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40874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7-8 15:36
第791章 征服者駕到

  「爺,高麗的刺客一共兩人,其中一個女的被捉住了,另一個刺客被弩矢射中了要害,已經死了。」周道中和李延清二人,畢恭畢敬的站在李中易的跟前,以周道中為首稟報了捉拿刺客的最新進展。

  周道中和李延清無聲的對了個眼神,周道中邁前半步,將整理後的報告雙手遞到李中易的手邊。

  李中易順手接過報告,大致翻閱了一下,隨手扔到了書案上,端起茶盞悶頭飲茶。

  周道中的心裡不由一沉,李中易順手把報告扔了的小動作,給他施加了極大的壓力,因為那意味著恩相很不滿意。

  剛才,周道中出面稟報的時候,李延清一直沒有吱聲。畢竟,李延清手裡的實權雖然很大,卻只是檢校軍法司都虞候,其身份地位比周道中要低了好幾個檔次。

  李中易的用人,從來不論出身,客觀上也做到了相對公平的惟才是舉。不過,正式場合的等級秩序,依然必須給予充分尊重。

  在李中易的建軍思想之中,下級服從上級,全軍服從統帥,這是最最基本的原則,不容任何人或是任何團體挑戰。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沒有比較哪來的優越感?

  對於等級制度森嚴的軍隊而言,總不能都指揮使還沒說話,小小的伍長倒搶先發了言,那成何體統?

  李中易沒說話,李延清又故意裝傻的不吭聲,周道中只得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問李中易:「如何處置活捉的女刺客,請您示下。」

  李中易瞟了眼心裡有些發毛的周道中,淡淡的吩咐說:「此事你就甭管了,交給守忠即可,軍法司審核犯人,頗有幾手絕活。」

  周道中暗暗鬆了口氣,他看得出來,李中易並沒有因為死了個刺客,而遷怒於他。

  早在李中易第一次征高麗的時候,失了靠山前途暗淡無光的周道中,便跟著一起來了高麗國。

  從那時起一直到現在,周道中追隨在李中易的左右,滿打滿算也有六個年頭了,李中易的為人,他還是比較清楚的。

  周道中私下裡也琢磨過,也許是礙於朝廷的忌憚,李中易對於水師的事務並沒有過多的插手,除了給水師配備了幾百名講武堂出身的低級軍官之外。

  在周道中自己看來,朝廷雖然注意到了水師在兩征高麗過程中的便捷運輸作用,卻依然忽略了水師的重要戰略意義。

  戰略這個詞,周道中是從李中易那裡囫圇學來的。他雖然不明白戰略的真正含義,卻也心中有數,李恩相比朝廷裡的任何重臣都重視水師。

  水師的基本人事架構,一直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然保持著朝廷禁軍的編制。

  周道中參與過很多次李中易指揮的軍事行動,由於近距離的接觸,他心裡十分明白,李中易直屬的部隊裡邊,貪污受賄、剋扣餉錢以及中飽私囊的情況,幾乎絕跡。

  而水師的軍官和水手之中,有很多人卻背著周道中,勾結大周的權貴或是高麗的豪商,利用水師往返於大周高麗之間的便利條件,暗中販運各種緊俏的物資。

  以周道中對李中易的瞭解,他完全不相信李中易對此一無所知,卻從來沒見李中易提及過水師中的此等劣跡,實在是令人頗有些費解。

  李中易對於水師的腐敗情況,其實,一直瞭如指掌。只是,礙著朝廷並沒有把水師劃入他的直接管轄之下,有些事情不太好操之過急罷了。

  另外,李中易默許了,水師的官兵們和朝中的權貴們,勾結在一起玩共同致富的發財遊戲,也隱含著拉攏一部分朝中勢力的意圖在其中。

  大家一起發財,一起見證水師在發財過程中的重要性,這就為將來的財政和軍事改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等周道中離開之後,李延清這才摸出兜裡的小本,一五一十的開始稟報,「回爺的話,刺客一共兩名,男的已經死了,女的肋下中箭……因為情況緊急,小的來不及稟報您,就擅自作主,命隨軍郎中動用了您特配的白藥。經過緊急搶救之後,那名女刺客已經止住了血,算是勉強撿回了半條命。只不過,據郎中說,箭入甚深,傷了臟器,唉,小的暫時還無法上手段拿到口供,怕她經受不住。她死了倒不要緊,麻煩的是,追查她身後的主使者,就要棘手許多了。畢竟,咱們在高麗國內,並不像是在開封,眼線少得可憐……」

  李中易點了點頭,滿不在乎的說:「這種事情能夠追查到幕後主使者固然甚好,實在找不到正主其實也沒啥。」

  見李延清欲待爭辯,李中易擺了擺手說:「咱們滅了高麗人的三十萬大軍,就等於是徹底打垮了高麗人抵抗的信心,以及所謂的民族脊樑。嘿嘿,難免有忠於王氏高麗的豪強嫉恨於我,正面玩不過咱們,而暗中下此毒手。守忠啊,我要的是高麗的壯實奴隸、糧食、衣物以及錢財,至於他們是否只是口服而心不服,咱們暫時管不著那麼多的,明白麼?」

  李延清心領神會的猛點頭,卻說出一番驚人的話語,「爺,等您了作了皇帝,咱們想怎麼收拾高麗人就怎麼收拾,無論是搓圓還是搓扁,都可以隨心所欲。」

  李中易正好喝了口茶,一口氣沒順過來,嗆得不輕,李延清趕忙上前,輕輕的拍打李中易的後背。

  「以後不許再說這種大不敬的話了,懂麼?」李中易沒好氣的怒瞪著李延清。

  李延清卻笑嘻嘻的說:「爺,小的明白了,以後只做實事,不說空話。」

  李中易恨得牙根癢,抬起右臂,重重的拍在李延清的胳膊上,「滾,少在老子跟前瞎晃悠。」

  經歷過刺客的小插曲之後,周道中安排了更加嚴密的警戒措施,保護著李中易的帥艦,一路順利的抵達了三井裡官船碼頭。

  李中易的一隻腳剛踏上登岸的跳板,便聽見岸邊有人厲聲喝道:「汝等還不跪迎尊貴無比的上國天使?」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7-8 16:1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7-13 20:05
第792章 辣手

  「呼啦啦……」

  「轟……」

  「咚……」

  整個碼頭上的高麗人,不論官民還是富商,全都紛跪倒在地上,匍匐於李中易帥艦之前。

  由李中易拍板任命,暫代高麗政務的左參贊李淳英,重重的磕了個響頭,緊接著,畢恭畢敬高聲道:「下邦小臣李淳英,領文武百官及闔城仕紳、草民百姓,恭迎上國天使李相公。」

  李中易淡然一笑,只當沒有聽見李淳英的話,悠閒的邁著四方步,緩緩走下跳板。

  「叩首!」伴隨著李淳英的一聲厲喝,整個碼頭上的高麗人全都學著他的樣子,「咚咚咚……」五體投地的人們,磕響頭磕得很有水平。

  一直追隨在李中易身旁的李延清,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難怪您說高麗人畏威而不懷德,只有打疼了,打慘了,才會裝乖孫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李中易扭頭瞥了眼李延清,輕聲笑道:「不錯,不錯,馬屁功夫大有長進。」

  李延清猛的挺起胸膛,說:「爺,小的倒覺得,君臨天下的氣勢,也不過如此。」

  李中易狠狠的瞪了眼李延清,這個潑皮貨,蹬鼻子就上臉,看來回頭要好好的替他鬆鬆筋骨才是。

  盛大的場面之下,李中易即使想踢李延清的小屁股蛋子,礙著天朝上國尊使的顏面,也只得暫時作罷,等回去了再慢慢的收拾不乖的小李子。

  李中易一邊往碼頭上走,一邊打量著現場的情況,嗯哼,他看得出來,手下的幾位大將們,為了今天的盛大歡迎儀式,頗費了一番心血。

  碼頭上,旌旗招展,盛況空前。

  黑壓壓的,跪滿整個右側的全是高麗人,昂首挺胸負責警戒的是近衛軍的官兵,武裝到牙齒的他們,排列著整齊的隊伍,將高麗人阻擋於的保衛圈外,以免宵小之輩作亂。

  「下邦小臣拜見天朝上國李相公。」李淳英也許是聽見了腳步聲,趕忙隔著近衛軍的槍陣,重重的連磕了三個響頭,額頭前端青腫中帶著紫漲。

  已經退至一旁的李延清,瞧見李淳英一副乖孫子的模樣,不由暗暗冷笑不已。別人也許不清楚,他李延清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昨天晚上,李淳英還收了開京城中有名的豪門——閔家的漂亮嫡長女為他的側室。

  昨夜如猛虎撲羊,今朝似綿羊,這就是畏威而不懷德的高麗人本性!

  李中易擺出親切的笑容,裝模作樣的邁前半步,伸出右臂,隔空虛抬,虛偽的說:「不必如此多禮,起來吧。」

  李淳英再次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吃力的雙手撐在地上,剛想爬起來,卻突然聽見李中易揚聲喝道:「陛下有詔……」

  啊,這不是坑人嘛?李淳英撐在地面上的雙手猛的一軟,半彎著的膝蓋撞在堅硬的石板上,疼得齜牙咧嘴,卻只敢死死的閉緊嘴巴,唯恐當場失態出醜,惹惱了根本惹不起的李相國。

  李淳英原本只是小小的司憲院持正而已,這是個正五品的官職,在高麗國官僚體系之中,屬於文臣東班裡的堂下官。

  自從高麗建國後,一直把官員們分為東班和西班,東班是文臣,西班是武將。

  以從三品劃界,其上的是堂上官,其下則為堂下官。別小看堂上和堂下,僅僅一字之差,無論是政治待遇,還是經濟實利,相差極為懸殊。

  高麗國的司憲院,其職權範圍類似於大周的御史台,李淳英這個持正的地位,僅僅相當於檢察御史裡行而已,也就是跑跑腿打打雜,在上司的授意下寫奏章罵權貴的倒霉鬼。

  王胄暗中發動機兵變,趕跑了金子南之後,李淳英本不是金系人馬,卻受了牽連,不僅美貌的小妾被權貴搶走,家產被沒收,還差點在大牢裡丟掉了小命。

  李雲瀟領命負責開京附近的抄家事宜之後,順手把李淳英從大牢裡解救了出來,可是,李淳英已是家破人亡,哪裡還有活路和去處?

  基於對王胄的刻骨仇恨,李淳英把牙一咬,索性投靠了李雲瀟的門下。

  李雲瀟對高麗國雖然不算特別陌生,但也絕對稱不上熟悉,他正需要一個洪承疇似的帶路黨,恰好李淳英因為感恩和仇恨,主動當了麗奸,可謂是剛想睡覺,枕頭便已經墊到了頸子下邊。

  在李淳英的鼎力協助之下,李雲瀟所負責的抄家大計,不僅超額超量完成,甚至還提前了一個多月的寶貴時間。

  於是,李雲瀟便將立下了大功的李淳英推薦到了「求才若渴」的李中易跟前。

  李中易對於新的高麗相國的要求,其實並不高,最核心的是乖順聽話。

  千里做官只為財和勢,李中易可以默許李淳英貪點拿點佔點,卻不允許他和金子南一樣的既貪且蠢。

  李中易剛剛攤開朝廷發來的詔書,碼頭上突然傳來淒厲的暴喝聲,「逆賊李淳英,你助紂為虐,將來必定不得好死。高麗是高麗人的高麗,野蠻的漢人賊子滾出我大好三千里錦繡河山……」字正腔圓的開京口音。

  李淳英陡然聽見如此大逆不道的宣誓,又急又怕,他的小心肝不由自主的一陣亂顫,憋得滿面通紅。

  負責守衛的近衛軍將士們,二話不說,如同猛虎撲羊一般,將破口大罵的那人,堵上嘴巴,反剪雙臂,和拖死狗一樣拽了出去。

  李中易連正眼都沒夾一下那人,他氣定神閒的宣讀了一遍詔書,便負手立於原地,靜靜的等待在場的高麗人磕頭謝恩。

  整個碼頭上死一般的沉寂,李中易看得出來,即使是來碼頭上迎接他的高麗官紳,依然殘餘濃濃的不服情緒。

  李中易瞥見李淳英耷拉著腦袋,不敢正眼看他,他不由笑了,淡淡的問李淳英:「當眾咆哮辱罵上國天使,該如何治罪?」

  「這……這個……」面對李中易炯炯有神的目光,李淳英只是略微遲疑了一下,隨即咬牙切齒的說,「滅其三族……」

  李中易冷冷的一笑,淡淡的吩咐說:「咱們大周那可是禮儀之邦,貴參贊毋須太過苛刻,吾以為適當開恩,未嘗不可。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吧,其七族男丁俱閹,女子罰沒充作營伎。」

  PS:今天至少還有一更!
fifly0909 發表於 2017-7-16 07:06
第793章 漢化

  李淳英整個背心瞬間涼透,好一個心狠手毒的李相公吶,他下意識的聯想到一個要命的問題:將來,若是他背叛了李中易,豈不是也會被閹七族,甚至是九族?

  李中易注意到了,李淳英的臉色神速的變幻著,由紅變紫,紫中透紅,可謂是五彩繽紛。

  嗯哼,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李中易撇了撇嘴,高麗人傾國之力的三十萬大軍都被滅了,不客氣的說,整個高麗國的人口、物資、糧食、金銀財寶,都可以算作是他李某人的私產。

  「怎麼,李參贊覺得有何不妥?」李延清見李中易拉下了臉來,隨即挺身而出,沉聲反問李淳英。

  李淳英嚇得小心肝亂顫,連連擺手說:「下臣一定辦得妥妥當當,準保不出半點紕漏。」

  李中易點了點頭,和顏悅色的問李淳英:「吾聽說成均館內的學子們,只會寫漢字,卻篡改了讀音?」

  李淳英促不及防之下,當即傻了眼,他作夢都沒有料到,李中易剛閹了人家七族男丁,下一刻,卻跳躍到了別號成均館的國子監裡面,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什麼藥呢?

  好在李中易沒打算和李淳英玩啞謎的無聊遊戲,他摸著下巴,輕描淡寫的說:「說漢話,寫漢字,讀漢史,就從成均館開始。凡是考試不過者,一律黜落,明白麼?」

  等李中易揭開謎底之後,李淳英不禁滿頭熱汗,渾身卻直冒寒氣,敢情,面前這個笑瞇瞇的李相公,這是要斷了高麗人文化上的根吶!

  此時的高麗人,並沒有自己本民族的文字,官方一直採用漢字,以可有效的行文理政。李淳英能夠作官,自然讀得懂漢人的書,寫得出漢人的字。

  可是,同樣的漢字,在高麗國的發音,卻與中原漢人的語調迥然不同,幾乎沒有相似之處。

  李淳英讀過不少漢史,他自然知道,統一使用漢字的書寫方法以及發音,對於整個高麗民族來說,意味著什麼。

  只是,李淳英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在他投靠了李中易之後,其實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

  要麼,李淳英選擇徹底的順從李中易,這就意味著查香喝辣,享受無盡的榮華富貴,代價是被高麗人所刻骨仇恨。

  在李中易輕描淡寫的閹了人家七族男丁之後,李淳英對李大相公的手段,有了天翻地覆的驚人變化,可謂是再無半分僥倖的幻想。

  很顯然,李中易出手如此的狠辣,必定是存了殺雞給猴看的震懾之心。

  假如,李淳英選擇對李中易陽奉陰違,即使是傻子也猜得到最終的結局,必然是整個家族一起陪著李淳英走向深淵。

  傾國之力拼湊起來的三十萬大軍,在李家軍的陣前,僅僅只撐了不足兩個時辰,便徹底的土崩瓦解,灰飛煙滅。

  李淳英深刻的意識到,所謂高麗是高麗人的高麗,已經成為一個天大的笑話。如今的高麗國,就彷彿是一名赤果果的美女一般,只能任由李家軍的鐵蹄,肆意的踐踏和奴役,卻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

  「下臣懇請恩相選派大儒東渡高麗,教化鄙國之仕紳及萬民。」李淳英原本就是提得起放得下的狠角色,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跟著李中易混前途,自然也就積極主動的從善如流。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僅僅是敲打一下李淳英而已,卻不料,此公竟是個知情識趣的妙人兒,頗懂舉一反三的道理。

  嗯哼,好狗啊,確實是條好狗,李中易心情很好,隨即誇獎了李淳英:「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吾弟只要實心辦差,將來必可出鎮一方。」

  儘管李中易說得雲遮霧罩,可是,李淳英這個老官僚依然一聽就懂,李相公這是變相許諾了將來高麗國相的地位呢。

  大周的皇帝隔得太遠,李淳英只知道,擊敗高麗三十萬大軍,成了現實上的太上皇的其實是面前的李中易。

  漢人有云,縣官不如現管,李淳英的漢學造詣不淺,豈能不知其中的利害?

