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小人物 作者︰藍晶 (已完成)

 
supernova1112 2015-1-26 09:48:2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 370678
supernova1112 發表於 2015-1-26 13:03
第三集 人怕出名 第一章 冒險觀戰

  卜哥暗中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吃烤肉了。因為此刻的他正體會到,烤架上的那些食物所承受的痛苦。

  火傀儡絕對是他看到過最討厭,也最難以對付的東西,和剛才那些長滿利刺、遲鈍而又笨拙的鐵傀儡比起來,這東西的速度要快得多。

  這些火傀儡看上去就是一個沒有腿的人形,並不具有實體身軀的它們,憑空飄浮在離地面一尺高的地方,移動起來的速度和一個人快跑差不多。

  「躲不過就在地上打滾!」駝子同樣顯得有些慌亂,不過他仍舊能夠注意其他人的情況,一看到兩個菜鳥險象環生,急忙發出警告。

  卜哥並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不過現在並非考慮問題的時候,他連忙往地下一趴,緊接著就是一個懶驢打滾。

  一道灼人的熱浪幾乎擦著他的背,席捲而過。

  死裡逃生的卜哥絲毫不敢停留,他雙腳猛力蹬踏,一下子滑出了五六米。拉開了距離,躺在地上的卜哥總算明白駝子為什麼命令他們這樣做。

  火傀儡的速度很快,卻似乎有些不夠靈活,加上這東西飄浮在空中一尺多高,必須彎下腰才能攻擊到地面,所以對付它,躺在地上是最好的對策。

  儘管知道了這一點,卜哥也沒有覺得自己的處境好轉多少,他只能夠躲閃,根本沒有辦法反擊。攻擊火傀儡無異於捕風捉影、擊打空氣,沒有任何用處。

  一邊在地上滾來滾去閃避火傀儡的攻擊,卜哥一邊掃視著其他人,他希望有人能夠想出對策。令他失望的是,每個人的處境似乎都差不多,光頭巨漢稍微好一些,他擁有一身驚人的怪力,此刻他正揮舞著兩塊撿來的木板,逼得一個火傀儡不敢靠近。

  那個火傀儡倒是不怕他手裡的木板,只是忌憚那被激起的風,那風如同一把無形的利劍,可以將它一斬為二,雖然它每一次被斬斷都能夠很快重新合攏,卻也損耗頗大。

  「這種鬼東西會不會再變出來更多?」卜哥叫道,他飛快地在地上爬著,雖然這看上去非常丟臉,不過用來對付火傀儡似乎最合適。

  「應該不會,魔導傀儡有兩種,一種事先制定好行動規律的傀儡,這類傀儡的動作非常簡單,反應也遲鈍,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火傀儡是第二種,它們的行動是由躲在某個角落的魔法師控制的。

  「能夠一心四用同時控制四個傀儡的魔法師已經非常厲害了,再多的話那就不是人能夠做到的了。」駝子忙著躲閃卻還有機會回答問題,實力可見一斑,只不過他也沒有滅殺這些火傀儡的手段,空有一身實力卻用不出來。

  就在四個人漸漸適應這種攻擊的時候,突然間火傀儡們渾身一抖,就看到無數的火星從它們的身上抖落下來,這些火星只是豆大的一個火點,卻不會熄滅。

  「用手摀住口鼻,千萬別把火星吸進去!」駝子驚慌不安地大叫著。

  卜哥一開始還不知道這些火星到底有什麼可怕?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

  幾點火星沾在了他的身上,這看上去並不起眼的小東西,居然不會熄滅,不管沾在皮膚上還是沾在衣服上,都會不停地灼燒。火頭並不大,卻讓人感到鑽心的刺痛。

  從那些火傀儡身上抖落的火星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這同樣意味著四個人身上沾的小火點也越來越多,如果不是用手緊緊地摀住口鼻,卜哥肯定會痛叫起來——這確實太痛了,他甚至覺得死亡或許是不錯的解脫辦法。

  感到痛苦的並不只是卜哥一個人,托爾早已經扔掉了佩劍,用手盲目而又徒勞地拍打著。那個醜陋的駝子則滿地打滾,因為身體的一部分緊貼著地板,四個人裡面以他身上沾的火點數量最少。

  看上去最為淒慘的就是那個光頭巨漢,他一直都站立著,而且人又特別高大,整個人全都沾滿了火點。

  隨著一聲怒吼,巨漢那龐大的身軀緩緩地跪在了地上,他的雙手緊緊地握住脖子,似乎有什麼東西卡住了喉嚨,想吐卻吐不出來。

  抖落了大蓬的火星,四個火傀儡已經變得只有半人多高,它們看到光頭巨漢似乎不行了,立刻撲了上去。火傀儡化作了一條粗碩的火柱,把光頭巨漢整個籠罩了起來。

  看到火光之中掙扎的人影,包括駝子在內,所有的人都確信光頭巨漢肯定完了,三個人拚命試圖尋找真正的出口。

  「吼!」

  彷彿憑空打了個驚雷。

  卜哥和托爾實力淺薄,根本承受不了,頓時昏迷了過去。就連駝子也感到很不好受,幸好他的手快,一下子摀住了耳朵,儘管這樣,仍舊被那聲巨吼震得兩眼發黑。

  雖然被震得不輕,駝子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慌亂和恐懼,只是一片茫然。

  「居然突破了!這樣也可以突破?難道是瀕臨死亡的危機感,激發了潛能?」駝子滿腦子胡思亂想。

  除了茫然,駝子突然間又生出一絲嫉妒了,幸好這絲嫉妒轉瞬即逝,同樣是密偵處訓練室的人,他很清楚光頭卡在這個瓶頸上已經五六年了,只是一直以來都缺少得以突破的契機。

  隨著驚雷一般的巨吼,沖天火柱的中央驟然間捲起了一股颶風,颶風轉瞬間就將火柱撕扯成了碎片,狂飆的風更是將漫天的火星全都捲了進來,那不滅的火星被這股詭異的風一撕裂,居然就熄滅了。

  狂捲的颶風之中顯露出一個焦黑的人影,從身形看應該是光頭巨漢,不過他現在的樣子看上去,簡直就是一隻九幽深淵的惡鬼,凡是裸露的地方全都是血和燒焦的疤痕,身上原本穿著的軟質防護衣,更是被燒成了焦炭,只是被血黏在了身上。

  「吼!」又是驚雷般的一聲巨響。

  形如惡鬼的光頭巨漢,半蹲在地上,手中的利劍深深地插在地板上,直沒至柄。

  整個地面都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在地下隱約傳來刀劍交擊的鏗鏘之聲。那聲音越來越響,漸漸變得如同就在耳邊一般迴響著。一股凜冽的劍氣從地板之下噴薄而出,劍氣如同蛇游龍走,眨眼間將整個鐵匠鋪繞了一圈。

  鐵匠鋪看上去有夏姆修道院那樣大,卻在轉瞬之間崩塌了,施加在這片土地之上的魔法隨之崩解,四周的一切急劇收縮起來。

  「轟隆!」一切都化為了磚塊和瓦礫,牆倒了,屋頂整個塌了下來,就連那個鐵砧也被割裂成了兩半。

  駝子早有準備,平時的他一瘸一拐走動起來速度很慢,但是在崩塌的那一瞬間,他的身手真正顯露了出來,就看到他身體一旋,那條瘸腿猛地一點地面,整個人竄了出去。

  轉眼駝子就到了卜哥面前,也沒見他低頭,只是用另外一腳輕輕一挑,卜哥的身體就飛了起來。駝子順手接住,一把挾在右肘之下,緊接著又竄到托爾身邊,同樣把托爾給挑了起來。

  手上帶著兩個人,駝子飛身跳了出去,就在他雙腳落地的一瞬間,一股氣浪夾雜著無盡的煙塵噴薄而出。

  剛才還是房子的地方,轉眼間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方形深坑,整個坑比原來的那個鐵匠鋪大好幾倍。他們根本就不是在鐵匠鋪裡面,而是陷入了這個深坑裡面,所看到的一切,只不過是幻象罷了。

  把卜哥和托爾扔在地上,駝子那雙凶利的眼睛四處掃視著,他藏在袖子底下的兩排弩筒已經填滿了箭矢,他打算把這些箭矢全都送給那個用火燒他的傢伙。所有的駝子都很記仇,這個駝子更是如此,他散發漫天殺氣的站立在街頭。

  此刻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剛才還有一群聽到聲音跑出來看熱鬧的人,現在都被那濃郁的殺氣逼回了房子裡面去。

  這條街上住的全都是行走於陰影之中的人物,這些人見多識廣,一看那個深坑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對頭。

  駝子從深坑裡面跳出來,這些人就已經開始往回跑了,擁有這種身手的人絕對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等到殺氣一蔓延開,感受到殺氣的人,就像是被潑了硫酸一樣,拚命地跑回家,他們連從窗口探頭出去看的勇氣都沒有。就算是這樣,仍舊有人跑得慢了,這幾個倒霉鬼全都倒在了地上,太陽穴上插了一枝箭矢。

  駝子原本並不濫殺,只不過此刻每一個讓他感到懷疑的人,都會被他一箭射殺。剛才在底下發生的事情,多少讓他有些驚弓之鳥。他要對付的是一個魔法師,眾所周知對付魔法師最好的辦法,就是比魔法師更早下手。

  「那個躲在暗處的傢伙或許死了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燒得像是一根木炭的光頭巨漢,從深坑爬了出來,道:「打破下面那個牢籠的時候,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我沒有空猜謎語。」駝子很不高興地說道。

  「整個鐵匠鋪就是一個魔導器。」光頭巨漢的脾氣倒是不錯,並沒有因為駝子的不耐煩而發火。

  「一個巨型的迷境怪。」駝子不以為意地說道:「我早就猜到了。」

  用腳一挑,駝子把躺在地上的卜哥和托爾踢飛了起來,兩個人落下的時候,被光頭巨漢穩穩地接在手裡。

  「你帶這兩個人回旅店,我要四處轉轉,找到那個魔法師的屍體之後,我才能夠放心。」駝子說道。

  話還沒說完,駝子突然轉過頭來,道:「把你的那份酬勞給我,怎麼樣?你得以突破瓶頸,已經夠幸運的了,應該不會在意這筆錢吧。」

  光頭巨漢確實是好性情,擺了擺手說道:「隨便你,反正將來有的是機會賺錢,以後我的排名至少在老賊之上,每小時的酬勞應該也能夠超過一萬了吧。」

  光頭突然拍了一下腦袋,他想起有一件事情可以讓駝子去做:「對了,收尾的事情交給你處理了,我要先回去清理一下傷口。這次傷的真重。還有,我的那筆酬勞既然給你了,那麼我的那份報告,也由你代寫吧。」

  聽到這句話,駝子的臉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寫報告對他們這幫人來說,都是一件頭痛的事情。

  卜哥清醒過來的時候,只看到自己獨自一人躺在床上。他稍稍一動,就聽到床頭響起了叮噹叮噹的聲音,抬頭一看,床頭吊掛著一隻鈴鐺,鈴鐺的一頭繫在他的右手尾指上。

  鈴聲一響,門頓時打開了,瑞麗走了進來。

  「你總算醒過來了。」瑞麗小姐面帶喜色的對卜哥說:「你已經昏睡三天了。」

  「我沒死嗎?」卜哥自言自語著:「是誰救了我們?」

  「你先別管那些事情,醫生說了,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靜養。」瑞麗連忙阻止卜哥想要起來的意圖。

  瑞麗是一個好護士,所謂久病成良醫,她自己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太好,所以在醫護方面特別有心得。以前在劇團的時候,有人病了的話,一般情況下都是請瑞麗照顧,除非是大病,否則很少人會去看醫生。

  「我記得自己被一聲巨響震昏過去了。」卜哥說道,這件事情挺丟臉的,如果是其他人在這裡,他絕對不會說出口。

  「醫生說,你的病情沒有那麼簡單,你受到了某種精神攻擊,想要徹底恢復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瑞麗拿著一瓶藥水走了過來:「把嘴張開。」

  「有什麼好處嗎?」卜哥開著玩笑。

  「如果聽話,我給你一個吻。」瑞麗輕笑著倒了一勺子藥水湊到卜哥的嘴邊。

  就在這個時候,門打開了,那個駝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我打擾了你們兩個嗎?」駝子不懷好意地說道。

  「你還在這裡?」卜哥的臉變得蒼白,他想起剛才瑞麗告訴他,他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天時間就是七十二小時,換算成這兩個傢伙應得的酬勞是五十七萬六千銀幣,這絕對是一個令人難以承受的數字。

  卜哥已經打定主意要賴賬了。

  「能告訴我,我昏迷過去之後的事情嗎?」卜哥問道:「我原本以為這一次必死無疑。現在想來,我不該聽你們的話,跟著你們一起過去。」

  指責對方的重大失誤是討價還價時必出的招數,更何況,在卜哥眼裡,他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

  「最後結果不是挺好的嗎?」駝子同樣也是一個精明的人物,一口咬死不肯認錯。

  「那個大塊頭呢?是他大吼了一聲,震得我昏迷了過去,不過讓我奇怪的是,醫生告訴我,我受到了精神攻擊,他的吼聲裡面帶著精神攻擊嗎?為什麼連我們也一起攻擊?」

  卜哥並不知道那吼聲是光頭巨漢發出的,不過他為了那將近六十萬銀幣的費用,也顧不上這些了。讓卜哥感到高興的是,駝子居然沒有反駁,這同樣也證明了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能給我一個解釋嗎?」卜哥追擊道。

  駝子有些惱了,他板著臉說道:「還有什麼比保住性命更重要的呢?如果你這樣斤斤計較的話,以後再有事情,你就另請高明吧,沒有人會願意跟著你幹的。」

  一句負氣的話,讓卜哥沒話可說了,他最大的弱點就是手邊缺乏足夠的武力,雖然不敢肯定以後是否有借助這些人的地方,但是他卻絕對不敢讓這扇門關上。

  「讓我們差點死掉的那個魔法師抓住了嗎?」卜哥說了這話,也算是退了一步。駝子一陣尷尬,為了這件事情,他已經被光頭埋怨過一番。

  「那個傢伙挺會躲的,我把整個小鎮都翻了過來,卻連那個傢伙的一根汗毛都沒有找到……」駝子顯得頗有些為難,他也清楚如果不把魔法師找出來的話,將來會有很大的麻煩。

  他和光頭躲在總部還好說,敢直接攻打總部大樓的人恐怕還沒有生出來。相較起來,卜哥的境地卻非常危險,魔法師回來的話,第一個對付的肯定是他。

  「那聲大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卜哥問道,這一次他沒有追究的意思,口氣和緩了許多。

  「扎克在生死關頭突破了瓶頸,領悟出了精神的力量。」駝子說道。

  「嗯,那要恭喜他了。」卜哥說道:「他的實力增長了,每小時的酬勞不會也跟著漲吧。」

  駝子知道卜哥擔心些什麼,兩個人現在都是擔心對方算賬,所以不得不各退一步:「漲肯定是要漲,不過這一次就算了吧。總共算你十個小時,一共八萬銀幣,這個價錢不貴吧。」

  卜哥的心頓時定了下來,比起原本預料的將近六十萬,現在的八萬絕對算是客氣的。

  不過他轉念一想,以駝子的為人,這個價錢肯定有水分,絕對可以砍掉一些,但是再一想那傢伙的為人,如果真的將價錢砍掉大半,這個駝子絕對會跳起來,就算當場接受了,以後肯定沒有再一次合作的機會。

  或許是這次的死裡逃生,讓卜哥的想法有了些改變,至少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吝嗇了,能夠活著就算背一屁股債,也比死掉時家財萬貫要好得多。

  「光頭傷得不輕吧。」卜哥說道,他想起芭瓦德維伯爵收買人心的手段,他同樣也可以學著試試。這次反正是打算讓伯爵掏錢,乾脆再加點錢收買對方。

  「這一次大家都沒有料到會遇到這樣的意外,為了表達歉意,我就再加兩萬,湊足十萬,你看怎麼樣?」

  駝子微微一愣,不過轉眼間就變得和顏悅色:「夠意思,那麼我也就不吝嗇了,我給你一萬回扣。」

  聽到這話,卜哥差一點吐血,這個駝子簡直就是奸商。

  卜哥突然間靈光一閃,駝子好不容易大方一把,錯過了的話,以後就沒機會了。不過錢他並不在乎,以後有的是機會賺錢,轉念間他想起這一次所發生的事情,看來想要活得愉快一些,還是得有自保的實力。

  「回扣就不用了,只要你教我在鐵匠鋪裡面的那招就行了。」卜哥說道,他確實有些羨慕,那天他一直在觀察駝子的出手,駝子只要一揮手就是十幾枝箭矢,當中沒有中斷過,同樣也沒有看到他有裝填箭矢的動作。

  駝子微微一愣,開始計算起自己的絕活是不是只值兩萬來,想了半天,他狠心一拍手腕,從衣服的袖管裡面卸下一個樣子奇特的護臂來,這個護臂很長,居然從上臂一直連到手腕。

  「這個給你,你再找人打造另外一個就可以了。」駝子雖然大方了一把,不過他的大方仍舊有限,他指了指自己的右手。

  把護臂的用法解釋了一遍,駝子又教了一些訣竅,這些都是以前沒有說過的,雖然也不是很全,他仍舊留了一手,不過已經相當難得了。

  密偵處得到他傳授的新人至少有兩三千人,知道他有這樣一條護臂的不到十個,而能夠得到他傳授的,唯獨卜哥一人。

  駝子說的很快,他根本不在意卜哥是否能夠記住,好在他沒有亂教,雖然藏了一些東西,教的東西卻都是他多年心血凝結而成的精華。

  一開始教的是怎麼練習,和其他玩暗器的人不同,駝子讓卜哥最先練的並不是眼力,而是手的感覺,按照駝子的說法,他的箭最多能射到五十米遠的目標,而大多數戰鬥更是發生在三十米之內的距離。

