰,,未曾與之朝夕相處,可想而知也不能完全不懼戾氣.

    所以...誅仙劍陣以數招戰敗修羅的小凡之手最為強大,也最具代表

    接下來,該分上下的便是,玲瓏,不死獸神和小凡了

    全書牽扯這三人的共有三戰.

    不死獸神並未還手,被打的千瘡百孔,此時玲瓏面如死灰,可想而知,如果玲瓏遇到的是萬年後的人類獸神,道玄千辛萬苦才打傷獸神一個孔而已,由此可見,就算不使用八兇法陣,被玲瓏用八兇玄火法陣所困,此時獸神被燒的形神俱滅,身體回復一點點,三天後,他依舊衝破法陣逃走了,有衝破這個詞,就可以表示,獸神當時衝出法陣之時並未留手待死,而是奮力掙扎。所以使用八兇玄火法陣的玲瓏,。鑒於獸神被玲瓏所猜透思想,玲瓏利用獸神對自己的歉意布陣等他自投羅網,第一戰獸神根本就沒有還手

    因此,這一戰的結論是,獸神勝於八兇玄火的玲瓏.

    其二:獸神與道玄:此戰不必多說,書中十分詳細,道玄費盡千辛萬苦終於刺傷人類獸神,如果此時獸神是不死之身,那這一劍等於說跟撓癢一樣罷了

    《誅仙》第二本書結尾正魔大戰之時,魔教四聖躲開了道玄誅仙劍劍氣,可想,誅仙劍所用之技都是瞬間暴擊高傷害,不斷毀滅他新生的身體,普天下似乎只有八兇玄火能做到了.

    因此,這一戰也說明了,

    至於其三,小凡與玲瓏,對抗不死獸神估計也很難取勝,因為不死獸神與人類獸神不同,不死獸神與誅仙材料相同,都是天地戾氣所生,因此,退一步講,就算能傷到,也無附加屬性,最多打的千瘡百孔而已,不可能有太大的表現

    因此,因此,八兇玄火也高於誅仙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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