  「下臣一定盡心竭力,努力辦差,報效天朝。」李淳英畢恭畢敬的長揖到地,感謝李中易的知遇之恩。

  李中易負手立於碼頭中央,冷眼掃視了全場一周,視線所及之處的高麗人,全都不敢正眼看他,紛紛低下了曾經高傲的頭顱。

  「恩相一路鞍馬勞頓,實在是辛苦了,下臣已經在天使行轅備下上好的席面,特為您接風洗塵……」李淳英確實是一番拍馬屁的忠心,時值寒冬臘月,正是苦寒的季節,萬一李中易染上風寒,他絕對難逃李家軍那些驕兵悍將們的責難。

  自從李家軍破了開京之後,以李雲瀟為首的高級將領們,可沒少給李淳英添麻煩。

  別的且不說,單單是安置二十幾萬降軍,就足夠李淳英喝上好幾壺。

  幸好,李家軍抓俘虜,早就抓出了豐富的經驗,一部分最強壯的高麗降軍,被關進了水師的船艙底部,正絡繹不絕的送往榆關。

  根據李中易的戰略規劃,榆關作為牽制契丹人南下攻擊的要塞,必須進一步加強城防工事及設施。

  剩下的高麗降軍,其中的一部分老弱兵殘,被李中易寬宏大量的給予了釋放,原因其實很簡單:李中易不想浪費寶貴的糧食,養活那些高麗廢物。

  經過精心的挑選之後,剩下的十三萬高麗降軍,李中易下令暫時關在戰俘營內,一邊憶苦思甜,批鬥以前一直欺壓他們的高麗權貴,一邊在漢人工匠的教導之下,學習修路築橋的技術。

  要想富,先修路,這僅僅詮釋了道路重要性的部分含義。秦朝建立之前,便修通了直達北部長城防禦群的馳道。

  秦國的人力很有限,不過區區幾百萬人而已,不可能時刻在邊界地區擺下三十萬大軍禦敵。

  在這種戰略形勢下,三天內可以直達長城的馳道,也就成了戰略性公路,其重要性無論怎麼評價,都不容低估。

  李中易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把戰敗的高麗降軍放回家中,顯然是給順利統治高麗國,埋下了巨大的隱患。

  所以,把十三萬高麗降軍,一齊貶為替大周修官道的奴隸,也就成了非常合理的選擇。

  為了迷惑住這些高麗的修路奴隸,李中易公開宣稱,只要修路超過十年,可以釋放為平民。

  這個看似仁慈的決定,其實隱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在長期的重體力勞動的環境下,操勞十年的時間,即使再強壯的身體,也必然會被拖垮。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7-16 13:5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7-17 22:51
第794章 高麗偽軍

  「稟相帥,榆關急腳遞。」就在李淳英打算恭請李中易登車之際,一騎快馬打破了整個碼頭的平靜,風馳電掣般奔到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翻閱緊急軍報的時候,李淳英偷眼觀察著他的臉色,想從中窺破一絲端倪。

  卻不成想,李淳英聚精會神的觀察之下,赫然發覺,李中易僅僅是這麼一站,竟令整個碼頭之上人人屏息肅立,鴉雀無聲。

  「恩相,時辰不早了,請起駕至行轅下榻,何如?」

  過了好一會兒,等李中易看過軍報,李淳英估摸著他的臉色尚可,這才戰戰兢兢的小聲請示。

  李中易轉過身子,這才注意到,他看了多久時間的軍報,高麗人也跟著跪了多久。

  嘿嘿,無心插柳,柳卻成蔭,狠狠的殺一殺高麗人的志氣,嗯哼,這完全不是壞事!

  在眾目睽睽之下,李淳英不顧身份的親自出馬,主動替李中易搬來登車的長條凳,並攙扶著李中易的右臂,送他進了車廂內。

  「多謝恩相賞下臣薄面,下臣敢不盡心效死?」李淳英心裡非常明白,李中易默許他完成拍馬屁的過程,其實隱含著替他撐腰的政治內涵在裡面。

  全場數萬軍民目送李中易登車離去,負責維持治安秩序的近衛軍官兵們隨即撤了圍,簇擁著李中易的車駕,浩浩蕩蕩的駛向開京城內。

  李淳英心裡十分清楚,他身為異邦的下臣,並無追隨於李中易近處的資格,所以,他故意慢了半拍,沒有馬上騎馬跟上大隊伍。

  「諸位,天朝上國李相公勞師遠征,一路十分辛苦,各位能夠平平安安的,順順利利的安享榮華富貴,豈可忘了李相公他老人家的恩典?」李淳英把幾個殘餘下來的高麗大門閥招到跟前,一張嘴就是狐假虎威的大肆勒索。

  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在場的幾個高麗大門閥的家主,儘管在肚子裡把李淳英罵翻了,面上卻絲毫也不敢顯露出來。

  如今這眼目下,絕對是兵荒馬亂的時節,連整個開京城都是人家李中易的了,他們這幾個家主豈敢以卵擊石?

  「參贊,在下表個態,只要家中有的,您又看得入眼的,儘管吩咐。」崔家的家主本就暗地裡和李淳英有勾結,他覷見眼色之後,當即第一站了出來,對其餘門閥開了第一槍。

  胳膊怎麼可能扭得過大腿,在李淳英的威逼利誘之下,極短的時間內,在場的高麗大門閥個個都出了大血。

  李淳英帶著得逞後的得意,登上了屬於他自己的馬車,愜意的仰面躺在錦墊之上,居然哼起了高麗國前段時間十分流行的艷詞小調。

  「參贊,您剛才為何逼得如此之緊?」一直藏在車中的心腹門客李敏忠,刻意壓低聲音問李淳英,「難道您不怕把他們得罪狠了,將來……」

  李淳英露出得意的笑容,反問李敏忠:「你以為,我不勒索錢財和美人兒,他們將來有機會的話,就會抬貴首手的放過我?放過我的全家老小?」

  李敏忠仔細的一想,不由感慨的長歎一聲,小聲說:「您可不能養虎遺患啊。」

  「放心吧,我心裡全都有數。」李淳英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令人回味無窮。

  李中易接過彩嬌遞到手邊的茶盞,吹散飄浮在最上面的綠葉,舒坦的小飲了一口。

  彩嬌在李中易的身旁伺候已久,李中易隨便丟一個眼神過來,她便知道是何意。

  彩嬌緩緩的撩起窗簾,李中易透過車窗,愜意的欣賞著開京城內的街景。

  從城門口,一直到行轅正門,沿途都被近衛軍的將士們,圍得水洩不通。

  李中易看得出來,暫代近衛軍指揮使的竹娘,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可謂是費盡了心機。

  「嗯哼,連屋頂上都站滿了人,終究還是女人心細吶。」李中易隨口誇獎竹娘的心思細膩,彩嬌卻抿嘴一笑,小聲說:「爺,您是咱們的天。」

  李中易輕聲一笑,這彩嬌越來越會說俏皮話,由此可見,若想女人貼心,言傳身教的引導才是關鍵。

  按照李淳英的安排,李中易的天使行轅,被故意設置在了王宮南面的慶春院君王單的府第。

  李中易原本就是個政治動物,他當初聽說是王單的家被徵用了,當即笑得十分燦爛。

  慶春院君王單,今年已經年滿二十,此前一直被王昭所忌憚,別說至今尚未娶妻,連妾都沒有納一個,若說其中沒有隱情,打死李中易也是不信的。

  當然了,李淳英的安排,無論從禮法,還是從附屬國對天朝的尊重,或是李中易的身份地位來看,都是無可挑剔的完美。

  高麗國的君,其地位類似於大周的親王,身份異常之尊貴。

  李中易既是大周的宰相,又身負天使的重任,住進親王府內,可謂是名正言順。

  只是,令李中易有些失望的是,他進門轉了一圈,這座所謂的院君府竟然還比不過大週一個小小刺史的宅第。

  俗話說得好,小國寡民,由慶春院君的宅子,可見高麗人的國力之弱。

  以前,李中易當副院長的時候,也看過一些韓劇,他自以為對高麗人的宅子有所瞭解。

  卻不想,李中易步入正房之後,卻見堂堂慶春院君的正式居處,竟然只有區區十餘平米而已,實在令人大失所望。

  不過,室內的擺設卻是奢華之極,單單是那張古香古色的矮几,一看便知,必是高麗王宮裡的東西。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這李淳英倒是很會來事,安排他住在院君的府上,享用的卻是高麗國主的用具。

  外面看起來四平八穩,內裡卻是別有乾坤,嗯哼,李淳英的確是條好狗,他沒選錯人!

  高麗人的臥室,和倭國大致相仿,都是榻榻米的類型,屬於辦公和起居一體的形式。

  既然已經入了內室,李中易也懶得擺征服者的譜,渾然沒有形象的一屁股坐到了榻榻米之上。

  一旁伺候著的彩嬌,還從來沒見過李中易如此不重視儀態的情況,她瞪圓了美眸,呆呆的望著四仰八叉的躺下的李中易,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李中易見了彩嬌呆萌的傻樣,不由心中大樂,他索性探手,將有些發蒙的彩嬌拖入懷中,邪魅的一笑,說:「瞧你這傻樣兒,來,陪爺說說話。」

  一時間,滿室皆春,只是,伺候在側的葉曉蘭和韓湘蘭,卻羞澀難當。

  尤其是已經知道人事的葉曉蘭,她一邊拚命夾緊兩腿,一邊嫉妒得要死,高麗賤婢彩嬌的受寵也太不正常了。

  至於韓湘蘭,她尚是沒有被破瓜的處子,雖然羞不可抑,不僅沒有葉曉蘭那麼大的生理反應,反而從中看到了突破困境的希望。

  自從,李中易入住了慶春院君的宅子之後,便再也沒有公開露過面。

  不過,李淳英倒是有機會每天早上登門請示治政方略,然後照著葫蘆畫瓢,一字不改的下達給高麗國的官僚階層去執行。

  由於大軍的供應十分充足,李中易倒也沒有打李淳英的臉,由著李淳英扯起虎皮當令箭,藉著李中易的征服者光環,鞏固他在高麗小朝廷中的地位。

  李淳英的職責,除了替李幾軍徵集糧草冬衣等物資之外,更重要的便是遴選王后、王妃及側室。

  這事還得從開京城破之後說起,李家軍圍殲了高麗三十萬大軍之後,李中易便向開封的朝廷上了奏章。奏章的開篇先描述了一下高麗國的客觀情況,然後在奏折裡建議,慶春院君王單或是會成宮君王暢,二者之中任選其一繼任高麗國主。

  可是,遠在開封的政事堂,遲遲沒有批復李中易的奏章。一個多月以來,朝廷那邊始終保持著沉默的狀態,令人頗費思量。

  李中易早把高麗國的所謂三千錦繡河山,當作是他的後勤基地,即使朝廷任命了不合他心意的新任高麗國主,他也並不在乎。

  答案其實很簡單,李雲瀟親手負責訓練的高麗偽軍,不僅初見成效,而且總人數也達到了一萬二千人之多。

  高麗偽軍的編制,參照李家軍的體制,從伍長開始,一直到都指揮使,全體士官和軍官,都是從李家軍中挑選出來的從軍三年以上的老人。

  當然了,這些人只是李中易為了便於統治,特意設置的治安機構,其主要職責和現代的警察幾乎沒兩樣。

  高麗偽軍的裝備,也就是盾牌、鉤槍、鎖鏈,外加戰刀而已,這種配備抓賊勉強夠用,要想結陣對抗李家軍,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話。

  至於,負責配合偽軍行動的弓弩營,則是清一色的李家軍老兵。

  以李中易的謹慎個性,不謀勝先算敗,即使退一萬步說,將來這些偽軍密謀起事反噬,也沒有任何的遠程打擊兵器。

  這就好比,倭軍侵華之後,給扶持起來的皇協軍配備了步槍以及機槍,卻只有少量的92式步兵炮,其實是一樣的道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李中易很早就懂,而且有了這麼些年征服黨項一族的經驗之後,怎樣更好的控制住高麗國的偽軍,顯然更加的游刃有餘。

  李中易心裡非常清楚,朝廷之所以遲遲不下詔,顯然是對他頗為忌憚,不想順順當當的把高麗國變成他李中易的私人領地。

  和范質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李中易早就掌握了一個規律,朝廷對他李某人,那是既要用,更需防。

  既然東渡遠征獲勝了,以范質的尿性,一定會唆使符太后下詔,把李家軍全體召回。

  所以,李中易拿下開京之後,就把建立高麗偽軍的體系,當作頭等大事來抓,主持大局的也是最心腹的李雲瀟。

  這麼一來,名義上屬於李淳英管轄的高麗偽軍,也就成了李中易將來實際控制高麗國的一張王牌。

  從時間上來推算,李中易估摸著,朝廷派出的天使,以及來摘桃子的新官,恐怕已經在來開京的路上。

  李中易心裡明白,針對高麗新國主的人選,朝廷肯定不會如他所願,那麼就只有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

  「爺,韓婢真是個冒失鬼,方纔,她居然失手打碎了您經常把玩的白玉鎮尺,唉……」李中易有些走神的當口,葉曉蘭覷準了空子又給韓湘蘭狠狠的上了眼藥。

  李中易不動聲色的喝了口熱茶,順手捏住葉曉蘭精緻的下頜,信口問她:「韓婢歸你管的,她屢屢犯下大錯,你又該當何罪?」

  葉曉蘭嚇得小臉發白,慌忙跪下請罪,「奴婢教導無方,請主子狠狠的責罰。」

  一直以來,只要葉曉蘭暗中給韓湘蘭上眼藥,李中易大多採取默許的態度,由著她去折騰韓湘蘭。

  可是,今日的李中易,臉色雖然如常,話風卻嚴重不對。葉曉蘭陡然猛醒,她頗有些得意忘了形,居然把李中易當成了傻子,這簡直是蹬鼻子就上了臉,給幾分顏色就想開染房,莫大恐懼感隨即佈滿她的心房,嬌俏玲瓏的身子,伏在榻榻米上瑟瑟發抖。

  李中易輕聲一歎,眼前的小女人,別看出身於大戶名門,心眼子就是特別的窄,隔三差五的就要收拾一頓,不然的話,將來真要上房揭瓦了!

  「小蘭兒呀,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把我的鎮尺,拿出來當誘餌,設下圈套給韓婢鑽進去的?」李中易的指尖略微用了點力,擒住葉曉蘭嬌嫩的粉腮,笑瞇瞇的說,「只要說了真話,我就不狠狠的罰你。假如,你想騙我,嘿嘿……」

  葉曉蘭嚇得面如土色,她伺候在李中易的身邊已久,異常熟悉男主人的脾氣和秉性。

  李中易向來是言出如山的個性,他留下了不狠罰的空間,就等於是放了葉曉蘭一馬。

  葉曉蘭被識破了借刀殺人之計之後,如果執迷不悟,那等待她的絕對是萬丈深淵。別無選擇,只能竹筒裡倒豆子,一邊淌淚裝可憐,一邊老老實實的全都招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7-18 13:53
第795章 張永德來了

  葉曉蘭一五一十的招了之後,迎來的卻是李中易怪異的眼神,她心下不由極為忐忑,惟恐惹惱了她的男人。

  可是,李中易微微一笑,掂起葉曉蘭的下巴,淡淡的說:「如此淺顯之計,只怕是那韓婢中了招,也是口不服心更不服。」

  葉曉蘭畢竟伺候李中易頗有些時日,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靈感,她下意識的反問李中易:「還請爺授奴婢一個錦囊妙計,必要治得那韓婢心服口服,再也不敢生事。」

  李中易驚訝的望著葉曉蘭,眼前的這位書房美婢,竟然向他求計,目的卻是整治韓湘蘭?

  隨即,李中易秒懂了,葉曉蘭顯然是看出了什麼,順勢想把他給擱裡邊,免得將來事情鬧大了,她會吃不了兜著走。

  人才啊,眼前的葉曉蘭還真的是無師自通的宅鬥大神,李中易啞然一笑,他家裡的女人,就沒有一盞省油的燈。

  若說李中易身邊的女人,最擅長宅鬥的那個,其實是費媚娘。

  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費媚娘能夠在蜀宮裡一步步登上貴妃的寶座,天知道經歷過了刀光劍影和血雨腥風?

  只是,經歷過欺騙和拋棄之後,費媚娘顯然受了情傷,在極其嚴重的刺激之下,她選擇了跟著李中易。

  只是,誰又能夠想像得到,李中易從蜀國的中等官僚,居然搖身一變,成為手握重兵的一方藩鎮呢?

