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79439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1 08:11
第一百五十章再戰天引山

    三個月後。

    從深層冥想中緩緩退出,齊休睜開雙眼,入目一片狼藉。

    整座草堂之內,仿佛被狂風肆虐,物品東倒西歪,大部分都損壞了,陪伴多年,視若性命的兩樣同參之物,【玲瓏塔】和【無名羅盤】,也已碎成七八塊,靜靜地散落在身前。

    “這就……是築基修士的感覺麼?”

    口中喃喃,伸出手掌,翻來覆去地細細端詳,本已有些起皺枯萎的皮膚,又恢複了光澤彈性,輕觸臉龐,恍惚間,好似又回到了二十多歲時,在齊雲某個偏僻角落,靜室之中,那個純淨懵懂,不知多少世事的年輕時光。

    “修真……傳說初生時的嬰兒,天命之中,在第一聲啼哭之前,便帶有一絲大道‘真’意,藏於瞳孔,隨後便風消雲散,無處所尋。修真之人往後所求的,無非是為了擺脫塵世的消磨和肮髒,去逐本溯源,追尋曾經擁有和失去的事物罷了。”

    “元嬰,元嬰,直到元嬰修士,才能初窺到人生初為嬰兒時,那一絲大道真意的門徑,我現下築基,才是剛剛起步,這才哪到哪啊!”

    忍住大道得展,心底的張揚與肆意,【明己心】天賦流轉,自律自省,收斂住心神。

    “自家的這個本命天賦,簡直是衝關利器,若不是【明己心】守護,就在剛才練氣入腦,衝霄之時,早就被恐懼,****,彷徨,迷惑,種種負麵心智帶來的幻象所迷,墮入永的黑暗之中了!”

    想到這,齊休轉而雙眉緊鎖,在築基過程中,大腦彷徨無依之時,這輩子的經曆不斷閃回,紛繁演映,直入腦海。以前在記憶中,從未出現的一個景象,一句話,始終在眼前、耳邊,揮之不去。

    視角奇怪的很,似乎在某人的懷抱之中,隻看到模模糊糊的遠山清秀,農田風光,依稀齊雲周遭景色。兩個看不清麵目的男子,撕扯,拉拽著自己,一個男聲語調高亢尖刻,含怒喊道:“為這個小東西,花了我七個四!”

    隨後記憶便戛然而止,細細想來,應該是兩人在爭搶繈褓之中的自己,這兩個男子姓甚名誰,為什麼要爭搶自己,自家的身世真相為何?七個四又是什麼東西?除了這個記憶片段,便毫無頭緒了。

    輕輕搖頭,暫時擺脫這縈繞不去的回憶,這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問題,即便事關自己身世之謎,但線索如此之少,而收養自己的老夫妻,半師半父的前掌門都已作古,一時再找不到半個當事人,隻能丟開手,日後慢慢尋找機緣了。

    築基修士的丹田之內,靈力凝聚液化,靈力池子雖然不見增大多少,但是靈力之精純,遠非練氣修士可比,相較而言,增漲幾近百倍,境界之別,更是天差地遠。

    不僅如此,築基修士已有內視的能力,齊休終於可以真正的直接探查身體內部,哪像以前,隻能用靈識感應。特別是識海之中,靈識沉浸進去,真真正正地能看到一隻屁股紅彤彤的灰色【赤尻馬猴】,正側身躺著,在識海中睡得正香,微微起伏的胸口表皮之下,七彩的玲瓏心髒隨著呼吸,膨脹縮小,跳動不休。

    “嗨,老朋友,五十年了,第一次見到你,你好嗎?”

    齊休朝這隻令自己又愛又恨的本命猴子傳遞出第一波意識,但是卻沒得到絲毫回應,也不知這害人的孽畜要睡到幾時。

    齊休輕歎一聲,這天地靈物,折磨得自己修行之路無比艱難,隻怕到了築基,還會同樣是大大的阻礙。楚慧心的【明心見性】【趨吉避凶】兩種功法,到了築基境界都已無用,再如何修煉下去,還是未知。

    不過自家【七竅玲瓏心】中第七個竅穴,隨著築基成功也已點亮,本命天賦再增。

    齊休不知幽泉地底那具散魂肉身,到底是指引了何種築基機緣,但是錯過了就錯過了,再想回頭已是不能。而和餘德諾交談時,無意中頓悟的築基機緣,應該就是命運之道,或者說,命運之問。

    問曰:“人之命運,可算乎?不可算乎?”

    答曰:“若天地之間,隻有我孤身一人,可算!世事卻並不如此,命運糾纏之下,算不清也……”

    齊休依此築基,第七個本命天賦便自然是命運之算,名為【命演術】,是為以十年陽壽,答命運之問也。

    看上去又是一個神技,隻可惜不光代價太大,而算出來的,也不過是自家氣運的延展罷了,但若是麵對更強,或者眾多氣運交錯的情況,隻怕會愈算愈錯,走入歧途。就有如幽泉地底,築基機緣被申崮強運過手,橫插一杠!

    “十年陽壽……雖然築基之後,陽壽近增百年,但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這一招,令人怎舍得用呢?”

    想到這,齊休自嘲地笑了笑,長身而起,本來的道袍化作點點粉末,露出赤條條的身體。築基之後,重煉身軀,體表都是逼出來的汙濁穢物,臭不可聞。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隻木碗,口中輕念法訣,木碗越長越大,直到大如澡盆,方才停止,內滿盛清水,是早已備好之物。

    打出道火係法訣,又添了幾樣草藥,齊休一躍入內,優哉遊哉地躺了進去,清潔身體。洗到一半,腦海中忽然浮現起敏娘那副絕美誘人的嬌軀,心火頓起,胯下巨龍便再也壓製不住,在水中一柱擎天,戲謔般伸手彈一下,小齊休竟比築基前更大了些,雄偉猙獰,神氣活現。心中更是得意,“妻子和其餘弟子,應該早已感應到自家築基成功時的天地異象,跪在門外等我出關了罷!”

    一想到這,齊休便再也呆不下去,胡亂洗了一通,擦拭幹淨,從儲物袋中找出當年敏娘在黑河坊送給自己的青色道袍穿好,又仔仔細細打理頭發,直到覺得形象配得上自家築基的身份了,立刻一掌震破從內封住的草堂門戶,不依法器之力,身體便騰於空中,朗聲長嘯,飛將出去。

    長嘯之聲,遍震四野,在整個仙林坳山門飄蕩回散,齊休再不壓抑,與空中飛行時,全身每個毛孔都飛肆著甫一築基的歡心愉悅。築基之後,他不耐煩再用層層外套,包裹隱藏自家內心的欲念,殺心、色欲、嬌傲、仇恨、嫉妒等等負麵情緒,一想到便自抑不住,就如這縱聲長嘯,往常的齊休,是絕對不會做的。

    剛兜了半圈,等他看清楚草堂下方的景象,差點道心失守,一頭栽下。

    “說好的弟子們呢?敏娘呢?白曉生呢?人都到哪去了!?”

    自家草堂之外,除了闞大和闞芹,便是些零散仆役,小貓兩三隻,四處跪著。弟子和親人們的人影一個都不見,雖然俱都眼神迷醉地仰視著空中的自己,但在這可能是生命中最燦爛光輝的一刻,本來預想的觀眾卻都不在!簡直如錦衣夜行,憋屈至極!

    忍住怒火,齊休落下雲頭,不避旁人的目光,強勢將闞芹攬入懷中,對著闞大憤怒地罵道:“人都去哪了!?”

    闞大總算是在闞林門中做過多年童子的,連忙一樁樁,條理清晰地將前因後果,一一回稟。

    “原來山都魏家和器符盟,又在天引山打起來了……”

    在齊休剛剛進入閉關之後,器符盟的部分金丹修士,便從白山深處折返了回來,也不知他們在並未抓獲當年血洗黑河坊,那位血影邪修的情況下,是如何走通廣匯閣元嬰後期修士高廣盛的門路,放他們回到器符盟中的。

    他們一回來,自然要向山都魏家找回當年的場子,天引山立刻爆發了第二次大戰,魏玄加上魏同當年的座駕,那隻堪比金丹後期的飛蛟,獨鬥四位器符盟金丹修士,竟然不落下風。局勢堪堪穩住,兩邊就隔著天引山,街對峙了起來,器符盟四位金丹,並麾下大大小小的附屬宗門,全部聚集在天引山之西,又聯絡南邊的羅家,隱隱將山都山周邊團團圍住,並立誓不滅魏家不收兵。

    魏家自然隻有全力應戰,好歹敏娘有些麵子,楚秦門雖被要求全力參與,但分到了相對安全的南方防線,參與守備羅家修士,白慕菡見兩邊實力懸殊,情況不妙,將展仇和玥兒送至黑河峰,帶著其他同門,全去了南邊,事關生死存亡之戰,白曉生也無法置身事外,一並去了。

    本來仙林坳,慕菡安排了楚無影和秦思趙兩個十歲修士看家,但兩人少年心性,又不曾了解修士爭鬥的殘酷,竟然相約一道,偷偷摸摸地跟了過去,所以仙林坳中,此時真的一個修士都不在,哪來的人見證齊休築基大成的出關一刻。

    “此戰如此凶險,怎麼全去了!你們怎麼不攔著無影和思趙!”

    齊休聽完闞林所述,也急了眼,這種情況下,魏家覆亡隻在頃刻之間,門中幾乎所有人全聚在南邊,若是敗了,隻怕到時候想逃回死亡沼澤以北的黑河都不可能!

    闞芹早已料到齊休得知消息,肯定著急,連忙回道:“魏家這次絕大凶險,他們也顧不上麵子上好看,像驅趕犯人一樣把眾位仙師押了過去,哪還容我們拒絕!這還是敏娘姐姐拚了臉麵不要,去山都山哭了幾場,好歹爭取到被分到南邊!他們還不信你真的在閉關衝擊築基,要不是白代掌門帶著門中眾位仙師以死相逼,隻怕要破門而入,連你也押去了!”

    “無影和思趙雖然年紀小,但畢竟是仙師身份,我們一介凡夫,又怎麼看得住!”

    “豈有此理!這……這……不行,我也得馬上過去!”

    齊休聽完,再顧不上別的,連忙啟程,火急火燎地禦劍往南方飛去。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1 08:13
第一百五十一章虎頭山議事


    “這不是在做夢,我終於也是築基修士了!”

    齊休第一次穿行於築基修士慣常的高度,飛鳥白雲,盡在身下,雖然心焦如焚,記掛著門中眾人的安危,但仍然有種一朝魚躍龍門,天下盡可去得的意和滿足之感。

    連日不停飛行,一直到臨近山都魏家勢力的南端,體內猶有五分餘力,難怪無數年來,修真之士在條條大道之中前赴後繼,這種身份、地位、實力、陽壽等等全方位的提升,怎能不教人夢想迷醉,多少人哪怕窮盡一生,也要去追尋的!

    就連看,得也要看得比以前遠上很多,視線盡頭,一隻低階飛行靈獸迎麵飛來,上麵站著三位練氣修士,遠遠衝自己喊道:“我等是戰區執法哨衛,是哪家前輩?請報上名號,前麵就是交戰地區,不好再往前走了!”

    “楚秦齊休!剛剛出關,不知我門中守備於何處?”

    齊休朗聲答道,等他們飛近些,認出來靈獸上打頭一人,是當年和敏娘結婚之時的那位魏家儐相。

    對方也認出了自己,一臉的震驚和複雜神色,行禮時背要弓不弓,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這人和敏娘關係不錯,不過多年來,對我一直有些拿腔拿調,不太瞧得起的架勢,如今世易時移,他還是練氣後期,自己卻已然築基了,哼!”

    齊休看在眼中,故意布開築基威壓,將對方的頭顱壓低了些,心一陣揚眉吐氣,暢至極。

    “呃,魏敏明見過齊前輩……”

    魏家修士被齊休壓得低了頭,掙紮片刻,終於一揖到地,修為境界有別,那就是尊卑立見。隻有認命,鄭重行禮,恭聲回道:“前輩從這一直往西南方走,有座虎頭山便是貴門守備。”

    “謝了……”

    齊休手略抬了抬,做了個拱手的樣子,便稍轉方向,按魏敏明的指引,往西南方飛去。

    靈獸之上另一位練氣修士看著齊休背影,疑惑地問道:“這位前輩好麵生,怎我想不起有他這一號人物?”

    魏敏明心中那叫一個百感交集,酸溜溜地回道:“才升階的築基罷咧,當年他娶我魏家女子,還是我做的儐相,那時候對我畢恭畢敬,現在一朝築基,瞧那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其餘兩人都是外姓修士,犯不著跟著在背後說築基修士壞話,略打個哈哈,便繼續巡邏不提。

    這邊齊休飛不多遠,便見到一座高大山峰,依稀獸頭形狀,知道到了地頭,連忙按下劍光降落下去。

    剛一落地,從門中大庫新拿出來的一階【幻月靈劍】便發出一聲悲鳴,斷成了數段,算是毀了。

    隨著莫劍心煉器水平的精進,【幻月靈劍】成了楚秦門的特產之一,在一階飛劍之中,鋒銳速度都算是不錯,但不怎麼堅固,自身防護力也平平,以築基修為驅使,就更顯不濟。加上齊休剛剛築基,不太會控製,靈力驅動得狠了,竟活生生的用毀掉。

    “這已是用壞的第二把了,該到尋一把合用二階的時候了。”

    收起心思,打量起這虎頭山來,這隻能算是一個勉強的扼險之地,整座山頭被防禦陣法遮掩地嚴嚴實實,看不清內情形,但四周看上去,十分安寧平和,不像有大戰發生的樣子。

    齊休心放下來不少,忽然升起道捉狹心思,築基之後的他,根本不會抑製天性,於是以築基修為,奮力打出三掌,將防禦陣法轟得直響。

    “何人?膽敢闖我山都!”