  「我的一身本領雖然算是刺客的技藝,但實質上更接近於射手,所以需要注意的地方和射手一樣,首先就是要和對手保持距離,距離對於射手和我們來說,都意味著生命。

  「很多玩暗器的人都標榜自己能夠把各種暗器都玩得很順,我呸。」

  駝子說到這裡啐了一口。

  「暗器就是用來殺人的,能夠用最高效率殺人的暗器才是好暗器,按照發射的方式分,暗器只有兩種,一種是手擲暗器,一種是機簧暗器,前者靈活,後者勁急。

  「我教別人的是後者,但是我自己用的卻是兩者合一,這副護臂通過彎曲手臂的力量,將弓弦繃緊,在甩手的一瞬間將箭矢射出。手臂、手腕、手指再加上彈筋的力量,三十米距離之內,我發的箭絕對是速度之王。」

  駝子似乎對這非常自豪,又加了一句:「就算用十字弓發射的箭矢也未必比我的箭更快,只有重型弩弓比我更勝一籌,不過相差也不多。」

  在卜哥看來,駝子也就只是保鏢或者刺客的料。不過他也只需要學這些,他可不想上戰場。

  「你有辦法像光頭那樣有所突破嗎?」卜哥忍不住問道。

  駝子有些尷尬的回答:「那是騎士才擁有的專利。」

  「胡說。」門外傳來粗獷而又洪亮的聲音。門一推,光頭巨漢扎克走了進來,他滿臉的焦疤這輩子也不可能消去了,再加上他背脊能夠頂到天花板的個頭,絕對能夠嚇死大多數第一次看到他的人。

  「傷得重嗎?」卜哥問候道。

  「和收穫比起來,這算不得什麼。」扎克對身上那些傷根本沒有感覺。

  「你在門外聽到我們說些什麼了?」卜哥感到有些奇怪,駝子為了防備別人偷聽到他的訣竅,所以把聲音壓得很低。

  「一旦領悟了精神力量,感知就會變得異常靈敏,我甚至能夠感應到空氣的震動。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聽到廚房裡蒼蠅飛舞的聲音。」扎克毫不隱瞞地說道。

  「射手也能夠領悟精神力量?」卜哥更想聽扎克的講解,扎克的實力比駝子高,而且為人也比駝子要實在。

  「每一個人都有機會領悟精神力量,有些人特別容易,這類人大多成了魔法師或者被教會收攬。這類人也有被漏掉的,他們成了騎士、射手或者刺客,並且在偶然間掌握了精神力量,一般稱為魔騎、魔射和魔刺。

  「而大部分則是和我一樣,沒有什麼天賦,必須經歷艱辛的努力才得以領悟精神力量。不過這也有好處,一旦領悟精神力量,我們的實力就遠遠超過那些依靠天賦的傢伙,神靈是公正的。」扎克說到這裡也不禁有些自豪。

  卜哥看著駝子,駝子沒有反應只是聳了聳肩膀。

  「好好跟駝子學吧,他的那些玩意兒其實不錯,只要你學到一成,就自保有餘了。」扎克說道。

  「他有可能領悟精神力量嗎?」卜哥問道,這樣問其實是在詢問駝子所教這些技藝的真實價值。

  「對精神力量的領悟,騎士比較容易,一百個裡面總有兩三個能夠做到,而射手一千個裡面也難得有一個。」扎克說道。

  駝子在一旁撇了撇嘴接著道:「最好別遇上領悟了精神力量的射手。

  不管是暗器還是箭矢,出手之後就收不回來了,所以領悟了精神力量的射手,十個裡面至少有九個是殺人狂。射手的精神力量是靠無數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我還不夠嗜血。」

  聽到這話,卜哥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看了一眼駝子,那雙渾濁卻滿是凶芒的眼睛,絕對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物能夠有的,被這樣的人說成是殺人狂的傢伙,恐怕稱得上惡魔了。

  「很抱歉打斷了你們的教學。」扎克說道:「我只是過來打個招呼。」

  「沒什麼,我能教的也已經教完了,更何況,我也不打算瞞著你,我的那套東西,你絕對看不上眼。」駝子似乎並不介意,他同樣也清楚,光頭真的想要偷聽的話,就算不在這個房間裡面,也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你們聊吧。」說著駝子走了出去。

  「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卜哥坐起身來,他隱約感覺到扎克不只是來探望他那麼簡單。

  「我剛才說過,領悟了精神力量之後,感知會變得非常敏銳,剛剛有所突破的時候,我還不太熟悉怎麼去控制,所以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話。」

  光頭巨漢盤腿坐在了地上,這樣要比彎腰站著舒服許多。

  卜哥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起來,他完全能夠猜到扎克聽到了些什麼,雖然他曾經警告過他的那些同伴,不要再提起以前的事情,但是他並不奢望所有的人都能夠做到。

  「知道嗎?你讓我很有好感。」光頭巨漢拍了拍卜哥的肩膀以示安慰,「如果換成是另外一個人的話,肯定會千方百計和以往的一切斬斷關係,甚至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而殺人滅口都非常可能。」

  「我做不到那麼沒人性。」卜哥歎息了一聲。

  「這就是我最讚賞你的地方。」

  光頭巨漢連連點頭,道:「就因為這原因,我才提醒你一件事情,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得到恩惠的人未必會感激你。」

  卜哥微微一愣,一種莫名的恐懼從他的心底冒了出來,或許是過去那段貧苦的日子,劇團裡的人沒有一個顯露出自私和異心,所以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會有人背叛。

  一瞬間,每一個人的身影都在眼前急速晃過。

  第一個被排除的是坎妮小姐,所有人都可能背叛,就是她不可能,對於維護這個群體,她有著一種莫名的執著。

  第二個可以排除的是托爾,這個傢伙的最終目標是成為騎士,是個單純到有些傻的人。

  瑞麗小姐的可能性也不大,身體虛弱的她對於一切都看得很淡。

  「是密特?」卜哥輕聲詢問道,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猜疑是密特,這完全是一種直覺。

  「我不喜歡聰明的人,越是聰明就想得越多,也越不滿足於現狀。」

  光頭巨漢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不過這樣說已經承認了卜哥的猜測。在劇團裡面學問最好、看的書最多的無疑就是密特。

  卜哥心中一痛,他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事實上從他發現自己改變了很多,他就有這樣一種恐懼,他害怕生活的改變,同樣也會改變劇團的其他人。

  幾乎在一瞬間,卜哥的腦子裡面跳出殺人滅口的念頭,不過這個念頭只是閃現了一下,就被他徹底掐滅了。

  如果密特有異心這件事情是他自己發現的,只要佈置的巧妙一些,想要瞞過所有的人並不困難。

  偏偏這件事是扎克透露的,不管掩蓋得多麼巧妙,一旦扎克知道密特死了,絕對會懷疑是他佈置的。怎麼處理這件事情,讓卜哥感到頗為煩惱,而這件事情又不能夠請教兩個執事。

  事到如今,卜哥突然間感覺到那兩個執事的好處來,這兩個人對芭瓦德維伯爵談不上忠誠,只是盡到應盡的義務罷了,想到自己曾經打算累死這兩個老頭,卜哥感到自己確實有些幼稚。

  或許因為利益而低頭,並不像他以往想像得那樣不堪。這樣一想,原本鬱悶的心情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臥室變成了病房,前來探病的人絡繹不絕,這裡面有已經投誠的莫姆,有已經選擇好立場的馬爾海姆男爵,還有代表走私販子前來慰問的那個胖子。

  每一個前來探望的人都帶來了禮物。

  莫姆帶來的是他們從北國弄來的一種藥膏,此物白如霜雪,塗抹在皮膚上透著一股清涼,身上那些被火點燒灼留下的焦痕,轉眼間就消褪了許多。這絕對是難得的好藥,卜哥沒有捨得多用,大部分都被他收了起來。

  馬爾海姆男爵帶來的是一個好消息,鎮上的煉金沙龍邀請他這位新來的鎮長參加。除此之外,他還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斯賓塞一家人在幾天前宣佈,不久之後要全家出國旅行。

  前來拜訪的人之中,禮物最多的就是那個胖子。這傢伙名義上說是送樣品來,實際上從吃的到穿的,送來了整整好幾箱子。

  胖子之所以送這樣的大禮,一方面是為了拉攏好關係,不過更多的是擔心卜哥會遷怒於他,畢竟是他煽動著去對付鐵匠鋪的那些人。

  三天前所發生的一切,把鎮上所有的人都嚇壞了,突然間一聲山崩地裂般的巨響,原本是鐵匠鋪的位置,憑空出現了一個大洞。

  任憑鎮上的這些人見多識廣,也未曾見識過這等景象,更別說駝子從深坑底下跳出來之後,就凶神惡煞一般地到處殺人。

  這個傢伙聲稱自己將整個小鎮都翻了一遍,並非是撒謊,三天之中,這些走私販子人人膽顫心驚,卻沒有人敢於跳出來向駝子叫板。

  對這些禮物,卜哥來者不拒,沒有人會說他收賄。

  不過他最感興趣的還是胖子給他帶來的一疊圖畫,這些畫都是從首都魯普奈爾請來的高手畫的,畫的內容是那些走私販子所看到過的,建在海邊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建築物。

  這些建築物有很大一部分,屬於那種未開化的野蠻文明所建造。別的建築師肯定對此不屑一顧。

  卜哥並不能算一個真正的建築師,他唯一看過的有關建築學的書,就是芭瓦德維伯爵送給他的那本,他沒有其他建築師那種理所當然的優越感。

  對他來說,首都魯普奈爾的那些高雅建築和野蠻部落的粗陋木屋,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都只是一幢房子,而且從造價和建造的時間方面來說,他更傾向於後者。

  讓瑞麗幫他將芭瓦德維伯爵送給他的那本書拿來,卜哥一邊翻看著胖子給他帶來的那些畫,一邊開始了他真正的設計。

  和上一次那拼湊起來的作品不同,這次書上可找不到已有的範例,智慧之星喜歡山勝過於喜歡水。他設計的所有建築物都更適合建造在深山之中。

  密特的異心、小斯賓塞那惡毒的眼睛、至今下落不明的那個魔法師,這三個當前最令卜哥感到煩惱的麻煩,在他拿起製圖畫筆的那一瞬間,完全被拋在了腦後。

  有意和無意之間,卜哥感覺到擁有現在這一切,或許並不能夠算是一種幸運,以前雖然困苦卻快樂和睦,現在擁有無盡享受的同時,一個接著一個麻煩縈繞著他,甚至連生命都受到威脅。

  卜哥感到心中充滿了迷惘,他已經不止一次懷念過去了。剛剛回到首都魯普奈爾的時候,他就懷念過兒時在修道院裡面那種衣食無憂的生活,現在則懷念起流浪時候的那份自由來了。

  只有全身心投入到一項工作之中,才能夠讓他的心保持平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地上多了一團團揉皺的紙團,這些全都是卜哥不滿意的失敗之作。很多東西只是動了幾筆,就畫不下去了。

  臥室的燈亮了整整一夜,當第二天清晨瑞麗過來收拾房間時,她驚詫地看到滿地雪白——紙團已經在地上厚厚地鋪了一層,書桌上鋪著一張剛剛畫好的草圖,卜哥半趴在書桌上,仍舊在專心畫著。

  「你熬夜了?」瑞麗有些不悅地道:「醫生說過你最需要的是靜養。」

  卜哥當然不會說他因為密特的事情,連睡覺都睡不好,熬夜恐怕比靜養更能夠讓他盡快恢復。

  「托爾醒來了嗎?」卜哥隨口問道。

  「他的體格比你強壯,比你早兩天就醒了。」瑞麗笑著說道:「不過醫生說,他同樣需要靜養,至少一個月你別再差遣他做事。」

  卜哥笑了笑,他知道瑞麗是在心疼托爾,在劇團的時候,有兩對男女是固定的組合,瑞麗和托爾就是其中的一對,所以他以往並不太去碰瑞麗。

  「幫我去把那個被燒焦的光頭叫來可以嗎?既然你捨不得托爾,就讓那個傢伙代替,我必須要將這件事情搞定,再過一個星期就是新年了,過了新年肯定必須開工,要不然時間就來不及了。」卜哥歎道,他不由得看了一眼窗外,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們正為新年的到來而忙碌著呢。

  「那麼賣力的工作,有必要嗎?」瑞麗問道:「以前在劇團的時候,不管誰生病了,都會讓他盡可能休息。」

  她的聲音漸漸變得黯然:「以前至少用不著擔心,你們之中的一個會永遠回不來。」

  卜哥感到愕然,不過他仍舊讓自己顯得非常平靜:「你沒有和托爾說這些話吧。」

  瑞麗點了點頭,她很清楚托爾一心想要成為軍官,那更是九死一生。

  早餐是牛奶、肉糜餅和煎雞蛋,這些東西很沒滋味,但是適合病人。

  幾天來卜哥第一次走出房間,他確實感覺到自己有些虛弱。

  仍舊是駕著那輛輕便馬車,只是身後跟著的人變成了扎克這個的巨人。

  沿著新開闢出來的小路,卜哥朝著自己新造的別墅而去。

  別墅還沒有完全造好,用在內部裝潢上的花費和時間,遠遠超過了建造別墅的主體。此刻仍舊有工人進進出出,裡面也不時地響起敲打的聲音。

  「很不錯的一幢房子。」扎克這個大老粗居然也懂得欣賞。

  「是按照一個名人的設計建造的。」卜哥並沒有提智慧之星,光頭既然能夠欣賞這幢別墅的美妙,提不提智慧之星的名字都差不多。

  沿著別墅四周那鋪著天鵝絨般草皮的斜坡,一直走到屋頂平台,這裡高低錯落地種著一堆植物,既像一個小型的植物園,又像是林間的一塊空地。

  稍微東南角的地方有一片亂石,那是故意堆砌出來的。亂石的中間其實是煙囪,這同樣也可以作為燒烤的爐子,智慧之星的設計巧妙而又別緻。

  卜哥隨意找了一塊岩石坐了下來,他眺望著遠處的海面。

  「這裡的海灘清澈而又低淺,我打算在那裡堆出一個人工沙洲來,就堆成月牙形的,絕對充滿了浪漫色彩。

  「我不打算在沙洲上造房子,房屋全都建造在水裡,用木樁支撐起來,就像那些熱帶地區未開化的海民建造的水上棚屋一樣,不過肯定會比那個更加精緻。

  「船,這裡會有很多船,上岸下岸都由船來接送。各種精緻細巧的船將會在這裡徘徊來去,應該會是一番不錯的景致。

  「對了,還可以讓人住在船上,整艘船就是一個房間,住在裡面想要去哪裡就去哪裡,自由自在。」卜哥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想像著建造完成之後的景象。

  「很有趣。」扎克說道:「但願你能夠成功。我覺得你在這方面的天賦,遠超過和別人勾心鬥角。」

  或許是因為想開了的緣故,卜哥並沒有感到鬱悶,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做一個心情愉快的人,哪怕是和人勾心鬥角,也要帶著愉快的心情去鬥,就把這當作是一場遊戲。

  「有興趣到我的別墅裡去坐坐嗎?」卜哥拍了拍腳下的草坪,這塊草坪同樣也是別墅的屋頂,「雖然還沒有全部完工,據我所知大廳已經佈置得差不多了。」

  「算了吧,我的塊頭太大。」扎克搖了搖頭,他不喜歡那種背靠著天花板的感覺,這幢別墅雖然雅致,卻不是首都魯普奈爾的那種豪宅,高度和普通的平房差不多。

  突然間,他的臉變了變,原本輕鬆的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

  「或許進去看看也不錯。」扎克改口道。

  能夠進出別墅的門有三道,底下的正門、連通馬車棚的側門和正對著半坡的草坪,直接連著二樓的中門。

  兩個人從中門而入,讓卜哥感到奇怪的是,一進入房間,扎克就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他把腰上的劍摘了下來,連同劍鞘一起握在手裡。

  沒有駝子那種瀰漫的殺氣,此刻的扎克就像平時一樣,即便是擺出這樣一種戰鬥姿態,他給人的感覺仍舊像是在閒庭信步。

  這種感覺非常詭異,至少跟在身邊的卜哥覺得很不舒服,他情願面對殺氣騰騰的駝子,或者以前那個渾身散發著逼人氣勢的光頭巨漢扎克。

  卜哥沒有多話,他只是跟著,他已經猜到,扎克肯定有所發現。他緊了緊套在手上的機關護臂,自從得到這東西之後,他還沒有怎麼練過,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對準目標亂射一通。

  還沒有等到他做好準備,扎克突然間一劍刺出,那一劍刺的是左側的牆壁,別墅的牆壁是整整四層厚木板,當中還灌上了石灰漿,這樣厚實的牆壁,居然被那柄帶鞘的劍輕易刺穿,比穿透一張破布還要輕易。

  劍剛剛穿透過去,劍鞘就驟然炸開,肆虐的劍氣如同颶風一般摧毀著對面房裡的一切。

  牆壁那邊隱約傳來一聲慘叫聲。扎克的身形頓時變得迅疾無比,只見他化作一陣風般刮過走廊。卜哥緊隨其後,不過他的速度要慢得多。

  等到他跑進隔壁房間的時候,就看到扎克半蹲著,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身上臉上扎滿了木刺的人,這個人的身上穿著一件樣子怪異的長袍,有點像是傳說之中的魔法師袍。

  除了這個痛得扭來扭去的人之外,房裡還有一些古怪的東西,其中有一樣東西是卜哥比較熟悉的,那是一個用輕木、鐵線和一些釘子做成的木偶。

  「機關傀儡,還是一個刺客型的,看樣子是打算用來對付你。」扎克一腳將那個木偶踩成了一堆零件。

  「有你在的話,我根本不擔心什麼刺客。」卜哥說道。

  「我不可能一整天都注意著你的房間。」扎克說道:「刺客的耐心遠比你想像中要好得多。」

  卜哥彎下腰撥弄著那些零件,他笑了起來,這些東西都是從外面的工匠那裡弄來的,用這些建築材料居然也可以煉製出一個能夠用來刺殺的傀儡!地上躺著的這個傢伙實在太有才了。

  「對了,裡面這麼大的動靜,外面那些工匠怎麼一點都沒有感覺?」

  卜哥這才發現詭異之處。

  「這裡的人肯定已經被他催眠了。」扎克解釋道,他雖然不像駝子那樣對魔法瞭若指掌,卻也能夠說出一些東西來。

  「還記得讓我們差點送命的迷境怪嗎?這個人既然能夠製造出那種東西來,肯定很擅長幻術和催眠這類魔法,控制幾個人對他來說完全是小意思。」

  「我明白駝子為什麼找不到這個傢伙了。」卜哥笑了起來,小鎮上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幢別墅,地上躺著的這個人肯定也知道。

  躲在別墅裡面,把工匠全都控制住,只要那幫工匠異口同聲地證明,絕對沒有外人進去過,駝子十有八九不會想到,要找的人就躲在裡面。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被別人說了無數遍的話,有的時候確實有道理。

  「你打算怎麼處置他?」扎克把決定權交給卜哥。

  「別殺我。」躺在地上的魔法師聲音沙啞地說道,他的喉嚨裡面似乎含著一口血。

  「你說一個讓我不殺你的理由。」卜哥笑著說道,邊說邊抽出一根箭,在魔法師滿是血污的臉上劃來劃去。

  「如果你不殺我,我願意為你服務。」那個魔法師艱難地說道。

  這個條件讓卜哥感到心動,不過他並不相信這個傢伙的話,萬一現在饒了他,等到他傷好了之後,說話不算數怎麼辦?