  「你的膽兒夠肥啊,不僅敢把爺心愛的白玉鎮尺拿去當誘餌,而且,居然還想讓我幫你出鬼點子?嗯哼,看樣子,你必是皮癢了,欠收拾了?」李中易沒好氣的斜睨著葉曉蘭,看樣子是琢磨著收拾之法。

  葉曉蘭戰戰兢兢的跪到他的腳邊,彷彿搖著尾巴撒嬌的小美狐一般,膩聲道:「爺,奴婢錯了……」小手卻異常熟練的撫上了李中易的大腿。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聽葉曉蘭帶著哭腔的鶯啼聲,「爺,您輕點,好痛……」

  沐浴過後,李中易換上一身乾爽的儒衫,坐回到的書房,足足喝了兩盞茶的的工夫,才見葉曉蘭哭喪著臉一瘸一拐的,慢慢騰騰的磨蹭著,挨了過來。

  李中易勾了勾手指,將葉曉蘭招到身前,攬住她的纖腰,笑瞇瞇的說:「下次再敢耍花招,爺還有別的新鮮玩法用來收拾你。」

  葉曉蘭帶著哭腔,喃喃道:「爺,奴婢再不敢了,真的再不敢了。」

  李中易點點頭,女人之間的爭寵,他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如果算計到了他的頭上,那就等著暴風驟雨的洗禮吧。

  「嗯,您剛才辛苦了,爺教你一招,且附耳過來……」李中易將葉曉蘭往懷中攬得更緊了一些,小聲囑咐了一番。

  「爺,妙計,真的是妙計啊……」李中易不過是三言兩語罷了,卻令葉曉蘭歡欣雀躍,恨不得馬上照方抓藥,狠狠的收拾了韓湘蘭那個賤婢。

  李中易瞥了眼葉曉蘭梨花帶雨的嬌俏模式,心下不由暗暗得意,韓、葉相爭,他李某怎麼都不可能輸,以前不太好強迫葉曉蘭接受的歡愛方式,今日藉故得逞,真真是爽何如哉?

  又過了幾天,李中易終於接到了朝廷發來的滾單,太后已經下懿旨,政事堂辦妥了一切手續,任命張永德為高麗安撫使,負責全權處置高麗國內的善後處理事宜。

  高麗人的臥式裡沒有窗戶,李中易住進來之後,便宜讓工匠拆了半扇門,新做了半扇糊紙的窗戶,他平時裡就喜歡坐在窗前辦公。

  「嘿嘿,竟然是張抱一要來啊……」李中易摸著下巴,瞟了眼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在側的韓湘蘭。

  韓湘蘭也許是受了李中易鼓勵眼神的刺激,也許是被葉曉蘭迫害到必須反擊的程度,她索性壯著膽子,小聲說:「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朝廷必是對您起了疑心。」

  李中易故意面露詫異之色,顯得十分驚訝,心裡卻暗暗點頭,不愧是名門貴女,被逼到了牆角之後,終於敢於出手還擊了。

  「朝廷為何對吾起了疑心?」李中易拉下臉,冷冷的盯在韓湘蘭的臉上,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韓湘蘭強行壓制住內心的悲苦,蹲身行了禮,這才輕聲道:「您手握重兵,又新得了高麗國的錢糧和人力,奴婢斗膽說句不怕掉腦袋的話,奴婢若是符太后,必會招您回京,然後採取明升暗降的手段,想方設法的削去您手頭的兵權。」

  李中易點了點頭,通過近距離的觀察,這韓湘蘭不愧是幽州韓家苦心栽培出來的嫡女,其心思異常之縝密,毫不誇張的說,比始終帶有幾分小家子氣的葉曉蘭,無論智商還是情商,都要高出許多。

  也正因為如此,李中易把葉曉蘭擺在了優先的位置,授予了參與機密大事的權力,而故意一直壓制著韓湘蘭。

  沒辦法,李中易的內書房中,機密事務成堆。絕秘的消息若是稍微洩露出去那麼一點點,就很可能帶來極其嚴重的惡劣後果,他必須慎之又慎。

  「小蘭兒啊,知道麼,你最大的毛病是什麼?」李中易凜冽的眼刀掃過韓湘蘭的身子,竟令她情不自禁的連打了好幾個寒戰。

  韓湘蘭伏在地上,忽然號啕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歇斯底里,好不淒慘!

  李中易輕輕一歎,這孩子終於扛不住了,哭吧,哭吧,都哭出來,就好辦多了!

  葉曉蘭背後的幽州葉家,至今平安無事,然而,幽州韓家已是滿門盡滅,就剩下了韓匡嗣和韓湘蘭。

  實際上,按照這個時代承接香煙的倫理,遲早要嫁人的韓湘蘭,只能算是韓家潑出去的水,屬於外人的範疇。

  可問題是,韓匡嗣已經被殘酷的滅門打垮了脊樑,頹廢到徹底喪失復仇的信念,成日裡只和小妾混在一起,努力加班加點的想再生個兒子出來。

  韓湘蘭這個外人,反而心存了替韓家復仇的執念,一直想利用李中易手頭掌握的強大軍事機器,達成她自己的私人心願。

  也正因為李中易看破了這一層,所以,提攜的一直是葉曉蘭,而壓制著更加精明過人的韓湘蘭。

  現在的韓湘蘭,已經被逼到了牆角,她如果膽敢繼續耍弄小聰明,李中易並不介意將她深鎖於李家老宅之中,永世見不得光。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明白麼?」李中易不是知心姐姐,沒那個閒工夫聽韓湘蘭吐苦水,他冷冷的說,「我拿下了高麗,正是喜慶的時候,不要掃了我的興致,還不趕緊去沐浴洗漱了,再來伺候著?」

  韓湘蘭胡亂擦拭了一把的臉上的淚痕,手忙腳亂的整理了一番衣裙,蹲身行禮之後,邁開小碎步退了下去。

  李中易瞥了眼韓湘蘭遠去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這個小妮子已經被磨得沒了脾氣,變得乖順異常。

  嘿嘿,任你再烈、再有心計的雌馬,只要騎手有耐心,有手段,恩威並施,不愁她不服服貼貼。

  李中易心裡很有數,韓湘蘭不僅比葉曉蘭更貌美,而且也更有心機和手腕,也正因為如此,他也就格外的寵著葉曉蘭一些,而有意無意的冷落韓湘蘭。

  等李中易處理完畢手頭的公務,韓湘蘭也已換了一身簇新的衣裙,重新出現在了李中易的面前。

  「爺,奴婢不該存了不該有的壞心思,請您狠狠的責罰。」韓湘蘭規規矩矩的蹲身行禮,精神面貌可謂是煥然一新。

  李中易露出邪魅的笑容,探手將韓湘蘭攬進了懷中,捏了捏她的粉嫩的秀頰,翹起嘴角說:「你是個極其聰明的女子,肯定知道爺以前是在故意折騰你的吧?」

  「爺……」韓湘蘭做夢都沒有料到,李中易居然會如此赤果果的戳破了她的小心思,一時間促不及防,竟傻在了李中易的懷裡。

  李中易憐惜的撫摸著韓湘蘭頰邊的秀髮,微微一笑,說:「以你的智慧,一定知道我的脾氣,書房重地豈容外人插手?所以,你應該心裡很清楚,你遲早是我的女人,對吧?」

  韓湘蘭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緊接著,慌忙搖著頭說:「奴婢蠢笨之極,哪裡猜得出您的心思?」

  李中易開心的哈哈大笑,捏住韓湘蘭嫩頰的手指,猛的用力,戲虐道:「你的那點子小心思,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我。現在長話短說,爺交給你一項任務,吾很喜歡萱兒……嗯哼……你懂的?」

  韓湘蘭暗暗鬆了口氣,趕忙搖著小尾巴,小心翼翼的說:「以奴婢的看法,萱娘子出身高貴,她一直夢想著正妻的寶座。爺,奴婢一定想方設法打消她的妄念,讓她安於李家妾室的本分。」

  李中易輕輕的嗅著她發端散發出來的沁人心脾的處子幽香,嘿嘿,懷中的女子,絕對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卻比只會整理文墨的葉曉蘭,更符合他的現實需求。

  隨著基業的不斷壯大,李中易手頭的事務也跟著越來越多,除了緊要的人事和事務之外,他已經不可能凡事親歷親為。

  這就需要培養一批得力的助手,協助李中易處理各種機密大事,其中,內書房承擔著李中易最核心事務的整理歸檔以及分析工作。

  葉曉蘭負責歸檔工作,一直幹得很出色,可惜的是,她欠缺了分析能力。韓湘蘭恰好補足了葉曉蘭的能力缺陷,只是,這個妮子心懷復仇的舊怨,必須徹底的折服了,才可使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中易異常憐惜的用手帕子,替韓湘蘭擦拭著粉頰和嘴角上的黏膩,他一邊擦,一邊吩咐說:「從今往後,你便可以對外說是我的女人了。」

  當葉曉蘭親眼看見,韓湘蘭一瘸一拐的從李中易的書房挪出來的時候,芳心之中不由猛的一沉,她一個沒注意,竟然讓韓湘蘭鑽了空子,死賤婢,浪蹄子,咱門走著瞧。

  如果,李中易看見了韓湘蘭裝作初蕊新破的模樣,故意晃到葉曉蘭的眼前,他一定會挑起大拇指,感歎一番:對於韓湘蘭,他絕對沒有看走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7-18 14:0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7-18 23:07
第796章 殺馬威

  今天的機密會議,定於辰時二刻召開,李中易吃過早飯,剛淨過手端起茶盞坐下,便見一直慇勤伺候的葉曉蘭突然摀住小嘴,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像一陣風似的衝出了房門。

  李中易心中微微一動,當即起身,快步走出門外,迎面就見葉曉蘭正蹲在牆角邊,左手扶著木柱,吐得天昏地暗。

  等李中易走近了,仔細的一看,卻見葉曉蘭的臉色蒼白無血,吐出來的也全是黃涎。他暗暗點頭,連苦膽汁都給吐出來了,幸好她沒吃早膳,不然的話,肯定是白吃了。

  李中易雖然一向藐視這個時代的禮法,可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只有等他吃飽喝足了,身為通房侍婢的葉曉蘭,才有可能抽空吃早膳。

  『傻孩子,不舒服應該和我說一聲嘛。」李中易蹲到葉曉蘭的身旁,從袖口摸出錦帕子,溫柔體貼的替她擦拭嘴角上的污跡。

  「爺,奴婢沒事,只是突然覺得噁心,忍不住想吐。」葉曉蘭被男人半抱在懷中,芳心之中暖暖的全是柔情,她本想強撐著起身,奈何渾身慵懶之極,怎麼都使不上勁兒。

  李中易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用眼神示意葉曉蘭不要亂動,雙臂略微用了點力,將她攔腰抱起,大踏步的回到房中。

  葉曉蘭被李中易輕輕的放到寬榻上,李中易拉過錦被蓋在她的身上,笑瞇瞇的說:「把右手給我。」

  也許是被李中易的格外溫柔震暈了,葉曉蘭柔情似水的呆望著李中易,男人對她前所未有的體貼和關愛,令她幸福得已經找不著北。

  李中易微微翹起嘴角,探手替她把脈,大約半刻鐘後,李中易笑了,他一邊撫摸著葉曉蘭的秀頰,一邊笑瞇瞇的說:「小蘭兒,你肚子裡有了我的孩兒。」

  「爺……」葉曉蘭整個的傻了,她目瞪口呆的望著李中易,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李中易非常理解葉曉蘭過於驚喜導致的事態,這年頭,女人若是沒有生育,下半生也就完全失去了依靠。

  現在,葉曉蘭的肚子裡懷上了李中易的種,至少有一半的機會可能產下男嬰,這就意味著,哪怕她將來年老色衰失了寵,下半生亦斷然無憂矣!

  退一萬步說,哪怕葉曉蘭產下的是女嬰,以李中易目前蒸蒸日上的勢頭,封為郡王那是遲早的事。

  將來,葉曉蘭的女兒最差也會是個縣主,此乃題中應有之義,她如何不喜?

  假如說,葉曉蘭產下了李中易的庶子,只要柴公主沒有替李中易生下嫡子,那麼,她的兒子甚至有可能競爭老李家的下代家主之位。

  俗話說得好,母憑子貴,葉曉蘭懷著對未來莫大的憧憬,竟然伏在李中易的懷中,喜極而泣。

  一直冷眼旁觀的韓湘蘭,見了此情此景,不禁黯然神傷,十分的落寞。

  葉曉蘭都懷上李中易的龍種了,她韓湘蘭本是各方面條件都遠勝於葉曉蘭的大家閨秀,在被李中易狠狠的輕薄了一番之後,竟然還是貨真價實的處子,這個真相若是傳了出去,她簡直沒臉見人吶!

  此時此刻,韓湘蘭的芳心之中,滿滿的都是危機感。她出身於高戶名門,自然比葉曉蘭更清楚,女人的靠顏色得寵的時間,也就那麼不到十年的好光陰。

  如果,在此期間,韓湘蘭沒有生育,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不可能太高。不僅如此,她若是沒有兒子傍身,腰桿子很難硬得起來,就連說話的份量顯然要比葉曉蘭矮上幾分。

  韓湘蘭畢竟不是一般的女人,經過一段慌亂之後,她驚喜的意識到一個事實:葉曉蘭既然有了身孕,顯然不可能再伺候於李中易的枕席之間。

  而且,葉曉蘭養胎的期間,書房內的事務顯然會壓到韓湘蘭的身上。如果,韓湘蘭抓住了獨處一室的大好時機,倒也不是沒有盡快懷上龍種的機會。

  以韓湘蘭的見識,以及對李中易的近距離觀察,她幾乎可以斷言,只要不出格外偏頗的意外,李中易極有可能登上大周的至尊寶座。

  關於這一點,韓湘蘭倒是和李翠萱的看法幾乎完全一致,區別只在於,所需要的時間是:五年或十年而已!

  李中易的注意力,一直在懷孕了的葉曉蘭身上,對於韓湘蘭的小心思,可謂是一無所知。

  「來人,小心伺候著葉姨娘,身邊不許離了人手。」李中易揚聲吩咐房中的婢女們,令韓湘蘭既悲且喜。

  葉曉蘭剛剛懷孕,便被李中易抬為妾室,可見是十分有寵,這就讓原本慢了好幾拍的韓湘蘭,相形見絀。

  當然了,韓湘蘭也看到了希望,若是她將來懷孕了,也極有可能被馬上抬妾。

  按照李家軍發展壯大的趨勢,韓湘蘭有理由相信,現在的李家妾,將來多半都會成為天下至尊的妃嬪。

  李中易吩咐之後,便離開了內室,邁著四方步去了議事廳。今天的會議異常之重要,豈可因為兒女情長而耽擱?

  等李中易的走後,葉曉蘭招手把韓湘蘭叫到近前,冷冷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韓湘蘭心裡多少有些發毛,這才恨恨的說:「賤蹄子,誰給你這麼大的狗膽,竟敢勾引主子?」

  這會子李中易沒在,韓湘蘭還真有些擔心,葉曉蘭若是仗著肚子裡懷了李中易的種,故意使壞整她,那可就真要吃眼前虧了。

  「葉姨娘,就算是借奴婢八百個膽子,奴婢也絕不敢去勾引主子。」韓湘蘭知道這話騙不過葉曉蘭,趁她還未發作之前,趕忙解釋說,「您又不是不知道,爺他一直以來,就很不喜歡奴婢,見奴婢一次,就恨不得打一頓才好。」

  葉曉蘭只是大局感略微差一些而已,她原本就是個聰明的女人,對於韓湘蘭的敷衍之詞,她是半個字也不信的。

  只是,葉曉蘭知道李中易的底線所在,就算是她的肚子裡已經懷了李中易的種,借她五百個膽子,絕對不敢違逆了李中易的意思,把家宅搞成血雨腥風的戰場。

  就現實而言,葉曉蘭頂多對韓湘蘭也就是施加一點小小的懲罰而已,絕不會要了她的命,或是將她打殘。

  「韓婢,我且問你,我是爺親口抬的姨娘,算不算你的半個主子?」葉曉蘭似笑非笑的望著韓湘蘭,彷彿戲鼠的靈貓一般,眼神頗堪玩味。

  韓湘蘭心裡暗暗叫苦不迭,李中易當著眾的面前,明確了葉曉蘭的妾室身份,這是誰都無法否認的事實。

  現在,葉曉蘭借勢壓人,韓湘蘭除了服軟做小之外,別無它法。因為,硬扛必定是自討苦吃,除了收穫手板心被打腫、撓癢癢的酷刑,以及屁股開花之外,沒有半點僥倖的餘地。

  「葉姨娘,您當然算是奴婢的主子,有事請儘管吩咐奴婢去做。」韓湘蘭把姿態擺得很低很低,簡直都快低入塵埃。

  葉曉蘭得意的一笑,冷冷的說的:「韓婢,任你狡猾似狐,從今往後啊,也得伏地做小。」她故意炫耀似的隔著錦被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示威的意味極其濃厚。

  韓湘蘭心裡一陣發苦,葉曉蘭這都已經懷了身孕,她卻尚未被李中易破身。即使將來韓湘蘭也生了兒子,無論歲數還是排行,都要遜色不止一籌。

  別人也許不清楚,韓湘蘭心裡卻是門兒清,家主的繼承權之爭,必然會在兄弟之間展開。很多時候,兄弟之間哪怕僅僅差了幾歲,這已經成年的兒子和未成年的幼子之間必然會存在巨大的差異,很多時候甚至猶如天壤之別。

  「哎呀,腳底好癢啊……小湘兒……」葉曉蘭故意拖長了聲調,斜眼瞪著韓湘蘭。

  韓湘蘭一陣氣苦,她儘管當婢女的時間不短了,卻也從未替人家洗過臭腳,葉曉蘭這不是成心噁心人嘛?