    門傳出張世石色厲內荏的聲音,齊休聽在耳中,又是好笑,又是溫暖,變著嗓子吼道:“一幫夯貨,我都不認識了!?趕開門迎客!”

    “報上名號,不然……”

    張世石還兀自高聲喊叫,陣中卻有人已分辨出齊休的聲音,“夫君!”哭喊一聲,一個婀娜身姿,從陣法中飛奔出來。

    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美麗身影,不是魏敏娘是誰,齊休鼻子一酸,眼淚也差點流下來,連忙上前一把攬入懷中,分別百天,入手嬌軀卻已消瘦不少,可見這些日子她並不好過。

    四目相對,捧起枕邊愛人梨花帶雨的臉龐,築基之後的齊休,想到就做,光天化日之下,吻去她臉上顆顆晶瑩淚滴,輕聲說道:“不要哭,以後有我,以後有我……”

    “嗯!”敏娘破涕為笑,主動獻上香唇,兩人便在這虎頭山外,相擁,長吻。

    “咳咳……”

    幾聲清咳不識時務地打破兩人世界,齊休抬頭一看,陣法已然大開,弟子們已排好陣仗,跪了一地,白曉生立於人前,戲謔地看著齊休,揶揄道:“齊大掌門以身作則,思過,無影,虎兒,都兒,都好生學學!”

    兩人這時才想起正被好多人看著,特別是一幫半大小子,跪在地上看得目瞪口呆,敏娘又羞又惱,紅著臉推開齊休,躲到身後。

    “你……”

    這個憊懶貨!齊休正想回嘴,有人又衝了上來,還未及反應,便被一個老男人撲入懷中。

    “師兄!你做到了!你做到了!我知道你行的,你一定行的!”

    一看懷中之人,原來是張世石,他已四十有零,平素又最是嚴謹要風度的一個人,此時卻眼中含淚,語帶哽咽。隨後沈昌,虞景也撲上來,四人把臂凝望,當年種種艱辛回憶浮現,心頭百感雜陳。

    “哎……你們……”

    看著都已人到中年的幾個弟子,齊休怎不知他們的心思,在三人頭頂一一撫過,二十年彈指一揮,當年自己帶來南疆的弟子,古吉、黃和、潘榮、展元身死,何玉叛離,九去其五。如今隻剩他們三個,還有在黑河峰的秦唯喻了,如何不教人感懷唏噓,再也屏不住,也留下一把男兒淚。

    ……

    迎進山內,臨時建起的大殿之中,除了幾張桌椅就剩下空空蕩蕩,旁邊的臨時居所也簡陋得很。

    先正式跪拜山呼,恭祝掌門築基大成,然後白曉生和齊休相對,其餘諸人分列兩班,俱已坐定,商量正事。

    白慕菡當先發言:“多虧了敏娘的麵子,魏家將我們安排在這南方防線,眼下羅家雖然加入器符盟陣營,但抱著借勢占些便宜的心思,一直未有大動作,他們也犯不著為器符盟的利益,拚死拚活,所以尚在觀望,我們安全暫且無虞。”

    白慕菡說完,白曉生接道:“隻是眼下魏家形勢,實在是不好,我們要不要早作打算?”

    齊休在來的路上,也一直考慮這個問題,先反問道:“你以為,該當如何是好?”

    白曉生看了敏娘一眼,稍作猶豫,收斂起玩世不恭的形色,沉聲回道:“無非是留,是棄,兩種抉擇罷了。要我說,我們還是早做打算為好,你還不知道罷?魏家不光驅趕我們賣命,現下他族中有人找借口訛上了。”

    “嗯?”

    齊休不解,“又有何事?”

    敏娘眼眶再次紅了,說道:“就是為了你從白山深處,帶回來的那對耳墜,我上次去報信之後,族中便一直有人說些怪話,有說是你害了嬸娘性命的,有說嬸娘的遺物,全偷偷留給了我這嫁出去的女兒,要我歸還的。”

    “總之是要訛些好處!”

    張世石憤憤不平地出言插話,“特別是魏婉前輩那兩個不成器的孫兒,已來過這多次,那惡形惡狀,實在是……實在是……無恥,無賴!”

    “呃……”

    看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應該已受了魏家不少閑氣,齊休反而有些底氣不足。雖然魏家的這些指控都是無中生有,但魏婉的確是多羅諾殺的,而自己卻隱瞞不報,說實在的是有些虧心。

    歉意地丟給敏娘一個安慰的眼神,說道:“這事雖然無稽,但卻可大可小,不太好弄,人在屋簷下,左右忍了這一遭罷了。”

    齊休在門本就一言九鼎,眼下又已築基,他要息事寧人,雖然眾人還有些不忿,但都乖乖地低下頭去,算是無聲同意了。

    “即然掌門師……師叔要息事寧人,您就要跑一趟魏家的族老會了,在他們那得個準話,省得日後給那幫無賴留下口實,徒增許多手尾。”

    餘德諾這次沒得躲,一樣被魏家修士逼到了虎頭山,他久負責人情外交之事,多年下來,已知其梗要,出言建議道。

    “族老會?什麼族老會?”

    齊休從沒聽說魏家有什麼族老會,奇怪地問道。

    餘老頭又細細回明,原來自開戰以來,魏玄要一直在天引山坐鎮,一刻不得停歇,便成立了一個由七名築基後期修士組成的族老會,把山都這邊的庶務,丟給族老會合議自決,這七人,魏玄一係隻有三人,反而舊魏同一係,占了四人,也算是一種籠絡的手段。

    麵對新形勢,齊休兩眼一抹黑,略想了想,便點頭同意,令餘德諾先去和魏家交涉日期,到時候少不得親自往山都山跑一趟了。

    白慕菡又鋪開一張大地圖,回報了當下戰爭的形勢,齊休從圖上看,魏家被器符盟和羅家包了個半圓,實力更是懸殊,天時、地利、人和,看上去一樣不占,簡直是亡定了模樣。

    “亂世之中,保命為要,眼下前有羅家強敵,後有魏家督戰,天引山那邊要是兵敗,局勢便如骨牌之倒,再也挽不回來了。所以……我覺得到了審時度勢的時候了,我想暗地和對麵羅家結個盟約,到時候事有不諧,全家老小,直接往南邊一跑,暫投了羅家,保個命再說。”

    白曉生手指地圖上的天引山,低聲提議,殿中諸人,包括敏娘,全部目光都投向了齊休,想必他們早已討論過,已有傾向了。

    這種大事,齊休實在是覺得有些懸,要是魏家這次挺了過去,這紙密約就成了楚秦門的催命符,身家性命,全係在羅家一念之間了。回道:“我先考慮考慮。”

    聽了齊休推脫之言,白曉生抿抿嘴,沒提出反對。但是莫歸農卻出聲提醒道:“眼下形勢,這南方防線上,除了魏家的所有宗門,都在找各自的退路,有小道消息說,已有不少宗門暗投了羅家。我們要是晚了,雪中送炭變成錦上添花,這下場就大不一樣了。”

    “呃……左右等我從山都山回來,再議,再議……”

    齊休知道他說得在理,但自己實在是一時難下決心,避過眾人期待的眼神,硬頂著拖延了下來。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1 08:17
第一百五十二章糊斷糊塗案

   三日後,清晨。

    齊休一臉道貌岸然,神清氣爽地悠悠步出臨時居處,餘德諾在門外等得已有些焦急,步迎上前遞過兩塊令牌,稟道:“掌門,魏家來接了,是族老會通傳,有這令牌的修士,才可以在魏家的監視下從南方防線北返。”

    齊休接過令牌,粗粗掃過,不過是上麵有特殊密記和數目字的信物罷了,奇怪地問道:“兩塊?”

    “是的。”

    餘德諾答道,“應該是準備給您和敏娘兩人的。”

    “呃……”

    齊休回味起昨夜的連場大戰,說道:“敏娘就算了,她這些日子辛苦得緊,讓她多休息,你和我同去罷。”

    餘老頭一張老臉立刻賤賤地顯露出‘我懂的’曖味笑容,齊休隻當沒看到,帶著他登上了魏家來接的獸船。

    “我打聽過了,今日當值的族老是魏永,他是魏玄一係最有可能結丹的修士,為人極為護短,隻怕有些棘手了……”

    到了山都山,兩人便被安排在迎賓閣中等待,這在齊休築基之前,是根本不會有的待遇,餘德諾老於世故,出去兜了一圈,回來將打聽到的訊息一一回報。

    “左右是捕風捉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齊休肅立遠眺,漫不經心地答道,山下正有一隻獸船到達,魏家修士從上麵將一具具包裹著白布的屍體搬運下來,下方早有家屬等待,一群群地撲上去,分辨、哭號。

    “大周書院的宗法製,將一家一族乃至一國的安危榮辱,統統係於修士一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朝身死,家族敗落……”

    餘德諾順著齊休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這番慘狀,“天引山那邊看樣子打得十分慘烈,魏家這次,隻怕是真的難了。”

    約莫搬了數十具屍體,方才搬完,不知是誰,唱起了悠悠悲歌,隨風鑽入兩人耳中。

    “生多苦,漫長路,夢死醉生立江湖。”

    “死多苦,慷慨赴,劍影刀光歸塵土。”

    “聚多苦,真情訴,一朝惶然方才悟。”

    “離多苦,離多苦,魂去來兮,朝朝暮暮……”

    歌聲回蕩婉轉,直入心頭,縈縈不去,齊休餘德諾也停止交談,深覺感慨。

    ……

    等不多時,便有迎賓知客來請,兩人跟隨其後,步入一間大殿之中。

    殿中一溜擺著七個蒲團,隻有左二上麵盤膝坐著位披發淡眉,書卷氣十足的中年築基後期修士,想必就是那魏永。此時有些鬱鬱寡歡的樣子,滿臉疲態盡顯,目光呆呆看向殿外天空,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

    大家都是築基,齊休再不用跪著答話,上前大大方方致意,報出自家名號。

    那魏永聞言皺皺眉,收回目光,從懷取出一本冊子,打開細看,奇道:“怎麼我這卷宗說,楚秦掌門齊休,乃是練氣五層修士?”

    語調舒緩慵懶,略帶磁性,十分好聽,隻是說話之時,一直耷拉著眼皮,顯得不太尊重人的樣子。

    齊休心說這是哪一年的老皇曆了,老老實實答道:“初遷來時,的確是練氣五層,數日之前,才剛剛築基。”

    “噢?”

    魏永終於抬起眼皮,正式地看了齊休一眼,但馬上又耷拉了下去,說道:“敏娘倒是嫁了個好丈夫,婉兒之死,左右是拿不到你的證據,如今門中事多,我也不耐煩問了,隻是婉兒兩位孫輩,聯手控告你和敏娘侵占遺產,你怎麼說?”

    “無稽之談。”

    齊休哪有什麼好說的,一口否定。

    “我想也是,不過他們兄弟自婉兒出門遠遊之後,就失了靠山,一直過得不好,他們要是一口咬定,鬧起來大家麵子上都不太好看,不如你和敏娘出些財物,隻當幫扶一二,了卻此事如何?”

    這稀泥和得!叫什麼事!

    齊休雖然有些腹誹,但花些靈石了斷耳墜之事,其實自家也願意,便回道:“隻要力所能及,日後不再牽拖,自無不可。”

    “那是自然。”魏永應下。

    “不知要幫扶多少數目?”

    齊休接著問道,魏永不答,衝殿外一招手,便有人領了兩位練氣底層的修士進來。

    兩人都是二十來歲,長相不賴,行禮說話,十分有規矩,絲毫看不出就是楚秦諸人口中,魏婉那兩個無恥無賴的孫兒,想必早已在外等著了。

    “你們兩邊自己商量罷。”

    魏永說完,拿眼看向跪著的兩人,年紀稍長一些的對魏永恭聲回道:“您是知道的,我倆是家祖直係,她生前積蓄都……”

    “我沒那閑工夫聽這個,你們隻說要多少。”

    魏永不耐煩地打斷,兩兄弟對視一眼,還是哥哥回話:“好歹百枚三階是有的。”

    齊休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跪在他身後的餘德諾已按捺不住,出聲罵道:“百枚三階!?你們知道我楚秦上下累死累活,百枚三階要存多少年麼!?”

    年幼一些的立刻回嘴:“我們敢要,自然摸了底,光你家黑河坊市店那許多冰盞花,就好值大幾十了,別以為我們都是好糊弄的!”他連遺產之爭根本提都懶得提,擺明了車馬,要訛上一把,無賴本性,暴露無遺。

    “咳……”齊休不想和這倆無賴掰扯,清清嗓子,對魏永說道:“數目太大,實在是無法負擔,還請族老說句公道話罷!”