  卜哥轉過頭來朝著扎克問道:「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他不會反悔?」

  沒有等扎克回答,那個魔法師就搶著說道:「我可以發毒誓,如果我反悔的話,就受魔力反噬,血液沸騰而死。」

  卜哥並沒有相信,他看著扎克,希望聽聽這位光頭巨漢的建議。

  「我可以幫你。」扎克很輕鬆地說道。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1-27 10:46 編輯

supernova1112 發表於 2015-1-26 19:53
第三集 人怕出名 第二章 新年

  油脂滴落在火堆之上發出「滋滋」的聲響,一股濃郁的芳香瀰漫四周,火堆上面安著一根支架,一隻烤鵝正在上面緩慢地轉著。除了烤鵝,底下的烤網上還擺放著香腸、羊排和一條魚。

  在半坡的草坪上,鋪著一塊塊很大的毯子,一群人悠閒的或坐或躺在毯子上,享受著僕人們端上來的美食。

  小鎮上的破落貴族,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在這裡,還都是一家人都在。

  之所以這麼熱鬧是因為,今天是新年。作為慶祝新年的一種儀式,卜哥請大家到已剛剛完工的別墅聚餐,為了顯示羅曼蒂克的情調,他提議來一場野外燒烤,所以才會有此刻這樣的情景。

  天氣也算幫忙,太陽曬得暖洋洋的,雖然是在冬天,外面卻並不是很冷,再加上時不時跳一段舞,很多人的頭頂上甚至冒出了汗。

  在遠處的海灘邊上,還有一群人在那裡燒烤,不過他們的風格要粗狂得多。士兵們蹲在一排點著的圓木邊上,拿著一串串的肉在那裡自烤自吃,偶爾還有一兩個人跳出來,來上一場摔跤或者拳擊什麼的,旁邊立刻就會圍攏一圈人,一邊起哄一邊下注。

  卜哥之所以提出用野外燒烤來慶祝新年,另一個藉口就是和這些士兵們同樂,這個理由讓他博得了不少的好感,至少那些士兵就非常感激他。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真正的理由是野外燒烤很省錢,卜哥不是老斯賓塞那樣的冤大頭,他更相信因為利益的結合會比人情更加穩固。

  所以他舉辦聚會只是為了製造一些氣氛,順便向大家顯示,有這麼一些人願意跟著他。

  離海灘幾百米的海灣中央,漂著幾艘平地沙船,那些沙船的四周已經圍了一圈月牙狀的巖礁,這片巖礁是人工堆砌出來的,將來要在這些巖礁上面堆積海沙,堆出一座人工沙島來。

  除了這片面積最大的主島之外,旁邊還零星地點綴著十幾片小得多的礁島,就像夜空之中散落在月亮周圍的群星。

  在這些礁島之間插著許多木樁,星星點點的並不是很規則,木樁露出水面的地方有五米高,再大的潮汐也沒有可能淹沒至頂,這些木樁上面搭建起了一些支架,莫姆手下的士兵在支架上跑來跑去取樂。

  「這個新年比以往的新年有意思多了。」說這話的是莫姆手下的軍需官,這並不完全是拍馬屁,往年斯賓塞一家也會邀請他們一起過新年,不過那種新年舞會並不合他們的胃口。

  反倒是像現在這樣敞開肚子大吃一頓,比什麼都實在。

  現在這些軍官都越發慶幸當初的選擇正確了,和老斯賓塞比起來,新鎮長高明得不是一點半點,雖然他們都知道,這個冬天別想做成一筆走私生意了,不過沒有人後悔。

  雖然暫時有點損失,卻肯定可以補回來,更何況這一個星期來所得到的享受,也是以前從來未曾擁有過的。

  就是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讓他們總算明白,他們為什麼被稱為大老粗、土包子,同樣也讓他們知道,鎮上那些所謂的貴族,並不比他們高明多少,以前老斯賓塞總是在他們面前擺貴族的氣派,其實也就五十步笑一百步。

  他們現在總算見識了真正的貴族派頭,也見識了豪門的享樂,不過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用來試驗的小白鼠。

  為了半年之後夏季的到來,芭瓦德維伯爵早早就已經在準備,他派來了十五個僕人和四個廚子,那可不是鎮上原來的僕人和廚子所能夠比擬。

  伯爵派來的,全都是最出色的人選,四個廚子裡面有兩個是御廚,也不知道伯爵是通過什麼手段挖來的。

  這些僕人和廚子,全是為了完善卜哥的設想,而被事先派過來。海濱避暑別墅群的風格已經確定為「舒適」和「精緻」,但不管是卜哥還是兩個執事在這方面,都只會紙上談兵,真的想要實現,仍舊要仰賴這些專業人士。

  當然這樣一大片別墅,只有十五個僕人是完全不夠的,芭瓦德維伯爵的手筆一向很大,他已經從各地進行調派,準備在夏季到來之前,弄五百個僕人和至少一百個廚子到這個小鎮。

  幾個軍官和鎮上的那些人,非常幸運地成了試驗用的小白鼠,而這些人當小白鼠還當得不亦樂乎。

  並不是鎮上所有的人都成為了小白鼠,卜哥只挑選了其中的三分之一,這已經足夠他控制住整個小鎮了,除此之外,他也有意在小鎮上的那些破落貴族之中,製造看不見的裂痕。

  那些跟他走得比較近的家族,已經在他的刻意安排之下,見識了很多東西,也跟著他得到了不少享受,這些對於住在小鎮上的家族來說,以往是根本不敢想像的。

  雖然此刻還看不出效果,但是卜哥確信時間長了之後,這些家族肯定會和鎮上的其他家族,無形中拉開一些距離,就像密特現在那樣。

  就算在他邀請的這些人裡面,也仍舊有高低遠近的分別,馬爾海姆男爵那群人就靠他近一些,算得上是自己人,莫姆和另外三個軍官更近一些,是他的嫡系。

  「夏天的時候,這裡肯定會更加漂亮,我甚至有些等不及了。」說這話的是莫姆。

  卜哥笑了笑,他不打算去猜這到底是恭維還是實話。看了一眼遠處那忙碌的景象,卜哥隨口問了一句:「你們的生意沒有受到影響吧?損失了多少?」

  卜哥所指的,當然是那些私底下進行的走私買賣,四周全都是自己人,用不著保守秘密,再說那些士兵暗地裡走私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談不上什麼損失。」軍需官說道,對這件事情,他比莫姆要熟得多,所以早就商量好了,只要提到這方面的事情,就由他來回答。

  「做這種生意用不著人多,人多也沒有用,以前也就只有二十幾個兄弟負責那些買賣,一年之中也就能夠跑那麼兩三趟。

  「以前的麻煩主要是不容易拿到貨,那二十幾個兄弟在國外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尋找貨源上面,現在沒了這些麻煩,貨全都堆在倉庫,只要找機會運過來就可以了。」

  那個軍需官顯得異常恭敬,旁邊站著的莫姆也眉開眼笑,他們對當初的決定感到非常滿意,曾經有過的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早已經煙消雲散。

  芭瓦德維伯爵幫他們解決貨源之後,所得的收益遠比他們當初所想像的要多得多。要知道以他們的本事能夠找到的貨源,最多就是一些中下等的貨色,雖然也很賺錢,卻如何比得上芭瓦德維伯爵控制的那些作坊,賣給他們的那些上等貨色?

  東方的乳香和沒藥、遠東的瓷器和絲綢、南邊的玻璃和漆器、北地的呢絨和銀器,這些東西只要一船,所得就足夠抵得上以前跑幾趟的利潤。

  「那些不值錢的東西,就別去管它,讓一些小錢給別人去賺,你們要學會怎麼去挑選。」

  最近這段時間,卜哥居移氣、養移體,身邊又圍攏著一群奉承的人,自然而然也多了一絲富貴威嚴。

  「芭瓦德維伯爵剛剛告訴我一件事情,他打算找三個人做固定的特別供應商。」卜哥說著朝著遠處的那個胖子,勾了勾手指頭。

  其實胖子一直在那邊聽著,他的位置有些尷尬,既算是這個圈子裡的人,又游離在圈子周邊,所以他最近都在極力想讓自己更擠進去一些。此刻得到卜哥的召喚,又聽到供應商這三個字,自然跑得比誰都快。

  「芭瓦德維伯爵警告了我幾句話,為了大家都能夠安全且長久地做買賣,這裡的交易規模絕對不能夠擴大。」卜哥說話的時候顯得嚴肅了許多。

  莫姆、軍需官和那個胖子猶豫了一下,這種事情答應容易做起來難,做這一行的人見錢眼開的多得很,哪家做多少交易都不會給別人知道。

  卜哥並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些什麼,他繼續說道:「雖然交易的規模不能擴大,不過可以提高交易的品質,只要跟著伯爵幹,絕對不會吃虧的。」

  他並沒有說跟著他幹,而是將伯爵扯出來當旗幟,完全是藉助伯爵的威名。

  不過這也確實是芭瓦德維伯爵吩咐他的事情,走私貨的種類多達幾千種,伯爵不可能將每一種都牢牢控制在手裡,他真正能夠完全控制的就只有一百種不到。所以想要控制這條走私管道,自然要控制住交易的範圍。

  再說,如果交易的是那些相對便宜以量取勝的貨色,以這個小鎮的走私規模,根本就起不到支點的作用,更別說以這作為槓桿來撬動法克境內的所有走私貿易了。所以他拋出那麼大誘餌的目的,完全是為了將交易全都控制在自己的手裡。

  可惜身邊的三位絕對想不到那麼深,此刻他們正口水橫流,緊盯著自己可能得到的那塊。

  「小人是否能夠有幸成為供應商?」胖子激動的幾乎要匍匐在地舔卜哥的腳趾了。

  「我給你兩個名額。」卜哥直接說道。

  「不過,最好別讓我看到因為分配不公而惹出麻煩,另外你們這些人不能夠站到明面上來,還得拉另外一些人。」說著他指了指周圍那些正在慶祝新年的人。

  「明白,明白。」胖子連連點頭,他很清楚這種事情肯定要給當地的破落貴族一些好處,當然那些得到好處的家族,只可能是跟新鎮長走得比較近的這些人。

  「這是一塊大蛋糕,但說不定以後還會有更大的,在這裡的應該不會是目光短淺的人物。」卜哥說道,這只是他的猜測,不過直覺告訴他這種猜測可能會成真,身邊的三個人除了拚命點頭,還能夠做什麼?

  「還有一件事情。」卜哥這一次完全是狐假虎威:「上一次有很多人到這裡來看我的別墅,幾位首都魯普奈爾的大人物,感到那條街挺礙眼的。」胖子的臉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你最好告訴鎮上的其他人,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先準備起來,說不定什麼時候這條街就會被推倒重建。」卜哥說道。他之所以打算那麼做,就是不想看到第二座「鐵匠鋪」。

  街上的那些商舖的下面,肯定都有密室和暗道,與其提心吊膽不知道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一個刺客或者魔法師來,還不如乾脆找一個藉口,把所有的房子全部推倒。

  和以往一樣,他的理由顯得冠冕堂皇,很有上等貴族用眼角瞧人的那股輕蔑味道,根本讓人看不出其中別有用心。就算有點懷疑也不能夠太肯定,因為法克的貴族確實是這副做派。

  正說話間,遠處有一輛馬車飛馳而來,那是一輛用來載貨的四輪平板車,上面放著一堆東西,用墨綠色的油布遮蓋著。

  「非常抱歉,我有些事情要先處理一下。」卜哥說著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確實有事要做,另一方面也打算給那個胖子一些思考的時間。

  從負責燒烤的廚子那裡,卜哥取了幾塊牛排和一隻還在滴著油脂的烤鵝,這些都是替他和兩個執事留著的,不管是食材的選擇還是烤製的火候都特別講究,味道自然也與其他的不同。

  食物盛在一個托盤上面,卜哥自己拿著下了坡,打開側門進入馬車棚,那輛載貨的馬車已經停在裡面。

  「新年快樂。」卜哥向車伕打了個招呼,車伕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滿臉落腮鬍子,塊頭很大,不過比不上光頭巨漢扎克。

  那個車伕倒也不客氣,接過托盤,叉起一塊牛排就塞進了嘴裡。

  卜哥沒有去管車伕,而是欣喜若狂地圍著馬車轉了幾圈,「嘩」的一聲,他把上面的油布掀了開來。車伕連忙放下手上的托盤,他跑到門口,將那個沉重的門閂搭上,把馬車棚從裡面給鎖上了。

  檢查了一下門閂的牢靠程度,車伕這才鬆了一口氣,他一把摘下頭上的草帽,扔在邊上的草堆裡面,又拽住臉上的落腮鬍子用力一扯,鬍子也被拽了下來。

  圓臉、濃眉和一雙小眼睛,此刻如果有人看到他,肯定會認出他就是街口的那個鐵匠,他的另外一個身份是魔法師巴米爾。

  自從在光頭巨漢扎克的逼迫之下發了毒誓之後,他就跟著卜哥幹了。

  巴米爾手下原來的那幫人馬,現在也歸屬於卜哥,只不過卜哥並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所以讓這些人藏在了勒旺鄉下的一個農莊裡面。

  農莊原本也是屬於魔法師巴米爾的,那裡離邊境不遠,而且緊靠著群山,想要越境只需要走兩天的山路,一路之上不會遇到巡邏,更沒有關卡,以前是巴米爾的另外一條走私通道。

  卜哥給了巴米爾的手下一筆錢,讓他們停止以前的買賣,把農莊重新修葺一遍,挖幾條密道出來,將來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

  因為劇團的人裡面出了一個密特這樣的傢伙,所以卜哥越發感覺到自己需要有另外一群信得過的手下,巴米爾發過毒誓絕對不可能背叛他,而巴米爾的那些手下也是被巴米爾施了魔法控制住的,同樣可以放心地使用。

  「把東西弄到地下室去之後再看!」

  巴米爾怒氣沖沖地說道,他雖然發過毒誓聽從卜哥的吩咐,卻並沒有說過必須和顏悅色、俯首貼耳,和卜哥的關係更像是合作,而不是手下。

  說完話巴米爾往車棚旁的一塊磚輕輕踢了一腳,隨著一陣輕微的磚塊摩擦聲響起,地上露出了一個大洞,這個洞,比卜哥在首都魯普奈爾的那幢房子底下的地道要大得多。

  馬車裡面的東西並不是很多,最大的就是一口半人多高的銅質大鍋,這口銅鍋只要看外表就知道來歷不凡。銅鍋呈圓球狀,底下有四個腳,身上密密麻麻地刻著無數神秘的紋路,這些全都是魔法陣。銅鍋的兩側有兩個用來吊掛的環。

  卜哥將起重滑輪底下的掛鉤,勾住那兩個吊環,這間馬車棚可以做一些修修補補的工作,所以用鐵梁鐵柱加固過,用頂上的滑輪吊起馬車之類的重物根本沒有問題。

  正是因為有這些方便,所以把地下私室的入口開在這裡。

  隨著「咯吱咯吱」的輕響,銅鍋被小心翼翼地吊了下去,事實上,清楚房子底下有這樣一個密室的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就連負責建造房子的莫姆也僅僅知道,房子底下有一個非常大的地窖罷了。

  卜哥往下吊銅鍋的時候,巴米爾則忙著搬運馬車上的其他東西。

  密室很長,更像是一條建造在地下的走廊,狹長的兩壁,一側非常乾淨,什麼東西都沒有,另外一側的牆壁有一排書架,另外一段放著一張很長的長桌,桌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煉金需要用到的器具。

  密室的一端,還有另外一個小得多的密室,卜哥推著承載銅鍋的小車,一直走進這個密室之中的密室。

  裡面的空間非常狹小,剛好能夠擺放那口銅鍋。

  四周連同那道門都顯得異常厚實,不但是用一尺厚的青條石砌成,其中還包了一層厚厚的鉛,這是為了萬一實驗失敗,引起爆炸的時候,把破壞全都限制在裡面。

  「一切就緒,這裡比你以前的實驗室要好得多吧。」卜哥一邊把銅鍋從小車上卸下來,一邊說道。

  「只不過是你有錢罷了。」巴米爾一邊啃著烤鵝,一邊毫不客氣地說道:「真是可悲,一個外行居然能夠備齊這樣一整套煉金設備,不過,你再有錢也沒用,真正的煉金法器,你是沒有地方去弄的。這樣的銅鍋你以前看到過嗎?」

  卜哥當然不會在這種地方做太多的爭辯,再說他拿出來的那些煉金設備並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所繼承的那個爵位的所有者的財產。

  「這個銅鍋是你自己造的嗎?」卜哥隨口問了一句。

  「這並不是我的專長。」巴米爾嘴裡塞滿了鵝肉,含糊不清地說道:「有一個集市,只有我們這些魔法師知道。在那裡可以買到各種各樣的好東西,集市上有好幾個專門出售煉金用品的商舖。」