  可是,在葉曉蘭咄咄逼人的眼神逼迫之下,寄人籬下的韓湘蘭只得打掉牙齒和血一起吞進肚內,她親自去打來了洗腳水,強忍著莫大的悲憤,橫下一條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十分細緻的替葉曉蘭洗了腳。

  葉曉蘭冷不丁的捏住韓湘蘭的粉頰,一本正經的說:「我知道你很會裝。你比我的出身高不少,見識也廣很多,還很會耍心眼子。不過嘛,我今日個讓你洗洗腳,倒不是成心想報復你。我這是替爺出個面而已,管教管教你這個狐媚子,告訴告訴你怎樣學會實誠事主的道理。」

  韓湘蘭心頭猛的一驚,正欲找借口辯解,卻被葉曉蘭擺手制止。

  葉曉蘭冷冷一笑,翹起櫻紅的小嘴兒,冷冰冰的說:「你別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該整治你的時候,絕對不會手軟。我知道爺想用你,你將來的出息,也很可能遠在我之上。但是,我想提醒你的是,千萬不要在爺的面前耍弄你的所謂小聰明,否則的話,洗腳的屈辱其實是便宜你了。」

  韓湘蘭聽了這番逆耳的忠告,不禁渾身上下直冒冷汗,一直以來,她以為葉曉蘭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貨,卻沒想到,葉曉蘭竟然看得如此的透徹。

  「賤婢,你以為你裝著被爺享用過了,我就看不出來麼?」葉曉蘭冷冷瞥了眼額頭已經見汗的韓湘蘭,「浪蹄子,我今天就教你個乖吧,榻上、椅子上沒有半絲血痕,你換下來的衣裙等物,連黃色的汗漬都沒有,你個騷蹄子想蒙誰呢?哼,你從爺的屋子裡出來,漱了無數次口……」

  汗,大汗,瀑布汗,韓湘蘭彷彿被人從水裡撈出來一般,竟然被驚得目瞪口呆,呆傻的望著原本異常熟悉的葉曉蘭,眨眼間,竟變得如此的陌生。

  ps:今天有點時間,還有更!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7-20 09:13
第797章 時局變化

  就在韓、葉二女鬥智鬥勇之際,李中易精神飽滿的邁著四方步,氣勢不凡的出現在了議事廳的門前。

  「山長駕到!」

  「全體起立!」

  「立正!」

  「敬禮!」

  原本在室內喝茶、磕瓜子閒聊的李家軍中各位重將,在本月總值星官宋雲祥的口令聲中,紛紛起身併攏雙腿,挺直腰桿,捶胸敬禮。

  李中易笑瞇瞇的步入正廳,見眾人全都昂首挺胸,彷彿標槍一樣,戳在室內的兩側。他不由笑出了聲,擺了擺手說:「大家都坐下吧,咱們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嘮叨嘮叨,今後該怎麼辦?」

  廖山河笑嘻嘻的說:「山長,俺是個大老粗,一向聽您的指揮,都習慣了。咱知道自己水平有限,就聽您的安排便是。」

  劉賀揚暗暗腹誹不已,這廖山河拍馬屁的水平,那是日新月異,越來越沒有痕跡可尋。

  宋雲祥大感欽佩的望著廖山河,馬屁話人人會說,可是,類似廖山河這般,明明大拍特拍,居然臉不紅心跳的,在李家軍中除了老廖,也沒誰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廖山河是個什麼人,又是那種性格,他這一軍之主,豈能不知?

  在李家軍中,軍事會議往往和茶話會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氣氛遠不如電視劇裡的那麼緊張。

  李中易也算是帶兵多年的老帥了,他心裡比誰都明白,開會的時候,若想讓大家暢所欲言,輕鬆的商議環境,其實必不可少。

  以前,李中易當副院長的時候,參加過大大小小無數次會議。客觀的說,在會場上極難獲得真正有價值的建議或是意見,尤其是有大領導在場的時候,那多半就是務虛會。

  基於現實利害的考慮,參會的人員往往是會上不說,或是只說空話套話假話,私下裡卻大發牢騷,指桑罵槐。

  李中易原本就是混跡於官場的老官僚,他自然不可能允許會上不說、會下亂說的狀況出現,於是茶話會的形式順利登場。

  大家一邊磕瓜子飲茶,一邊暢談自己的想法,雖然失了一些莊重,李中易收穫的卻是眾人的肺腑之言。

  凡事皆有利弊,端看利大還是弊大而已!

  「山長,以我的看法,張永德來者不善。我琢磨著,張永德此此來高麗,一是為了摘桃子,一是想挖了咱們的根基。」宋雲祥畢竟在官府裡混過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他一張嘴便點出了要害。

  馬光達撇了撇嘴,拱手說:「山長,各位同僚,在下以為,咱們大軍歸國之日,很可能便是山長被明升暗降之時,不可不防。」

  李中易頻頻點頭,和廖山河、劉賀揚一樣,馬光達也是出自於朝廷禁軍的老開封,他對於政事堂的制衡手腕,頗有些瞭解,於是一語便道破了天機。

  一直默不作聲的李雲瀟,見李中易的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他趕忙扔下手裡的瓜子,笑著說:「爺,小的有個淺見,張永德此來高麗,究竟帶沒帶兵?帶了多少兵?」

  古話說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中易嚥下嘴裡的那顆西瓜子仁,笑望著李雲瀟,這小子在他身邊耳濡目染之下,養成了天大地大槍桿子最大的頑固思想,一張嘴就戳中了張永德的要害。

  整個大周朝的重臣之中,除了李中易知道高麗國對於大周的重要地緣政治意義之外,一般權貴只瞭解高麗婢的價值不菲以及美貌溫順。

  就算是范質,充其量也就是看到了李中易想把高麗國變成私人領地這一層,這才有了張永德過來想摘桃子的戲碼。

  然而,對於李中易來說,高麗國的重要性,不僅僅局限於藩鎮領地這麼簡單的層級。

  榆關已經在手的新形勢下,只要高麗國一直被掌握在李中易的囊中,榆關方面的後勤補給也就沒了後顧之憂,完全可以和契丹人持久對峙。

  這就在客觀上割裂契丹國東北區域的和幽州地區的緊密聯繫,就地緣戰略而言,形成了對契丹的戰略夾擊優勢。

  除此而外,高麗國還承擔著養活整個李家軍的重任,這也是令范質最揪心的一點。

  李中易是個無利不起早的超級現實主義者,已經落入他嘴裡的肥肉,絕無可能被朝廷的一紙詔書,便白白的拱手讓於張永德。

  以李中易對於范質的瞭解,張永德此行必然會帶兵前來,同時還會從李中易的手裡,奪去周道中屬下水師的控制權。

  怎樣應付如此狠辣的釜底抽薪之計,正是本次會議最需要商議的重中之重。

  關於張永德此來的具體情況,已經事先下發給了各位重將,李中易心裡也大致有了成算,今天召集大家開會,目的是集思廣益查遺補漏。

  只是,在場的人之中,除了宋雲祥曾經在靈州衙門裡任過職以外,其餘的人幾乎都是廝殺漢出身。論及打仗,他們個頂個的都是猛將,可是,涉及到耍弄陰謀的手段嘛,終究還是差了一些火候。

  李中易等了半天,沒見有人說出有價值的意見,便把目光投向了劉賀揚。

  劉賀揚察覺到李中易的視線挪到他的身上,便放下手裡的茶盞,清了清嗓子,說:「山長,瀟松兄弟手裡不是掌握了一萬多高麗巡防軍麼,我想的話,現在應該可以派得上用場了。」

  李中易點了點頭,劉賀揚領兵打仗也就是中規中距,並沒有多少出彩的將略。可是,劉賀揚在軍中的人緣特別好,哪怕是離開了他手下的老部下,只要見了面,依然親熱無比。

  正因為如此,劉賀揚給李中易的印象,一直是老成持重之人,可以和他商議一些耍弄心眼子的大事。

  現在,劉賀揚點明了建立高麗巡防軍的目的,李中易不由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劉狐狸的外號還真沒叫錯,眼光很準。

  高麗巡防軍,其實是李中易未雨綢繆的一招暗棋,目的就是留給朝廷派來摘桃子的大員享用的絆腳石。

  既然張永德要來,高麗巡防軍肯定要比計劃的時間,提前一些在名義上交給李淳英管轄。

  人的名,樹的影,此言不虛。

  李淳英在李中易的面前,一直是戰戰兢兢的小媳婦模樣,那是因為整個高麗國的脊樑,都是給李中易打垮的。

  張永德雖然掛著新任高麗安撫使的頭銜,可是,論及在高麗人心目中的地位,簡直無法和李中易相提並論。

  有了高麗巡防軍的存在,即使高麗國今後是張永德主政,李中易依然可以在暗中插得上手,說得上話。

  另外,周道中已經是李中易的門下,這麼些年來,他跟著李中易吃香的喝辣的,享盡了榮華富貴。

  如果,在這種時候,周道中居然投靠了張永德,那就是是典型的棄明投暗。

  套句後世的名言,這都已經是1949年9月30號了,周道中居然棄了蒸蒸日上的共軍,反而去參加了kmt,嘿嘿,那就只能說明周道中的點子太背了,腦子進水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和手握重兵,有槍有糧,又是政事堂相公的李中易相比,張永德這個前朝附馬爺,能給周道中什麼好處?

  假如說,張永德想搬掉高麗巡防軍這顆絆腳石,嘿嘿,整個高麗國內遍地烽火是必然的結局。

  劉賀揚略顯含蓄的說法,贏得了在場眾人的共鳴,廖山河笑嘻嘻的說:「長能耐了啊,老劉。」

  面對廖山河藏著骨頭的話,劉賀揚僅僅是淡淡的一笑,他們兩人是老冤家了。因為一些舊日的恩怨,廖山河始終看劉賀揚不太順眼,只要見了面,必定會冷嘲熱諷。

  李雲瀟一直冷眼旁觀劉賀揚和廖山河的明爭暗鬥,怎麼說呢,劉、廖二人有舊怨是真,彼此不對付也是真。然而,正應了李中易的私下點評,他們彼此之間的作對,或多或少帶有演戲的成分。

  李中易建軍的主導思想,其精髓是:槍桿子必須絕對聽從他的吩咐。

  為了防止槍桿子反噬其主的可能性,李中易精心設置了一整套制約的手段。除了鎮撫設在隊上,軍法司隨軍監視的制衡之外,李中易獨創性的設立了逢晉陞必進講武堂深造的制度,等於是從根源上,掐斷了手下重將們聚眾謀反的機會。

  想當初,常凱申和毛潤之爭奪天下之時,黃埔系的軍官們絕少有陣前起義的先例,由此可見,軍校培養出來的軍官,忠誠度必會大大增強。

  事實也正是如此,自從講武堂設立之後,凡是受過訓的軍官,都視李中易為師,而不僅僅是大軍的統帥。

  天地君親師,除了虛幻的天和地之外,君離得太遠,也決定不了軍官們的榮辱。除了家中的至親長輩之外,李中易這個恩師,給予這些前泥腿子、現任軍官們的絕不僅僅是官職和權位,他代表的更是一種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

  就在李家軍的重將們開會的同時,大周朝的京城開封城內,有多處豪門大宅之中,也有不少人聚在一起,緊張的商討著時局的變化。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7-21 09:21
第798章 決死

  「榆關真是個好地方!」楊小乙興高采烈地走向城門.剛才他賣掉了三張老虎皮、十張豹皮和二十張狼皮,賺來的銀錢足足比小集市上多了十倍不止,這一趟沒白來!

  楊小乙是個棄嬰,從小跟著爺爺以打獵為生,十五歲那年就獨自殺了一頭猛虎!

  突然,街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名全副武裝的騎兵一邊縱馬狂奔,一邊厲聲狂喝道:「蠻子來了,快關城門,蠻子來了,快關城門。」

  秩序井然的街道馬上變得雜亂無章,擺攤的小販,路上的行人,往來的馬車紛紛四散躲避。

  楊小乙從沒見過這種場面,十分好奇地站在原地看熱鬧,守門的官兵們拿刀持槍驅散擁擠在城門口的人們。

  不大的工夫,榆關南門已經緊緊地閉上了,數十名身強力壯的彪形軍漢吃力地抬起沉重的鐵門栓,齊聲喊著號子放進了門閘槽內。

  一名守門的武官走近楊小乙,面帶懷疑地問他:「你還站在這裡幹嘛?莫非是想刺探軍情?」

  楊小乙一楞,傻乎乎地說:「我沒見過關城門是個什麼樣子,想看看。」

  那武官上下打量著一身勁裝的楊小乙,這傢伙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武官曬然一笑,沉聲喝道:「快走開,要打仗了。」楊小乙低下頭抬腳就走,迅速離開了城門口,往城內趕去。

  楊小乙走到一處客棧門口,店小二迎了上來,熱情地招呼說:「官人,住店?」楊小乙頭,說:「隨便來一間客房,我住一天就走。」

  夥計一聽就知道楊小乙是第一次進城,連忙解釋道:「官人,您可能是第一次來榆關,不太瞭解這裡的情況。契丹的蠻子只要來騷擾咱們榆關城,至少要封關一個月以上。」

  楊小乙大吃了一驚,說:「這可怎麼辦?」夥計笑著說:「官人,您就安安心心地在小店裡住上一個月吧,裡邊請。」

  楊小乙垂頭喪氣地在櫃台上報了姓名,客棧的老闆娘一雙妙目盯在他身上,笑著說:「官人的名字真好聽。」楊小乙臉一紅,低下頭不敢再看老闆娘。

  老闆娘咯咯一笑,說:「真看不出來,官人還是個面嫩的漢子。」楊小乙從沒見過這種場面,站在那裡不知所措。老闆娘見他實在害羞,也沒繼續逗他,吩咐夥計帶楊小乙進房間。

  楊小乙剛進房間,就聽城裡城外金鼓齊鳴殺聲震天,他不由得苦笑一聲,看來只能在這個鬼地方等上兩個月了。事到臨頭急也無用,楊小乙索性合衣上床,不大的工夫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榆關的形勢一天比一天緊,全城已經戒嚴,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官兵,城樓上不斷抬下了四肢不全鮮血淋漓的死傷官兵。

  客棧的老闆娘很有辦法,街上已經好幾天沒有菜買了,住客們每天總能吃到新鮮的蔬菜瓜果,肉食也是敞開來供應。

  楊小乙喜歡吃肉,一餐可以吃下兩斤牛肉,只是他不會喝酒。老闆娘趴在櫃台上,眼睛始終盯著大口吃肉的楊小乙,她心想,這傻小子怎麼這麼能吃啊,別看穿得土裡土氣的,兜裡的銀錢卻很多,真是不可貌相呢。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城外的契丹人越來越多,守城官兵的傷亡也越來越大,楊小乙聽住店的消息靈通人士說,城外的契丹蠻子只怕超過了二十萬人,都這麼多天了,朝廷的援軍還沒趕來,榆關城只怕是凶多吉少。

  謠言四起,楊小乙本來十分平靜的心湖浮上了一層抹不掉的陰影,萬一榆關被契丹蠻子攻破了怎麼辦?

  剛吃完飯,門外就闖進來一隊官兵,為首的隊正高聲傳達了榆關大總管楊烈的命令,所有青壯年男子集中到西門報到,有膽敢不從者,格殺勿論。

  店內所有人都面如土色,難道說城內的男人都死光?想歸想,腳下卻不敢怠慢,遇到這些丘八大兵,有理也說不清楚。

  老闆娘看著混在人群中的楊小乙,暗暗歎息一聲,這一去只怕永遠也回不來了吧?