    “噢……”

    魏永歪頭想了想,說道:“行,就這個數罷。不過敏娘雖然嫁了出去,好歹也叫婉兒一聲嬸娘,遺產也是該有她的份,你們一人四十,她分二十,都由楚秦門出,十年付清,散了罷。”

    見魏永都要揮手送客了,齊休氣得差點道心失守,這和明搶有什麼分別!門中靠著靈田和莫劍心的煉器,李探的獸船運輸,黑河坊的店鋪等等,十年生聚也不過百多枚三階,這還不算所有的俸祿和支出花費!壓住憤怒,沉聲回道:“本門小門小戶,就算八十枚也出不起,還請族老明鑒!”

    魏永目光轉冷,定定看向齊休,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我的決定,也是最後的決定。”

    齊休剛剛築基,可不想再像往日那般好欺負,眼神和魏永直接對上,氣勢絲毫不弱,森然說道:“眼下戰亂頻仍,魏家正值用人之際,你如此糊斷,不怕寒了眾人之心?”

    “切!”魏永不屑地清嗤一聲,哪把齊休一個築基初期放在眼,“寒心就寒心,你想怎樣,盡可以試試,十年之內,八十枚三階,一分不能少!”

    “你仗……”

    齊休還想再爭,袍角下擺卻被餘德諾死死扯住,心思急轉,生生忍住怒火,衝魏永一拱手,“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告辭!”

    也不等魏永答話,帶著餘德諾,轉身大步離開。

    “謝師伯!”

    “謝師伯!”

    殿內兩兄弟大喜稱謝,樂得差點背過氣去,依他們的修為德性,一輩子都存不下這筆飛來橫財。

    看向這對活寶兄弟,魏永神色閃過一絲嫌惡,語調譏諷地說道:“你倆得了這筆靈石,就更要為門勤力一些,我看這樣,天引山那邊戰況正急,缺些前哨之人,你們這就動身罷。”

    “這……這……師伯,我倆實力低微,實在是難當前哨重任啊!”

    一聽要去前線,又是最危險的前哨任務,兩兄弟急了,趕緊連聲推脫。

    魏永根本不理,衝殿外再一招手,說道:“來人,送他們上路!”

    殿外弟子進來,將剛經曆了大喜大悲,現已癱軟在地的兄弟二人,拖了出去。

    ……

    這邊齊休和餘德諾回到虎頭山,將魏永的決定一說,門中大嘩,罵聲一片,令齊休更是心煩,一頭鑽進臨時居處,魏敏娘不多時就跟了進來,一頭撲進齊休懷中,哭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又不關你的事……”見她這幅樣子,齊休的氣瞬時消了大半,把妻子眼淚擦幹,柔聲說道:“魏家這次,做得是有些過了,但我楚秦的領地都是他們給的,你也是他們給的,要從頭算起來,還是我得了便宜。你嫁給我,就是我齊家的人了,不需要為魏家的過錯而自責。放心吧,這些年走過多少風浪,些許微波,我處理得來的。”

    左哄右哄,把魏敏娘逗得破涕為笑,膩在齊休懷,撒嬌問道:“你說是你得了便宜,那你算算,我值多少靈石。”

    “嗯……”

    齊休皺眉板著指頭數了數,嘴念念有詞,故顯認真的回道:“二十七枚,不能再多了。”

    “你!原來我就值這麼點!”

    魏敏娘被氣得在懷中撲打不依。

    齊休將她摟緊,湊在耳邊,輕聲說道:“但是別人哪怕出一萬枚,一億枚,我都不換。”

    兩人靜靜對視,魏敏娘的淚水再次流了下來,“你對我真好。”她說。

    眼看馬上又是一個白晝宣淫的節奏,齊休忽然感應到門外遠處有修士不識時務地靠近,不多時便傳來白曉生的聲音,而且是用他以不多見的嚴肅語調。

    “齊掌門,大家都在正殿,請你過去議事。”

    “他們隻怕是要……”

    敏娘擔心地看向齊休,欲語還休,齊休怎不明白妻子話中所指,兩人四手相握,一切盡在不言中。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1 08:19
第一百五十三章獨斷決大事

  正殿之中,白慕菡,張世石,餘德諾,莫歸農,虞景,沈昌六個經常參與門中大事的人,早坐好等著了,甚至特別布了一個隔音法陣,齊休和白曉生剛一坐定,餘德諾便站起來說道:“掌門師叔,該到下決斷的時候了!”

    “是啊,下決斷吧!”

    “魏家如此逼迫,也沒得啥好留戀的了,下決斷吧!”

    殿中諸位弟子迅速表完態度,定定地看著齊休。

    “下何決斷?”齊休故作不解,反問道。

    “就是前次說過的,和羅家訂立密約一事。”白慕菡答道。

    “如何與羅家聯絡?密約細節如何?何時出奔投靠?仙林數千領民,如何保證安全?魏家若勝,羅家會不會幫我們保守密約的秘密。”

    齊休連問了五個問題,殿中諸人包括白曉生,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都答不上來,最後全部目光,都投向了莫歸農。

    大家這個反應令齊休深感意外,仔細一想,心中立刻升起一絲警惕。殿中諸人,張世石、虞景、沈昌三個忠誠肯定無虞;小展仇還在黑河峰,白慕菡、白曉生自然不會妄動;餘德諾一來年老,二來懦弱怕事,沒那個膽色。

    隻有莫歸農,一來早有背叛的前科,雖然當時藏經閣之戰,背叛的是要劫掠仙林坳的仇人,但他的心思決斷,從那件事上來看,可圈可點。二來他計較厲害出發點從來是以祖孫二人,特別是莫劍心的前途和安危為第一要務,對門派其實沒什麼感情,設身處地為他想想,眼下的情況,也幾乎到了可以再次抉擇的時候了。三來他多年在器符城中打混,有那個人脈關係去交通敵方,眾人的細微反應,也坐實了先前自己不在時,莫歸農在與羅家訂立密約之議中,隱約的謀主地位。

    表麵不動聲色,趁著莫歸農起身答話,已多年不對弟子使用的【見人性】天賦往他掃去。

    “呃……東邊的馮家防區,有位和我早年間相熟的修士,也已暗投羅家,雖然不知他用何法與對方交通,但聯絡之事,應該沒有問題。”

    “至於密約,羅家早已公開放話,承諾保證安全,保證將來的領地人口不變,光此二點,就符合我們的期望了,更別說還有機會爭取更多。”

    “天引山魏家若失利,羅家必定席卷而來,此地大亂,沒人會有空搭理我們,到時候或是投奔,或是就地易幟,都是成功率極大的選擇。”

    “魏家安危係於魏玄一身,山都山又縱深不夠,不敗則已,敗,肯定是速敗,不說有沒有機會加害仙林坳的領民,一來他們不至於那麼殘暴,二來光為了給自家凡人後輩留條後路,他們都不會這麼幹。”

    “魏家若勝,也隻能是慘勝,要知道器符盟在白山深處還有三位金丹沒回來,羅家眼下更是連一絲油皮都沒破,他兩家無有覆亡之虞,密約就不至於落入魏家手中。至於羅家替我們保守秘密之事,一來他們高門大派,不太可能做這種不講信義的事,二來到時候出賣我們,對他有何益處?還不如拿著我們的把柄,留做後手。”

    “此事,必須早做決斷!”莫歸農一條條答完疑,最後斬釘截鐵地說道,“若是魏家天引山兵敗,再想投靠,人家已勝券在握,我們就隻剩下看其臉色,任其宰割的份!而天引山現下已經危如累卵,就算明天兵敗的消息傳來,我也毫不奇怪!”

    莫歸農的話,可以說是老成謀國之言,【見人性】天賦反饋回來莫歸農的真實想法,也掃除了齊休對他的疑心,雖然他肯定不會跟著楚秦門一同陪葬,但要說什麼隱瞞和壞心思,還真的一點沒有。齊休又一時找不出逐條辯駁的話,隻得閉目裝作沉吟,掩飾尷尬。

    這時候倒真心盼望楚奪神奇的出現,再來次傳音入密,省卻自家思考和抉擇之苦。

    “妙,妙,妙!”

    白曉生撫掌大讚,“莫賢侄此番分析,鞭辟入理,令我有茅塞頓開,撥雲見日之感,雖然修為上境界有別,但我還是要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歸農啊……你以前,太低調了!”

    這貨又轉過頭來,對著閉目裝死的齊休催道:“齊大掌門,還有何慮?幹了吧!”

    立即引來其餘人附和之聲,齊休聽來,分外刺耳。

    實在是不好再拖下去了,命演術對這種千萬人氣運交錯的戰爭,又不太合用,【明己心】天賦急速運轉,齊休很清楚,自己對密約之事的抗拒,本身就說明了態度,睜開眼睛,緩緩說道:“我意已決,密約絕不能立!”

    “為什麼啊!”白曉生激動得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橫飛:“歸農說得那麼清楚了,你倒是說說為什麼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這人真討厭!”

    齊休氣得在心底怒吼,往常做啥決定,在門中都是一言可決,被這罰不能罰,罵不能罵的築基客卿全他媽攪合成什麼了!這魏家也是,把這貨押來幹嘛!

    暗暗順了順氣,組織語言,以盡量平靜的語調說道:“歸農所言,是很有道理不錯,但隻是純以實利,戰術論得失,而且魏家雖然這次荒謬霸道,但不能以此等財貨小事,影響背主投敵這種生死大事的判斷!”

    “器符盟聯盟鬆散,多頭共治,利益很難分均,可共富貴,難共患難,再加上禦下一向不嚴,一旦稍有受挫,就是一盤散沙,最多使出七分實力。戰端已啟多日,羅氏瞻前顧後,貪利惜身,發著等天上掉餡餅的美夢,此等戰略和戰意,根本不足擋魏家雷霆一擊!”

    “器符盟和羅家,聯盟雙方實力差距過大,若是獲勝,羅家難擋器符盟勢力大漲,周遭附近,哪一家願意看到這種情況?前次為了追查失嬰,白山數家大宗門的十幾位金丹聯手進攻山都山,按理說都巴不得魏家早敗,無力報複,可這次你們看可有一人前來助拳?魏家敗落,是很多人不願意看到的事。”

    “而魏家正好相反,令出魏玄一人,隨機決斷,如臂指使,門中不少修士是魏同帶來的原禦獸門弟子,戰力還需高看半階。我這次去山都山,雖然見到他們損失慘重,人人做悲,但依然各司其職,運轉如常,以歌慰靈,戰意不曾稍減。特別是魏玄此人,機智謀略,乃我生平所見之中,能排進前三之人,現下一招後手都還沒出過,我不相信他技止於此。”

    “所以,密約之事,白紙黑字,不行!”

    齊休說完,眾人大都不再爭辯,莫歸農把頭埋得低低,不知在想什麼,隻有白曉生還在兀自勸說:“這怎麼這麼獨斷?這種事,多聽聽大家的意見不好嗎?不如今天我們各自都表個態,少數服從多數如何?”

    “眼下門中沒有長老,這種事,掌門一言可決,這是你定的規矩,難道這就忘了?”

    齊休被他搞得實在是不耐煩了,一句話冷冷頂了回去。

    “你!”

    百曉生沒料到自己的矛,傷了自己的盾,不禁有些惱羞,“你左一個魏家戰力如何如何,右一個魏玄機謀如何如何,我怎看不出來?感情這周遭左近,都不如你眼界高遠就是了,反正魏家無敵,魏家萬歲,你是不是因為敏娘的緣故,愛屋及烏啊?”

    “父親!”

    白曉生扯到敏娘,白慕菡心知不好,連忙斷喝,出口阻止。

    “哼!”觸到自家逆鱗,齊休終於動了真火,“就算愛屋及烏,亦無不可,論我之眼界,自然非你這因胡言亂語,坐了十年囚的可比。”

    築基之後的他,嘴巴都比以前毒了。

    “掌門!”

    白慕菡又對齊休怒喝一聲。

    白曉生臉色瞬間蒼白,他這個瘡疤,是一生最大的恥辱和痛苦,緩緩站起身,“你變了,你變了……”口中含混不清地念叨著,踉蹌離開。

    “你們……哎!”白慕菡兩頭望望,終於還是往父親那頭追了過去。

    齊休剛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但是自家剛剛築基,總不願麵子上吃虧。“散了,散了,記住,不許私下交通羅家,誰要是犯了,嚴懲不殆,絕不姑息!”還撂下句狠話,一甩手,大步離開。

    回到自家房中,和敏娘把事情一說,反挨了她一頓埋怨,索性一並賭起氣來。獨自打坐練功,才想起根本還沒有適合自己的功法和同參,心中更是煩躁,又從儲物袋中翻出製符的家夥事,一邊運轉【明己心】,一邊一筆一劃,製備【命隱符】,畫到後半夜,畫出一桌子廢品,不過好歹將心情平複下來。

    抬起頭,才發現敏娘一直靜靜陪在身邊,心中感動,兩人互相道完歉,修補了關係,正要行好事,感應到有人正往自家靠近,沒得奈何,隻好去迎。

    打開門,白慕菡神色灰敗地立於門前,看得心一驚,連忙問道:“可是白兄出了什麼事?”

    白慕菡見他惶急的樣子,反撲哧笑了,回道:“我家老子臉皮有多厚,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出什麼事,不礙的,過兩天就會好了。是莫歸農要見你。”

    齊休一邊答應,一邊往外走,奇道:“就這事?你怎麼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

    “他帶了莫劍心……”白慕菡回道。

    齊休停住腳步,重重一歎。

    到了正殿,莫歸農和莫劍心正趴伏在地上,齊休看在眼中,直感疲累,輕輕問道:“決心已定?”