  「你能夠帶我去嗎?」卜哥突然間產生了興趣。

  「除非你擁有魔力,集市只對魔法師開放,任何試圖溜進去的人都會被殺掉,就算是國王也會得到同樣的待遇。」巴米爾冷笑了一聲。

  卜哥聳了聳肩膀,他知道沒戲,收服巴米爾的第二天,他就讓巴米爾幫他測試過,結果證明他確實沒有成為魔法師的天賦。

  魔法師是一群天生就能夠運用精神力的人,測試總共有五個方面,他只是在精神力凝聚度方面接近標準,其他的精神力強度、精神力敏感度、精神力活躍度和靈魂質係數四項資料,完全不合格。

  用巴米爾的話來說,卜哥或許會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成為一個和鬼魂打交道的通靈師。也就是說,他即便成為魔法師,也沒有什麼前途可言。

  不管是嘲諷還是玩笑,卜哥都不會當真,說實話,他並不是當真想成為魔法師,甚至連煉金都只是為了發財。

  幾個世紀以來,大陸上的無數君王經過不懈的努力,終於讓人們對財富和地位的渴望,取代了對力量和榮譽的崇拜,騎士和魔法師只是孩子們夢想和憧憬的人物,等到孩子們長大了,全都會對兒時的夢想不屑一顧。

  「我不需要成為魔法師,有你就夠了。」卜哥笑了笑說道,這是實話,同樣也是他的心裡話,更是這個時代的現實。

  那些傳說中居住在深山高塔之中,埋頭於魔法研究的魔法師,早在教廷興起之後就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魔法師大多為某個豪門世家或者王公貴族服務。

  和高塔之中那些孤傲不群的魔法師一樣消失的還有遊俠,遊俠是指那些遊走四方、行俠仗義,不為任何一方服務的騎士。這些崇尚自由的騎士擁有自己的一套傳承方式,連教廷都沒有辦法將他們扼殺,可惜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了適合他們存在的土壤,所以遊俠也消失了。

  巴米爾哼了一聲,卻也沒有辦法反駁,他唯一感到委屈的就是,以他的實力,他所服務的人至少應該是一位侯爵。

  「這個魔法鍋是高級貨色嗎?」卜哥問道,雖然不打算做魔法師,好奇心總是有的。

  「馬馬虎虎,只是一個普通的聚焰炙熔爐,高級一些的東西,我根本就買不起。」巴米爾歎道。

  卜哥心頭一動,雖然他並不擔心這個魔法師會背叛他,不過要是能夠讓魔法師真心為他服務,就更完美了。

  「或許我可以幫你弄一些錢,高級的魔法鍋有多貴?」

  巴米爾嘻嘻一笑,用揶揄的口吻說道:「想收買我?」

  「談不上收買,我猜,越是高級的魔法鍋,能夠煉製出越高級的東西。」卜哥說道。

  「那倒也是。」巴米爾點了點頭,他似乎接受了這個回答:「既然你那麼主動,就幫我準備二十萬金幣,我打算換一個正負能量交換爐。」

  話還沒有說完,卜哥就已經在那裡大聲咳嗽起來,他被嗆住了。

  「二十萬金幣?那肯定是最高級的魔法鍋了吧。」他好不容易回過氣來。

  「最高級?差得遠呢。」巴米爾已經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你沒有聽說過,煉金是很費錢的一件事情嗎?我曾經看到過兩口最頂級的魔法鍋,一口是用隕鐵打造的,核心是一塊拳頭大小的鑽石,名字叫做『星辰爐』。

  「另外一口是用白金打造而成,核心是一顆艾克那魔石,被稱作『深淵疊影』。這兩口魔法鍋都是無價的,前者屬於法克王室所有,就放在王庭的地下室裡面,後者是一個懸賞的獎勵。」

  「懸賞?」卜哥突然間來了興趣:「說來聽聽,或許會有機會……」

  「你真的想聽?」巴米爾笑了,他的笑容看上去就知道肯定不懷好意,他拖著長音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個懸賞,就是奪取『神聖裁決』。」

  卜哥差一點又被嗆住,他終於明白,所謂的懸賞只是一個天大的玩笑。

  「神聖裁決」是一把劍,一把供奉在教廷聖堂之中的劍,一把舉世無雙的聖劍。

  傳說這把劍是光明諸神賜予的神器,它代表的是教廷至高無上的威嚴,奪取「神聖裁決」其實和毀滅教廷是差不多的意思。

  「這個懸賞已經存在了至少六個世紀。」巴米爾補充道。

  卜哥呼了一口氣,他已經明白這個傢伙在和他開玩笑。

  那種遙不可及的東西,不是他可以擁有,與其作夢還不如現實一些,卜哥試探著問道:「那個需要二十萬金幣的到底是什麼樣的魔法鍋?是不是貴了一點?」

  「正負能量交換爐嗎?」巴米爾摸了摸下巴,有些得意又有些無奈的說道:「和煉金有關的東西絕對不會便宜,我的這個聚焰炙熔爐也值五萬金幣。

  「正負能量交換爐是用百分之二十五的黃金、百分之六十的白銀,和百分之十五的銅打造而成的,核心是一塊冰瑩玉和一塊黑曇寶石。在我所知的魔法鍋裡面,只能夠算是中等偏上。」

  「中等偏上的就要二十萬金幣。」卜哥在那裡喃喃自語著,他現在越發感到煉金費錢了。

  「先買一個便宜一些的,不行嗎?」他忍不住問道。

  「沒有必要,那只會費更多的錢,正負能量交換爐是運用最廣泛的一種魔法鍋,知道正負能量嗎?那是宇宙中最簡單最原始的能量,用它幾乎可以煉任何東西,甚至連活體生物都可以煉製。」

  卜哥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聽著,但是聽到最後那一句,頓時感到毛骨悚然,臉色都有些蒼白起來。

  「教廷研究煉金的人所用的魔法鍋,也是在那個集市上買的嗎?」卜哥連忙改變話題,至少在短期之內,他不會考慮煉製活體生物。

  「教廷有自己的一套煉金術。」巴米爾嘟囔了一句。

  卜哥吃了一驚:「據我所知,教會確實有人在研究煉金術,不過那也是偷偷的在做。但是聽你的口氣,好像教會擁有自己的煉金體系。」

  「你說的那些偷偷煉金的人,是和你們一樣的一群外行,說到教廷的煉金術,就要提到教廷的神術,教廷一直都宣稱神術是諸神的恩賜,那根本就是放屁!

  「遠古時代就有各種神術,教廷的神術最初也是從其他教派那裡學來的,只不過他們把學來的東西推到了巔峰罷了。」

  一說到這些,巴米爾變得滔滔不絕起來:「神術和魔法全都源自於遠古的巫術,巫術有三大要素,一是信仰,二是法器,三是傳承。

  「到了斯泰科城邦時代,大的部族吞併小的部族組建了城邦,最初的神廟隨之建立起來,以部族作為基礎的巫術體系迅速崩潰。

  「一部分巫師成為了神廟的祭祀,他們發現了信仰的重要,信仰的人越多,他們的巫術就越強。

  「另外一部分巫師失去了部族的信仰,不過他們保留了原來的師徒傳承的方式,為了能夠繼續傳承下去,他們開始互相交流,原本單一的巫術變得體系繁雜起來,就這樣,神術和魔法漸漸分離開來。

  「必須承認,信仰力確實是好東西,信仰力實質上是一種精神共鳴,你現在已經知道,神術和魔法都是對精神力的一種運用,精神共鳴對精神力的增長和運用都有很大的好處,而教廷最高明的一件事情就是收養孤兒。」

  聽到這裡,卜哥的臉微微一變,他有些懷疑巴米爾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他越發專注的聽。

  「教廷收養的孤兒,從小就處於教會刻意營造的環境之中,受到精神共鳴的影響,大概有百分之五到六的人,會顯現出適合修煉神術的天賦。

  而我們魔法師,在一千個普通人裡面能夠找到一個擁有天賦的,已經算是非常幸運了。

  「更可怕的是,有大量的信仰力可以使用,對神術的修煉也大有好處,同樣用十年的時間,一個修煉神術的祭祀絕對可以對付兩三個魔法師。

  「幸好老天是公平的,前期進展越是容易,到了後期進步的餘地就越小,大多數祭祀到了中後期就會碰到瓶頸,不像魔法師,只要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之輩,花上三四十年的時間,一般都能夠成為大師。」

  卜哥一邊聽一邊在琢磨,他已經大致能夠確定,巴米爾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巴米爾精通的是幻術和傀儡控制,絕對沒有光頭巨漢扎克那樣敏銳的聽覺,而且當初他收服巴米爾的時候,就曾經警告過,不經過他的同意,絕對不允許巴米爾用魔法窺視任何人。

  巴米爾所說的這些,讓卜哥對教會有了一番真正的瞭解,說實話他確實沒有想到,像夏姆修道院這樣的存在,居然還隱藏著如此深意。

  卜哥對教會倒沒有那種刻骨的仇恨,不管什麼原因,至少是夏姆修道院養大了他,而且他現在能夠擁有這樣的生活,同樣也是英勃瑞修女給予他的恩惠。他可不是密特那種恩將仇報的傢伙。

  把最後的幾樣東西安放好,卜哥興奮地拍了一下手掌,他總算有了一個真正的煉金實驗室了。

  早在幾天前,他就已經從巴米爾的口中得知,他以前玩的那些,只能夠稱得上是藥劑研究,根本算不上是煉金。

  「你打算要我幫你煉些什麼?」巴米爾問道,這是他和卜哥談好了的,每個月他幫卜哥煉一樣東西,其他的時間讓他自由安排。這也是大多數受雇魔法師的待遇,至少在這方面卜哥得到了他的好感。

  卜哥已經想好了答案,在短時間裡面,他並不認為自己能夠用上巴米爾製作的魔導器。而且真正的煉金研究非常非常費錢,基本上別想指望靠這發財,反倒是藥劑研究是一條財路,很多魔法師都是靠出售藥劑獲得錢財,來維持自己的魔法研究。

  「不知道什麼原因,我每一次做試驗,成功率都非常低,我最需要你幫我解決這個麻煩。」卜哥早有打算,與其要一堆雞蛋,不如要一隻母雞。

  巴米爾翻了翻眼睛,頗為鬱悶,這類東西做起來並不困難,就是麻煩了些,而且對他這樣的人來說,用處不大,絕對屬於那種雞肋類型的魔導器。

  「拿兩千金幣來,我要去買材料。」巴米爾嘟囔著說道,這同樣也是事先說好的,卜哥讓他做事可以,不過必須自己掏錢,由他拿錢去買材料。

  巴米爾並不敢虛報材料的價錢,因為他發過毒誓,絕對不能做不利於卜哥的事情,這個誓言的範圍很寬,貪污錢財也算是禁止之列,他可不想為了幾個小錢而送命。

  從地下密室出來,燒烤仍舊在繼續,像這樣吃一點東西,聊一會兒,再跳上一段舞,食物差不多已經消化了,所以聚會的時間可以拖得很長。

  卜哥朝著四周掃了一眼,他要找的馬爾海姆男爵,正和煉金沙龍的另外幾個重要成員在一起,其中的一個人正滔滔不絕地吹著牛,而聽眾則是一群小姐,既有鎮上人家的女孩,也有他帶來的那幾位小姐。

  「馬爾海姆男爵、拉蘭薩爾男爵,有興趣一起喝杯茶嗎?」卜哥走了過去說道,拉蘭薩爾男爵就是正在演講的那位先生,在這個煉金圈子,他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重要人物。

  「能讓男爵講完他在南方大陸的冒險經歷嗎?正說到精采的地方呢。」蒂芬妮俏皮地說道,小妞故意裝作不明白卜哥有事情要找這兩位商談。

  如果是在以前,卜哥對這種玩笑並不介意,但是自從知道密特有異心之後,他的耐心變得差了許多。

  看到卜哥的臉陰沉下來,瑞麗連忙拉起蒂芬妮的手道:「精彩的東西應該留待下一次細細品味。現在陪我先跳一支舞吧,吃了這麼多東西也要消化消化。」

  「幹什麼?幹什麼?」蒂芬妮滿臉不高興地嚷嚷著。雖然滿臉掃興,蒂芬妮仍舊被拉了起來。侍立在旁的樂隊連忙拿起樂器,奏起了舞曲。

  隨著音樂響起,原本在聊天和品嚐燒烤的先生小姐們,紛紛走了出來,跳舞同樣也是他們喜歡的娛樂。

  沒有人注意到,瑞麗把蒂芬妮拉了起來,把她推到了一位年輕男士的面前,自己卻悄悄地退進了人群當中。

  她悄悄地走到坎妮身邊,拉了拉坎妮,兩個人悄悄躲開人群,轉到了別墅的另一邊。

  「你能夠勸勸蒂芬妮嗎?現在已經不是以前,她繼續這樣肆無忌憚,早晚會出事。」瑞麗低聲說道:「我感覺到之前的那段時間,在我們之中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坎妮小姐有些不太在乎說:「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的話,未嘗不能夠回到以前,不知道為什麼,我反倒覺得現在的生活,沒有以前那樣愉快。」

  「回到以前?」瑞麗帶著一絲苦笑:「還有可能回到以前嗎?托爾已經找到自己的希望,他不會那樣做的。至於密特,你應該也察覺到了,他變得有些奇怪,總是說些不該說的話,不過我相信他是最不願意變回原來的人。即便是最喜歡惹事的蒂芬妮本人,她也不會希望回到過去。」

  坎妮沉默不語,她知道瑞麗的話是正確的,當一個貧窮的人見識過富裕奢華的生活,再讓她回到過去,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你想讓我怎麼做?」坎妮問道。

  「我們這些人裡面,你最有威嚴,只有你管得住蒂芬妮,所以由你來警告她最為合適。不但她要管好自己的脾氣,我們大家都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這段時間我經常能夠聽到有人提起過去的事情。

  「這非常危險。包括卜哥在內,我們這些人其實都是在走鋼絲,一個不小心就會掉落無底深淵。」

  瑞麗說道:「你最好再出面讓卜哥給我們找點事情做,家境破敗之後的女人尋求自立的也有很多,並不違背我們現在的身份,再說當初讓我們當花瓶,吸引那些青年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是改變一下角色的時候了。」

  「那些男的呢?」坎妮有些擔憂,她多少已經有些明白瑞麗的意思,顯然瑞麗是在替將來做打算。

  「你難道還沒有發現嗎?他們全都有各自的打算,我最清楚托爾,他想試試是否能夠成為騎士,如果沒有希望的話,他會加入軍隊,以現在的身份加入軍隊,至少是一個三等士官。

  「都克看上去打算跟著卜哥幹,伯尼和亞伯特兩個人似乎對經商比較感興趣,比利和那些走私販子走得很近,他嚮往能夠出海冒險。

  「只有密特有些讓人猜不透,他和各方面的人攪在一起,而且還暗地裡試探我們中的一些人,蒂芬妮的胡攪蠻纏有一部分就是他挑起來的。」

  瑞麗一直在冷眼旁觀,所以腦子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我會讓蒂芬妮注意一些的。」坎妮並不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只不過她不想正視這一切,正視這一切意味著,過去的那種親密關係已經徹底破裂,劇團的每一個人對未來都有了自己的計劃。

  瑞麗看了一眼坎妮,眼神中帶著一絲苦澀。

  事實上整個劇團的人除了密特和蒂芬妮,還有一個人讓她擔憂,那就是坎妮本人,只是這句話不能夠當著坎妮的面說出口。

  別墅裡有一個專門用來喝茶的客廳,所有的房間以這個客廳最亮,一排三十度傾斜的玻璃天棚,鑲嵌在天花板三分之一的地方,把整個客廳照得很亮。

  玻璃天棚的下方,是一片兩米寬六米長的微型園林,靠牆錯落地種植著芭蕉、珊瑚樹之類的大葉植物,中間一個扁而大的籃筐裡面種著一叢秀竹。

  這裡到處是輕質的籐椅,顯得環境非常和諧,不過對卜哥來說,更重要的是便宜。這些籐椅是訂做的,樣子看上去像是一個折起來的樹葉,靠著椅背半坐半躺,最是舒服不過。

  被他請到客廳裡面喝茶的人,全都是煉金沙龍的核心人物,會研究煉金術,說明這些人對現狀並不滿意。能夠支撐到現在,沒有因為研究煉金而使得原本就破敗的家徹底敗落,證明他們都有一些特長,有的能夠自己搜羅煉金所需的材料,有的人脈廣博到處都有朋友。

  一個僕人推著小車走了進來,小車上放著一個銀質的大壺,那裡面裝的是調好了的奶茶,小車下面的隔層之中放著十隻茶杯。

  卜哥讓僕人退了出去,想要喝茶的人可以自己動手。他不喜歡那種死板的貴族氣派。自己取了一杯奶茶,卜哥半躺在籐椅之上,這並不合乎規矩和禮儀,但他並不在乎。

  客廳裡面的人聚攏到一個角落,卜哥被圍攏在當中。

  喝了幾口茶,卜哥說出了把這些人召集來的理由:「現在有一個機會,我需要湊一筆錢,差不多要二十萬金幣……」

  話還沒有說完,就引來一串倒抽冷氣的聲音,卜哥故作惱怒地說道:「等我說完再表示驚訝,可以嗎?」

  看到眾人沒有異議,他繼續說道:「一個星期前,小鎮上發生了什麼,你們想必都已經知道。你們肯定也猜到了一些內幕。」

  這一次底下的人有的搖頭,有的點頭,卜哥並不在意他們的回答,繼續說道:「鎮上的那個鐵匠其實是一個魔法師,為了對付那個傢伙,我通過上面的人請來了幾位魔法師,也因為這個原因,我和這些魔法師搭上了關係。」

  「唔……」底下一片嘩然,其中喜悅顯然多於驚訝。

  「您需要籌集二十萬金幣,就是為了和他們做交易?那些魔法師可以給我們些什麼?」馬爾海姆男爵早已經成了這群人的首領,他首先問道。

  「一個准許進入他們圈子的名額,真正的煉金圈子,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得到一口魔法鍋,一個能夠幫助我們進行試驗的魔導器,我個人猜測,那個魔導器可能是某種魔法傀儡。」