  楊小乙混在人群裡來到了西門城樓下,幾名老兵吆喝著給征來的民壯發兵器。

  楊小乙接過一柄制式鋼刀,脫口問那老兵:「有箭麼?」那老兵眼前一亮,急切地問他:「你會射箭?」

  楊小乙頭,說:「我是獵人。」老兵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同伴中有一人指了指不遠處的箭靶。

  那老兵遞給楊小乙一張弓一支箭,然後帶著他走到離箭靶九十步處,命令道:「拉弓上箭,目標紅心。」

  楊小乙緊一皺眉,並沒有拉弓放箭,老兵奇怪地問他:「怎麼了?」楊小乙說:「太近了,能不能遠?」

  老兵眼裡閃過一絲異彩,急促地問他:「多遠?」楊小乙沒有理會老兵的發問,一直往後退出了大約二百步,才停下腳步。

  老兵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楞楞地看著他,楊小乙試拉了幾下手裡的弓,感覺不怎麼好,這弓太差了,轉念一想,算了,還是湊合著用吧。他也不瞄準,搭上箭就射,老兵的視線還沒來得及轉向箭靶,楊小乙已經放下了手的弓,平靜地站在原處。

  鑒定射擊成績的小兵發現箭靶上空無一物,他搖了搖手裡的小紅旗,大聲叫道:「脫靶!」

  那老兵面色一沉,正欲發作,楊小乙卻說:「箭在城牆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老兵飛快跑了過去,果然在箭靶的後邊發現了那支深深地扎進了城牆的長箭,老兵變著聲調,狂喊道:「穿靶。」

  現場的氣氛馬上一片沸騰,這一切正好被一位剛剛路過的將軍看在眼裡,他吩咐身邊的牙兵把楊小乙帶過去。

  楊小乙走到那位將軍的馬前,也不知道行禮,只是傻傻的站在那裡。那將軍暗暗了頭,問他:「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楊小乙朗聲答道:「小人叫楊小乙,是馬林屯人。」

  「馬林屯屬於哪個軍州?」

  「這,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楊小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呵呵,傻小子,真有你的,連自己是哪裡人都搞不清楚。」將軍笑道。

  那將軍想了想,又說:「薛亮,這個傻小子就交給你們弓弩營了。」

  一位大約三十多歲的軍官從將軍身後走出來,指著楊小乙說:「你,跟我來。」楊小乙跟在他身後上了城牆。

  薛亮傲氣地說:「本官是弓弩營指揮使薛亮,當兵可不比做平民老百姓,必須服從號令,否則定斬不饒,明白麼?」楊小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軍法不容情,他應聲道:「知道了。」

  薛亮不滿地喝道:「新兵驢蛋,大聲!」

  「知道了。」楊小乙扯開喉嚨喊道。

  薛亮依然不滿地教訓道:「回答完問題,要說報告完畢。」

  「報告完畢,長官。」這次薛亮滿意地了頭。

  薛亮把楊小乙帶到弓弩營屬下的第一隊隊正劉平的面前,囑咐道:「劉平,這個新兵叫楊小乙,就交給你了,射藝還行,還不知道膽量怎麼樣。」

  劉平是身經百戰的老戰士,他斜著眼睛看了眼楊小乙,不滿地說:「指揮使,我這裡不需要這種啥也不懂的鄉八佬。」

  知道劉平的火爆脾氣,薛亮歎了口氣說:「將就著用吧,城裡的壯丁不多了,你的人損失太大了,需要補充一下,何況這是楊帥的命令。」

  劉平一聽是楊帥的命令,馬上不再爭辯,厲聲吩咐楊小乙道:「你,守在這城垛邊,記住兩,一要仔細聽號令行事,二要瞄準了再射,別給老子丟臉。」

  薛亮安排完後,掉頭走了,楊小乙安靜地站在城垛旁。身邊同隊的一位弓弩手安慰他說:「別往心裡去,我們劉隊正外冷心熱,是個好人。」楊小乙頭沒作聲。

  那位弓弩手也是個熱心腸,他熱情地自我介紹說:「我叫馬建,雄州人,你呢?」楊小乙話不多,乾脆利落地說:「我叫楊小乙,馬林屯人。」

  馬建正想和他聊一下,突聽城牆上警報聲大作,劉平大聲喝道:「全體蹲下。」馬建趕緊拉住楊小乙的手,貓著腰蹲了下來。

  楊小乙透過城牆上的箭垛往去,只見城外的契丹大軍鋪天蓋地衝了過來,黑壓壓地象潮水一般,一眼望不到頭。

  楊小乙第一次上戰場,心情不禁緊張了起來,臉色變得很難看,死死攥著長弓,手心裡直往外冒汗,額頭上已經出現了渾濁的水跡。

  馬建見楊小乙緊張地樣子,安慰道:「別怕,過了這第一次就好了,打仗嘛,總會要死人的。」

  「哎喲。」馬建悶哼一聲,後背上挨了一弓。

  「不許交頭接耳。」身後傳來劉平嚴厲的喝斥聲,馬建強忍著火辣辣的刺痛,不敢再多話。

  隨著一陣陣低沉的牛角號聲,敵營中的士兵不斷地出現在地平線上,而且越來越多。負責攻城的契丹步兵們排列成整齊的方陣,邁著堅實的步伐,黑壓壓的一片接一片的向榆關城撲了過來。

  步兵的兩旁是身披輕甲的契丹騎兵方陣,高大的草原戰馬神駿異常,千萬隻馬蹄踏在地面上,發出雷鳴般的聲音,連大地也為之顫抖。

  楊小乙雖然在深山老林子裡殺過不少猛獸,經歷過無數次慘烈的殊死搏鬥,此時此刻,也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處,幾乎停止了呼吸。

  「別怕,我第一次上戰場也很緊張,殺了幾個人後,就再也沒當回事了。」劉平不知何時伏在了楊小乙身旁。楊小乙面色蒼白地看了眼劉平,儘管還是很害怕,但比起剛才來好受多了。

  楊小乙眼見得契丹人已經越過了三百步的距離,他很奇怪,隊正怎麼不下令放箭?

  楊小乙下意識地側頭看向劉平,卻見隊長沉靜地默默念道:「一百八,一百七,」劉平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放箭,三段擊!」

  城頭上箭如雨下,無數只利箭象瀑布一樣灑向城外的契丹人頭上,負責攻城的契丹步兵早有防備,紛紛舉起了手中的大盾,企圖遮擋住無邊的箭雨。

  一波接一波的箭矢傾下,不斷地在城下濺起朵朵血花,像死神的鐮刀一樣肆意收割著契丹人的生命。

  城內的巨型投石機更是可怕,磨盤大小的石頭被高高拋起,準確的落入敵人陣營中,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契丹士兵們被砸得骨斷筋裂,腦漿四溢,血肉模糊,令人慘不忍睹,慘叫聲、呻吟聲、哭喊聲此起彼伏。

  灰色的大地,一眨眼的工夫變得血紅一片,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格外的妖異。

  契丹人每前進一步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步兵隊列裡不斷有人倒下,但一貫尚武的契丹人沒有退卻。勇敢的契丹人冒著箭林石雨,在扔下了一千多具屍體後,終於衝到了城牆下。

  榆關新挖出來的護城河早已經被契丹人的土袋和屍體給填平了,無數雲梯架到了城牆上,口裡銜著斬馬刀的契丹勇士熟練地沿著雲梯往上攀爬。

  隨著劉平一聲令下,弓箭手們後撤數步,手裡的長弓抬高了角度往城外的遠處射擊,投石機也在不停地朝天發射,開始打擊契丹人攻城步兵方陣的中部。

  負責守城的步兵大步向前,有條不紊地往城下扔著石塊。一排排的士兵架起被燒得滾燙的油鍋,從城頭上傾倒了下去,躲避不及的契丹人頓時慘叫著翻滾在地上,哀號之聲遍地。

  精於騎射的契丹弓箭手整齊地排成數十列,在指揮官的命令聲中,拉開陣勢向城頭反擊。

  楊小乙身邊不斷有中箭的戰友倒下,被命中要害的戰友根本來不及慘叫,就再無聲息。

  受了重傷的戰友倒在地上哀嚎陣陣,眼前的一切令楊小乙不禁毛骨悚然,心裡緊張得要命。根本沒有瞄準,只是下意識地一箭接著一箭地朝天射擊。

  在無情的打擊之下,參與第一波攻擊的契丹人很快就所剩無及,楊小乙剛想鬆口氣,第二波契丹人就已經衝到了城牆下。

  城下,潮水一樣的契丹士兵不斷的將雲梯豎起,沖城車也連續對城牆較為薄弱的地帶進行衝擊,部分城牆已有些搖晃。剽悍的契丹士兵瞪著血紅的雙眼,口裡咬住武器,冒著城牆上面砸下的滾木、石頭甚至滾油,瘋狂的向上攀爬。

  城牆上防守的李家軍士兵也殺紅了眼,弓箭、滾木、擂石、雞尾酒傾洩而下,一旦有契丹士兵突破防禦衝上城牆,附近的士兵便毫不猶豫地握緊手中的武器衝上拚命。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被契丹人攻破城池,屠城將不可避免。城內的男人將被殺光,女人將被凌辱,財富將被洗劫一空,僥倖活下來的人,也將變成契丹人卑賤的奴隸。

  發了狠的契丹人終於找到了一個空隙衝上了城頭,一名赤裸著上身滿臉是血的大鬍子的契丹人軍官面目猙獰地手持雙刀,兇猛地衝進了守城士兵的人群中,左劈右砍,兩名守軍士兵很快倒在了血泊之中。

  缺口已經被打開,湧上城頭的契丹人越來越多。楊小乙木然地看著成群結隊的契丹人一步步拚殺著靠近,下意識地停下了射擊的動作,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應付眼前的局面。

  劉平的命令適時傳來,「全體弓箭手注意,目標左側城牆,全力散射。」他手挽強弓,射出了指示方向的響箭。殘存的弓弩營弓弩手們,順著劉平所指的方向拉弓放箭,契丹人的攻勢立時受挫。

  為首的一名大鬍子契丹軍官左躲右閃,冒著箭雨迅速地接近弓弩手所處的位置。敵人越來越近,不善於近戰的弓箭手們開始慌亂了起來。

  有人扔掉了手裡的弓和箭掉頭逃跑,楊小乙下意識地也想脫離戰場,卻聽身後傳來淒厲的慘叫聲。他回頭一看,發現剛逃出幾步的逃兵後背上插著一支雕翎箭,倒地哀號著。緊接著,軍法司的一名軍官,搶上去一刀劈落,剁下了那名逃兵的頭顱。

  「有膽敢臨陣脫逃者,那人就是榜樣。」劉平冷厲地聲音再次響起。

  楊小乙直覺得胸中發悶,乾嘔了幾聲,差把午飯全部吐了出來。

  大鬍子契丹軍官趁勢大步往前突,手裡的鋼刀舞得滴水不漏,很快突到了楊小乙的近前,鋼刀呼嘯著向他劈來。

  楊小乙下意識地用手裡的長弓去抵擋,「卡。」弓斷了,生死就在一線之間,楊小乙拚命往側面閃避。可是,劈下的鋼刀來勢太過兇猛,眼看劈到了楊小乙的身上。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支利箭帶著尖嘯聲閃電般射向了大鬍子契丹軍官,其勢銳不可當。契丹大鬍子實在機靈,整個身子不可思議地扭動著,奇跡般的躲過了這致命一箭。

  劉平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傢伙簡直不是人,活像殺神下凡。

  楊小乙重重地倒在了地面上,威猛無匹的鋼刀貼著他的頭皮橫劈了過去,一點點,只差一點點,楊小乙的這顆人頭將成為那契丹大鬍子的戰績簿上不足一提的一筆。

  頭上傳來陣陣刺痛,楊小乙順手一摸,滿手都是鮮血,頭皮被鋒利的利刃削去了一大塊。

  那契丹大鬍子軍官已經殺進了弓弩手的陣營,手裡的雙刀砍瓜切菜般收割了數條人命。弓箭手們因為自身的弱,沒有最基本的防禦能力,手無寸鐵的弓箭手們被契丹軍官肆意地屠殺著。軍官身後的契丹人越來越多,眼看局勢已經不可收拾,榆關城危在旦夕。

  楊小乙的視線隨著那契丹大鬍子軍官的動作上下飛舞著,腦海中猛然浮現出大森林中豹子的身影。

  濃濃的戰意閃現在楊小乙的眼底,腹部那塊巨大的傷疤,就是猛豹鋒利的巨爪留下的印記。自小生長在叢林之中,過著茹毛飲血生活的楊小乙,終於被眼前血腥地獄般的場景所刺激,頭部的創傷激發了他的野性,受傷的野獸比平時可怕數倍。

  此時此刻,楊小乙的眼裡已經沒有一絲絲懼意,叢林之王的傲氣重新回到了身上,他彷彿又回到了弱肉強食的大森林,被群居生活壓抑良久的獸性終於爆發在這血與火的榆關城頭。

  楊小乙仰天狂嚎一聲,胸中那口濃濃的惡氣終於抒發了出來,他順手抓過一張長弓,從背著的箭囊中摸出一把利箭,搭弓就射向那名契丹大鬍子。根本無須瞄準,視線所及之處,都是他打擊的範圍。

  那赤膊的滿身血污的契丹軍官已經衝到了劉平的面前,劉平已經丟掉了手裡的長弓,拔出腰間的軍刀,奮勇迎了上去。

  「噹。」鋼刀撞上了軍刀,金屬交擊聲中,劉平虎口一陣劇痛,勢不可擋的衝擊力將他手裡的軍刀震了開去,胸前的門戶已經大開。

  契丹大鬍子軍官獰笑著揮起左手的斬馬刀,風馳電掣般劈下,劉平眼看就要在劫難逃……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閃電隱夾著風雷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將契丹那位大鬍子軍官的左臂射了個對穿,下劈的勢頭稍緩,劉平堪堪躲過了大鬍子足以致命的一擊。但是鋒利的前刃還是在劉平的胸腹部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豁口,鮮血自傷口處噴湧而出。

  那契丹大鬍子果真了得,滿口的鋼牙緊咬,強忍住手臂洞穿的劇痛,返身撲向挽弓持箭的楊小乙。兩人的視線撞擊在一處,迸發出驚人的火花,楊小乙迎著大鬍子憤怒的目光,眼神裡濃烈的黑暗殺機,契丹大鬍子情不自禁地腳下緩了一緩。

  利箭脫手而出,直透契丹大鬍子持刀的右臂,強悍的契丹漢子也經受不住穿骨而過的痛楚。手裡緊握的鋼刀跌落到了地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大鬍子的親兵見主將受傷,不要命地猛撲了過來,楊小乙迅速側身,閃著奪命寒光的利箭不斷脫弦,契丹大鬍子的親兵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之中。僅僅不到十丈的距離上,楊小乙射出的死神之箭已經剝奪了數十條契丹人的生命。

  契丹人洶洶的氣勢頓時一挫,贏得了喘息機會的榆關守軍開始奮力反撲,城頭上的契丹人因為失去了大鬍子勇士的帶領,形勢馬上發生了驚人的大逆轉,已經抵擋不住守軍奮不顧身的攻擊,開始節節敗退。

  大鬍子契丹軍官雖然雙手都受了傷,但此時竟然虎目滲血,大發狂性。他奮力張嘴咬下了插在雙臂上的箭桿,死抓在手中,狂吼道:「南蠻子,爺爺赤立德來了。」腳下如有神助般,勁步如飛地撲向了楊小乙。

  楊小乙伸手摸了空,肋下的箭囊裡空空如也,三十多支箭在剛才的幾息之間全都射了出去。

  滿身鮮血的赤立德赤紅著雙眼,一根根大濃密的大鬍子都豎了起來,像地獄裡爬出來的勾魂使者一樣,雙腿一蹬魚躍而起,碩大的身軀已經飛到了楊小乙的面前。

  楊小乙一雙大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一剎那間,赤立德的姿勢讓他想起了叢林中惡虎撲食的模樣。「我才是真正的叢林之王……」楊小乙腦子裡轟的一聲,靈智大開,一眨眼的工夫,右手已經摸出了一把鋒利匕首,在箭頭即將及體的一瞬間,他整個身子往下猛地一滑。

  赤立德只覺得眼前瘦小的人影一晃,那個該死的南蠻子已經不見了蹤影,突覺胸腹部一陣絞痛,花花綠綠的內臟掉出體外。

  半空中的赤立德嗷的狂嚎了一聲,左手竟然摀住了已經被開膛破腹的大肚子,雙腳猛力在城牆上,直直地栽了下去。

  赤立德寧死也不願意落入李家軍之手,目睹了這一切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城內城外傳來一片片驚呼聲。

  時間在那一刻停滯不前,空氣也彷彿都被凝固了。

  但是,這裡是戰場,僅僅只幾息的工夫,殊死搏鬥再次在榆關城內外展開。

  失去赤立德帶領的契丹人像被抽走了骨髓一樣,被夏龍守軍打得節節敗退,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終於,榆關守軍將攻上城牆的契丹人全部趕了下去,留在城牆上的契丹人沒有一個活的,全都死得乾乾淨淨,即使沒死,也會被恨比天高的榆關守軍補上一刀。

  赤立德是契丹族第一勇士,契丹攝政王耶律休哥的心腹愛將,契丹人折損了一員虎將,士氣頓時大為低落,耶律休哥見勢不好,趕緊下令鳴金收兵。

  契丹人像潮水一樣退卻,楊小乙手扶箭垛,極目遠眺,眼神裡透出十分複雜的光芒。他殺過無數猛獸,這是第一次上戰場,也是第一次在千軍萬馬中與無數人以死相拼,還險些丟掉了小命。