    莫歸農回道:“是。”

    “劍心呢?”

    莫劍心剛想直起身子說什麼,被莫歸農一把摁下去,代著回答道:“也是。”

    “哎!去吧……仙林的族人,我會好好照拂的,日後要來接,也隨你。”

    齊休說完,莫家祖孫齊齊哭了出來,“謝掌門厚恩,日後若有機會,萬死以報!”兩人咚咚咚不停磕頭,地板上磕出大片的血漬。

    白慕菡連忙上前把他們扶起,才互相攙扶著往外行去,莫劍心走到殿外,忽然轉頭,對著齊休又實實地磕了三個頭,祖孫撩著夜色,哭著往南邊去了。

    看著兩人身影消失不見,齊休頹然跌坐,白慕菡遞過來兩個儲物袋,說道:“東西已交接過,我約莫算了算,幾乎算是淨身出戶了。”

    齊休從儲物袋中一摸,便正好摸出莫劍心打造的第二把【月影玄冰劍】,想起了何玉的舊事,分外刺眼,悠悠說道:“我討厭【月影玄冰劍】。”

    白慕菡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說道:“以後門中又沒靈植修士了。”

    齊休又想起黃韶能的舊事。

    “我討厭靈植修士。”他說。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1 08:20
第一百五十四章逆轉因一人

    男人和女人身體的撞擊,混合著體液與熏香的味道,彌熱交融。

    女人趴在床上,秀發早已濕漉散亂不堪,身上,臉上片片潮紅,小嘴死死咬住床單一角,承受著男人雄健的衝擊,喉嚨傳出既痛苦又愉悅的嗚咽,沒過一會,頭部便向後仰起,不由自主,僵直、顫動。

    逍遙極樂,半夢半醒。

    “砰砰砰,師父,砰砰砰,師父,砰砰砰,師父……”

    幸福迷離之中,忽然聽到討厭的敲門和呼喊聲,“該死,這個小無影,越來越難感應到了。”身邊男人低聲牢騷一句,抽離身體,起身,穿衣,開門,關門,將難以忍受的分離之苦,留在這虎頭山的臨時住處之中。

    “這麼晚了,有何要事?”

    齊休步入正殿主位坐定,發現門中弟子幾乎都到齊了,個個用熱切仰慕的目光,看著自己,心中奇怪,出言問道。

    “掌門,您真的……”

    餘德諾興奮地說道:“真的被您言中了,魏家傳來消息,三日前,魏家出手,突襲器符盟後方,搗毀山門四座,殺敵百餘人。”

    “突襲?以魏家實力,如何能攻得出去?”齊休奇道。

    “霍虎,還記得嗎?”

    餘德諾提起一人名字,齊休立刻回憶起當年在山都山,一招擊殺斯溫光的那位絕代凶人。“怎麼會忘了他……不過後來不是有消息傳出,霍虎乃禦獸門霍家的寶貝,上次他貿然代魏同出手,雖然擊殺斯溫光,但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導致結丹受阻,從此霍家怪上了魏家,兩家不是早已鬧翻了臉,不再來往了嗎?”

    “嘿嘿,霍家不想和魏家來往沒錯,但是霍虎性格驕傲純直,當年是他自己主動挑戰斯溫光,自然清楚錯不在魏家一方。這次不知受了魏玄什麼蠱惑,巴巴得瞞著家,又來助拳。”

    “器符盟措手不及之下,那些廢物金丹,竟然沒一個敢和他這築基修士獨自對上,被一人一蛟,在後方鬧了個天翻地覆。”

    “霍虎一加入戰局,天引山立時局勢大變,魏家有從禦獸門帶過來的那些獸船,本來就比器符盟好機動些,加上霍虎和那隻巨蛟,器符盟四位金丹,隻怕要顧此失彼,應付不暇了。”

    白曉生一邊高談闊論,一邊步入正殿,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羽毛扇子,一扇一扇的指點江山,一屁股坐在齊休身側,似乎前次兩人的言語衝突,根本沒有發生過。

    自上次發生衝突,莫家祖孫叛門南投之後,已過了半個多月。因為那次的事,認識到門中掌控力的流失,對自己判斷的懷疑,掌門權威受到的挑戰,特別是日後修行之路的迷茫,使齊休這些日子內心如遭萬蟻噬咬一般,十分痛苦。除了偶爾教導楚無影的修行,其他時間基本就剩折騰敏娘一個活動,悶在房中,並不與門中其他人過多交流,忽然聽到這個消息,固然開解不少,但仍舊疑慮重重。

    “這是個好消息,但眼下魏家是局內人,整個南方防線隻能接收到他家的消息,其中真假,並不好說。如果是假,隻怕魏家形勢已然崩壞,放這個消息隻是為了穩住我們而已,即便為真,對麵的羅家可能會因形勢變化而出手,所以大家更要警惕,慕菡,你做主調派人手,多加防備罷。”

    兜頭給殿中眾人潑了瓢涼水,齊休便緩步離開,回去找敏娘玩去了。

    白慕菡無奈地揉揉眉心,分撥調度一番,最後吩咐道:“以後巡哨多加一倍,散了吧。”

    引來眾弟子一番哀號,各自拖著步子,出殿做事,就連幾個十歲的小孩也不能信免,由於南來沒帶仆役凡人,除了修煉,臨時駐地中的清潔等等小事,也被他們分擔下來。

    一名女子走在眾人之前,腦後長長的馬尾,隨著一雙大長腿的矯健動作活潑擺動,“趙師姐!”剛走到殿外的女子正要放出飛劍趕路,身後忽然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

    停步轉頭,看見叫住自己的原來是秦思過,女子皺眉道:“正輪到我當差,巡哨又多了一倍,有什麼事,說罷。”細看麵容,正是當年一路乞討到仙林坳的趙瑤,女大十八變,長開後不光身量比齊休還高,也是和魏敏娘一個級數的美人,眉宇之間英氣勃勃,略帶男相。

    “別裝傻了,我就問你,上次比鬥,賭輸給我的小飛劍,怎麼?想耍賴麼?”秦思過笑嘻嘻地說道。

    “切!一把一階下品飛劍而已,何至於耍賴。”

    女子從儲物袋中取出把小小的飛劍,擲給對方,不過臉上分明閃過一絲不舍。

    秦思過接住,拇指輕輕拂過劍鋒,低頭細看,注意到不光保養得很好,劍柄處還結了好幾樣顏色鮮亮的精致穗兒,可見主人的喜愛。

    “這是當年第一次門中比鬥,你贏了我,得來的獎品,記得麼?”

    秦思過一邊說著,一邊又將小劍擲還。

    “怎不記得,那時候你才這麼高……”

    趙瑤回憶起小時候的事,麵露懷念之色,用手比了一下,笑道,“怎麼,你又不要了?”

    “你留著吧,我沒地兒用。”秦思過忽然收起了嬉笑的麵容,肅然說道:“趙師姐,你最近比鬥,反倒一直輸我,可知是何原因?”

    “是何原因?”趙瑤也認了真,問道。

    “因為你一直不肯放棄近身纏鬥!要知道隨著修士的修為增長,近身作戰隻會越來越艱難,而且意外性很大,你花太多時間在【靈猴身法】及其改良上了,要知道那不過是一名煉器二層修士所寫的半本身法書,而且其作者甚至大意喪命於一介凡人之手!”

    “修士終歸比的是靈力修為,一直沉迷於小道之上,隻會像你現在這樣,被我越甩越遠!”

    秦思過一番話,使趙瑤陷入沉思,片刻之後展顏一笑,回道:“師弟的話,我記著了,回頭我找白師叔,問問他到底該怎麼辦。”

    “思過,輪到你去廚房了!”

    身後傳來張世石的呼喊聲,兩人無奈地笑著對視一眼,互相道別分開。

    ……

    楚秦諸人便在這麼忙碌而安全地又過了一個月,齊休的話卻沒有得到印證,羅家除了暗地拚命策反煽動南方防線的各家宗門,根本不組織進攻,虎頭山依舊平靜地不像話,而天引山那邊的好消息,卻不斷傳來。

    “二十日前,霍虎巨蛟,攻入器符盟一家宗門,殺築基一人,練氣十二人。”

    “十五日前,霍虎獨身截殺器符盟巡邏小隊,殺築基一人,練氣五人。”

    “十日前,魏家天引山本陣突然大出,殺器符盟築基七人,練氣八十三人。”

    “七日前,魏玄,霍虎,巨蛟,突襲器符盟金丹,盧士洛的盧家本山,殺築基五人,練氣二十七人,放火燒山。”

    “六日前,兩邊在天引山大戰,各有死傷,盧士洛重傷!”

    “其餘小規模遭遇戰鬥無數,勝敗各半……”

    餘德諾立於殿中,眉飛色舞地一一念完,又從懷中取出一張信箋,高高揚起,環視殿中坐著的諸人,一字一句的說道:“三日前,廣匯閣出麵提議,又請了連水盟,靈木盟,南楚門做見證,約了交戰三家首腦,於十五日之後,在黑河坊議和!”

    殿中嗡嗡聲立刻響起,沈昌更是樂得蹦了起來,高聲嚷道:“要結束了,戰爭要結束了!”直到對上齊休的冷冷目光,方才收斂,老老實實地回自己位子上坐好。

    “黎明之前,最為黑暗,這十五天,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小心應付!”白慕菡沉聲命令,又轉頭對坐在上首的齊休和白曉生道:“兩位築基大爺,也該出來曬曬太陽了!從明天開始,輪流出去巡哨!”

    “呃……”

    “咳咳……好好。”

    白慕菡有戰爭期間的總領調度之權,兩位築基老臉一紅,連忙答應下來。

    散了合議,白曉生忽然拉住齊休不讓走,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壺靈酒,並兩個杯子,擺好,斟滿。自上次拌嘴以來,兩人便沒再私下說過話,白曉生當年把杯子舉起來,對齊休說道:“這一杯是我敬你的,算是賠罪,齊兄請。”

    齊休也早有賠罪之意,隻是不知為什麼,築基之後,就變得特別要麵子,一直做不出來,眼見白曉生走在自己前麵,心中直覺慚愧,連忙和他碰了一杯,好言好語也表示認錯,兩人把這一頁算是翻過去了。

    齊休喝了一口,品出是十分性烈的上好二階靈酒,看向白曉生,他已仰著脖子,將整壺倒入口中。喝完臉就通紅,露出了醉態,隨手把酒壺丟棄,把住齊休的肩頭,晃悠悠地說道:“我平生……平生失敗得很,家族妻女,統統被我連累,臉也都丟盡。唯一自負的,便是學問眼光,尚未築基時,便喜歡針砭各家得失,談論權謀之道,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如果我為一門一派之主,一定合縱連橫,闖下諾大一番基業,翻手雲,覆手雨,不在話下。即便在那黑河坊受盡屈辱,一直堅信自家不過是失言獲罪,氣運不濟,懷才不遇而已。”

    “此戰之後,方知我的可笑,你雖學問不如我,但你的眼光,特別頂住我們所有人的壓力,心誌之堅,更是我遠遠不及。我是服了你了……真服了,服了……”

    看著白曉生在那一邊誇著自己,一邊自怨自艾,齊休卻不想他如此消沉,說道:“白兄,你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罷了……”

    說完這話,白曉生便木呆呆地看著地麵,任憑齊休勸說,再不出聲。

    齊休心中暗暗一歎,白曉生這樣,自家哪知道如何開解。忽然想到了什麼,【見人性】天賦往他身上一掃,被得到的信息樂得嘴角一歪,笑道:“白兄不想知道,我覺得魏玄乃生平所見,機智權謀前三之人,另外兩位,姓甚名誰麼?”

    “是哪兩個?”

    這話勾起了白曉生的好奇之心,終於不再沉默,低聲問道。

    “就是我和你啊!”齊休回道。

    “噢?當真?”白曉生整個人就像瞬間活了過來一般,抱住齊休的胳膊,晃動不休。

    “自然是真的!”齊休神色無比嚴肅,斬釘截鐵地回道。

    “我就說嘛!我不過是漏算了霍虎的存在,所以判斷和你南轅北轍而已,話說回來,誰知道這個叫霍虎的,一介築基扭轉全局,也太生猛了!我的長處是在……”

    “你的缺點就是……”

    白曉生又開始絮叨起來,齊休卻難過地揉揉眉心,心道:“討厭鬼又回來了。”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1 08:21
第一百五十五章也是窮瘋了

    “我們去搶一把,怎麼樣?”

    三日後,虎頭山,楚秦掌門臨時居住,白慕菡把敏娘都支了出去,隻留下二人獨處,劈頭第一句話,就把齊休嚇了一跳。

    “搶?”

    “是的,搶!眼下合議之期已定,凡稍有見識都知道,廣匯閣一出麵,無論是器符盟,還是魏家,羅家,都無法抗拒元嬰後期修士的意誌。所以戰爭結束,近在眼前,您也是出去巡哨過的,羅家那邊的情形,相信也已看在眼中。”

    “他家不知怎地,似乎已無法約束下屬,羅家前線上,有些宗門都在開始先行撤出了,剩下的人,根本無心防禦,呼朋訪友,問賈作樂,一派隻等合議完成的景象,您看……”

    白慕菡一邊說,一邊將地圖鋪開,指點道:“除了這幾處坊市,小靈礦的所在,還有重兵防守,其他當地的小宗門,駐守修士大部分都已撤出,這,這,還有這……”

    地圖上有幾個被做了標記的山峰,都是白慕菡想好的目標所在。“都是些原先當地的小宗門,守備鬆懈之後,就給了我們可趁之機。”

    “你……”

    齊休看向白慕菡,感覺有點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疑道:“搶劫之舉,雖然在白山沒什麼,但我楚秦好歹是出身齊雲的道門,一向不屑為之。而且門中就那麼點人,稍有損傷,都要痛入骨髓的,何必多此一舉呢?”