  卜哥真假摻雜著說,他打算用魔法師巴米爾的那口魔法鍋,和正在替他煉製的魔導器,來換取二十萬金幣,這筆錢當然是為了買巴米爾垂涎已久的那口高級得多的魔法鍋。

  底下的人互相對視著。

  除了卜哥,在這裡的有七個人,他們這個圈子總共由二十幾戶人家組成,如果平攤的話,每家需要拿出將近一萬金幣,這無疑是一筆鉅款。

  但是說他們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研究煉金術的人,誰都知道這樣一個機會有多麼難得。

  「我們很想……可惜,我們拿不出這筆錢啊。」馬爾海姆老頭連說話都有些發抖了。

  卜哥原本就沒有指望這些人能夠拿出錢來,這些人雖然號稱是貴族,但是他們除了頭銜,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值錢,就算把房子賣了,也別想湊出一萬金幣。

  「錢沒有問題,我可以向芭瓦德維伯爵去借,不過我一個人借二十萬金幣的話,很難找到理由,只有以各位的名義去借,我只是作為一個仲介人,這才顯得合理。」卜哥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打算。

  「借這樣一大筆錢啊。」馬爾海姆男爵頗感為難,他並不擔心卜哥會騙了錢逃跑,只不過以他的為人,背這樣一筆根本還不出的債實在太過冒險。

  卜哥當然能夠猜到這些人的顧慮,他這樣做,其中的一個目的就是讓這些人背上一筆巨債,只有這樣,他們才可能像莫姆那樣死心塌地跟著他,再也沒有退縮的餘地。

  密特的背叛,給了他一個警示,沒有制約的信任,絕對是不牢靠的。

  「我們怎麼還這筆錢?」底下的一個瓦格尼的子爵問道。

  「那幾位魔法師贈送給我幾個配方。」卜哥說道:「我相信,這個夏季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我們絕對可以把錢還清。」底下的人個個面容古怪,顯然他們想到的是,馬爾海姆男爵當初提到過的那些禁忌。

  馬爾海姆老頭同樣也以為卜哥忘記了當初他說過的話:「這件事……」

  還沒有等到老頭開口,卜哥擺手阻止道:「我知道您想要說什麼,這一次絕對可行,我不認為有誰敢強行勒索配方。」

  「這個世界上神通廣大的人多著呢。」老頭仍舊試圖勸導。

  「如果按照我手裡的配方製作出來的東西,和教會的聖油很像呢?」

  卜哥神秘地笑了笑。

  這下子底下的人啞了,如果有這樣的配方,完全可以假借聖油的名頭,絕對用不著擔心有人勒索配方,就算國王也不敢做這種事情。

  「我加入。」馬爾海姆老頭舉起了手。

  有了第一個榜樣,自然就有人跟隨。

  看到所有的人都舉手同意,卜哥笑了起來,他準備進行下一步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希望各位能夠暫時放下貴族的高傲,向即將到來的貴賓們,私底下推銷我們的特產。」這也是卜哥引誘眾人背負這樣一筆巨債的原因。

  破落貴族裡面有人並不在意面子,在豪門世家擔任秘書,出任下等公職,這樣的人多得是,不過在座的這些卻都是死要面子之輩。

  卜哥之所以設計讓他們背上沉重的債務,另外一個目的就是為了逼他們做推銷商,推銷聖油不可能靠坎妮小姐她們,那幾位小姐糊弄沒有見過世面的破落貴族還行,在真正的上流人物面前,很可能會露出馬腳。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1-27 11:02 編輯

supernova1112 發表於 2015-1-26 20:00
第三集 人怕出名 第三章 一步登天

  卜哥睡得很熟,但是突然間一陣莫名的心悸,將他從睡夢中驚醒,他看了看四周,臥室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厚厚的窗簾將月光全都阻擋了下來。

  突然又是一陣心悸,這一次卜哥的感覺非常清晰,他下意識地從床上跳了下來,雙腳剛剛站立在地上,一陣頭暈目眩的感覺朝著他襲來,眼前頓時浮現出一片幻影。雖然看不太清楚,不過那陰暗狹長的如同走廊一般的房間,只可能是地下密室。

  是魔法師巴米爾出事了。

  卜哥伸手在床頭按了一下,床無聲無息地滑開了一米左右的距離,露出了床頭下方的一個大洞,從這條密道可以直通地下密室。

  剛剛打開地下密室的門,就看到事先設定好的防禦機關,全都已經打開了,這些東西是為了以防萬一而準備的,一旦被打開就意味著出了大事。

  狹長的密室被一道道透明的門隔絕著,就看到魔法師巴米爾躺在五六米遠的地方,抱著頭不停地發出「呵呵」的怪叫聲。

  看到這樣的情景,卜哥頓時想到了一種可能——魔力反噬。

  巴米爾此刻的樣子,很像曾經提到過的魔力反噬,這是所有魔法師最害怕的噩夢。

  魔力反噬其實就是人體內能量的紊亂,同樣修煉精神力的騎士和祭祀,也有類似的麻煩,不過騎士的鬥氣和祭祀的神力都是自己修煉出來的,反噬的危害並不是很大,不像魔法師的魔力一半是自己修煉的,另外一半是吸取自然界的能量,一旦反噬就無可收拾。

  幸好巴米爾精通的是幻術和傀儡控制,還有被救的可能,如果這個傢伙修煉的是元素或者亡靈類魔法,此刻恐怕已經化作一堆飛灰了。

  卜哥隨手將隔絕通道的防禦法陣關閉掉,不過他並沒有關那些籠罩在桌子和書櫃上的防禦罩,這裡的東西毀壞任何一件,都肯定會讓他心疼不已。

  小心翼翼地走到滿地打滾的巴米爾身旁,卜哥舉起了佩劍,他並不打算把巴米爾給宰了,所以佩劍並沒有出鞘,他打算把這個傢伙敲昏,破除魔力反噬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身體完全放鬆,這是巴米爾教他的。

  當巴米爾打著滾翻轉過來的時候,卜哥看準後腦勺,舉起帶鞘的佩劍猛地敲了下去,他不敢用力太重,怕把這個傢伙敲傻了。

  讓他絕對想不到的是,魔法師巴米爾的身上突然間爆發出一道紅光,那件長袍猛地膨脹開來,連鞘的佩劍敲在上面發出「咚」的一聲輕響,就像是打在一面鼓上。

  看上去這麼不起眼的袍子,居然是自主防禦性的魔導器,實在出人意料,更想不到的是巴米爾被這樣一敲給驚動了。

  受到魔法反噬的時候,是沒有辦法施展魔法的,但是巴米爾還有一身蠻力。這個傢伙在小鎮上以鐵匠的身份作掩護,這麼多年做下來,並不是完全沒有效果,那身肌肉絕對比發育不良的卜哥要強得多。

  魔法師一把掐住了卜哥的脖子,魔法反噬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突然間狂暴起來的他擁有恐怖的力量。但是緊接著巴米爾就如同遭到電擊一般,整個人抽搐了起來。他所發的毒誓居然發作了。

  他發的毒誓可不會去分辨,此刻的行為是故意還是無意的,傷害到卜哥的那一瞬間,誓言就開始生效,而應誓的懲罰同樣也是魔力反噬。原本就已經如同沸騰一般的魔力,此刻更是像颶風一樣,變得狂亂無比。

  幾乎在一瞬間,狹小的實驗室變成了一片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煉獄。

  這是幻覺,巴米爾並沒有發動任何魔導器,僅僅只是憑藉驟然增強的精神力和狂暴的魔力,就將地下室化作了煉獄。

  這可不是普通的幻術,至少身處其間的卜哥確實感覺到灼烤的痛苦,空氣很燙,每一寸裸露的皮膚似乎都要被烤焦了,更可怕的是灼燙的空氣還不停地往鼻孔裡灌。

  劇痛同樣讓卜哥發狂,他仍舊被巴米爾高舉在半空,所以忍不住一拳頭擊打在巴米爾的臉上。

  沒有想到,一拳頭打在巴米爾臉上,四周的煉獄幻象頓時消失了,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停頓,幻象很快便再一次出現,卻讓卜哥看到了一絲希望。

  既然一拳不夠,那就多來幾拳,卜哥並不介意有這麼一個機會毆打巴米爾——這傢伙當初讓他吃盡了苦頭。

  煉獄的幻象時斷時續,卜哥終於忍不住下重手了,在密偵處受訓的時候,他學過怎麼讓另外一個人盡可能感受到痛苦,那原本是為了能夠從俘虜的口中套取情報,沒有想到現在要用在這裡。

  猛地一拳擊打在巴米爾的鼻子上,幻象立刻就停止了,魔法師滿臉眼淚鼻涕地跪在地上,似乎已經有些清醒了。

  「怎麼樣?沒什麼事吧?」卜哥走了過去問道,他可不希望身邊唯一的一個魔法師出什麼事。

  不過卜哥馬上就知道自己太過大意了,魔力反噬沒有那麼容易被遏止住。跪在地上的巴米爾猛地一伸手,將他的雙臂緊緊抓住,而地下室轉瞬間變成了如同太陽中心一般,到處是刺眼的光,溫度高得似乎能夠將鐵融化。

  卜哥根本掙扎不開,更痛苦的是他感到自己似乎被扔進了鐵水裡面。

  他狂暴地用頭猛撞巴米爾的鼻樑,隨著額頭一陣劇痛,四周天旋地轉起來。那令人發狂的灼痛果然變得輕了一些,不過這還不夠……

  「砰、砰、砰!」地下室響起了陣陣沉悶的撞擊聲,也不知道撞了幾百下,卜哥這才感覺到箍住他雙臂的手漸漸鬆了下來,不過他不會再上當了,密偵處教給他的並不只有一招,這個世界上讓人痛苦不堪的方法多得是。

  卜哥繞到魔法師身後,扳住他的尾指,將這傢伙的手臂反拗了過來。

  「嗷……」地下密室之中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痛……痛死我了。」

  此刻的卜哥早已頭暈目眩,這是用腦袋撞巴米爾鼻樑的後遺症,反倒是身上因為痛得太厲害,乾脆變得麻木了,什麼感覺都沒有。

  「恭喜你,你撿回了一條命。」卜哥並沒有放開手,只是嘴裡在說著風涼話。

  「手,我的手要斷了,求求你,快放開我。」巴米爾嚎叫著乞求道。

  卜哥這才鬆手,嘴上卻說道:「看來這一次你是真的清醒了。」說完話,他就坐倒在地,背靠著牆壁,強忍著那一陣陣的暈眩,「如果我得了腦震盪,肯定就是你害的。」

  「我的鼻子,我可憐的鼻子。」巴米爾甕聲甕氣地嚷嚷著。

  「這是怎麼回事?」卜哥問道:「你怎麼突然魔力反噬了?」

  「還不是為了幫你煉那個鬼東西!」

  巴米爾一臉委屈的說:「我這段時間連續受傷,先是被那個大塊頭的吼聲震傷,緊接著又被他的劍氣所傷,我原本以為傷勢並不嚴重,沒想到剛才在幫你煉製『人偶助手』的時候,所有的隱傷突然發作……」

  「『人偶助手』被煉廢了嗎?」卜哥搶先問道,這關係到那筆總額為二十萬金幣的債務。

  巴米爾差一點跳起來,道:「你為什麼不先問問我怎麼樣?太讓人感到心寒了吧。」

  「你不是沒事嗎?」卜哥毫不在意,不管怎麼說,他對巴米爾都有救命之恩:「別忘了是我救了你,而且你剛才差一點把我掐死。」

  這下子巴米爾沒什麼話好說了,這筆帳稀裡糊塗根本就算不清楚。

  沉默了好一會兒,魔法師才賭氣般地說道:「幫你煉的鬼東西根本沒事,魔法反噬是進行到最後一步時發生的,只要放置在爐子裡十二天,再打上你的血印,就完成了。」

  「不只是我一個人的血印,有二十幾份血印呢。」卜哥糾正道,要把那些人拖下水,就不能夠獨吞好處。

  「那是你的事情,對我來說都一樣,只要把你拿給我的血倒進去就可以了。血越多傀儡的靈性也越強。」巴米爾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一點你從來沒有提到過。」卜哥說道。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太多,只有你問,我才會解答。」巴米爾並不在意,這不違背他的誓言。

  巴米爾這樣說,卜哥也沒有辦法,為這點事情發作,沒有必要,他隨口問道:「你的情況怎麼樣?」

  「現在才問?」巴米爾有些不太滿意:「至少在半年之內,你別想再利用我幫你做任何事情,我需要靜養一段時間,不過從長遠來看,這一次的魔法反噬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只要在魔法反噬之下沒死的人,都會在一兩年內將實力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那你們這些研究幻術的魔法師,豈不是非常幸運?對你們來說,魔法反噬不像其他魔法師那樣危險,多反噬幾次,你們的實力就會提升到很高境界。」卜哥異想天開起來,他很想看看巴米爾達到極致時,會是什麼樣子。

  「如果真的那樣就好了,幸好這個實驗室是新造的,我還來不及煉製威力強大的攻擊魔導器,要不然你我都死定了。」巴米爾說道:「魔法反噬是不可控的。你難道沒看到那些防禦機關全都被引發了嗎?魔法反噬的時候,半徑十米之內所有的魔導器都會被引發。」

  「也就是說,有人試過我的設想。」卜哥捕捉到那番話裡隱含的意思。

  「那可不是你的設想,幾千年前就有人這麼幹過,除了這種危險的辦法,還曾經有人嘗試過其他走捷徑的方式,無一例外全都是一些危險到極點的提升實力的辦法,那些都被統稱為『邪道』。」巴米爾說到這裡,頗有點心有餘悸的味道。

  讓巴米爾休息,卜哥回到了房間,他感覺到頭昏沉沉的,以至於剛剛鑽進被窩,就立刻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幾個小時,當卜哥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房裡除了瑞麗還有另外一個陌生人。那是一個微微發胖的中年人,和大多數這個年紀的男子一樣,他的頭頂微微有些禿,戴著一副小圓眼鏡,身上穿得非常整齊,但顯然不是一個有地位的人。

  「您總算清醒過來了。」瑞麗高興地叫道,她順口介紹道:「這位是從首都魯普奈爾請來的梅內姆大夫。」

  「大人,您有些輕微的腦震盪,應該是額頭撞到了什麼東西,您的額頭上有些傷口,看上去很可怕,其實只是一些皮外傷,癒合之後連疤痕都不會留下,值得注意的反倒是您的昏迷,您睡了整整三天。

  「聽這位小姐說,不久之前您也曾經受過傷,是遭受了精神攻擊,所以我認為,這一次您的昏迷,可能和上一次受到的攻擊有關。

  「我已經開了一個藥方,主要是一些安神、鎮定類的藥劑,除了吃藥,您最好能夠靜養一段時間。什麼都別做,禁止一切拜訪和交際,別進行劇烈的運動……」那個大夫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卜哥當然不會把昨天晚上的事說出來,他只能面對著大夫微笑,做出一副接受建議的樣子,而腦子卻在想著,把這個傢伙當作空氣。

  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間那個大夫的身形變得暗淡了起來,緊接著就消失不見了。卜哥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是不管他怎麼瞪大眼睛,眼前確實什麼東西都沒有,可聲音仍舊不停地從那個方向傳來。

  「是自己見鬼了?還是之前那一連串事情引發的後遺症?」卜哥有些不敢肯定。

  好不容易等到那個大夫告辭離開,卜哥讓瑞麗將大夫送出去,他迅速將門反鎖上,拉上窗簾,然後再一次將床挪開。

  剛剛進入密室,就聽到裡面傳來巴米爾不悅的聲音:「我不是說過,讓我休息一段時間嗎?怎麼又有事情了?」

  卜哥才不管這個傢伙高興不高興呢,一頭闖了進去。

  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巴米爾的臥室,裡面簡直就是一個狗窩,這幢別墅沒有一個人知道巴米爾的存在,所以也就不可能替他安排一個打掃房間的僕人,也沒有人幫他洗衣服,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看來要幫你找個僕人來。」卜哥皺著眉頭說道。

  「用不著。」巴米爾光著上身躺在床上:「過兩天我去一趟首都魯普奈爾,買一個機關僕役,我原本是用不著花這筆錢的,那種東西隨便就可以製造一個,可惜現在沒有辦法動手。」

  卜哥對這種話題倒是很感興趣,不過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他連忙把剛才所發生的怪事說了一遍。魔法師巴米爾聽著聽著,臉上漸漸顯露出驚詫的神情,他猛地坐起身,竄到外面的實驗室不停地翻找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握著一顆水晶球走了進來。

  「放鬆,別抗拒我。」巴米爾一邊說著,一邊將水晶球貼在了卜哥的眉心之上。

  測試並不是什麼魔法,巴米爾馬馬虎虎還可以完成,只見他拿著水晶球唸唸有詞了好半天,突然間水晶球閃起刺眼金光,和三天前他魔力反噬的時候籠罩整個密室的光芒一模一樣。

  在同一瞬間,卜哥感覺到四周彷彿多了些什麼東西,就像是空氣一般飄浮在四周,也和空氣一般無所不在。

  「奇怪了,你居然開啟了靈識,恭喜你,你現在可以算是半個魔法師了。」巴米爾說道。

  「半……半個?」卜哥猛然間一驚,從那奇怪的感覺之中跳了出來,他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說法,最低級的魔法師應該是魔法學徒。

  巴米爾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那裡苦苦思索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拍了一下手掌說道:「我明白了,肯定是因為你用腦袋撞我,當時你又恰好處在我的幻術籠罩之下,你我之間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精神共鳴。」

  他停了下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沒有想明白,在狹小的臥室裡面走來走去,差不多過了一刻鐘,他才繼續說道:「肯定還和我發的毒誓有關,誓言其實就是一種精神契約,我無意之中攻擊了你,所以誓言發動。

  「而你不停地試圖讓我從魔法反噬之中擺脫,這樣做又意味著你想終止我的毒誓。精神契約在履行和終止之間來回轉換的情況下發生了異變。」

  卜哥並不清楚是究竟怎麼一回事,僅僅知道那個毒誓讓他成為了魔法師:「就這麼簡單?製造一個魔法師實在太簡單了吧。」

  巴密爾頓時跳了起來:「簡單?你知道嗎?如果不是那個毒誓,如果不是我突然魔力反噬,如果不是你來阻止我,如果不是我對你發動攻擊,如果不是你用頭撞我的鼻樑,如果沒有這一連串巧合,根本不會出現這種狀況!