  心潮起伏跌宕之際,楊小乙不禁感慨良多,野獸之間的爭鬥是為了食物和生存,那麼人與人之間又是為了什麼呢,他很有些迷惑不解。

  硝煙暫時飄散,在經歷了血與火的考驗後,楊小乙從一個新兵蛋子快速成長起來,至少戰場他已經不再陌生。

  楊小乙沒有參與打掃戰場,他傻傻地站在一旁,低著頭發楞,身邊沒有一個熟人,他所屬的弓弩營屬下的第一隊的戰友們已經所剩無幾。隊長劉平身負重傷,至今昏迷不醒,而其餘的弓弩營重傷兵也早被人用擔架抬下去救治。

  城外的契丹攻城部隊遭到了重創後,像潮水一樣退卻,連耶律休哥的中軍大帳也開始緩緩往西退去。

  失去了大將赤立德的契丹人只能選擇撤退一途,契丹人一向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以耶律休哥的見識,必定不會在士氣嚴重低落的情況下還要死撐,短時間內契丹人不會再來。

  楊小乙正在茫然之時,肩膀上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扭頭看去,一位全身明光鎧的武將正笑瞇瞇地看著他。

  「好小子,真有你的啊,一個人殺了近百契丹人,更把耶律休哥的愛將給宰了,實在是了得啊!」那武將極力誇獎著他。

  楊小乙好不容易找著一個說話的人,趕緊問道:「我現在該幹什麼?」那武將一楞,好半天才詫異地說:「你是新兵?」楊小乙頭後,又搖了搖頭。

  那武將越發奇怪,驚異地問他:「那你是什麼人?」楊小乙低著頭想了會說:「我是獵人,敵人來攻城,官軍在客棧裡把我拉來守城……」

  那武將聽完了楊小乙的故事後,長歎一聲,冥冥之中恐怕真有奇緣的存在。

  一名士兵端了熱飯熱菜上來,那武將招呼楊小乙一起吃飯,楊小乙心中本就沒有什麼尊卑觀念,率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吃完飯後,這個武將自我介紹說,他名叫楚雄,是斥喉營指揮。楚雄瞇著一雙小眼,定定地對上了楊小乙的大眼,看似不經意實則暗藏深意地問他:「契丹人暫時不會再來了,你以後有何打算?」

  楊小乙淡淡地說:「我想回家。」看出楊小乙說的是真心話,楚雄的心湖一陣劇烈震盪,他本以為楊小乙立下這不世的奇功,一定會追求高官厚祿,卻沒想到楊小乙卻絲毫沒有貪名圖利的思想。

  一時間,楚雄心中百味俱全,他是楊烈的心腹愛將,他決心要盡一切可能將楊小乙留下來。

  想定之後,楚雄威嚴地說:「楊小乙,你既然已經被征招入伍,那麼就是軍隊的人了,沒有楊帥的命令你不可能脫離軍籍。何況你殺了這麼多契丹人,其中還有耶律休哥的心腹愛將,契丹人絕不可能放過你的。」

  楊小乙雖然沒有見過什麼世面,但他也很清楚,手裡沾滿了契丹人鮮血的他,已經成了契丹人眼中的死仇大敵,見了面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楊小乙眼中的神色一片黯然,楚雄心中不忍,硬起心腸說:「我命令,楊小乙編入斥喉營,不得有誤。」楚雄心裡很緊張,生怕楊小乙不接令。

  楊小乙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無奈地說:「好吧,我去。」

  楊小乙就這樣進了斥喉營,做了一名負責偵察敵情的小兵。斥喉營的人只是專門負責刺探前線軍情的部門,並沒有派人上城牆抗擊契丹人,所以也沒人知道楊小乙的英勇事跡。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7-21 09:3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7-21 09:31
第799章 深入敵後

  在斥喉營中,官兵們連吃飯都必須坐在馬背上,楊小乙遇到了一個天大的難題,他竟然不會騎馬!可能出於補償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楚雄安排隊正李過親自教楊小乙學馬術。

  李過本來是霸州大戶人家的馬伕,因為妻子被契丹人至死,一怒之下殺了幾個契丹人,輾轉逃亡數百里,轉投了榆關的李家軍。因為良好的基本素質,被楚雄一眼看中,收進了斥喉營。

  李過從一名普通小兵幹起,屢屢深入大草原刺探契丹人的情報,使榆關多次贏得了戰爭準備的時間,積功陞遷至斥喉營隊正的職位。

  精明強悍的李過擁有勇士固有的驕傲,他很有些不能理解楚雄的做法,他一個堂堂的隊正親自去教一個新兵蛋子,這成何體統?

  楊小乙在大森林裡待了十八年,爺爺過世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養成了沉默寡言的習慣,在軍營裡他甚至可以幾天不說一句話。

  楊小乙輕點左腿,一竄就躍上了馬背,同時迅速地拉弓搭箭,只見三道閃電連珠擊發,一百步外的靶心處成品字形並列了三支羽箭。

  矜持的李過也不禁連連點頭稱許,這小子天資聰明,兩個月前還是個門外漢,如今卻成了弓馬嫻熟的精銳騎兵,楊小乙已經將李過偶然一露的絕技——「一箭三星」也學得有模有樣。

  李過歎息一聲,他很有些自慚形穢,他相信只要假以時日,眼前的這個沉默的青年必將大發異彩。

  生性豪爽的李過動了愛才之心,開始喜歡上這個大眼睛的青年。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好在這個楊小乙遠非想像中的那麼完美。

  李過有些想不通,楊小乙無論箭技、馬術或是匕首刺擊的手法,都很令人稱道,唯獨對於手裡的長刀很不敏感,握在手裡就像是捏著根燒火棍似的,很不自在。

  李過叫來楊小乙,嚴厲地說:「從今日起,哪怕是吃飯你也必須手裡握著刀,直到完全習慣之時為止。」斥喉營裡的軍紀素來嚴謹,楊小乙以為這樣做是理所當然,於是斥喉營裡出現了一位手裡時刻拿刀的新兵。

  起初,楊小乙頻頻遇到險情,左手手臂被劃開了十餘道深淺不一的刀痕,拿刀的滋味很不好受。

  一個月後,楊小乙基本熟悉了拿刀的滋味,因為不懂刀法,空有一身蠻力無法盡展所長。

  李過持刀與楊小乙對峙,他大聲喝道:「十步以外,你只要有弓箭在手,必定是你的天下。如今這十步之內,我殺你如探囊取物。」楊小乙並不受激,冷靜計算後毫無徵兆地全力攻出一刀。

  李過眼中冷芒一閃,他根本不看快疾異常的刀鋒,雙眼始終盯住楊小乙的雙目,寒光一閃,鋼刀已經到了面前。李過左腳輕移,整個身子一轉讓過了楊小乙的全力一擊,刀背重重的擊在楊小乙的小腹上,楊小乙踉蹌著前撲了好幾步才堪堪收住腳步。

  李過怒容滿面地吼道:「笨蛋,剛才如果不是刀背,你現在已經被斬成兩截了,再來!」楊小乙毫無沮喪之色,再次狂野的揮刀劈向李過。

  「噹啷」兩柄斬馬刀猛烈地交擊在一處,金鐵交鳴火花迸射,楊小乙僅僅只退後了半步,不顧持刀的右臂酸漲發麻,狂喝一聲,猱身而上,攻勢之猛連李過也為之色變。

  李過好久沒有遇見過如此難纏的對手,吶喊一聲,手中的斬馬刀迅猛地側劈而出,去勢如電。楊小乙對於這種情況完全估計不足,急忙閃身側避,卻沒想到李過劈過來的這一刀只是個幌子,真正的殺招卻是奮力踹出的右腳。

  小腹部挨了李過勢大力沉的一腳,強悍如楊小乙者,連連倒退出十步之遠,雖然沒有呼疼,額頭上卻佈滿了豆大的汗珠。

  李過的臉上顯露出異樣的神色,就算是鐵人挨上他這一腳,也會倒地不起,沒想到這個傻小子卻經得起狠揍,嗯,是個好苗子!

  楊小乙連吃了兩次腳下的虧,他的眼睛離開了一直緊盯著的李過手裡的刀,開始注意李過雙腿的變化。

  緊張的對練終於結束,李過驚奇的發現,凡是他用過的招術,在楊小乙面前已經無法使用第二次。吃一塹就能長一智的狀況,令李過驚喜萬分,面前的傻小子很有天分。

  楚雄不時把李過找去,詳細詢問楊小乙訓練的情況。李過在楊小乙的面前一直十分嚴肅,始終陰沉著一張臉,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

  面對上司的垂詢問,李過滿臉喜悅地說:「大人,這小子是棵好苗子,只要他見過的東西,基本一學就會,而且有些方面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楚雄略帶深意地問李過:「楊小乙的訓練情況怎麼樣?」李過並不知道內情,他滿意地說:「這小子能吃能睡,學東西很快,就是平時不太合群,話很少,也不會交際,和袍澤們之間的關係很一般。」楚雄慢慢放下了心,楊小乙其實是個十分單純的年輕人,他若是心裡有別的想法,難免會露出蛛絲馬跡。

  楚雄自己觀察的情況和李過的描述基本吻合,唯一令楚雄還有些疑慮的是,楊小乙這小子好像對身外之物都不太在乎,無論身處何地都能隨遇而安,安之若素。

  進入斥喉營三個月後,楊小乙幾乎把李過的家底掏了個一乾二淨,李過苦笑著對他說:「小乙,現在我會的你基本上都會了,差的只是實戰經驗而已,我也無臉繼續做你的老師了,以後就全靠你自己去琢磨了。」

  一雙亮得炫目的大眼睛始終盯在李過的臉上,楊小乙躊躇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說:「我……可以叫你大兄麼?」

  李過兩眼大放奇光,拉住楊小乙的手,激動地說:「當然可以了,我,我,我很高興有你這麼一位好兄弟。」楊小乙緊緊拉住李過的手,開心地說:「我有大兄了,我有大兄了。」

  李過和他相處了三個多月,從未見過他如此感情外露,感動之餘,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兄弟緊緊相擁在一起。。

  契丹大軍雖然暫時退卻了,但榆關地界內並不太平,契丹的小股部隊與榆關城內派出的斥喉小隊之間的小規模衝突時有發生。

  契丹的小股游騎來去如風,經常深入榆關腹地刺探軍情,榆關方面的斥喉有時候也出塞千里偵察契丹人的動向。

  在一馬平川的大草原上,斥喉之間的戰鬥十分殘酷慘烈。斥喉的主要職責是收集刺探軍情,俘虜當然是要抓的,但嚴刑逼問出口供後,俘虜就會被殺掉滅口,無論哪方都不可能留下活口做累贅。

  楊小乙跟著李過進入大草原執行偵察任務,一行五十餘人已經深入契丹境內兩百多里,沿途居然連一個契丹牧民都沒看見,情況十分反常。

  李過狐疑地看著遠處,緊緊皺著眉頭,按說現在是深春初夏時節,水草漸漸肥美,正是牧民放牧的大好時節。

  楊小乙這是第一次出塞,他騎在馬上眺望四周,心情出奇的舒暢,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身邊的老兵們眼裡不時閃著警惕的光芒,楊小乙卻十分平靜,彷彿只是出塞遠遊一樣,勝似閒庭信步。

  這次斥喉營幾乎傾巢出動,起因是楚雄手下的得力干將張左中了契丹大軍的埋伏,所部斥喉隊幾乎全軍覆沒。

  契丹人實在太囂張了,竟然當著烽火台守軍的面在張左的人頭上撒尿,這種惡毒的行為絕對是嚴重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雄怒氣沖沖地找到楊烈,強烈要求率兵報復,楊烈冷靜地看著自己的心腹愛將,若有深意地說:「你若是冒然行事,我怕你會變成第二個張左。」

  楚雄心頭一凜,他本是智勇雙全之人,剛才因為急怒攻心氣憤至極,頭腦有些發熱。現在被楊烈當頭棒喝之後,楚雄馬上反應過來,契丹人這種卑鄙的行為背後肯定有個大圈套。

  楊烈看著自己的心腹,歎息道:「你我與契丹人作戰多年,契丹人的習慣我們都瞭如指掌,我看啊,這次張左殉職一事,契丹人的行事完全與往日大不相同,莫非是對面的契丹人換了大將?」

  楚雄凝神想了想,一字一頓地說:「楊帥,我們還得派人去偵察一下契丹人的情況,知己知彼才能未雨綢繆。」

  楊烈瞇起眼睛想了會,不經意地問道:「那個楊小乙也應出去磨練一下了。」

  楊小乙每天在李過耳提面命之下,進步十分神速,即使以最苛刻的條件來審視,除了經驗尚缺之外,他已經是一名合格的斥喉兵。

  李過見楊小乙一副土包子模樣,就笑著說:「兄弟,別傻看著,和我突前偵察一番。」李過打馬揚鞭,一馬當先向前方疾馳,楊小乙緊隨其後,馬蹄過處帶起幾縷黃色的煙塵。

  李過帶著楊小乙來到一處土丘之上,他四處觀察了良久,方圓十里內除了青草就是藍天和白雲,再無別物。

  二百里是李過給自己定下的安全線,超過這個距離,一旦遇到大隊契丹人,斥喉尖兵將難以一口氣逃回榆關。

  李過側頭看了看楊小乙的神色,只見這傢伙絲毫也沒有懼意,始終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初生牛犢不怕虎啊,看來年輕就是本錢。

  楊小乙見李過連連搖頭,覺得奇怪,就開口問道:「大哥,你怎麼老是搖頭啊?」李過沒好氣地說:「我看見了一頭蠢豬在那裡吃草。」

  楊小乙大睜著兩眼四處張望了一番,然後摸了摸後腦,不解地說:「哪裡有蠢豬啊?」李過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來,罵道:「我的傻兄弟。」

  身邊忽然有人大喊了一聲:「快看,契丹人……」眾人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隊契丹騎兵在前方不到五里的地方出現。

  李過估摸著雙方的人數大約差不多,契丹人稍微多一些,一向勇武的李過絲毫沒有猶豫,馬上下令道:「迎上去宰光這些狗賊。」

  對面的契丹人也同時發現了李過這群人,為首的一人作了個手勢,契丹人紛紛彎弓搭箭,守在原地沒動。

  兩群敵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在相距六七百米的地方,敵對雙方不再靠近。李過已經可以看清楚為首的契丹人臉上的鷹勾鼻,仔細清點了契丹騎兵的人數,他發現剛才的估計出了大問題。

  敵人很狡猾,對面的契丹人雖然只有七十多人,但他們的身後五里之外還緊跟著一支大約兩千人的大部隊,敵我兵力的對比接近四十比一,李過心頭蒙上了一絲陰影。

  敵我兵力太過懸殊,而且兩軍相距不過幾百米,臨陣脫逃只能是死路一條,勇往直前或者可以突出重圍,尋找到一條生路。

  李過高高的將手舉過了頭頂,隨在他身後的斥喉營將士也都知道當前的形勢十分險惡,恐怕是十死無生的局面,但是戰士們沒有一個退縮的,紛紛作好了攻擊的準備。

  契丹人雖然嚴密地列陣戒備著,但卻沒有發起攻擊,意圖十分明顯,想等待大部隊到齊後,將李過這群斥喉一網打盡。

  李過心中暗暗叫苦,契丹人出人意料的狡詐,他若首先發起攻擊,即使獲勝也會損失慘重,到那時就真的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李過於進退兩難之際,毅然下定了決心,絕不能讓契丹人聚集到一起,他做了個驚人的決定,突然下令道:「全軍突擊。」話音裡充滿了大無畏的絕決。

  契丹游騎兵首領微微點頭,對面的南蠻子還真有股子狠勁,可惜啊,以寡敵眾,終究難逃被全殲的命運。

  李過一馬當先沖在隊伍的最前面,楊小乙稍微慢了半拍,僅差半個馬頭的距離緊緊跟隨在李過的身側。榆關的斥喉們都知道危急關頭一分鐘也不能耽誤,只有盡快消滅了對面的這群契丹人,才可能有一線活命的生機。

  四百五十步,四百三十步,四百步,三百步……

  李過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側傳來陣陣銳器高速劃破空氣的疾響,一支支利箭象雨點一般射向契丹人的陣營,他扭頭看去,發現楊小乙居然使出了三星追日的絕技。

  楊小乙沒有去看李過,只是反覆做著同一套動作,抓箭、搭弓、瞄準、射擊,在李過的眼裡,這一整套複雜的動作是那樣的完美無缺。

  契丹人傻了眼,那個大眼睛的南蠻子在他們的弓箭射程之外,弓弦的每一次收放都要奪走至少三條人命。

  契丹的鷹勾鼻首領痛苦地呻吟了一聲,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卻無能為力,因為敵人還遠在三百步之外。自詡為神射手的鷹勾鼻最遠的打擊範圍是一百五十步,但那也只是強駑之末,其勢根本不可能對南蠻子形成傷害。