    “哼哼……”

    白慕菡盯著齊休,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賬冊,丟了過去,冷笑道:“我的大掌門,您看看吧,門中本來寬裕,但您將黑河坊的【冰盞花】等存貨掏空,付了自己的買命錢,這就沒了五十枚三階靈石。未來十年,又要承擔因為您和魏家在遺產之爭上,被訛的八十枚三階。莫家祖孫淨身出戶,雖然還給門中不少財物,但缺了靈植修士,未來靈田的收入隻怕要降,莫劍心一去,煉器收入更成了空。三年之後,黑河坊得自多羅信的那間店鋪十年約滿收回,商利也要短不少。您算算,這虧空如何填補?”

    “呃……”

    兩樁大虧空,都是自己造成的,齊休老臉微紅,翻開賬冊一看,從今年開始,年年預算下麵都是紅紅的赤字,觸目驚心。若不想法填補,隻怕連弟子的俸祿都付不起了,就算共體時艱,削減俸祿,那八十枚的債,十年也難還清。

    “這……大不了我回去開始接鑒定和觀命的活計,拚死了做,一定把虧空填補了,這搶劫,還是不要……”

    齊休說到一半,便被白慕菡打斷,“搶劫?誰說是搶劫了?眼下不是還沒到合議之期麼?我們和羅家,還是交戰狀態,征戰殺敵,稀鬆平常事,如何是搶劫!?”

    “噢,對!”

    齊休看出白慕菡眼中的一絲狡黠,終於恍然大悟,心思也活泛起來,“不過這種事,我們得計劃萬全才好……”

    ……

    第二天,魏家南方防線上,離虎頭山隔了兩家的一處山頭殿外,正坐著兩桌各家修士吃喝聚樂。

    一壺壺的低階靈酒,流水價的送上,穆家三位築基修士之一,外號穆矮子的穆袞,正手執酒壺,往一名練氣修士的嘴灌去。

    那練氣修士被灌得不行,一頭往桌子底下栽倒,終於人事不知。

    穆矮子哈哈大笑,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其餘修士,趕緊拍馬屁,隻誇他酒量好。

    “要我說啊……眼下羅家沒防備,哥幾個衝上去搶一把,得些財貨,回去好花銷……”

    另一桌上,一個白發蒼蒼的年老修士,也是喝得爛醉,正拉著身邊修士高聲談笑,同桌有人笑罵道:“你這餘老頭,喝多了黃湯就吹大牛,當心你們家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齊掌門來揪你回去罰跪。”

    “切!”

    被喚作餘老頭的把手一揮,嚷道:“他罰我跪!?我拿大嘴巴抽他你信不信?”

    引來眾人一陣嬉笑。

    “聽說齊休那廝,前不久剛剛進階,你要是真有膽抽他,我衝你磕三個響頭,叫你爺爺都行!”另一名修士也是喝高了,口沒遮攔地出聲慫恿。

    “想當年,他不過一個練氣二層的玩意兒,我都不拿正眼瞧他,風水輪流轉罷咧……”

    餘老頭提起當年勇,渾濁的雙眼露出回憶的神色,幹脆抱著酒壺,自斟自飲起來。“他一個南遷的破落戶,膽兒賊小,我說眼下尚未休戰,羅家那幫廢物就一心打道回府,正是發財的好機會……”

    “當年要不是我,他齊休就在黑河坊擂台上丟了大人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邊好多宗門,前麵看風向不對,都是曾和……曾和羅家私下往來過的,要不想魏家以後算後賬,不如趁這個機會……去……去殺些羅家的廢物,好作投名狀……”

    餘老頭醉醺醺地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吹得正高興,魏矮子聽者有心,又正好觸到心事,再顧不上戲弄這幫低階修士,丟開眾人,獨自往後堂去了。

    ……

    三日後,虎頭山正殿之中隻有兩人,穆家家主穆荀端坐上首,齊休在下首作陪。

    “眼下願意和我等一齊做這一場的宗門,光築基就有兩位數,要是再加上你們楚秦兩位築基,這羅家地界,盡可去得……”

    穆荀低聲勸說,齊休回道:“敝門本就人口稀少,我又才剛剛築基,白曉生因為當年的事,根本不想和別家修士會麵。您是知道的,我出身齊雲,這種性命相搏的事,是真做不來。”

    穆荀又勸,齊休隻是搖頭不允,終於沒得奈何,拱手告辭。

    出門時,齊休突然道:“我勸您一句,幹戈一動,性命交關,還是慎重為好,特別是不能碰那些緊要所在。”一邊說,一邊暗暗用【見人性】天賦探查過去。

    穆荀打個哈哈,回道:“這就不勞齊老弟費心了。”說完,飄然飛走。

    ……

    離合議之期隻有三日,楚秦門留秦虎,駱都,秦思趙三個十歲大的娃娃看家,其餘諸人,全都聚在一處背坡幻陣之內。

    齊休扶著身邊楚無影的幼弱肩膀,靜靜肅立,白曉生,白慕菡,魏敏娘,張世石,虞景,沈昌,餘德諾,餘賞,趙瑤,秦唯喻,秦思過等人環伺四周,俱都是一身黑衣打扮,李探牽著【風蜥鶴】,對眾人低聲稟道:“穆家黃昏時便幾乎全員出動,但我隻敢遠遠看一眼,至於去了何方,在哪匯合,都不清楚。”

    “穆荀口風之中,應該是去和我們相反的東邊,隻用等他們動手,羅家防線大亂之後,再行出手。”

    齊休說道,【見人性】天賦雖對同階都有作用,但穆荀好歹是築基後期修士,探查之下,隻得到這點訊息,不過也夠了。

    “穆荀是個老狐狸,不會是他故意放出的風聲罷?”白曉生質疑道。

    齊休怎會將自家本命天賦的實情以告,隻敷衍道:“真也罷,假也罷,他們今晚動手,應是無疑,左右肯定不會和我們的目標衝突。”

    說完,眾人眼神看向背坡那頭,雖然由於山峰遮擋,並看不見,不過心中俱已把遠處那家小宗門的山峰形狀,描繪出來。

    齊休蹲下身子,對著楚無影說道:“今天要用到你的天賦和法器,交戰之時,一定不要慌亂,做得到嗎?”

    楚無影將頭重重一點,齊休見他小小年紀,似乎並不怎麼緊張,比自己當年可是強出百倍,稍稍放下了心,便和眾人一道,聽白慕菡的分撥調度。

    “先如此如此……再隨後殺入,如果情報不錯,對方門中應該隻有一位築基初期,練氣弟子約有二十人左右,練氣後期不超過五指之數。掌門和父親兩人責任重大,不但要破陣,纏住對方築基修士,還得出手為我們救場。我們先手速殺越多練氣,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危險性也越小。開頭的半柱香時間,最為關鍵!首先……其次……”

    “……這次戰鬥,如果是單獨擊殺,戰利歸個人所有,合力擊殺,戰利平分。對方門中靈田、藏經閣、大庫、秘庫、並築基修士身上之物,都歸公中所有。門中回去之後,依敘功評定還另有獎懲,可有異議?”

    白慕菡調度完畢,又將獎懲措施宣布。

    齊休心一歎,這已完全脫離了齊雲門風,徹底是白山做派了。但在這白山,也隻有入鄉隨俗一條路可走,否則依齊雲比鬥那種規矩,自己怎麼死的隻怕都不知道。

    雖說眼下還在交戰狀態,互相攻殺並無不妥,但合議其實已板上釘釘,不過打個時間差而已,說不是搶劫,簡直就是在騙自己。不過也是真的窮瘋了,一想到那些虧空和欠債,隻能令人狠下心來。

    想了想,補充道:“凡人老弱婦孺,一律不許傷害,其他人若是沒有反抗,可留條性命,同門之間,若是出現搶奪功勞,財物之事,嚴懲不貸,絕不留情!”

    “是!”

    眾位弟子齊齊沉聲應下,各自沉默地檢查自家儲物袋中的法器符篆等物,做最後的準備,見士氣可用,齊休也略放下了心。

    戰爭之前的等待,最是難熬,子時三刻,遙遠東方天空忽然有道焰火衝天而起,白慕菡沉聲說道:“告警焰火!穆家那邊動了!”

    眾人連忙打起精神。

    目標山峰也對告警焰火做出反應,一名築基老修飛出,立在天上四處觀望,見左近無事,終於放心回轉。不多時,隨著山峰的護山法陣光芒大盛,防護全開,又是一名練氣修士,禦著飛劍,速往東邊告警焰火燃起的方向飛去。

    “就是現在!”

    白慕菡一揮手,楚秦上下全部將黑色麵罩套起,活脫脫一群黑衣暴徒。

    趁著夜色,離開背坡幻陣,迅速往目標接近。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1 08:22
第一百五十六章血洗青溪山

  山名青溪,以環繞流淌的一條翠碧小溪而得名。與每一個有名有姓的宗門一樣,青溪山上的這家小宗門也有著輝煌的過去,不過顯而易見,早已敗落許久,流落在這白山青溪峰存身,和楚秦門境遇倒有些相似。

    一名練氣後期修士,禦著飛劍,往自家山門回轉,口中嘟嘟囔囔地罵道:“好事輪不到我,髒活都我來幹!”

    飛到山峰的護山大陣前,小心地四處張望一番,然後打出一記靈力入內,沒聲好氣地嚷道:“開門罷,離這遠著呢!左右不關我們屁事!”

    護山大陣立刻露出道小小的縫隙,他正要鑽入,忽然感覺到腰間一涼,自家身體已分為兩半,生命的最後一刻,隻看到座黑色寶閣,飛回到一名黑衣小童手中。

    以楚無影的【多影閣】匿蹤之效,楚秦眾人才能藏身於青溪峰外近處,抓到這一瞬之機,白曉生【月影玄冰劍】一揮,便將對方派出去探查情況的修士斬為兩段,張世石同時祭出【道土廣生塔】,生生卡在陣法門戶的縫隙之中。

    齊休當先突入,另一把【月影玄冰劍】就在他的手中,甫一進入,便看見位和楚無影一般大,長得粉雕玉琢的年幼修士,正目瞪口呆,傻傻地立在當地。心中一狠,一劍了卻對方年輕的生命。

    【知風水】天賦將整座山峰籠罩,察覺到靈地所在,齊休將手向那邊一指,斷喝道:“殺!”身後楚秦諸人,便流水般湧過,個個周身黑布包裹,僅露出凶光閃爍的赤紅雙眼。

    “敵襲!”

    一身淒厲嘶吼,伴隨著又一位修士的性命,戛然而止。

    山峰不大,楚秦諸人早已衝到近前。

    峰頂最大的一處建築中,倉惶湧出十來位大小修士,許是正好在議事,人聚成一堆,有反應些的,祭出各類法器符篆,向忽然而至的敵人攻去。

    早前出來觀望的築基老修喝罵道:“好膽!”

    手中法訣一指,整座護山大陣便轟隆啟動,拳頭大的冰雹,漫天席卷,將來襲者層層圍住。不過還不等他再有動作,便遭到兩把一模一樣的二階飛劍前後夾擊,沉下心思,身後本命虛影大現,乃是座叮啷啷作響的青玉假樹,玉樹死死抵住兩柄飛劍,口中不忘喊道:“速退入藏經閣!”

    白曉生見一擊無果,果斷撐開本命天賦,一道恢弘畫卷虛影,擋在楚秦諸人的頭上,將護山大陣的冰雹隔絕於外。【月影玄冰劍】兜頭回轉,往急速退向藏經閣中的對方人堆斬落,在地上劃出深深一道鴻溝,生生擋住十餘名練氣修士的去路。

    白慕菡一邊和魏敏娘聯手,兩支二階【磁光點翠步搖】一左一右,定住一位練氣後期修士,一邊沉聲嬌喝,“各自接戰,便宜殺敵!”

    秦唯喻呆愣楞地降落,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後一株黑色植物虛影輕輕搖擺,本命天賦【烏莖澤蘭陣】大現,黑色主幹的植物一下子鋪滿地麵,遇到生靈便糾纏而上。竟效果奇好,將那十餘位不及走脫的修士通通纏住。

    被緩了關鍵性的那麼一瞬,修為稍高些的雖立時掙脫,但馬上就被楚秦諸人纏上。

    剩下四位練氣底層修士卻沒那麼幸運,還在巴上身的烏莖澤蘭,不防被餘德諾一釘一個,輕鬆秒殺。

    “逃進去七位練氣,一位築基!”