  「這其中只要有些微差錯,你我肯定沒命,再說你忘記了那天撞了我幾下?誰知道是哪一下恰好引發了異變,或許正是這種異變將我從魔力反噬之中拖了出來。」

  說到這裡巴米爾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可能找到了一直困惑自己的答案,這幾天他都在奇怪,魔力反噬哪裡有那麼容易被打斷,就算把他打昏過去,讓狂亂的魔力自行平息,從他所知的數字來看,也只有四分之一的成功率。

  他沒有昏迷,魔力反噬卻被終止了,這簡直聞所未聞。現在看來,那狂亂的魔力其實是被卜哥引走了。他們之間的精神契約看來是關鍵所在。

  巴密爾頓時想起傳說之中的「替死人偶」,據說古代的魔法師掌握著一種方法,可以讓自己免受魔力反噬,他們會製造一種「替死人偶」代替他們承受魔力反噬的影響。

  原本他一直把這當作是無稽之談,現在想來所謂的「替死人偶」可能就是某種特殊的精神契約。只不過「替死人偶」全都死了,所以古代的那些魔法師並沒有發現,只要稍微改進一下這種邪惡魔法,很可能就會變成一種造福無數的善良魔法。

  魔法師被教會壓制了那麼久,不就是因為魔法師的數量太少?

  不過巴米爾倒是沒有考慮推翻教廷,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教廷已經根深蒂固不可動搖,再說現在教廷又沒有惹到他。

  「為什麼說,我是半個魔法師?」卜哥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疑問。

  「你甚至算不上是魔法師,你的精神印記是從我這裡複製過去的。當時我正處於魔力反噬之中,無意識地製造了一種幻象,所以你也只會這一種魔法。」

  巴米爾說道:「還記得那刺眼而灼熱的光芒嗎?那就是你會的魔法。」想到這些巴米爾就感到非常高興,卜哥沒能佔到便宜,那招和雞肋差不多。

  「你應該慶幸,魔力反噬的時候,我的實力達到了從未有過的境界,不靠魔導器就能夠製造幻象,而且還是近乎真實的幻象,你得到的正是那樣的力量,只憑這招,你就是稱自己是魔導師,也肯定有人相信。」

  巴米爾只是隨口說說,但是卜哥卻聽進耳朵裡去了。他以前是劇團的演員,現在同樣也在演戲,只不過他並不打算去假冒魔導師,那太過危險了。

  「不對,為什麼我能看穿那個大夫的身體?」卜哥想起了剛才的情景。

  「透視?」巴米爾對此並不在意:「那是任何一個修煉幻術的魔法師都會的小把戲,就像走路和說話那樣,屬於基礎技能。這類的技能還有很多,比如你可以讓手指發光,製造出一團小光球或者射出一道筆直的光線。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並不屬於幻術的基礎技能,比如隔空取物。」

  一邊說著巴米爾一邊將扔在地上的袍子憑空「抓」了過來:「還有一個最有用的基礎技能,那就是幫魔導器補充魔力,這件事原本必須由我來完成,現在你可以代勞了。所以我教你的第一課就是——冥想。」

  他指了指四周,道:「你大概已經感覺到了,四周好像多了些什麼,我可以告訴你,那就是自然界看不見摸不著的能量。自然界的能量有很多種,並不是每一種都能夠吸收,冥想的時候最好找一個安靜且能量穩定的地方,要知道並不是能量越充沛越好,遇到能量狂潮是會送命的。

  「冥想就是用你的精神力去吸引和捕捉那些能量,這只有靠你自己練習,別人是沒有辦法教的。

  「冥想有兩個目的,一是提高你對能量的感應能力,二才是增強魔力,釋放魔法並不是簡單地把魔力灌輸進魔導器那樣簡單,魔導器其實只是一種媒介,真正發揮作用的是自然界之中的各種能量。」

  卜哥聽得有些頭痛:「給我一本關於魔法的書,讓我自己看。」

  巴米爾眼睛一瞪:「你們把我住的地方拆成了碎片,除了魔法鍋夠結實沒有損壞,其他就剩下一些可以使用的材料,你還想向我借魔法書?」

  「你總有自己的魔法筆記吧,我知道每一個魔法師都有自己的魔法筆記,而且絕不離身。」卜哥說道。

  「你能夠看得懂我的筆記嗎?」巴米爾的口氣異常輕蔑:「算了,過兩天我反正要去一趟首都魯普奈爾,就帶你一起去吧,你現在已經算是一個魔法師了,帶你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聽到巴米爾這樣一說,卜哥非常期待這兩天可以盡快過去。

  既然有醫生的囑咐作為擋箭牌,卜哥當然閉門謝客,兩天之中除了一日三餐和六個小時的睡眠,其他時間他都將房門反鎖,自己練習冥想。

  或許是因為他的精神印記直接複製於魔法師巴米爾,所以根本就未曾經歷摸索和緩慢積累的過程。別的魔法師從魔法學徒開始,至少要花兩三年才有施展簡單魔法的魔力,而他卻像是水車從河裡抽水一樣,眼看著魔力從無到有,漸漸漲滿。

  對卜哥來說,擁有魔力的感覺非常奇怪,和體力不同,魔力滿了就像是喝水一樣,有說不出的飽脹感。他倒是沒試過將魔力消耗乾淨又會是什麼感覺,因為到現在為止,他還只會一些小把戲,這些是消耗不了多少魔力的。

  至於那個能夠製造出奪目強光的幻術,在臥室裡面根本不敢亂用,那光芒太過強烈,就算有窗簾擋著也沒用,肯定會穿透出去,萬一被別人看見了,想要找理由解釋可不容易。

  兩天之後,小鎮不遠的山口,卜哥駕著那輛輕便馬車等候在那裡,他和巴米爾一向都是分開行動。

  整整等了半個小時,魔法師騎著一匹灰不溜丟的劣馬晃晃悠悠地從遠處而來。卜哥還沒有來得及打招呼,就看到魔法師瞪著眼睛說道:「你打算就這樣去?難道不怕被剁成肉醬?」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卜哥睜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

  巴米爾指了指那柄佩劍,道:「雖然現在的魔法師已經不把教會看作是世仇了,不過帶著這東西進入他們之中,仍舊等於在找死。」

  卜哥拍了一下腦袋,現在的他已經習慣帶著佩劍了。

  「難道要回去一趟?」卜哥皺著眉頭,他是趁清晨人少的時候偷偷溜出來的,現在已經是晌午,別墅出出入入的人很多,很難避開別人的耳目。

  「你不是說過,在首都魯普奈爾還有一幢房子嗎?」巴米爾提醒道。

  卜哥一想也只有這樣辦了。

  從小鎮很快就到了首都魯普奈爾,卜哥並沒有和巴米爾一起走,那匹劣馬實在跑得太慢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首都魯普奈爾的家,還沒有等到進門,卜哥就感覺有些不對頭,門鎖有被撬過的痕跡,抬頭往上看,二樓的窗戶雖然關著,卻微微翹起一條縫,肯定沒有關緊。卜哥連忙彎了一下手臂,將護臂上的弩弦全都繃緊,十幾枝弩箭隨即就位。

  用鑰匙把門打開,房裡一片狼藉。進房的人不知道是因為沒有找到東西,還是為了尋找暗門,到處都是被砍刀劈過的痕跡。

  樓梯底下衣帽間的門敞開著,卜哥走過去一看,地板底下的密道口被打開了,那扇厚重的門,竟然被人用極其粗暴的方式砸開,門整個扭曲變形。

  幸好裡面的東西都被運到了新造別墅的密室之中,要不然損失會非常巨大,而且可能惹來其他麻煩。

  卜哥又上樓看了看,所有的房間都被洗劫一空,能夠拆走的東西全都被拆走了,拆不走的東西都被故意損壞。

  「別讓我給抓到!」卜哥惡狠狠地說道,雖然損壞的東西並不值錢,但是卜哥仍舊感到心疼。

  看了一眼手裡的佩劍,放在這裡的話,肯定不放心,仔細想了想,首都魯普奈爾還可以去的地方,一個是德羅的車馬行,一個是夏姆修道院,最後一個是密偵處總部。

  卜哥倒是想去修道院,但是一想到英勃瑞修女,又感到有些尷尬,他和英勃瑞修女之間的關係,絕對不像其他女人那樣簡單,要知道他是被英勃瑞修女養育大的。

  甩了甩腦袋,把這些污穢的念頭全都清除乾淨,卜哥不敢繼續想下去了,他擔心死後會被扔到地獄的最底層,要知道那是很有可能的。

  馬車再一次停下的時候,是在密偵處的門口,下了馬車,卜哥將馬隨便往門旁一棵行道樹上一栓,反正沒有人敢在這裡偷東西。

  進了總部,卜哥直衝位於地下五層的訓練室。

  看門的仍舊是那個醜陋駝子。

  「又給我們送錢來了?這次碰到了什麼麻煩?不會再遇上魔法師吧,如果是那樣的話,價錢得翻倍。」駝子倒是一個真小人,先把價碼說在前面。

  卜哥當然不可能說,我只是打算把東西放在這裡,回來的時候再拿走,他的靈機一動:「你的那些箭呢?以前讓我用來練習的那種。」

  「怎麼回事?你居然對那些牙籤感興趣?」駝子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絕對不認為卜哥的腦子燒壞了,還想再一次上當。不過駝子卻不打算放過任何做生意的機會:「你需要幾盒?我幫你去拿。」

  「先給我十盒,能不能幫我把金屬箭頭去掉?」卜哥問道,這是靜養那兩天無意中產生的想法,他從巴米爾那裡複製來的強光幻境,根本就是一個不分敵我的魔法,這完全是因為當初巴米爾已經失去了神智,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等同於自殺的舉動。

  他不想自殺,就要想辦法讓自己脫離於幻境之外,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將那道強光遠遠地發射出去。之所以要買駝子脆弱的練習用箭,是因為那些箭用木頭製作而成,木頭可以直接注入魔力,換成鋼鐵的話,就要用魔法鍋煉製一番了。

  魔法鍋的成功率是不錯,但效率就差了一些,能夠批量煉製魔導器的,只有那傳說之中的神器「赫淮斯托斯之火」。

  「去掉箭頭?」駝子嘟囔著:「這要花很多時間。」雖然很不情願,看在錢的分上,駝子還是轉身朝著他的私人作坊而去。

  卜哥一個人溜溜躂達到了那間休息室。他朝裡面看了一眼,光頭巨漢居然不在這裡。

  「扎克到哪裡去了?」卜哥隨口問了一句。

  「他現在應該是在郊外的某些空地上練習吧,剛剛突破瓶頸,想要真正掌握新的力量,至少要摸索幾個月的時間。」乞丐仍舊躺在原來的地方:「現在他的價碼比我還高了,真是讓人鬱悶。」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農夫一般的人,無意中抬頭看了卜哥一眼,他的神情立刻變了。農夫緊緊盯著卜哥的眼睛,就在那一瞬間他整個人彷彿消失了一般,又彷彿變得無處不在。

  這異樣的氣勢,頓時將另外三個人驚動了。

  「真是不可思議,我原本以為扎克是運氣最好的傢伙呢,沒想到另一個比他得到的更多。」那個乞丐也從卜哥身上看出了一些東西來,只不過他沒有農夫的實力,看到的並不多。

  另外兩個人沒有這樣的實力,不過他們大致能夠猜到些什麼。

  「哈哈,這樣看來,只有那個一心一意鑽進錢眼裡面去的傢伙,沒有任何收穫。他現在恐怕還不知道自己是唯一一無所獲的人。」公子哥絕對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算不上一無所獲,聽說扎克把這一次的報酬全都給他了。」乞丐也趁機調侃兩句。

  「你們等著,我馬上去告訴駝子,看他有什麼反應。」那個公子哥顯然是個喜歡看人笑話的傢伙,只見他身形一閃,就擦著卜哥的肩膀擠了出去。

  卜哥嚇了一跳,他就站在門口,他的肩膀和門框之間的空隙只比手掌寬一點,那個公子哥模樣的傢伙居然碰都沒有碰到他。

  那身形簡直能夠稱得上快如疾電、幻如鬼魅。此人腰上佩劍,想必是以劍作為武器的劍客。他的身法已經那麼可怕了,想必劍法更加驚人。

  訓練室的這幾個人裡面,他已經見識過了駝子的箭法、扎克的怪力和這個公子哥的身法,不知道另外三個人擅長些什麼。

  卜哥正在琢磨著,旁邊的過道之中就傳來駝子的叫聲:「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聲音才剛傳來,人差不多也到了,駝子的身法和那個公子哥比起來,確實有不小的差距,但卜哥沒辦法分辨得出來。他只覺得一股勁風撲面,緊接著那個醜陋的駝子就站在了眼前。

  「看不出,我一點都看不出。」駝子上上下下打量著卜哥,然後回過頭朝著那個公子哥問道:「你不會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公子哥只是用手指點了點那個農夫:「是一哥先發現的,我和你一樣也沒有看出什麼東西來。」

  被稱作為一哥的農夫在這個地方似乎很有威信,所以駝子轉頭看了看那位一哥,就沒再說什麼。只是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突然間用腦袋撞了一下旁邊的牆壁。

  「我曾經告訴過你,不管是真的對錢財非常執著,還是做給別人看的假象,都沒有必要做得太過,太過的話很可能會迷失自我。」農夫不知道是在安慰,還是在勸告。

  「其實我也沒得到什麼。」卜哥連忙解釋道,他可不希望被駝子記仇:「我只會一招。」

  「一招夠了。」農夫一開口,四周的人立刻沉默了下來,連駝子也不再用腦袋撞牆了。

  農夫似乎非常樂意給予別人指點:「我也只會一招,很多和我一樣的人也都只會一招,把這一招研究透澈,把這一招修煉到極致,然後從這一招之中演化出無限的可能,最終演化成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

  農夫突然顯得有些自嘲:「當然我離那樣的境界還差得遠。」

  卜哥無法理解,不過他知道,這番話肯定比任何一本魔法書的知識都有價值。

  卜哥離開訓練室的時候,腦子仍舊在思索農夫一哥說的那番話。

  那柄證明護衛騎士身份的佩劍放在了駝子那裡,卜哥已經和他們說好了,回來拿駝子加工的那十盒箭矢的時候,再把佩劍取走。

  按照魔法師巴米爾給的地址,卜哥找到一家名叫「七月十五」的酒館。

  那是一間很小的臨街酒館,沒有任何裝修,看上去非常不起眼,走進酒館,裡面根本就沒有幾個人,現在時間還太早,沒有什麼顧客。

  巴米爾就坐在右側的角落裡面。

  卜哥走了過去,緊挨著巴米爾坐下。

  「想先來一杯嗎?」巴米爾問道,他的手裡拎著一罐滿是泡沫的啤酒:「這裡的酒相當不錯。」

  「我沒有這方面的嗜好。」卜哥說道,他確實不瞭解酒的美妙,以前是因為沒錢,現在則是因為擔心喝醉了酒,會胡說八道。

  「不懂喝酒,你的人生缺少了很多樂趣。」巴米爾說道,和印象中的魔法師相反,這個傢伙有著鐵匠的粗壯身體、粗魯而且擁有著許多不良嗜好,這樣的魔法師絕對少見。

  「看到那條過道了嗎?」巴米爾指了指身後,他的身後確實有一條幽暗的過道,不仔細看根本就找不到。

  「筆直往前走,穿過盡頭的那面牆壁就是我要帶你去的集市。那面牆壁其實也是一件魔導器,只有魔法師可以過去。你如果等不及的話可以先過去,我要把酒喝完。」

  面對這樣一位性格的魔法師,卜哥沒有什麼話好說,既然知道了進去的辦法,他當然不會傻傻地在這裡浪費時間。

  走到過道的盡頭,卜哥回頭看了一眼,確認只有自己一個人,他用手輕輕推了推那面神奇的牆壁。牆壁就像是麵粉做的一樣,手一下子陷了進去。

  就在手碰到牆壁的那一瞬間,卜哥感覺到他的魔力被抽走了一絲,這東西果然是一件魔導器。

  真是什麼千奇百怪的魔導器都有。

  確認沒有危險,卜哥穿身而過,等到他從另一頭出來,回頭看去,牆壁已經恢復了原狀。他又把手掌按了上去,牆壁果然再一次陷了進去。

  「別擋著門可以嗎?第一次到這裡來嗎?」突然間身後有人問道。

  卜哥嚇了一跳,他連忙轉過身,就看到三個人並排站在那裡,這三個人都只是普通打扮,和街頭隨處可見的人沒有什麼兩樣,不過能夠進到這裡來的人,又怎麼可能是普通人呢?