  鷹勾鼻知道大勢已去,草原遊牧民族的特性馬上暴露無遺,打不贏必須快點跑路。鷹勾鼻雙腿一夾,撥馬就逃,他身邊的契丹人見首領都跑了,哪還有不跑的道理,紛紛掉頭狂奔。

  可是,經過幾百步的奔跑後,楊小乙胯下的戰馬已經到了最佳衝刺速度,沿途不斷有契丹人背部中箭倒於馬下。

  李過雖然箭法出眾但也沒有楊小乙這麼誇張的程度,他只能放緩馬速,揮舞著手裡的斬馬刀,將沿途落馬的契丹人一一斬盡殺絕不留活口。

  身後同伴落馬的慘叫聲不時傳來,使契丹的鷹勾鼻首領心膽俱寒,恨不得胯下的戰馬生出兩雙翅膀,帶他快速脫離險境。

  心中的警兆剛生,銳不可當的勁風已經及體,鷹勾鼻只覺前胸一陣絞痛,低頭一看,卻見一支利箭已經將他射了對穿,厚實的皮甲也沒擋住敵人的強弓利箭,意識即將渙散之際,鷹勾鼻奮力扭頭看見了一雙大大的黑眼睛……

  看著眼前戲劇性的一幕,李過歡喜異常,身處逆境以少敵多,全殲了敵人不說,己方還未傷一人,戰果真可謂輝煌之極。

  李過不敢耽擱,掉轉馬頭下令後撤,跟在他身後的眾人快速跳下馬,揮刀斬下了契丹人的首級後,迅速上馬加速後撤。

  整個戰鬥從開始到結束還不到半刻鐘的時間,楊小乙學著同伴的樣子,砍下了契丹鷹勾鼻首領的腦袋繫在馬鬃上。

  後續到達的契丹人拍馬趕到,但為時已晚,可惡的南蠻人已經遠遠的逃開,一時之間追之不及。

  這一路的契丹人由耶律屠牙率領,任務是搜索殲滅敢於進入大草原的南蠻子斥喉。屠牙端坐在馬上,他有個奇怪的發現,倒在地上的無頭屍體全部都是自己人,南蠻子沒有留下一具屍體。

  與李家軍作戰多年的屠牙很清楚,深入草原腹地的南蠻子不可能攜帶戰死的同伴返回榆關,那樣做的風險實在太大。南蠻子的一般做法是,就地挖下幾個大坑將自己的胞澤埋進去。

  可是附近並沒有墳包的影子,難道說這是強大的契丹騎兵被弱勢的南蠻子全殲的第一起戰例?以往無論局面多麼糟糕,總會有人突出重圍,屠牙看著眼前令人驚異的一切,心裡始終在犯嘀咕。

  突然有人驚叫了一聲:「將軍,您看那不是小王爺麼?」屠牙早就看見了小王爺的無頭屍身,只是故作不知罷了。部下沉不住氣的驚呼聲令他萬分懊惱,三軍不可奪其帥,知道小王爺被殺的消息後,部下們追擊的士氣恐怕會大受影響。

  因為誰都知道,小王爺耶律骨朵是有名的契丹勇士,他的弓馬技藝在整個契丹人裡都堪稱一絕,除了有數的幾名虎將外,從無敵手。

  屠牙瞧見了部下們面有懼意,硬下心腸下令道:「全部上馬,快速追擊,別讓殺害小王爺的兇手跑了。」

  耶律骨朵不是一般的戰士可比,他是耶律休哥最器重的兒子之一,屠牙就算追上了殺害骨朵的兇手,為他報了仇,只怕也難逃被貶官罷職的厄運。

  如果屠牙不下令追擊,那正好給了耶律休哥殺人洩憤的借口,兩害相權取其輕,只能選擇緊緊追擊。屠牙咬緊了牙關,拼了命地催馬狂奔,即使將該死的南蠻子千刀萬剮碎屍萬段,恐怕也難解他的心頭之恨。

  屠牙跟隨耶律休哥出生入死身經百戰,參加的大小戰役不下數十次,好不容易才混到了如今威風八面的萬騎長的位置,沒想到卻一遭毀在了今天,如果連兇手都抓不回來,他如何向大將軍交代呢?

  李過早就看出楊小乙射殺的契丹人首領不是尋常之人,一身漂亮的金盔玄甲襯托出了那契丹人高貴的身份,直覺告訴李過,那人至少是個契丹的大貴族。

  屠牙心急火燎煩躁異常,但也不得不耐住性子跟在南蠻子的後邊,遠遠地綴著只要不錯方向就成。

  屠牙對於整個事件的最初認知是,南蠻子肯定有埋伏,否則根本不可能將骨朵的人一口氣幹掉。

  但是屠牙根據遠處的煙塵判斷出前面的南蠻子的人並不多,出事現場又是十分開闊的大草原,如果隱藏有南蠻子的大部隊,肯定逃不過他的眼睛。

  屠牙一邊死死咬住李過這群人不放,一邊派人去聯繫正在邊境地區掃蕩的皮室軍副統領耶律納蘭,希望能夠趕在這些南蠻子逃回榆關之前,將之合圍並予以殲滅。

  李過他們現在基本上都是一人三騎,斥喉營裡都是有經驗的老兵,被楊小乙屠殺乾淨的契丹人的座騎大部分都被收集了起來,充沛的馬力是快速撤離的法寶。

  李過心中有數,擁有幾百先導部隊的契丹大部隊至少超過兩千人以上,他明智地下達到了不要顧惜馬力全力撤離的命令。

  楊小乙第一次進入大草原,就以一人之力屠殺了五十多名契丹人,他心中既興奮又有些茫然,甚至還有些失落感。

  兩軍對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殺他他必殺你,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雙手沾滿了契丹人鮮血的楊小乙還是感到了幾分無奈。

  在隊伍最前縱馬狂奔的李過沒工夫考慮別的事情,他現在一心只想必須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一旦讓契丹人的大軍追上,其後果將不堪設想。

  屠牙沿途根本沒有見到榆關的大軍,又見前面的南蠻子斥喉不斷地加速逃跑,心中忽然頓悟,八成是前面的這些南蠻子殺害了骨朵,難道說南蠻子攜帶了著什麼秘密武器,否則絕不可能這麼乾淨利落地幹掉了骨朵。

  屠牙想通之後,狠狠地在馬屁股上加了好幾鞭,吃痛的戰馬奮起四蹄拚命前衝,他大聲喝道:「全速追擊,殺死一人賞漢女一名,活捉一人賞漢女兩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契丹人在屠牙的鼓舞下欣喜若狂,幾百條皮鞭紛紛落在馬股上,近千隻馬蹄捲起了滾滾黃塵,吆喝聲吶喊聲夾雜在一起,此起彼伏……

  李過發現契丹人突然提速,知道情況起了變化,若是讓後面的契丹人追上來,糾纏在一起,他們這些沒有後援的斥喉就麻煩了。

  如果有人站在半空中俯視下方,就會發現在茫茫大草原上,有幾批人馬向同一個方向突進,形成了一個半月形包圍圈,李過這群人正好在包圍圈的中心部位,情況十分危急。

  李過的斥喉營戰士個個都是久經戰火的老戰士,不需要人提醒就知道面臨危局,必須奪路而走,沒有人再愛惜馬力,留得青山在比什麼都重要。

  如果說,李家軍訓練一名普通士兵需要花三個月時間,那麼一名精銳的斥喉兵則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的時間。

  步兵需要掌握戰鬥隊形中刀槍的戰鬥方法,騎兵需要弓馬純熟,而斥喉兵則需要樣樣精通,同時還要掌握很多特殊的技巧。

  在歷次契丹人進攻榆關的戰鬥中,斥喉兵出生入死獲取的情報,為主帥提前做好防禦措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屠牙在後面拚命地追趕,但雙方戰士都是一時之選的精銳,控馬的技術差不了多少,而且雙方均是一人三騎,屠牙並沒有佔到任何便宜,所以他始終無法拉近和李過這群人的距離。

  李過擔心被契丹人合圍,屠牙擔心放跑了南蠻子不好向耶律休哥交代,兩群人的距離一直保持在三里地左右。李過甩不脫屠牙的追蹤,屠牙也一時難以追上李過,雙方形成了暫時的僵局,大家彼此奈何不得。

  李過已經看見了榆關的界碑,他剛剛鬆了口氣,覺得即將逃離死地,卻猛然看見前方不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一條黑線,隨著距離的不斷拉近,李過終於看清楚了,那是大隊的契丹騎兵,看架勢至少超過三千人!

  李過的一顆心馬上收縮成一團,他收緊韁繩,緩緩讓戰馬減下奔跑的速度,下意識地用舌頭舔了舔乾涸的唇緣,回歸的道路已經被契丹人完全封死了,怎麼辦?

  思索片刻,李過畢竟是久經殺場的老兵,僅僅猶豫了一會,決心率隊返身向東走。

  一行五十餘人剛掉過馬頭,就聽有人驚叫了一聲:「快看,有敵情。」李過迅速轉身仔細一看,大漠的東邊遠處煙塵滾滾,隱有風雷之聲。

  李過本就是草原人,馬上明白過來,那是契丹人的大隊騎兵,看樣子至少有二千人,還沒等李過反應過來,西面也出現了契丹人的影子。

  東南西北四周都是契丹人,李過知道情勢已經不可收拾,恐怕以後再也沒有返回榆關的機會了。

  李過橫下一條心,果斷下令道:「掉頭往北,我和楊小乙在前突擊,其餘的人千萬別掉隊。」斥喉營裡的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聽了李過的命令後,迅速掉頭快馬加鞭地撤離險境。

  契丹新任幽州兵馬副都總管耶律納蘭拔出長刀,威風凜凜地向前一指,麾下的將士們吶喊著向南蠻子狂追了過去。納蘭接到的命令是,不許放過一個斥喉兵,一定要把榆關的眼睛全部打瞎,為攝政王將來的大舉南下掃除必要的障礙。

  納蘭這次率一萬鐵騎南下,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打擊南蠻子的斥喉營,在歷次榆關爭奪戰中,楚雄的斥喉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耶律休哥和楊烈對峙多年,他知道楊烈確實不愧於名將的稱號,如果不把楊烈的眼線消滅乾淨,耶律休哥已經失去了南下突進中原的信心。

  在清河屯,納蘭設下圈套一舉消滅了張左率領的榆關五十名精銳斥喉,戰果可謂輝煌。

  納蘭很聰明,他沒有繼續沿著西北方向南下,而是掉頭往東,利用機動力強悍的優勢擺脫了榆關軍的追擊,從而躲開了楊烈設置的陷阱,跳出了榆關軍的伏擊圈。

  納蘭知道大部隊行軍不易保持機密,臨東來的時候,他將所部騎兵分為了五部,每部之間相距二十里路,以保證能夠及時相互支援。

  納蘭一邊追擊李過的斥喉兵,一邊派人去通知臨近的兩部人馬從側翼包抄,務必要將可恨的榆關斥喉屠殺殆盡。

  李過側頭看見南面的煙塵越來越大,心知這次遇到了天大的麻煩,活著回榆關的希望已經十分渺茫。

  楊小乙根本沒有去關注後面緊緊追趕的契丹人,一雙大眼睛始終注視著大哥李過的騎姿,從李過的一舉一動中汲取有用的東西。經歷了九死一生的殘酷作戰,楊小乙沒有任何理由懼怕貌似強大的契丹人。

  這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理優勢,與赤立德的奮死拚殺,激發了楊小乙叢林之王的獸性。野獸們為了生存而拚命,在野獸面前毫無正義與道德可言,狹路相逢勇者勝,堅強的活下來才是叢林生存的最高法則。

  在叢林裡,楊小乙白天要小心猛獸的襲擊,晚上也不能太平,掠食者的威脅每時每刻都存在,多年以來鍛煉出了驚人的警惕性。

  身後的大隊契丹人在楊小乙眼中不過是狼群的擴大版本罷了,沒有什麼可怕的。楊小乙特意找李過多要了一把強弓和三壺箭,上次與赤立德以命相搏鬥時,有弓無箭險些喪命的深刻教訓,他牢牢的記在了心中。

  屠牙已經看清楚了整個形勢,他見該死的人居然返身向他衝來,一種嗜血的感覺由然而生,他下令道:「南蠻子人少,我們人多,兄弟們不要亂了陣腳,分成兩組散開,一組負責阻截,一組負責攻擊,遼闊的大草原需要懦弱的南蠻子屍體做肥料。」

  訓練有素的契丹人馬上分成了兩組,一前一後擺開了架勢,等著南蠻子往死路上鑽。屠牙心想,人數多出四倍不止,又是以逸待勞,如果還需要兄弟部隊幫忙的話,那也太不成樣子了。他考慮的是如何全殲李過這些人。

  銳利的箭頭在陽光照射下,閃著震懾人心的寒光,契丹人已經擺開了攻擊隊形。李過只能硬著頭皮往北衝,他現在心裡想的是拼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身陷入重圍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們。

  投降的想法僅僅一閃即逝,他們殺了這麼多契丹人,其中還有名貴族,一向嗜殺成性的契丹人絕不可能接受俘虜。

  絕路!九死無生的絕路!前進也是死,後退還是死,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天性爽朗的李過選擇了站著死!

  李過轉過頭大聲嚷道:「弟兄們,衝啊,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他剛想抽出鞘內的斬馬刀指揮部下衝鋒,一直緊緊跟在他身旁的楊小乙突然大聲說:「大哥,把你的箭都給我,等會衝到離敵人四百步的時候,你讓大家都停下來,我給大哥您表演一齣好戲。」

  李過聽楊小乙這麼一說,忽然記起剛才就是他一個人屠殺了好幾十個契丹人,他猛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我差點忘記了,兄弟,你是上天賜於我們的神箭手,好,大哥聽你的。」

  李過不僅把自己的兩壺箭給了楊小乙,而且安排十個人守在他的身旁,任務只有一個,隨時給楊小乙補充雕翎箭。

  大家在早些時候都見識過楊小乙驚世駭俗的箭技,沒有絲毫猶豫,紛紛聚集在了他的身邊。

  此時此刻,五十個人的命運就全部寄托在楊小乙一個人身上,李過表情複雜地看著楊小乙略顯瘦弱的脊背,他心裡始終壓著一個驚人的秘密,使他一直苦不堪言。

  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單純的楊小乙忘記了一切,只有繼續活下去的生存本能,雙腿夾緊馬腹,策馬奔向屠牙的隊列。

  屠牙剛才一直在擔心南蠻子落荒而逃,現在南蠻子居然分兵衝了過來,他差點笑掉了大牙,脫口罵道:「愚蠢的南蠻子!」他轉頭對部下們說:「保持隊形,不許妄動,老子要殺光該死的南蠻子!」

  十一個人,十一匹馬,二十三筒箭,楊小乙一馬當先沖在了最前面。十個輔助的戰友緊緊跟在他的身側,誰都知道不能掉隊,一旦楊小乙沒有了用於遠程打擊的弓箭,等待他們的將是覆頂的厄運。

  屠牙高高舉起了左手,他身後已經擺好陣勢的部下們隨之拉弓搭箭,只等不知道死活的南蠻子進入射程,立馬放箭收割人命。

  屠牙的心情很平靜,一百一十人對付十一個人,剛好十比一的比例,南蠻子的結局已經在他意料之中。他還略帶有幾許遺憾,若是南蠻子再多一些就好了,才不過五十幾個人頭,回去不好向耶律休哥交代啊!

  屠牙的視線毫無阻礙的對上了楊小乙的大眼睛,視線接觸的一剎那間,迸發出了幾絲火星。那是一雙帶著滿腔活下去信念的眼眸,亮若耀日,令人不敢仰視。

  一道寒芒直透心窩,屠牙吃力地挪開了眼神,他明顯感覺到對面的年輕人像個森林中的猛獸,腦海中下意識地冒出兩個字:可怕!