    齊休一人一劍,又和對方糾纏一會,終於無法阻擋,隨著藏經閣防禦陣法靈光大現,對方身影消失其中。暗歎一聲可惜,不敢稍有停歇,卷起楚無影,【知風水】天賦急速運轉,築基之後,便能隱約感受到低階陣法的陣眼所在,【月影玄冰劍】往其中一處插入,自帶冰封技能發動,整座大陣便發出聲吱呀呀的怪響,遲滯半分。

    白曉生得齊休指引,破去另一處陣眼,兩人一邊專心破陣,一邊偶爾出手幫助場中。

    場中已交纏錯亂,殺成一團,趙瑤雙臂微展,各反執兩柄短刃,如雄鷹撲兔,向一名練氣中期修士疾衝而去。對方飛劍亦筆直射來,眼看躲無可躲,身體竟奇異般扭曲,堪堪避過。

    直到近身,呼吸都隔著防禦護罩噴在對方臉上,右手一階上品【卸甲血刀】精於破甲,一擊攻破防禦護罩。在飛劍回守之前,身形矯健地半旋,左手一階中品【幽寒冰刃】自帶鋒銳寒意,輕輕一抹,大好頭顱,衝天而起,斷口處隻有點點冰霜,不見一絲鮮血。

    身法飛劍配合得幹淨利落,但趙瑤畢竟是第一次殺人,初時還不覺得什麼,直到看到對方腦袋在地上一滾一滾,才回過神來,渾身酸軟,幹嘔不止。

    “師姐小心。”

    秦思過大叫示警,祭出一階上品的【蜘蛛拂塵】,將正欲偷襲的練氣後期修士飛劍纏住,兩人一番運力撕扯,街下來。

    張世石剛剛一塔將對手砸成肉醬,便取出塊嶄新的盾牌法器,口中呼喝不止,暗含靈力運轉之道,在場中遊移飛舞,將盾牌使得密不透風,替處在下風的沈昌等人將各種攻擊接過。

    “不對!他們並不很強!”

    藏經閣中築基老修回過味來,看著外麵門中弟子一個個慘死,心痛得目眥盡裂,連忙又帶著數名弟子,衝出來救人。

    “晚了!”

    白曉生那道畫卷終於被冰雹砸破,本命連心,噴出一口鮮血,強撐著劍氣一縱,堪堪擋住增援。

    “叮!”

    一聲好聽的脆響,魏敏娘得自魏婉的那對耳墜輕碰,將趙瑤從殺人的失神中震醒,再次加入戰團。

    齊休這邊也已得手,第七處陣眼攻破,護山大陣發出最後的哀鳴,漫天冰雹驟然停止,隻剩下絲絲水靈力淅淅瀝瀝,將遍地鮮血衝刷,消融。

    遍覽局勢,齊休禦劍繞個圈子,打算從後方截住跑出藏經閣的數人。

    “掌門小心後麵!”

    不防藏經閣中還有人衝出,一名練氣低階弟子,不管不顧,隻悶頭往齊休劍光上撞來,自然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昆兒!”

    目睹此狀,築基老修發出悲慟欲絕的嘶喊,青玉假樹抵住白曉生,再祭出柄玉如意砸開被耽擱了一瞬的齊休,護住剩下弟子,再次退入藏經閣中。

    隨著趙瑤,餘德諾,秦思過分別再收割一人性命,白慕菡和魏敏娘聯手攻破那名練氣後期修士的防禦,藏經閣外修士,便隻剩下楚秦諸人。

    這次接戰,將楚秦門各人的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且一人未損,堪稱完美。

    “李探!駕起【風蜥鶴】飛巡四周!”

    “虞景,餘賞!搜刮靈田和其餘財貨!”

    “沈昌!將門中凡俗,驅趕下峰頂!”

    “掌門,父親,我等全力攻打藏經閣!”

    白慕菡流水價的將命令發出,白曉生揮劍斬了幾記,驚道:“這藏經閣法陣不賴!走還是留?!”

    這話傳進齊休耳,令人心神恍惚,想當年自家便也是躲在藏經閣中,守禦住黃韶能等人的攻擊,要不是他們貪心,隻怕也不能一網打盡。如今攻守易勢,自家卻成了曾經無比唾棄的白山敗類了。

    “咻咻!”

    藏經閣中人方才想起放出告警焰火。

    焰火聲聲,齊休心境受擾,萌生出一絲退意。

    【察寶光】天賦掃視一圈,大部分財貨都在藏經閣中存著,【心血來潮】天賦又沒告警,若是築基之前,齊休就該退走了。但築基之後,貪欲已然占了上風,終於拋開同理心,沉聲喝道:“打下來再走!”

    兩把月影劍,張世石的重塔,其餘諸人的各類法器,將藏經閣轟得巨響連連。

    “啊!啊!”

    山門中凡俗的男女老少,都被往山下驅趕,有醒血勇之氣的年輕男兒,被沈昌【幻月靈劍】絞殺,慘叫連連,死了一地。

    這家宗門護山大陣不行,藏經閣的防禦法陣倒真如白曉生所說,十分強力。

    持續攻打數個時辰,楚秦諸人算不清吃了多少回氣丹藥,就連沈昌虞景等人,都回來幫忙,齊休以外,個個輪流上陣,都已逼近極限。幸好羅家本該來的增援,絲毫動靜都無,終於在天色將明之際,藏經閣法陣發出‘噗’的一聲悶響過後,被生生磨得徹底沉寂。

    張世石一塔轟破外牆,閣內慘狀,令人不忍卒睹,七八個練氣修士,統統被陣法吸成了人幹,那築基老修,趴在陣法中樞上,也已油盡燈枯,殘存最後一口氣。

    相似的情景再次勾起了自家不好的回憶,齊休擺擺手,低聲命道:“收拾罷……”

    白曉生歎口氣,一劍了結築基老修,省得他再受活罪,然後指揮弟子,將藏書和儲物袋,各類法器,統統撿拾收取。他又是個識貨的,一邊收,一邊還順手分門別類,“這本書明明是批道揚儒的,怎被歸到道藏一類?真不識貨,嘖嘖,這本是個孤本,收起來,喲!這不是那個全知老人一套麼?難為他家收得這麼齊全。”

    齊休看著他們收拾,天賦技能掃視遺漏,心中忽然一動,叫上張世石兜到後山,合力轟開差點瞞過自家天賦神技,布置得十分精巧的小型幻陣。

    幻陣中一株青光盈盈的矮粗大樹,現出身形,樹下還有一個凡人女子,懷抱著個熟睡的嬰兒,看見人破陣進來,將孩子死死抱在懷,轉過臉去不敢看人,渾身瑟瑟發抖。

    “這……”

    張世石黑布下的一雙眼睛血絲密布,拿劍的手緊了緊,望向齊休,分明有絲不忍。

    “別管他們了,這是二階【青玉靈樹】,起碼有五百年了,竟然長這麼大,好東西,挖出帶走。樹下就是他門中的秘庫所在,帶走,帶走。”

    齊休注意力卻全被財貨吸引,興奮地連連搓手,這棵樹挖回去養活最好,就算養不活,五百年的二階樹,光全身材料也好值百枚三階,什麼虧空欠債,全解決了!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古人誠不我欺也!”齊休高興得搖頭晃腦。

    那女人忽然轉過頭來,臉上遍布淚痕,跪在地上對兩人說道:“兩位仙師……”

    “呃……”

    剛剛血洗人家滿門,齊休才發現有些難以麵對這名婦人,“何……何事?”

    “兩位仙師既然能到這,想必我家相公並門中諸位仙師,已……已遭不幸。”

    那女子談吐見識,竟然不凡,邊說邊哭,又雙手將懷中嬰兒捧起,“隻是我這孩兒,生下來被路過的觀命修士算過,也是身具靈根之人,本門亡於你等之手,白山規矩,我也是懂得的,知道難逃一死,隻求你們可憐可憐這小東西,留她一條生命,你們帶回去撫養,長大還能為你門中出力,她還小,不記得事……”

    “隻求能讓她長大成人,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這仙師,做不做也沒得所謂了……”

    那女子說完,竟一頭往如堅玉般質地的大樹上撞去,齊休心說我非那種殘暴之輩,正要出手阻攔,張世石卻忽然一閃身攔住。

    看著血流滿麵,生命逐漸流逝的女子,張世石緩緩道:“師兄……”

    “再叫您一聲師兄,我這輩子,子女頗多,卻一直沒個孩子,如同展仇那般仙家資質。您也知道,展元雖然死了,但我心一直有道梗,他娶了築基修士的女兒,練氣五層修士,又得了個單靈根的兒子,我……我總不如他……”

    “哎……”

    齊休看著年過四十,言辭懇切的張世石,“你這執念……”

    “罷罷罷……這孩子,你就收養了,帶回去吧……”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1 08:26
第一百五十七章流水記雜事

   樂的楚秦諸人毫不在意遠行勞頓,全都聚在大殿之內,沈昌一手攬過正在忙活著上茶的闞大,啪地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可想死你了!”

    眾人見狀大樂。

    齊休也學白曉生,半躺著癱在椅子上,渾不在意形象,拍著大腿說道:“這種大戰,大家竟然全須全尾的回來了,真是邀天之幸!”

    秦虎年紀小,不曉得事,兜頭一盆涼水潑下,“怎沒看到莫家兩位師兄?”

    “呃……”

    齊休笑意掛在臉上,尷尬無比。

    “李探李師兄也沒看到……”秦虎又說。

    “對,李探呢?”眾人才想起來,麵麵相覷,急忙出去找。

    到了殿外,那【風蜥鶴】被【青玉靈樹】壓趴在地上,吐著舌頭動彈不得。

    這樹身材質似玉似木,十分沉重,李探正焦急地圍著繞圈子,一邊想轍,一邊心疼得直哭。

    眾人一擁而上,手忙腳亂幫著抬到後麵靈地,又拆了座草堂,方才將樹種下。

    莫歸農跑了,門沒人會侍弄,隻得胡亂澆了些水和靈液,便丟開不管。

    “莫歸農現在估計悔得腸子都青了,那羅家的金丹老祖竟然連三家議和大會都沒露麵,現在羅家那邊傳出些小道消息,有說金丹老祖早已失蹤的,有說隕落了的,眼看風雲變色,內亂將起了。”

    “活該罷,叛門在白山,雖然是常事,但像掌門師叔這麼寬厚以待的,還真少見。”

    “這羅家聰明啊!難怪莫名其妙和強大許多的器符盟結盟,魏家和器符盟打生打死,他又巍然不動,還拐了不少宗門修士去,原來金丹老祖根本沒在!現在又和魏家簽了合議,不怕日後的報複,活生生把所有人都騙了,成了最大的得利者,誰能想到!”

    “切!沒了外憂,正好內亂,你們看著好了。”

    “合議全文我看了,隻說相約議和,日後不得擅起戰端,這字眼的意思,也沒把魏家出手的路子徹底堵死。”

    “魏家好歹要顧忌高廣盛的麵子,沒好借口,肯定是不能動的,起碼要消停個七八年罷……”

    “還有器符盟在那,魏家這次,傷亡也不小,應該是不會動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瞎扯起戰後的局勢來。

    三家議和一過,魏家便宣布收兵,楚秦眾人終於回到了仙林坳,個個都有死逃生之感。

    有青溪峰一戰,都小有收獲,門中再次獲得了不少進項,加上合議一成,短期內再無大戰的危機,自然人人心情舒暢。

    齊休聽他們所說,心中一動,叫過李探吩咐道:“你和【風蜥鶴】歇息好了,就去接小展仇和玥兒,然後跑一趟羅家地界,找到莫歸農,說我的意思,讓劍心回來,看他怎麼說。”

    “這回頭草,你也肯吃?莫歸農有臉吃?”白曉生疑道。

    “我沒讓他回來,隻讓劍心回來,這個意思,我想他懂的,他一輩子為了莫劍心打算,眼下羅家勢頭不對,我們又肯回頭容納劍心,他這麼精細的人,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齊休解釋一番,又回頭對李探囑咐道:“我說的是讓劍心回來,劍心,懂我意思嗎?”

    “懂了……”

    李探應下,告退出去照顧寶貝靈獸去了。

    “趙師姐,我看你得的那把飛劍,十分喜歡,我的拂塵又用壞了,用我得的這隻釵子和你換,可好?”

    秦思過找上趙瑤討物事,這次青溪峰之戰,趙瑤殺敵三人,修為都很不錯,所得頗豐,儼然是小富婆一個,皺眉拒絕道:“我不喜歡戴那些東西……”

    白曉生聽到了,大手一揮,“急什麼!等我們歸置完東西,再敘功封賞,然後門中舉辦一場交換會,如何?”