  卜哥連忙讓開,就看到三人一個接著一個地穿過那道牆壁。等到三人通過,卜哥這才注意到四周。

  只是看了一眼,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裡仍舊是首都魯普奈爾。不過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印象之中從來就沒有這樣一條很寬的巷子。

  巷子並不是很長,絕對不超過一百米,兩頭都被牆壁堵死,可能就在酒館的後面。

  但他又有些懷疑,如果這條巷子就藏在酒館後面的話,不可能不被發現,而且魯普奈爾市中心的街區都很小,沒有長度超過五十米的。他有些懷疑,可能這條巷子和巴米爾的鐵匠鋪一樣,也是在地下。

  短巷兩邊都是攤子,真是賣什麼的都有。不過這些攤子根本沒有人看著,只是一塊兩米見方的毯子鋪在地上,上面堆著要出售的貨物,似乎不管什麼人都能把東西隨便拿走。

  巷子裡面的人倒是不少,互相之間好像都認得,氣氛顯得頗為熱鬧,有不少人甚至站在攤子前面閒聊起來。

  除了這些人和貨物之外,巷子裡面還到處可以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做著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有一個鬼魂和一隻黑貓在街角交談,一個用木頭製作的人偶拿著一把刀,坐在地上削自己的身體。

  「需要我幫忙嗎?」突然間從旁邊竄出來一團黑影。

  卜哥被嚇了一跳,退開兩步,這才看清那是一隻長得像是蝙蝠和猴子合體的奇怪生物。

  「看來你是第一次來。」那個怪物用尖利的聲音說道:「我記得每一個到過這裡的人,卻從來沒有見過你。你想要些什麼,我幫你介紹,沒有誰比我更熟悉這裡。」

  卜哥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四下張望了一眼,發現周圍的其他人似乎有意無意地遠離他們兩個。

  「這句話說得一點沒錯,不過它同樣也是這裡最讓人討厭的傢伙,有它在的時候,你最好時刻緊握自己的錢袋。」不知道什麼時候,巴米爾已經從酒館那邊過來了:「這傢伙是深淵劣魔,據說是在南方大陸的死亡大裂谷捕獲的,那裡有一條通往深淵的空間裂縫。」

  「這是對我的誹謗。」那個怪物彷彿非常委屈:「誰都冤枉我是小偷。」還沒有等那個怪物說完,巴米爾一把抓住它的翅膀,把它頭朝下猛地一抖,就聽到叮叮噹噹一串輕響,從那個怪物的身上掉落出幾枚金幣來。

  「這傢伙天生長了一雙無形的手,它的身體更是奇怪,就像是一個口袋,可以裝下不少東西。這裡的人都知道它,看到它就躲開,或者像我現在這樣,把它抓過來抖一抖。所以它只能欺負你這樣新來的人。」巴米爾說完,一把將那個怪物扔得遠遠的。

  「巴米爾,這是你收的徒弟嗎?」旁邊走過來一個和巴米爾差不多年紀的魔法師,看來和巴米爾非常熟悉。

  「我哪裡有什麼興趣收徒弟。」巴米爾訕然說道,這倒不是隨口說說,在魔法師裡面他絕對是一個異類,別人都非常在意的傳承延續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這位是甹浦男爵,我們小鎮的新鎮長。」巴米爾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賈克布‧哥頓,他替皇家艦隊服務。」

  卜哥連忙上去打了個招呼,不過卻在暗中好笑,皇家艦隊的魔法師居然和走私販子關係密切。

  那位哥頓先生顯然有些意外,巴米爾的身份已經夠怪異的了,沒有想到又出來一個更怪異的人。

  魔法師擔任公職的並不少見,但是做一個小鎮的鎮長實在太寒酸了一些,而且鎮長是主事官,各種雜務一大堆,很少有魔法師會願意擔任這類公職,像他就只是閒職,只是在艦隊出海的時候,負責艦隊的安全,順帶進行一些偵查警戒的工作。

  「我的朋友,待會兒到外面喝一杯,我們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一定要好好聊聊。」巴米爾說道,今年的新年,他一個人度過,不可能不感覺到孤獨和苦悶,現在看到熟人自然想要慶祝一下。

  「這也是我想說的,你們兩個人打算買點什麼?」

  「要一個正負能量交換爐,是給我自己的,還要買一些魔法書,有的是我自己要,有的是買給他。此外還有一些材料要買。」巴米爾沒打算隱瞞。

  「你發財啦。」哥頓驚詫道,他很清楚巴米爾靠什麼賺錢,走私的利潤再高,也不可能買得起正負能量交換爐,即便憑皇家艦隊的財力,也只買了一個正負能量交換爐,由他們幾個在那裡供職的魔法師輪流使用。

  突然間哥頓又想起一件事來:「你要買魔法書?你自己的魔法書呢?」

  「全毀了。」巴米爾並不打算具體談論這件事情。

  那位哥頓先生也沒有多問,他想當然地認為,肯定是巴米爾做什麼試驗失敗了,連爐子、魔法書全都毀掉了,這種事情經常發生,據說有五分之一的魔法師是死於試驗失敗。

  自從教會不再像瘋狗一樣到處搜捕魔法師以來,實驗失敗、魔力反噬和魔法師之間的對決,就成了魔法師死亡的三大主因。

  「那麼說來,你的魔寵嘟嘟格奴也死了?」魔法師哥頓問道:「你不打算再簽一個魔寵?」

  「沒有興趣,我原本就已經有些厭煩那隻禿毛鸚鵡了,不想再弄一個累贅。」巴米爾嘴上這樣說,不過掩飾不住那淡淡的憂鬱。兩人又攀談了幾句,約好等會去喝個痛快之後,魔法師哥頓總算離開了。

  看到那個傢伙走遠,卜哥低聲問道:「什麼是魔寵?」

  巴米爾隨手指了指四周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這些都是。每個月的今天,這裡是集市,平時就是收容這些魔寵的地方。」

  巴米爾知道卜哥不明白什麼是魔寵:「只要不是人類,任何擁有智慧的東西都可以稱作魔寵,它們有些是因為意外,有些則是天生就擁有智慧,也有一些是人工製造出來的。」巴米爾指了指那個用刀削自己身體的木頭人。

  「魔寵有什麼用處?」卜哥又問道。

  「很多魔寵是另外一個魔法師死了之後留下的,它們的見識對一個剛剛學習魔法的人來說,非常可貴。也有人因為魔寵的天賦能力,而收養它們,就拿那隻劣魔來說,它的前幾任主人就是看中它的無形之手而簽下它。」巴米爾說道,表現出一臉鄙夷,顯然對那隻劣魔和劣魔的主人沒有好感。

  「那劣魔的幾個主人呢?」卜哥問了一句。

  「都死了,這東西是有名的不祥之物,沒人知道那幾個人是怎麼死的,不過十有八九是被它設計陷害。」巴米爾說道:「角落裡面的那隻黑貓,你也最好不要去碰,它是這裡的另一個邪物,這個傢伙至少活了七千年,更換過無數主人。」

  「我怎麼可能去養一隻黑貓?」卜哥笑了起來,他有些訝異於那隻黑貓的年齡,也有些懷疑巴米爾的話,七千年前人類甚至沒有發明文字,不過他並不想因為質疑一句話,而弄壞和巴米爾之間的關係。

  卜哥隨口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如果被教會的人看到,說不出會有什麼麻煩。」這並不是隨口一說,教會一直宣稱,黑貓是魔鬼在人世間的化身,在教會的勢力最強盛的時代,養一隻黑貓而被抓住,肯定直接被送上火刑柱。

  「知道教會為什麼那麼忌諱黑貓嗎?」巴米爾也笑了:「就是因為它。這隻貓永遠都殺不死,就算把它綁在火刑柱上燒成焦炭,它也會在另外一隻黑貓的身上復活,只要這個世界上有一隻黑貓活著,它就死不了。任何淨化、超度、靈魂抽取和死亡拘役對它都沒有效果。」

  巴米爾的話讓卜哥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下子他有點相信,這只黑貓已經活了七千年了。因為很多史前的壁畫上,都能夠看到黑貓的身影。

  自己居然能夠見到這樣一隻名貓、教廷曾經的頭號通緝犯、令無數因為養了一隻黑貓的無辜者屈死的罪魁禍首,居然就趴在角落裡面,卜哥感到自己彷彿是在作夢。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1-27 11:17 編輯

supernova1112 發表於 2015-1-26 20:16
第三集 人怕出名 第四章 另外一個世界

  在卜哥的印象之中,買東西總是大包小包一大堆,而魔法書更是那種需要兩個人才能夠抬得動的「巨型磚頭」,更別說還有一口魔法鍋。

  沒有想到,魔法書根本就是一本硬封面的書夾,一張張書頁夾在裡面,這些書頁是用特殊手法硝製過的整張羊皮,平時上面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只有集中注意力,上面才會顯露出文字和圖案,更方便的是魔法書還可以縮小到只有手掌心那樣大小。

  卜哥的魔法書裡面只夾了三張書頁,一張是有關魔法基礎的,一張是初級幻術方面的,最後一張是魔藥配方。三張書頁中最後那張最貴。

  巴米爾用的那口魔法鍋更加簡單,只有兩個鋪子有賣這種東西,他在其中的一個鋪子留下了地址,只要魔法鍋打造好了,賣爐子的人自然會通知。

  只有一些用來煉金的材料必須拎在手裡,其中有兩卷皺巴巴的皮子、一瓶有點像血的藥水、幾根藥草和一袋子植物種籽。

  除了買東西,卜哥最終還是忍不住簽了一隻魔寵,他原本想簽一隻有著火紅羽毛的鳥,但是巴米爾卻勸告他說,魔寵裡面只要是鳥,大多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那就是聒噪,如果不是耐性極佳,不怕被煩死的話,最好另做選擇。

  雖然巴米爾的性情古怪了一些,卻不會害他,所以卜哥最終選了一隻灰褐色的野兔。說起這隻兔子也挺奇怪,這裡的活物無論是貓狗還是小鳥,看上去要麼是家養的,要麼就是樣子奇怪的特異生物,只有它居然是一隻外表普普通通的野兔。連巴米爾也說不出這傢伙的來歷。

  從來的那面牆出去,那位供職於皇家艦隊的哥頓魔法師,果然坐在角落裡面,他倒是挺大方,已經叫了一小桶啤酒,酒桶就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巴米爾打了個招呼,走了過去。

  「你們聊,我先回去了。」卜哥一手抓著袋子,一手抱著那隻叫「風月」的兔子。

  「等一會兒,有些東西需要你帶回去。」巴米爾一把將卜哥拉住。

  哥頓魔法師看了卜哥一眼,考慮了一下,似乎感覺卜哥還算可靠,這才從衣服的內插袋取出了一包東西。

  那包東西並不大,不過托在手裡沉甸甸的,扔在桌上更是咚咚直響。

  卜哥好奇地捏了捏,他的臉色頓時一變,手裡的感覺告訴他,他摸到了幾枚戒指和一串項鏈,裡面的東西應該不只這些,如果這一包全都是金銀珠寶的話,絕對值不少錢。他在心中暗想,這位不會和巴米爾一樣,暗中也有另外一個身份,該不會是小偷或土匪吧。

  巴米爾一眼看出了卜哥的心思,回答道:「放心,在軍隊裡的人,只要有戰爭發生,總能夠弄到一些值錢的東西。」

  雖然說得非常隱晦,不過卜哥完全能夠猜到這些東西的來歷,肯定是搶來的,軍人在戰爭中總是扮演洗劫者的角色,哪怕是教廷的聖騎士裡面,也有人這麼做。

  哥頓倒也坦然:「我自己賣的話,會被人將價錢壓得很低,所以以往都是請巴米爾幫忙,他的管道比我要暢通。」

  「我能看看嗎?」卜哥問道。

  「就在這兒看吧,別認為這個酒館很破,這裡非常安全。」巴米爾一邊說著,一邊往桌子的一角按了一下。

  卜哥頓時感到四周彷彿多了一個罩子,不過他看了看酒館裡面另外幾個人,似乎沒有人注意這邊的情況。

  打開小包,稀裡嘩啦將一大堆東西倒了出來,全都是黃金飾品,有些還鑲嵌著各種寶石。

  卜哥仔細翻看著,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知的小演員了。

  「大部分珠寶都被打上了家族紋章,一眼就可以看出原本屬於某個家族所有,如果不改頭換面一番,只能夠賣個很便宜的價錢,你們不是有魔法鍋嗎?為什麼不把寶石拆下來,然後把黃金熔化重新澆鑄成金條,那樣的話,可以賣得更貴一些。」卜哥說道。

  說著說著,突然間他想起了一條財路,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他捻起一枚祖母綠戒指問道:「這樣一枚戒指,你們以往能夠賣多少錢?」

  兩位魔法師面面相覷,過了好半天,還是巴米爾比較瞭解卜哥,先說道:「少則兩百,多則五百,這要看上面鑲嵌的那顆祖母綠的成色,我不是鑒定珠寶的行家。」

  卜哥也不是這方面的行家,但是他有一段時間整天都在金鋪和珠寶行這類地方溜躂,見識自然比他們豐富得多。

  這種鑲嵌寶石的戒指,真正值錢的就是那塊寶石,不過價錢絕對不會只有幾百金幣,他手上的這顆祖母綠有尾指的第一節那麼大,顏色翠綠,看得時間長了,似乎整個人都會陷入那一片綠意之中。

  像這類打上家族紋章的珠寶,肯定是傳家寶,能夠有資格成為傳家寶的無不是真正的精品。

  「這樣的東西還有嗎?我可以出一倍的價錢。」卜哥說道,他一直都想替自己建立一份產業,雖然他可以從芭瓦德維伯爵在鎮上的那些生意中,獲得千分之五的抽成,但那只能算是啃骨頭,肉全都被別人吃掉了。

  想要搞一份屬於自己的產業,首先要有本錢,而他根本沒錢。

  向芭瓦德維伯爵借錢倒是很容易,但是必須要有恰當的理由,就像那二十萬金幣,是為了讓馬爾海姆男爵那批人徹底投靠他,借錢的來龍去脈芭瓦德維伯爵都是知道的,而且也相當認可,所以不會惹任何麻煩,這種機會並非總是能夠碰到。

  巴米爾的這位朋友,居然會帶給他這樣一個機會,卜哥不打算輕易放過。

  把珠寶項鏈重新裝進包裡,卜哥離開了這家名叫「七月十五」的酒館。

  他並沒有立刻回小鎮,而是先前往一家珠寶行。當初在兌換處實習的時候,他每天都要到這些珠寶行轉一圈,沒事就和珠寶行的人閒聊,有時候也到後面的作坊去看那些金匠和珠寶匠幹活,所以對這個圈子的人非常熟悉。

  這個圈子的人,家世都很乾淨,哪怕在裡面做雜工,也要找一個有相當地位的人擔保,想要挖角或者讓工匠做私活,對於一般的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真正有實權的人物並不吃這一套,他就看到過有人把一家珠寶行首席珠寶匠挖走。

  卜哥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同樣做到,他對這些人知根知底,而本身又有好幾個嚇人的身份。

  他現在去的這家,是魯普奈爾的老字號,原本是整個法克數一數二的珠寶行,不過最近十幾年漸漸有些沒落了。這家珠寶行的金銀匠和珠寶匠有四十幾個,就像所有的老字號一樣,這些工匠的待遇首先是看資歷,然後才看手藝,所以這裡頗有一幫不得志的年輕人。

  卜哥繞到了珠寶行的後門,工匠是不能走正門的,只能夠從這裡出入,他也不打算進去找人,那會打草驚蛇,讓珠寶行的擁有者有所警覺。

  現在唯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卜哥在馬路斜對面的小巷找了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看了一眼天色,現在差不多是晌午,這家珠寶行的下班時間是晚上七點,有得等了。雖然有些意動想去夏姆修道院鬼混一番,可惜手上抱著一隻野兔,這件事情解釋起來有些麻煩,又不能將野兔魔寵寄放在密偵處,那票牲口絕對會把這個小東西燒烤燉煮,作為今天的加菜。

  說到這隻野兔,卜哥只是憑自己的感覺把它簽了下來,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這傢伙有什麼特長呢。

  簽魔寵就像是賭博,魔寵會分走主人的魔力和生命力,這是簽魔寵必須付出的代價,不過它們並非寄生蟲或者吸血鬼,一隻好的魔寵對主人的幫助極大。

  反正閒著沒事,這個角落又非常僻靜,他乾脆往地上一蹲,逗弄起那隻野兔來。魔寵都是會說話的,所以卜哥並不擔心互相之間無法交流。

  把兔子往地上一放,卜哥直接問道:「小東西,你會幹些什麼?」

  「我有名字。」兔子揮舞著兩隻小拳頭,掀動著那可笑的兔唇說道:「難道你沒有注意我的名字嗎?名字裡面已經說明了我所擁有的能力。」

  「風月?」卜哥想了想:「是指風流不羈、到處留情嗎?」

  兔子聽到這樣的解釋,頓時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好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瞟了他一眼:「我怎麼會攤上這樣一個沒有知識沒有文化的主人呢?」

  它突然間跳了起來,閃電般地在卜哥的腦袋上踹了一腳,落回地上之後趾高氣昂地教訓道:「小子,你簽了我,是你的運氣,跟著我,你會學到很多東西。」

  卜哥可沒有被寵物教訓的習慣,他已經決定把這隻兔子當午餐了。

  剛想抓住風月,沒有想到那隻兔子一下子滑了出去,一邊閃避,這隻滑溜的兔子還不忘記調侃:「來抓啊,我最喜歡玩這種遊戲了,風是我本身的屬性,告訴你,我其實是一隻飛雪兔。」

  卜哥知道什麼是飛雪兔,那是伯利亞冰原特產的一種魔性生物,以一身細密的白毛著稱,而且風屬性的它們,一旦快速奔跑起來,會被風輕輕托著,所以哪怕是在最鬆軟的雪地,也能夠奔跑如飛。

  卜哥看著這隻兔子,這傢伙渾身上下灰不溜丟,連一根白毛也沒有。

  那隻兔子似乎知道卜哥在想些什麼,跳著腳說道:「你個白癡,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技巧叫化妝術嗎?我只是找了一些灰鼠草,把自己給染成了一身灰毛罷了。」

  卜哥瞪大了眼睛,他沒有想到這居然是一隻懂得偽裝的兔子,實在是太狡猾了,也不知道這是天生的智慧,還是這隻兔子的上一任主人所教。

  他並不打算去打聽這隻兔子的來歷,因為任何一隻魔寵都不會提起以前的主人,這對它們來說是最大的忌諱。他只知道這和魔寵契約有關,可惜他在精神契約方面沒有任何研究。

  「你的名字裡面的那個月,又有什麼樣的解釋?」卜哥問道。

  「你很沒有見識。」那隻染了毛的兔子越發顯得老氣橫秋。

  「在很多神話傳說裡面,和月有關的神,同樣也大多和藥物有關,我出生的地方終年積雪,一眼望去難得看到一點綠色,要是靠自然生長的植物活著的話,我們早就滅絕了。好在我和我的同類天生就有一種能力——能夠讓植物快速生長,哪怕是在雪堆底下,我們也可以讓植物長勢旺盛。」