  相距不過一里,幾息之間,排成幾列的契丹人已經進入了楊小乙手裡強弓的打擊範圍,他毫不遲疑地開弓放箭,整個人像一部銳利的殺人機器,所有的動作都十分和諧,近乎於完美。

  呼吸之間,霹靂閃電般的無情打擊已經臨頭,數十名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的契丹人已經掉落馬背,倒在了血泊中痛苦的著。

  屠牙剛意識到不好,就覺一道天外霹靂破空而至,他本能地伸手去擋,手心一麻,接著渾身一震,死死抓在右手的長刀失去了力量之源頭,無力地墜落到地上。

  屠牙走完了短暫的三十五個春秋,往日的輝煌與榮耀都已經遠遠的離他而去,陰間的鬼判那冰冷刺骨的枯爪已經勾去了他的三魂七魄。

  即使再勇敢的戰士面對根本無法抵禦的殘酷打擊也會陷入崩潰的境地,屠牙的部下們動搖了,有人帶頭開溜,示範的榜樣作用無窮大,契丹人掉頭就跑,恨不得離黑髮大眼睛魔神越遠越好。

  經歷了草原實戰之後,楊小乙對於自己的優勢越發瞭解,他始終與契丹人保持三百步的距離,不停氣地彎弓搭箭,暴風驟雨般的打擊讓尚未短兵相接的契丹人丟下了一百多具屍體。

  剩下的契丹人也都嚇破了膽,慌忙扔下刀槍弓箭,身上帶的東西越重越不容易逃脫,草原民族遇強即潰的特性在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楊小乙本想追上去將這股契丹人全部殺光,李過及時招回了他,現在時間就是生命,擺脫周圍的契丹追兵順利逃生才是當前第一大事。

  趕跑了對面的契丹人後,李過藉著空檔讓手下人趕緊收集契丹人遺留下來的馬匹乾糧和飲水袋。李過不知道能不能逃過眼前的一劫,但不管怎樣,糧食和水是必須儲備的重要物資。

  楊小乙補充了三壺箭兩袋水、一袋乾糧和一匹馬,李過對他給予了特殊照顧,說心裡話李過心中僅存的那一份僥倖成分,絕大部分都來源於對楊小乙神奇般的箭術的信任。

  李過看了看了滿臉喜氣的楊小乙,心中不禁一暖,接二連三的擺脫困境,眼前這個不怎麼通世務的傻兄弟是第一大功臣。

  李過帶著幾十個部下,一路向北飛奔,他的初步想法是拖到晚上就有活路,但願今晚的月光不要太亮,他心中默默地祈禱著,期待上天的恩賜。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7-7-21 09:4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7-21 09:44
第800章 死裡逃生

  納蘭眼睜睜地看著南蠻子從他的眼皮子底下向北溜走,卻無能為力,心中的那份懊惱沒法用語言來形容.無奈之下,他奮力抽了一鞭,愛馬「烏雲蓋雪」一聲長嘶,四蹄翻飛著加速沖在了隊伍的最前列。

  李過的膽子很大,其實也是被逼無奈才向北方狂奔,南下和東下的道路都被契丹人堵死了,估計向西也有大批契丹人,唯一的可能是向北跑。

  李過估計契丹人在北方應該暫時不會安置大批的追兵,緊要關頭只能賭一把,只能冒死求生。

  楊小乙的臉上帶著一臉的興奮,今天他立了下了前所未有的奇功,單人獨騎宰了接近二百個契丹人,戰功如此顯赫的士兵自李家軍建軍以來簡直聞所未聞。

  李過和楊小乙等人一口氣狂奔出十多里地,身後地平線上的那道黑線已經變成了一條小河,情勢十分糟糕。契丹人越追越近,這裡又是一馬平川根本無處躲藏,胯下的戰馬也已渾身佈滿了汗珠,繼續這樣狂奔下去,馬力肯定不支。

  一旦戰馬體力不支,等待李過和楊小乙的將是滅頂之災,李過雖然很堅強,但一顆心也開始慌亂了起來。

  楊小乙俯在馬上,整個身子隨著戰馬的動作而上下顛簸起伏著,無意間注意到李過焦急的神色,他也知道面臨的局勢很不妙。

  楊小乙沒有多少在草原生活的經歷,他也不知道該怎樣應對這種危局。李過卻知道在毫無遮攔的大草原上,敵人的兵力百倍於他們,根本不可能耍出什麼花樣。

  李過等人催馬又奔跑了近五十里路,李過明顯感覺到胯下的戰馬快不行了,馬嘴裡已經開始吐出白色的沫液,看來這次是他踏上圖格爾大草原的最後之旅。

  不能讓戰馬跑死,李過迫於無奈只得放緩馬速,他相信後面窮追不捨的契丹人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果然,納蘭看見逃命的南蠻子放慢了速度,他也揮手示意身邊的人只須緊緊地咬住就行,要多多顧惜馬力。何況附近還有兩組備用的人馬,他根本不在乎前面的南蠻子拖時間,他的時間大把,一旦完全合圍,眼前的這些南蠻子插翅難逃。

  隱藏在納蘭內心中的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想法,他帶著這麼多人只是追上去殺了這些南蠻子,確實心有不甘。

  精於算計的納蘭決定玩一場靈貓戲鼠的活劇,他要把南蠻子都折騰得精神崩潰後,再一個個上天燈,玩一把千刀萬剮的酷刑遊戲,才解心頭之恨。

  李過很清楚,他們這些人要是落在了契丹人的手裡,絕對會被擺弄得生不如死,所以他暗暗下定決心,到了最後關頭,如果不能戰死殺場,一定揮刀自刎。

  逃亡中,李過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渾身一抖,當年他親眼目睹了耶律休哥整治政敵的殘酷手段。

  耶律休哥曾經將仇人剝得精光,五花大綁,渾身塗滿了蜜,然後扔進了滿是螞蟻的洞穴。那人痛不欲生地嚎叫了兩天兩夜才死,抬出來的就是一副骨頭架子,全身的皮肉全被螞蟻啃得乾乾淨淨,如此酷刑令李過大有生不如死之慨。

  納蘭一邊死死咬住李過這些人,一邊通知附近的契丹駐軍參加合圍,對付小股的南蠻子本不需要這麼大的陣勢,納蘭最主要的考慮是活捉李過,然後慢慢地把幾十個南蠻子折磨死。

  納蘭坐在馬上忽然想到了前面有條大河,契丹人的母親河斡裡河,發源於大青山,綿延幾千里,幾乎將契丹帝國的北部陸地一分為二,目前正值汛期,河水一日三漲。

  納蘭暗叫不好,若是讓南蠻子人逃過了斡裡河,再要想抓住他們,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原因只有一個,絕大多數契丹人不諳水性且十分缺少渡河的工具,臨時徵集船隻費時太久,肯定會耽誤不少時間。

  想通了後,納蘭馬上下令全速追擊,一定不能讓南蠻子逃過斡裡河。納蘭身後的契丹騎兵象蝗蟲似地掠過大草原,毫不顧惜馬力地追向李過。

  遠遠地聽見陣陣驚雷之聲,李過知道契丹將領肯定發現了他的企圖,今天是一日三驚,前兩次危機都靠著楊小乙的神箭術幫忙才化險為夷,宰了兩百多契丹人,己方至今未損一人。

  但是好運不可能永遠垂青同一群人,李過滿含深情地看了看跟隨在身後的老部下,唉,不知道這些久經殺場的老戰士能有幾個平安回家的?

  李過當然知道斡裡河就在前面大約三十里之外,他手下的斥喉兵全都精通水性,他自己卻談不上什麼好水性,只能勉強算是划水罷了。

  即使過了斡裡河,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小股騎兵孤軍深入圖格爾大草原數百里,內無糧草補給外無大軍救援,全軍覆沒的厄運已成必然。

  性情堅忍不拔的李過心裡很清楚,手裡沾滿了契丹人鮮血的他們絕無可能在投降後獲得寬恕。他們和追兵之間的關係很清晰,除了突出重圍殺出一條血路逃出生天之外,別無它法。

  整個隊伍裡除了楊小乙不瞭解這種局勢之外,其餘的老戰士們的心裡也都和明鏡似的,大家也都下了必死的決心。橫豎不過是個死,殺一個夠本,宰兩個賺一個想法,成了大傢伙的共識。

  身後的契丹人越來越近,李過必須及時做出抉擇,分兵阻擊的時候到了。危急時刻容不得他瞻前顧後,李過稍稍放緩了馬速,大聲下令道:「楊小乙、劉三……謝劍,你們十人隨我斷後,其餘的人先走,渡過斡裡河後,大家必須馬上轉道向西,沿著舊燕山南麓悄悄返回榆關城……」李過稍微一頓,略帶傷感地說:「兄弟們,一定要堅持活下去,此次一別不知道哪一天才能重新團聚,大家多多保重啊……」

  負責斷後的人都是一臉決絕之色,經過幾次慘烈戰鬥的楊小乙也明白留下來的含義,面容頓時一肅,情不自禁地拽緊了手裡的強弓。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今日一別恐怕它日只能在九泉之下才能相會,壯哉斯人!

  李過讓斷後的戰士稍作休整之後,下令轉道向東北方向撤退,把契丹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這一邊來,減輕往北方撤退的胞澤的壓力。

  李過這群人的馬尾上繫著不少砍下來的灌木,納蘭從遠處的煙塵看過去,滿心以為南蠻子妄圖向東北逃竄。

  納蘭冷笑了一聲,悶哼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入地無門卻偏要行,我看你們這些愚蠢的南蠻子能逃多遠?」手裡的馬鞭向東北方向一指,大隊契丹人蜂擁著追了過去。

  李過見契丹人並未分兵,心中暗喜,斥喉營的戰士是榆關軍的精銳部隊,能夠保存一個是一個,如果那一隊人全都成功逃生,他即使以身殉國也覺得開心。

  李過打起精神喝道:「大家怕不怕?」楊小乙第一個朗聲答道:「不就是死嘛,有啥可怕的?」其餘的人精神為之一振,齊聲高呼道:「我等誓死追隨大人,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抱著必死決心的眾人已經視死如歸。

  李過不時抬頭看天色,儘管太陽已經早早的下了山,後面的敵軍因為佔著人數上的絕對優勢,肯定會連夜著火把追擊。

  李過歎了口氣,座騎的奔跑速度開始放緩,半天以來戰馬沒喝一水沒吃一口草,人已困馬也乏,還能夠跑多久李過心裡確實沒底。

  「噗通」一聲巨響,一匹戰馬轟然倒地,馬上的劉三促不及防之下,也摔倒在了地上。那匹失蹄的戰馬痛苦的哀鳴著,一聲一聲的嘶喊揪緊了每位斥喉營戰士的心,楊小乙的心裡也蒙上了一層陰影,莫非這裡就是他的歸宿?

  楊小乙還沒有狂妄到自以為是的地步,二百人左右的敵人是他用弓箭能解決掉的最大限度,剛才射殺了一百多名敵人,體力已經嚴重透支。蟻多咬死象,數千名全副武裝的契丹人就算都是木頭,只怕也要殺上一兩天才行。

  李過下馬仔細檢查了一遍,一顆心猛地往下沉去,劉三的情況糟糕透頂,一條大腿摔斷了,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淌個不停,原本俊俏的臉蛋扭曲得不成人形。

  按照目前的狀況,李過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劉三帶走。但反過來說,劉三如果落入契丹人的手裡,那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暴露了李過的意圖不說,單論那份活罪就足以使劉三後悔為什麼要出生成人。

  李過橫下一條心,叫過楊小乙,含著熱淚吩咐道:「送好兄弟劉三上路。」說完單膝跪下,衝著劉三發誓道:「只要我李過能活著逃過這一劫,你劉三的父母兄弟就是我的父母兄弟。」

  楊小乙聽不明白李過說送劉三上路是什麼意思,傻傻地盯著李過,希望李大哥能解釋一下。

  一旁淚流滿面的謝劍哽噎著解釋說:「劉三兄弟傷得太重了,我們不能讓他活著受契丹人的侮辱,好兄弟,一路走好……」下一刻即是天人永別,謝劍與劉三誓同生死,此刻他已肝腸寸斷泣不成聲,哭倒在地上。

  楊小乙的腦袋「嗡」的一下炸了開來,想起往日裡劉三對他的種種好處,氣血頓時往上狂湧,他瞪大了雙眼,怒目橫視著李過,暴跳如雷的厲聲喝道:「李大哥,你怎麼能下得了這個手呢,劉三可是我們的好兄弟啊,不,我絕不會殺他!」

  李過強行忍著心中的絞痛沒有哭出聲,兩行英雄淚源源不斷地從一雙虎目中淌落,滴濕了護胸皮甲,眼裡流的是淚,他的心卻在滴血。

  自從加入李家軍以來,劉三先後三次救過李過的命。其中一次最為凶險,如果不是劉三奮不顧身地替李過擋住了那致命的穿心一箭,這個世界上只怕早就沒有了李過這個人。

  李過猛一仰頭,瞧見了遠處遮天蔽日的滾滾黃塵,時間不等人,必須當機立斷。他果斷地喝道:「楊小乙,違抗軍令的可是要殺頭的,你擔當得起麼,還不快快執行?」楊小乙頭腦突然一熱,抗聲道:「我帶他走,絕不會耽誤大事的。」

  李過渾身一抖,楞楞地看著楊小乙,這傢伙是個怪物,很讓人捉摸不透。李過厲聲喝道:「強敵就在後面,我們大家都自身難保,你帶上劉三必死無疑。」

  楊小乙誠懇地哀求道:「李大哥,就讓我帶上劉三吧,實在不行了再按照您說的辦好麼?」在場的所有人都聽清楚了楊小乙所說的每一句話,李過萬沒想到,這小子平時像個不通世事的傻小子,關鍵時刻竟然如此義氣深重。

  李過望著楊小乙清澈誠懇的眼眸,一顆心馬上軟了下來,甚至有些期待楊小乙繼續創造奇跡。李過差就同意了他的意見,轉念一想,不行,帶著受重傷的劉三一起走,大家都失去了逃生的機會。

  李過抽出了鞘內的長刀,硬著心腸緩緩推開了楊小乙,走到劉三的面前。楊小乙的手剛摸到刀柄,不及眨眼的工夫,李過手裡的大刀在空中劃出了不可思議的弧線,恰到好處地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過的一雙虎目威嚴之中透著濃濃的殺機,陰冷地說:「再敢違抗軍令,殺無赦!」聲寒刺骨,楊小乙渾身一凜,手腳頓時冰涼麻木一片。

  叢林裡,楊小乙與猛獸搏鬥盡佔上風,但那都是以命相搏,對自己的大哥他根本下不了手。

  楊小乙被綁住之後,李過的刀鋒緩緩下滑,鋒刃慢慢刺入劉三的胸部,鮮血不斷的湧現出來,親手送有救命大恩的好兄弟上路,他的心也被利刃一寸一寸地割開……

  李過帶著眾人重新上路,前面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九死一生之局,李過回頭看了眼部下,暗暗感歎,能活著回到榆關的能有幾人?

  親手殺了自己人,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事情,大家的心裡都很不好受。楊小乙的情緒更是低落到了谷底,剛才殘忍的一幕使他從另外一個角度認識到了戰爭的殘酷與血腥。

  楊小乙奮力拍馬而行,絲毫不敢回頭,生怕碰觸及劉三的遺體,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熱淚已經盈眶,滴滴英雄淚灑落馬前。

  李過心裡也十分不好受,他猛力地抽打著胯下的戰馬,戰馬狂嘶悲鳴著奮蹄疾奔,它完全不知道主人今天是怎麼了,平時一向愛惜馬力的主人今天變得如此的狂野。

  納蘭帶著數千精銳死追不放,一定要把李過等人趕盡殺絕才好回去交差,騎兵們起火把連夜趕路,不斷有人掉隊,但是納蘭不在乎這些。他要的是李過的項上人頭,戰功才是草原勇士的目標。

  納蘭深信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至理名言,勇士只有踏著夥伴們的肩頭才能達到那榮耀的頂端,他必須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遇。

  李過回過頭去,看見身後的遠處火線逐步擴大,不僅暗暗叫苦,納蘭的韌勁十足,完全出乎李過的想像。

  楊小乙沒有在意什麼,叢林法則告訴他,適者才能生存,他下意識的緊了緊身邊的箭囊,近戰不行的他,必須依靠弓箭的力量。弓箭是楊小乙的法寶,離開了這張大弓,楊小乙自感很難應付後面的追兵。

  納蘭不急不慢地追在李過的身後,他也不怕李過能跑到天邊去。時間一的過去,身後的地平線處已經火光沖天,豆大的汗珠爬上了李過的額頭,渾身已經濕透。

  狂奔三十里路後,李過帶著兄弟們終於逃到了斡裡河畔。李過下馬掬起一捧清澈的河水,飲了數口,長歎一聲,人可以泅渡過河,戰馬卻得留下,即使暫時渡過了河,恐怕也難逃納蘭的追擊。

  時間不等人,李過下令除了必要的武器、乾糧和水囊之外,其餘的東西全部丟掉,以免耽誤渡河。

  大家每人抱住一根樹枝,游過了斡裡河,李過等人裝出繼續向北逃的樣子,消失在了納蘭的視線之外。

  走了大約十幾里後,李過忽然帶著大家折向東方,再次來到了河邊,然後順著寬闊的斡凱河漂流直下,一路向東而去。

  納蘭縱馬衝到河邊,揮舞著手裡的馬鞭,氣急敗壞地罵道:「該死的南蠻子,該死的臭河!」渾然忘記了正是斡凱河水滋養了契丹國的牛馬和牧民。

  漂流了數百里後,李過帶著大家登岸,利用黑夜做掩護,襲擊了一個很小的部落,殺光了所有人後。眾人騎上搶奪來的幾百匹馬,飛馬疾馳,向南部逃去。

  其間,數次躲過契丹人的伏擊圈之後,李過帶著眾人順利逃回了榆關城。

  楊小乙帶回來的首級被李過拿去向楚雄請功,李過雖然不知道骨朵的真實身份,但他斷定這顆人頭價值不薄。

  楊烈望著面前已經洗乾淨的人頭,驚訝地叫道:「骨朵?」楚雄笑著頭說:「是的,楊帥!」楊烈與契丹人對峙已久,契丹有名氣的大將他幾乎都認識。

  楚雄開心地嚷道:「楊帥,屠牙的人頭也帶回來了!」

  楊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仔細一看,馬上哈哈大笑道:「果然是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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