    眾人自然樂意,齊休見差不多了,便散了會,令眾人返家團聚,然後帶著敏娘和白家父女到這家藏經閣,將所有該是公中之物全部取出來,一樣樣分辨入庫。

    白曉生是此中行家,齊休【察寶光】又無有遺漏,兩人配合默契,分揀得十分順利。

    “這家宗門雖然很小,但比你楚秦曆史久遠多了,而且傳承有序……”

    低階物事,交由白慕菡入庫收好,剩下大部分是書籍,竟比楚秦門中藏書還多,白曉生一一歸類放入,隻拿些特別的物事,出來說明。

    【青玉歎】,【青玉療命訣】,【青玉正玄功】,【青玉子第一冊】,他先一字排開四本書,說道:“這四本,隻有身具青玉之類本命者方能修煉,前兩本是法訣,【青玉正玄功】乃你道門支脈正宗二階道書,可供人一直練到元嬰,好東西,秘傳,好生收著,留待有緣。【青玉子第一冊】是他家元嬰開山老祖所著的修行實錄,可惜隻有一本,講到築基成功就沒了,好東西,就算沒有青玉本命,也可參考一二。”

    【歸真經】,【正玄經】,【離山經】,“這三本人人都可修煉,都是可用來打基礎的根本練氣功法,比你家那【長春功】要艱深些,但修行速度更,又各有側重,可依據弟子資質,選擇其一。當然,你家的【黃庭經】更是好東西,不練也要通讀。”

    【丹道並注】,【丹歌並注】,【製鼎術並注】,“這三本都是和煉丹煉器有關的,市麵雖然多見,但這麵還有人寫的注,見解獨到精妙,好東西,收起來當傳承罷。”

    【青玉劍製備】,【青玉劍譜】,【青玉劍秘傳三式】,又排開三本,“這三本都是青玉劍相關,一並收著。特別是這【青玉劍製備】,其中有水煉之法,劍心要是能回來,正合他用,多條財源不是。”

    【青玉如意】,“二階上品法器,還是青玉類本命最趁手,收著罷。”

    齊休看這家青玉傳承一套一套的,想起當年賣掉的一套碧火物事,提起來,被白曉生大罵一通,“這種成套道術法訣法器,都是各家傳承之物,不到萬萬不得已,一定留著,否則日後收到個相關本命的弟子,悔都要悔死。”

    齊休想想是這麼個理,留心下來。

    還有些玉簡和二階法器,都不很好,挑出部分堪用的,還有門中一些積蓄,當戰功的封賞。

    然後是靈石,數一數才攏共二十多枚三階,滅了人家滿門才得這麼些,這家真算是精窮。看見才這麼點,齊休一張臉立刻垮了下來,說道:“這麼點,要是那樹養活了,這虧空如何弄?”

    白慕菡掐指一算,回道:“不礙的,他家靈石雖少,但是低階物事,特別是丹藥可真不少,統統發賣,攏共好值七八十枚三階。”

    齊休終於放下心,“魏家的欠賬,總歸不收利息,我就等到十年之期的最後一天還他,惡心惡心人也好。”

    把其餘三人說得笑了,出門碰到餘德諾,商量起築基大典的操辦來,齊休這要算是補辦了,不好太招搖,但總歸是楚秦門大事中的大事,場麵也不能太寒酸。

    “往常都是往人家送禮,這次得多請點人,好歹能賺些回來。”餘德諾笑道。

    “既然是補辦,日子也不用急了,左右等等,看小劍心回不回來,再定日子。”

    齊休想了想,決定先拖一拖,莫劍心他是十分喜歡的,看當時離去的情形,他的心思隻怕和莫歸農不太一樣。

    帶著敏娘回到玥兒住的精舍之中,拉著闞芹三人好好泡了泡湯池,弄得到處都是水,洗去一身的疲乏,才施施然出來,正好趕上敘功評定。

    兩位築基不好再和練氣弟子們論功勞,將【月影玄冰劍】一人分了一把就算完事。

    一番評定,白慕菡調度有方,和魏敏娘合力擊殺一名練氣後期又是首功;張世石重盾重塔,防禦和傷害都影響巨大,排第二;餘德諾殺人最多,排第三;趙瑤殺三人,第四;秦唯喻大麵積本命天賦影響戰局,第五;秦思過殺一人,和別人合力殺一人,第六;後麵依次是魏敏娘,李探,楚無影,沈昌,虞景,餘賞。

    然後便是分賞,一個個上前挑完東西,又把合力擊殺的儲物袋等戰利品,亂糟糟的笑鬧一番分完了,白曉生便宣布,楚秦門內部交換會,正式開始。

    白曉生第一個上台,將物事一字排開,然後喊價交換,偏偏他算得精,結果大多沒交易成功,被白慕菡嗔怪一番。

    然後是齊休,他現下算是精窮,隻拿得出些低階物事,幾乎都換給了沈昌,虞景二人,自然是虧著換的,他二人次次出戰,戰功都墊底,正好用這手段補貼一番。

    餘德諾也是同樣,虧著給了餘賞不少東西。

    其他人等一一上來換了,秦思過也換到了趙瑤的那把飛劍,總之是皆大歡喜。

    其實楚秦門弟子的身家比相同地位的小宗門家修士,已經普遍高出不少,一來俸祿給的多,二來齊休手鬆,幾次戰功分賞和王家那筆橫財,分給弟子們的東西都不少。

    齊休看著幾個小的交換時,都完全以個人好惡來,似乎並不怎麼懂行市價格,心中一動,對白慕菡說道:“等我築基大典完了,你輪流安排幾個小的到黑河坊市的自家店曆練一段時日,別以後出門什麼都不懂,吃現虧。”

    白慕菡自然答應下來,回道:“大典結束,我也要去黑河了,那邊一直是幾個凡人知客頂著,久而久之,練氣低階以上的修士都嫌不受重視,不願意來了。”

    齊休想想,也同意了,自家築基之後,白慕菡的壽元肯定是比不上自己了,繼任掌門一事,除非自己橫死暴亡,否則肯定沒戲,還是回黑河坊,好好經營商利對門中最好。

    最後,白曉生主講,又開了場道會,把眾人忽悠得暈乎乎地,結束了這充實的一天。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1 08:29
第一百五十八章再見棺中人

    劍光如電,死亡沼澤之上,一位修士急匆匆南行,年紀看上去三十餘歲,麵貌雖隻能算中平,但顧盼之間,隱隱有威嚴之色,顯然地位不低。不過現時看來,這名修士明顯遇到了麻煩,臉色蒼白無血,嘴唇微微抖動,將手中一張符紙,翻來覆去地細看,似乎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符紙竟然隻是空白,修士口中喃喃,似乎難以接受,時而拿著正對陽光,透視紋理,時而灑上些淨水,靈液沾濕,百般方法試過,符紙上麵依舊空空。

    “完了……”

    直到前方地界,現出植被的綠色,修士終於放棄了試驗,將符紙小心收起,自言自語道:“看樣子,隻有用【命演術】,才能算得日後修行的路數了,十年陽壽……十年陽壽……。”

    修士正是楚秦掌門,築基初期的齊休,嚴格來說,他甚至比築基初期的修士還要低一等,自從築基以來,數月過去,他的修為無有寸進,連築基一層的底子,都沒法打好。

    為了這將來的功法和同參之事,齊休借口以示對南楚門的尊重,親自上門,投遞自家築基大典的邀帖,希望麵見楚奪,獲得繼【明心見性】和【趨吉避凶】之後,自家修行路上的指引。但等了數十天,才等到閉關之中的楚奪傳遞出來的一張空白符紙,其中含義不言自明,‘無’。

    對這個結果,齊休幾乎無法承受,要不是還有【命演術】這最後的選擇,剛品嚐到築基之後,地位,實力,陽壽等各個方麵大漲的他,還有沒有勇氣再一次麵對當年停留在練氣二層,寸步不能前進的黯淡光陰,都猶未可知了。

    “算了,楚慧心前輩也不過才到金丹,她的本命與我不同,詭代之法無法完全複製,練氣還好說,到築基境界的確是不太好弄了。十年陽壽,也是築基成功賺的,就是換個大道上的希望,也不能說劃不來……”

    齊休痛苦地抉擇一番,終於定下決心,自家築基大典一過,立刻使用【命演術】,再不能拖了,這修為無法增進的日子,實在過得生不如死。

    一路心情低落地飛到仙林坳,整座山門已被修葺一新,重建的正殿生生抬高一倍,左右廂房都已拆除,殿前廣場不光擴大平整,還鋪上了低階的靈磚,高大氣派的天棚,臨時將廣場團團圍住,不少人在麵穿梭忙碌,做著最後的準備。

    “哎喲喂,我的大掌門,您敢再晚點回來不?”

    看見齊休,餘德諾當先迎上,笑著稟道:“李探把莫劍心帶回來了,還買一送一,嘿嘿。”

    “買一送一?”

    齊休微微皺眉,“李探沒把我話意思帶到?莫歸農不會那麼不識趣吧?”

    “不是那莫老頭,您去見了就知道了。”

    餘德諾往正殿一指,齊休看見莫劍心和一位女子,正坐在殿中,和白慕菡說著話,步走進,莫劍心連忙帶著女子,下跪行禮。

    “掌門師叔,我……我……”

    莫劍心一向口拙,自家又是叛門回返,實在是尷尬,眼含熱淚,哽咽著‘我’了半天,也沒說句囫圇話。

    “你什麼也不用說了,你爺爺帶你走是為了你好,放你回來,一樣是為了你好,你要記得他的愛你之心,一輩子都別忘記。不過他,我實在是不想再接納了,你也要理解,起來罷,以前是怎樣,以後還是怎樣,不要糾結了。這位是?”

    莫劍心身邊跪著那位女子,身穿件凡俗平民冬裝,眼下大白天,又是在屋內,還將一塊俗不可耐的花布包著頭,腰間不倫不類地別著塊絹花手帕,不像一個修士,倒十足十的和門中廚房的凡人幫廚一樣打扮。跪在地上,頭低低垂著,似乎極為害羞。

    “這位是我在羅家偶遇的散修,她年歲雖然大,但從未修煉過,不知修真世界的險惡,我見她可憐,又十分親近我,便一並帶了回來。”

    莫劍心答道,又低聲對那女子說道:“冬梅,和掌門問好。”

    喚作冬梅的女子怯生生地說了句:“問掌門好。”然後將頭抬起。

    齊休一看到對方的容貌,身軀不受控製的巨震,眼前一黑,跌坐在地,口中低聲嘶吼:“不可能!不可能!”跟失心瘋了一樣。

    “怎麼了?”

    白慕菡和餘德諾,莫劍心等人見狀,麵麵相覷,幾十年相處,這是齊休最失態的一次。

    餘德諾連忙上前將已有些瘋癲的齊休扶起,按在主位上坐下。

    “咦?我記得你,是你救了我……”

    冬梅歪著頭,似乎想起了齊休,輕輕說道。

    “不是我!”

    齊休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胡亂擺手,麵前這皮膚白得如同在水泡過,高高的顴骨,看上去就是一個三十多歲,精幹清爽的普通中年女人,不是那幽泉地底,散魂棺中的無價肉身,又是何人!

    “掌門您這是?”

    白慕菡看看齊休,又看看這位初來乍到的冬梅,疑惑不已,眼神探詢地向莫劍心望去。

    莫劍心此時也亂了方寸,閉目回想一番,定了定神,答道:“我在羅家行路時,發現冬梅一直跟在我身後,穿得很差,氣色也不好,問她從何而來,她說自己是什麼黃府的下人,莫名其妙流落在外,一見到我,心中沒來由的有親近之感,所以一直跟著。我……我見她可憐,又有練氣一層的修為,便收留了她,帶她從羅家,坐門中的獸船,一起回了仙林。別的一概不知……”

    白慕菡又準備問這冬梅,齊休忽然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卷起冬梅,往後堂飛去。

    ……

    掌門草堂之中,敏娘正和玥兒,闞芹兩人說著話,見齊休剛卷了一個仆婦打扮的女人進來,便迭聲讓自家三人出去,心中大怒,終於還是夫命大過天,一雙鳳目眼淚汪汪地,帶著姐妹和女兒退了出去。

    “你將平生記得之事,一一道來,什麼都不要遺漏!”

    齊休看著身前這死複生,嚇掉自家半條命的女人,一字一句地令道,【見人性】天賦死死盯在對方身上,一刻不敢鬆懈。

    “是,老爺……”

    冬梅被他嚇得連忙跪下,一五一十,回憶起來。

    “我是黃家仆役的孩子,從小便在他家做事,沒有姓氏,都叫我冬梅……”

    “先是做小姐的丫鬟,後來小姐嫁出去了,我也被指婚給家中一名管事為妻……”

    “二十五歲上,做了小廚房的廚娘……”

    “可惜肚子不爭氣,一直未有一兒半女,三十歲做到黃家內宅的管事……”

    “一生都未離開黃府十地外,直到三十八歲時,丈夫得了急病,醫石罔效,我亂了方寸,得人指引,去城外三十的道觀祈願……”

    “正在跪拜禱告,忽然眼前一黑,後來便什麼都不記得了,隻好像在一處地府黃泉,魂魄飄渺遊蕩……”

    “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少年,忽然看到了一把劍飛來,我竟然……我竟然……鬼使神差,一口吞下,神智瞬間清醒許多……”

    “就看到你和另外兩人,正圍著我的屍身爭論,我暗暗聽著,那兩個似乎是壞人,要將我的屍體賣給別人用,我急了,一頭撲進,後來就又不記得了……”

    “醒來時,人在一處山洞之中,身邊躺著個老嫗的屍身,我害怕極了,光著身子跑了出來,走了兩天兩夜,才找到戶農家,偷了他們些衣物吃食……”

    “然後偶然看見莫兄弟,心底生出一絲親近,便一路跟著他,到了這。”

    冬梅雖然見識不多,但說話極有條理,大半個時辰,便將她詭譎的一生用平直的言語捋過,齊休將【見人性】天賦獲得的信息再加補充,終於把前因後果,猜出七八分來。

    “這個冬梅,身具單本命極品修真天賦,但機緣巧合,未能登仙!”

    “不知何時被那散魂棺主人看中,拘在棺中,魂魄被棺槨逼出,一直在那幽泉地底密室遊蕩!”

    “我和多羅諾,申崮三人到時,她的魂魄過了不知多少年,已變成了一隻無形無像的極品幽魂,沒人察覺!”

    “【幻月靈劍】中的幻月之意,和‘幽’屬性相融,反倒被他吞噬,更增威能!難怪他一見身具【幻月靈劍】本命的莫劍心,心生親近!”

    “申崮和多羅諾開棺之後,對峙太久,被幽魂尋到機會,回歸本身!”

    “申崮毫無所覺,將這具肉身帶走發賣,而買的人,很可能就是羅家家主,死在冬梅身邊的老嫗,羅鳳!羅鳳已四百餘歲,離大限隻有幾十年,她有這個動機,也有這個財力!”

    “羅鳳得了肉身,不敢告訴任何人,和器符盟結盟,隻不過是為了遮掩自家外出行奪舍之事!而肉身離棺,開始自然衰老,羅鳳也等不得了!”

    “誰料冬梅早已魂魄入體,奪舍如何能成功!羅鳳金丹修為,就此隕落!”

    將所有事想得通透,【見人性】掃過冬梅的本命,【鎏花妝匣】本命悄然不見,現在的冬梅,身具【鎏花幻月劍匣】本命。仿佛自己受築基機緣感召,千迢迢,隻是為了送那一把【幻月靈劍】,申崮也罷,多羅諾也罷,就連三家大戰的推手之一,金丹老祖羅鳳也罷,都是被命運牽引的傀儡,來幫助這個冬梅,脫離苦海!

    “可歎,可笑……”

    齊休搖搖頭,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失落,這次宏大命運衝撞的主角,原來不是自己,是眼前這個還對修真大道,懵懂無知的中年婦人!

    “這樣罷,你便入在我門中,共求大道,你隻要修行下去,一切都會懂得的……”

    “不過你沒有姓氏,冬梅這個名字也俗氣得很,我收你做幹女兒,隨我姓齊,單名一個妝字。”

    “別人問起,你就說是我齊雲老家,齊氏的女兒,我築基之後,一路投奔到此……”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1 08:32
第一百五十九章築基辦大典


    第一抹陽光來臨之前,清暉籠罩,齊休巍然高坐,抱元守一,平靜通明。

    整座山門,楚秦弟子在各處輕步疾走,為築基大典做著最後的準備。

    往天棚一角望去,風火幹練的齊妝,正和闞大說著什麼。她雖已換上楚秦道袍,但倉促間難忘多年的仆役生活,對雜役之事有許多不同見解。仙師的話,闞大又不敢不聽,苦著臉被支得團團轉,走過魏敏娘身邊,低聲抱怨道:“這位仙師大人難道要搶小的的差事嗎?”

    魏敏娘笑著和齊休對視一眼,齊休道:“回頭你叫玥兒受累,教齊妝先把字認全了。”

    敏娘自然答應,回道:“怎不知你老家還有親戚在?”

    齊休眨眨眼,“沒有,都是瞎編的……”

    敏娘還要說什麼,餘德諾,沈昌,並魏家派來溝通典禮的修士一路跑過來,壓低身音,迭聲喊道:“時辰到了,所有無關弟子仆役全部退下!”

    眾人連忙領命退去,‘’,一聲鑼響悠悠傳開,山門處,虞景打頭,後麵一大幫凡人跟在其後跟著,緩步行來。

    走到近前,虞景唱到:“楚秦門下,凡人領主秦平安,並各家家主,仙師族親,恭賀掌門仙師築基大成!跪……”

    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這些凡人平常難得進一次山門,俱都拘謹得很,身著盛裝,亦步亦趨行禮,生怕行差步錯,回去被人恥笑。

    秦平安雙手捧起一卷宗冊,虞景接過,呈與齊休。

    接過來細看,自南遷仙林坳以來,十多年間,隨著人口的繁衍和遷徙,增了一倍,五千餘人口中,右山秦氏最多,其後依次是左山秦氏,仙林秦氏,闞氏,白氏,明氏,趙氏,莫氏,黑河秦氏,餘氏等等。

    齊休點點頭,又說了小麵話,收了各家貢獻的時令水果,便住了口。

    虞景會意,帶著各家凡人退出了山門,登仙大典可沒他們參與的份,隻有秦平安一人留了下來,在楚秦弟子那一席,坐了最末。

    然後是楚秦弟子們的拜見,這次登仙大會,白家白光義,右山秦氏秦芷,明家明文虎三位五歲孩童,加上齊妝,共得四位新晉,白光義的資質也不錯,算是難得的登仙大年。

    白曉生最怕見人,躲到黑河去了,並不在場,其餘諸人都按班排好,對齊休行大禮跪拜。

    自家人禮節完事了,天光也已見亮,沈昌大開山門,開始唱名,進山觀禮的練氣修士們便魚貫而入。

    這種大典,人員安排最是講究,絕不能弄得差了,否則容易得罪人。

    早早進門的練氣修士,大都是黑河,白山各地討生活的散修,或是和楚秦門有些來往,或是看在和楚秦門中某人的交情,或是抱著各種各樣的目的。餘德諾,白慕菡立於齊休身側,幫他一一介紹認識,如今齊休是築基修士,都不用站起,點頭寒暄幾句便可。

    散修們一一被引導進天棚各處坐好,便有楚秦仆役奉上靈茶招待,他們也知道時間還早,都各自低聲交談,認識朋友的,聊八卦的,交換生意經的,整座山門,開始熱鬧喧嘩起來。

    “鄺家,鄺格至到……”

    隨著沈昌唱名的聲調轉高,齊休清楚,這是各家宗門,和餘德諾,沈昌之類,負責禮典的練氣修士們到了,這些人代表著一門一派的麵子,不能過於怠慢,便站起,一個個接待。這些人是參與慣了這種紅白喜事的,倒比那些散修會說話,把齊休哄得十分開心,依稀想起當年趙良德的風光場麵,加上各家的禮物也厚些,心懷更是大慰。

    練氣修士人數最多,約莫二百多人下來,已拖延近午。沈昌忽然往餘德諾招招手,餘德諾會意,將齊休領到山門處站定等待,天棚中坐得滿滿當當的練氣修士們知道這是大人物要到了,一個個都伸著脖子往這邊看。

    “南楚門,楚莊媛到……”

    第一個來的築基,對眼下的楚秦門有很大的意義,本來魏家是要求排在第一的,但是齊休想著還是南楚門的大腿粗些,頂著魏家的壓力,將南楚門排在了第一位。

    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見楚莊媛了,她還是老樣子,不過神色間帶絲愁容,早不複當年的嬌憨。

    “我還是築基初期,你竟也築基了,往後隻能道友相稱,好不開心啊……”

    楚莊媛笑著開齊休的玩笑,齊休連聲說不敢,回道:“您這種天才人物,豈是我一個五十歲築基的愚鈍之人可比,恐怕再稱您前輩的日子,已不遠矣。”

    楚莊媛歎口氣,回道:“以後就不是我來了,我已於前些日子訂婚,成親之日,齊掌門一定要親來啊。”

    “噢?”齊休沒來由的心中一悲,看著眼前曾經肖想過得美人兒,有些感慨地回道:“一定,一定。”

    兩人都有心事,再沒多話好說,齊休將楚莊媛迎到客位上首坐下,那邊沈昌又唱到:“山都魏家,魏永,魏敏明,魏柳仙,魏成乾到……”

    帶著敏娘迎出去一看,那魏成乾竟是訛了自家一大筆的,兄弟二人中的弟弟,護短的魏永也和自己不對付,硬著頭皮,笑著把他們迎進來。

    魏永邊走,邊對齊休說道:“聽說你家本山不在仙林在黑河,怎麼這次不在黑河辦?”

    這話的意思分明是不爽楚秦門靠魏家得了這仙林,卻執意把南楚排第一位,齊休打個哈哈,回道:“我家還是以這仙林為主,本山放在黑河,隻是因為那安全些。”

    “,這世道,哪有什麼安全的地方。”魏永聽出齊休話意思分明是指魏家不如楚家罩得住,心中微怒,拿話堵住齊休,又指著魏成乾道:“他哥哥死在了天引山,以後你家的欠賬,全給他一人罷。”

    齊休一瞥正衝自己得意冷笑的魏成乾,還想諷刺幾句,感應到敏娘在身後偷偷扯自己衣服,終於作罷,將魏家人迎入次席。

    “靈藥閣,蔣鴻苦到……”

    第三個來人,卻令齊休意外,這位曾幫自家仗義執言,斥退斯溫泰的老頭子後來不是信了楚佑光的謠言,看不上自家殺了王清麼?迎上去,蔣老頭子劈頭就是一句,“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小子也能築基,實在是天不長眼……”

    齊休大怒,怎麼今天的來人,都是讓自家不爽的?楚莊媛訂婚,魏家追債,這老頭子倒好,生生來氣人來了!

    “,當年之事,乃是楚佑光編排我的,你怎也信?”齊休說完,蔣老頭子突然和他臉對臉貼近,沉聲說道:“聽說你家有意在黑河坊低價出手大量低階靈丹,我有言在先,你這種人,想拆我靈藥閣的台,下輩子好了。”

    齊休才明白過來老頭子這次來真正的目的,自家從青溪山上得了大量丹藥,正想換靈石回來預備還魏家的債,靈藥閣得了消息,這是來警告自己來了。心思一轉,氣勢也不弱半分,一字一句地回道:“你信楚佑光那種人的謠言,也不肯相信我的自辯,隻怕即要行這種欺行霸市之舉,又想得懲惡揚善的好名聲,找個理由騙自己罷?”

    這句話把蔣老頭說得一愣,半響才回過神來,嘴角微微一撇,笑道:“好,好,好,你這話有點意思,行,這次我就不追究了,隻是不要有下次!”說完,真的再不提丹藥的事,自去入座了。

    隨後便是穆家的穆矮子到了,他們穆家被齊休使計慫恿,帶頭搶了羅家一把大的,不但劫獲巨大,又得了南方防線上的頭功,還拐了一位築基散修入門,加上魏家戰後的封賞,在仙林以北,強權之勢漸起。穆矮子又是個喜歡欺負人的,話自然帶刺,齊休沒得奈何,忍住一股無名火,小心應付下來。

    “今兒這是怎麼了?”餘德諾冷眼旁觀,偷個空,和齊休打個對眼,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自家大喜日子,來一幫子不省心的,齊休有火無處發,沒聲好氣的回道。

    又來了幾波築基修士,大都是山都山周邊的小宗門,一一應付下來,眼看人已到齊,白慕菡拍拍手,一群凡俗女子便步入廣場正中,齊休舉杯邀飲,魏玥兒撫琴,場中歌舞漸起,宴會便正式開始。

    酒過三巡,齊妝忽然從懷中抽出塊抹布,上前一席一席地擦起了桌子,搞得眾家修士瞠目結舌,就連那素來雲淡風輕的魏永,都禁不住張大了嘴看著。齊休難堪地捂住了臉,白慕菡滿臉通紅,趕忙上前把她拉回來。

    “我就是覺得有些髒了……”齊妝說。

    齊休把臉一扭,隻當沒聽到。

    熱熱鬧鬧的飲宴,將近結束之時,山門處的沈昌忽然唱到:“齊雲楚家,楚佑嚴到,齊雲流花宗,何雲葉到……”

    齊休和楚莊媛連忙站起,迎將出去,白山修士大多不知擁有兩位元嬰的齊雲楚家,但見就連魏永和蔣鴻苦這種修士都肅立靜待,知道來了更不得了的人物,連忙一個個都站起身來。

    楚佑嚴急匆匆地,身後又帶著流花宗修士,齊休估摸著有什麼事,果然楚佑嚴不等入席,直接將齊休,何雲葉拉到後麵草堂之中。

    “這個,你看看。”

    楚佑嚴將一張靈魂契約遞過來,齊休一看,便猜到為何他又和流花宗女修一道前來。原來自家築基之事,已傳到齊雲楚秦山中,流花宗前幾年詹家家主隕落,詹家少了築基守護,原先秦家的許多修士,轉頭便和詹家修士鬧起了內哄,雖彈壓下來,但許多秦家人自認吃了虧,便串聯著南奔,轉回頭來投奔楚秦門。

    這自願回轉原先門派的事,不在老早和齊休簽訂的靈魂契約之中,流花宗便找上了楚佑嚴,要和齊休再簽一道約書,不得收留出奔的原流花宗修士。

    “若是你簽了這個,本門願將楚秦山中的秦家傳承書籍歸還,並附送二十枚三階靈石。”

    流花宗這位築基女修也和齊休打了幾次交道,她算是個頗有擔當的人物,既然條件不錯,又有楚佑嚴的麵子,加上齊休是真心不想那幫秦家禍害回來,大筆一揮,填上自家真名,皆大歡喜地了結了此事。

    楚佑嚴不知齊休心思,隻道他給自家麵子,也是鬆了一口氣,這種事是自己當年留下的手尾,輕鬆抹平,自然最好。

    回頭入席,楚莊媛,魏永等人一力推他坐了首席,依次換坐,又是好一通忙亂。

    飲宴結束,齊休便開壇講起自家築基的領悟,所說的東西,全都是【青玉子第一冊】上那位元嬰的原話,竟真把場中之人糊弄住了,練氣修士個個聽得如癡如醉,直歎不虛此行。

    “本人還有些鑒定功夫,日後承接一、二階法器等物的鑒定,大家若有需要,可以找我,收費公道,童叟無欺,還請代為宣傳一二。”

    齊休最後一句破了功,不過總算是熱鬧平安的,辦完了這場門中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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