  看到這隻兔子如此得意忘形,卜哥笑了:「很不錯,我用不著請園藝師了,以後我的庭院由你打理,我正好有計劃想要弄一個苗圃,以後也可以交給你負責,讓我想想,還可以讓你幹些什麼?」兔子趴在地上,它已經後悔為什麼要炫耀自己的本領,以後的日子肯定難過。

  卜哥拎著風月兔的那兩隻耳朵,把它拉了起來,一人一兔探討起植物學和藥劑學來,一方面是為了打發時間,另一方面卜哥想看看這隻兔子的肚子裡到底有多少貨色。

  沒有想到一問之下,他被嚇了一跳,這隻兔子說起植物來一套一套的,雖然有些雜亂和不成系統,卻沒有任何能夠難得住它的地方。

  更讓卜哥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按照這隻兔子所言,圖鑒之中那些珍稀等級的植物,對它來說和青菜蘿蔔一樣,隨隨便便就可以種出來。

  如果這隻兔子沒有吹牛的話,這絕對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卜哥感覺到自己賺大了。

  「可惜我的手上沒有那麼多種籽。」卜哥感到有些鬱悶了,沒有種籽就不能夠最大程度壓搾出這隻兔子的價值。

  「想要種籽也很容易啊。」那隻兔子也不安分,它如果能夠變身成人的話,肯定也是巴米爾一類的人物。

  「城裡就有兩個地方能夠滿足你的要求,一個是皇家植物園,另外一個是國家地理學會。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兩個人合作幹一票,你想辦法把我弄進這兩個地方其中之一,再負責望風,由我來收集植物種籽。」

  這隻兔子似乎並非只是說說罷了,居然還說出了幾套方案,有些方案甚至連細節都說得清清楚楚,這讓卜哥不能不懷疑,這傢伙是不是以前真的幹過類似的事情。

  每隻魔寵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特點,弄得不好這隻兔子的愛好就是做賊。只要想像一下,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隻渾身染得黑漆漆的兔子,撲踏撲踏地跑過一條陰暗的走廊,賊頭賊腦地四處張望……

  這可不是一隻兔子該幹的行當,如果換成一隻貓或者一隻老鼠倒是非常貼切。

  等待是最無聊的事情,卜哥轉到街角買了一大堆吃食,一串串的燒烤弄了一大袋子,還有一大包炒花生。以前在劇團的時候,每一次看到別人吃這些東西,都讓他感到非常眼饞,現在總算有錢,得償當年的所願,一大堆東西買下來才花了兩個銀幣,實在算不上貴。

  讓卜哥有些意外的是,那隻兔子居然也不和他客氣,直接搶過幾串燒烤吃了起來,在卜哥的印象之中,兔子好像都是吃素的,沒有想到這個傢伙居然連肉也吃,而且吃得滿嘴流油。

  和那些燒烤比起來,炒花生反倒不對這個傢伙的胃口,卜哥感覺到世界似乎有些顛倒過來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點燈人拎著裝滿燈油的桶,給馬路兩旁的每一根路燈加滿燈油,然後再點上。也就是首都魯普奈爾能夠這樣奢侈,其他的城市到了晚上都是一片漆黑。晚上外出的話,只能自家點著馬燈。

  吃了一大堆東西,晚餐是想都用不著想了,卜哥的胃口一向不是很大,他甚至發現,那隻兔子吃的東西似乎比他還多一些。

  當街道兩旁的路燈全都點亮了的時候,珠寶行的後門終於打開了,那些下班的工人三三兩兩地走了出來。

  卜哥知道這些人並不會直接回家,在這種地方工作的人,薪水算得上是比較高的,除了養家餬口之外,多少都有些餘錢,所以他們下了班之後會到酒館裡面去喝一杯。

  等了大概一刻鐘,一個戴著鴨舌帽,有著一張長長馬臉的人走了出來,這個人唇邊長著一撮鬍子,年紀在二十五歲左右。

  卜哥看到這個人,立刻從小巷角落裡面轉了出來,迎面走了過去。

  「肖恩,最近過得怎麼樣?」卜哥打了個招呼。

  那個被他叫住的人嚇了一跳,不管是誰看到黑暗的角落竄出一個人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看了一眼卜哥,那個人有些疑惑,卜哥的打扮確實奇怪了一些,為了去集市,他專門穿了一身非常普通的衣服,再加上他一手拎著一個袋子,另外一隻手抱著一隻碩大的野兔,第一眼看上去像是獵手,第二眼看上去又像是馬戲團的演員,根本讓人猜不透是幹什麼的。

  「我認識您嗎?先生。」那個人試探著問道,他已經做好了撒腿往回跑的準備。

  「幾個月不見,你就已經不認識我了。」卜哥走到路燈下面。

  從學徒開始就在珠寶行幹,就算是工匠也練就了一雙認人的眼睛和絕好的記憶力,再加上卜哥有好幾個月幾乎天天去這家珠寶行,擁有貴族頭銜在財政署辦事的他,待人卻頗為客氣,所以這裡的人對他的印象都異常深刻。

  「原來是男爵大人,您……您怎麼……」那個人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沒有認出卜哥的身份之前,他還沒有現在這樣驚訝,卜哥的打扮實在太具有衝擊力。

  「你有熟悉的酒館嗎?先去喝一杯。」卜哥說道:「最好找一個稍微僻靜一些的地方。」

  那個人哪裡敢拒絕,身份的差異擺在那裡。

  地方是肖恩找的,就在兩條街之外的一個小巷深處,酒館很大,有上下兩層,肖恩似乎對這裡很熟,領著卜哥直奔二樓。

  找了一個靠窗的雅座,兩個人坐了下來。

  「如果您是打算將我挖走或者讓我幫您做私活的話,您就用不著開口了,我不會做的。」珠寶匠肖恩歎了口氣說道。

  「能夠告訴我為什麼嗎?據我所知你在那家珠寶行做得並不是很順,你的手藝在那家珠寶行應該排得進前三名,但是拿的錢卻遠比不上那幾個老的。」卜哥說道,這算不上挑撥,完全是實話實說。

  肖恩沉默不語。

  「我知道你們這一行的規矩,如果你辭工的話,不管是以什麼理由,整個業界都會把你當作是公敵,今後你再也不能夠在另外一個珠寶行找到工作。所以你擔心我用高額的薪水把你誆騙過去,等到你真的辭工,再也沒有退路之後,工錢就隨便我開了。」卜哥說道。

  肖恩仍舊沉默不語,不過神情已經說明一切,他默認了卜哥剛才的話。

  「如果我先給你一筆相當於十年薪水的安家費呢?」卜哥早已經想好了對策,這筆錢,他還是能夠湊出來的。

  「我仍舊不會做。」肖恩非常肯定。

  「能夠告訴我理由嗎?」卜哥不知道自己哪裡失誤了:「我原本以為我的準備非常充分,而且開出的條件也非常優厚。」

  肖恩的那張馬臉拉得更長了,他似乎有些猶豫。

  「有什麼不能夠說的嗎?」卜哥裝作有些不高興:「如果是我能夠接受的理由,我保證不再糾纏你。」

  珠寶匠肖恩聽到不會再被糾纏,這才點了點頭,說出了其中的緣由:「首都魯普奈爾的珠寶行背後都有很深的背景,上面肯定有位大人物作為後台,底下則是和某個幫會有協議,您就算給我再多的薪水也沒有用,有的時候就算有錢也未必有機會享受。」

  「有哪些人對你非常重要?」卜哥仍舊有些不死心,他不在乎幫會,密偵處的身份讓他有足夠的資本讓任何幫會感到忌諱。

  「您仍舊不打算放棄?」肖恩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對我來說比較重要的人,只有我的妻子和兩個孩子,一個兩歲另外一個才幾個月大,但是我的妻子卻有父母和四個姐妹,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受到傷害,我的妻子都會感到極度不安。

  「就算您可以把我妻子的父母和姐妹也都安頓妥當,但是她們同樣也有對她們非常重要的人,您難道能夠把所有的人都保護起來?」

  聽到這樣一說,卜哥有些犯愁了,他確實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內幕,怪不得很少看到這些珠寶行的工匠被人挖角。

  原本設計好的計劃,現在看來必須另外想辦法了。

  正當卜哥感到鬱悶的時候,突然間樓梯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嘈雜的說話聲:「在哪兒?在哪兒?快把那兩個傢伙找出來。」

  聽到這些聲音,肖恩那張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馬臉,驟然變色,他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知道有人挖角來了,肯定是剛才站在門口的時候,被什麼人注意上了。

  「是來找我們的?」卜哥不敢肯定,所以問了一句,不過他的手並不慢,手臂一彎,兩條護臂全都繃緊,箭矢也已經就位。

  「在這裡,就是這兩個人。」最先衝上二樓的一個流氓打扮的人,用手裡的長刀朝著這邊一指叫了起來。

  話音剛落,一蓬箭矢就迎面而來,鐵匠鋪一役給卜哥最大的教訓就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再加上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殺人了,所以出手根本就沒留一絲餘地。剛剛射出第一排箭矢,卜哥一步竄到樓梯口,左臂一抬又是一排箭矢疾射而出。

  樓梯上全都是拎著長刀或棍棒的流氓,酒館裡的顧客,看到這樣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早就遠遠地躲開了,這下子卜哥用不著擔心會傷及無辜。

  雙手連揮,細密的箭矢如同下雨一般從二樓傾洩而下,通往二樓的樓梯就那麼一點地方,連躲閃的空間都沒有,樓上樓下最遠的距離也不超過兩米,被射中的人甚至等不到箭上毒藥的藥性發作就倒下了。

  樓下的人一下子就被這毫不留情的手段嚇傻了,他們見識過狠的,卻沒有見識過這麼狠的。

  就在他們發愣的時候,二樓傳來一陣窗戶破碎的聲音,緊接著一道黑影跳落下來,剛剛落地就是一個旋身,兩排箭矢如同扇面一般射了出來。

  又是一圈人倒在地上。

  這一次卜哥的出手更快更急,酒館在小巷的最深處,前面就只有一條長十幾米的巷道,七八個人堵在那裡,巷口停著一輛馬車,一張熟悉的面孔從馬車的窗口探了出來,正朝著這邊看著。

  弩弦的輕響,箭矢破空的颼颼聲,慘叫聲和倒地的聲音,幾乎連成了一片。卜哥手裡的是遠距離連射武器,打手們拿著的是砍刀,兩者性能上的差距實在太明顯了。武器的差距遠超過了人數上的優勢。

  停在巷口的那輛馬車看到情況不對,正打算逃跑,可惜馬車啟動實在有些太慢,小巷又只有十幾米遠,卜哥只跨了幾步就到了。

  搶前一步拉開車門,卜哥朝著坐在馬車裡面的那個人笑了笑:「拉爾夫先生,很久沒見,為什麼一見到我就走?」

  「男……男爵?」那個叫拉爾夫的就像見了鬼一般看著卜哥,他只是聽手下的店員提到,肖恩跟著一個看上去非常奇怪的人走了,那個人在對面的小巷等候了一整天,看上去十有八九是來挖角的。

  聽到店員這樣一說,這位經理先生立刻招來了打手,原本是想按照以前的規矩,把兩個人先打一頓,然後再挖出幕後的主使者。根本沒有想到會碰上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更沒有想到這位居然還是他認識的人,雖然這位本身的地位不算很高,但是背後卻有不得了的大人物。

  過了一會兒,肖恩溜溜躂達走了過來,他的手裡拎著卜哥的那個口袋,腳邊跟著那隻野兔。

  「經理先生,您也看見了,是男爵大人邀請我到這裡來喝一杯,我怎麼敢拒絕?」肖恩說道。這番話不軟不硬,他和這位經理關係並不親密,剛才的情況也已經看在眼裡,很清楚這位經理根本沒有打算弄清原因,十有八九準備把兩個人打一頓再說。

  這種手段實在讓人感到寒心,但凡有點人情味的人都不會這麼做。

  不過一想到這位經理平時的跋扈,也就可以理解了。

  讓肖恩上了馬車,卜哥抱著兔子,三個人一言不發。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徹底僵住了。

  拉爾夫本人最為頭痛,他知道進去的那些打手肯定有死了的,剛才就有兩枝箭矢漏了出來,釘在馬車的車門上面,箭矢釘進去至少有半寸左右,只要想到這樣勁急的箭矢射在要害,就足夠讓他膽顫心驚。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擺平這幾條人命。

  更讓他頭痛的是,怎麼應對眼前的這位,這位畢竟是貴族,只要告他一個意圖攻擊貴族,就足夠讓他脫一層皮。

  坐在旁邊的肖恩同樣頭痛,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和經理之間無疑結下了死仇,這一次如果拉爾夫沒事,那麼就輪到他倒霉了,他又不可能跟著男爵走,那只會坐實了他背叛珠寶行的罪名。

  就在三個人沉默的時候,衝進酒館的那些打手已經退了出來,這一次沒有人敢貿然靠近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更多的是被扛著抱著,甚至拖著出來,這些人大部分明顯已經死了。

  「讓馬車往前走五個街區,到瑪格麗特大街左轉。」卜哥吩咐道。

  拉爾夫和車伕當然不敢違抗,不過那個車伕顯然還有其他的心思,馬車駕得很慢。

  一路之上,就看到馬路兩邊不懷好意的跟隨者越來越多。卜哥很清楚肯定是有人跑去幫會調來了援兵。他同樣也可以猜到,這些人打算怎麼辦,肯定是想要等到人夠多了,再把路堵起來甕中捉鱉。

  將右側護臂的那些已經上弦的箭矢退了下來,卜哥另外補了一枝刃口發藍的箭矢上去。拉開馬車前面的隔板,他對準車伕的屁股就是一下。

  車伕驚叫著跳了起來。

  「我的箭上有毒,如果你再這樣磨磨蹭蹭的話,我不保證箭上的毒會不會在半路上發作。」卜哥好像是在開玩笑一般說道。

  那個車伕卻不敢將這當作是笑話,命是他自己的,原本緩慢而行的馬車,突然間加速起來。

  跟隨在馬車旁邊的那些人,根本沒有想到這個情形,一時之間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看著馬車突破包圍飛馳而去。

  「別讓他跑了!」

  「前面的人堵住他們!」

  「快,攔一輛馬車下來,用雙腿跑肯定追不上。」

  「……」

  追著馬車飛奔的打手們,眼看著馬車遠去,顯得異常鬱悶。

  正當前來支援的打手們認為肯定追不上了的時候,那輛飛奔的馬車跑了七八個街區之後,又漸漸慢了下來。

  這下子那些原本已經失望的打手們又興奮起來,從幫會派來的援兵也差不多到齊了。所有的人加起來差不多有兩百左右,領頭的是一個管著六片街區的頭目。

  那個頭目是騎著馬來的,身後還跟著四個人,這四個人是幫會真正的實力所在,跟那些滿街亂竄的打手根本不能夠相提並論。

  頭目騎在馬上就看到,兩百多手下全都站在十字路口,卻沒有把路封上。他們追的那輛馬車就停在二十幾米之外的一幢大樓外面。

  「怎麼回事?你們在這裡只是看戲嗎?人跑了怎麼辦?」頭目罵道。

  「人……人已經跑進那幢大樓去了。」底下的一個打手回答道。

  「你們白癡啊,居然看著那個傢伙跑進去,就算不闖進去把人抓出來,至少也把那幢樓圍上啊,萬一那個傢伙再跑了怎麼辦?」頭目大聲喝罵著。

  底下的人面面相覷,總算有人膽子稍微大一些:「六爺,那幢樓是密偵處總部啊,我們沒有這個膽子。」

  一聽到「密偵處」三個字,那位六爺也一下子萎了下來,他這才注意到這條街的名稱,怪不得底下的人不敢封鎖路口,這些人沒有就此散去,絕對是因為害怕幫裡的規矩森嚴,臨陣脫逃的處罰極重。

  「那個人是密偵處的?」頭目頓時惱怒起來,這個簍子捅得可不小,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幫會的兄弟被殺了十幾個,如果不給個交代,絕對說不過去,但是真要追究下去的話,和密偵處叫板好像和找死沒有什麼兩樣。

  苦思冥想了半天,這位六爺實在沒有辦法,對旁邊的那些人說道:「你們散開一些,別全都堵在這裡,引得密偵處找我們麻煩,我馬上去找老大,讓他決定該怎麼辦。」

  「如果裡面的人出來怎麼辦?我們要把他攔下來嗎?」底下有人問道。

  「沒有老大的命令,誰都不要輕舉妄動,頂多派兩個人在後面跟著,看看他住在哪裡,然後再查一下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他的話剛剛說完,遠處卜哥已經從密偵處總部大樓走了出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佝僂的身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是煞神老六!」

  「密偵處的那個駝子!」看到那佝僂身影一瘸一拐走路的樣子,別說六爺了,很多小嘍囉都認得。

  這個駝子的樣子太讓人印象深刻了。同樣排行老六,駝子這個煞神老六比六爺可威風多了,底下的人雙腿發軟的大有人在。密偵處六尊煞神,就以這個老六最經常出來走動,那是真正殺人不眨眼的角色。

  看到駝子,這些打手的腦子一下子變得好了起來,他們都聽說過煞神老六殺人的手法,這次死了的兄弟,和那些被煞神老六殺掉的人簡直一模一樣。一想到這些,上到六爺,下到負責望風的混混,全都臉色煞白。

  對於首都魯普奈爾的黑幫來說,今晚絕對是最不平靜的一夜。

  那位六爺是城裡最大黑幫「雙頭龍」排行第六的頭目。雙頭龍佔據著中心區北部和整個北城區,魯普奈爾最繁華的幾條商業街都在他們的控制下,稱得上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以前就連治安署都不得不對他們禮讓三分。

  不過雙頭龍的勢力再強,碰到密偵處也只能退避三舍。而且自從治安署建立起自己的騎士團之後,雙頭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耀武揚威了。

  首都魯普奈爾大大小小的幫會有幾百個,雙頭龍能夠做老大,靠的就是武力壓服,但是狂歡節刺殺案發生之後,法克上層加強了控制,雙頭龍首當其衝大受打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威嚴。

  此消彼長,以前一直被雙頭龍打壓的那些幫會,在上面的人有意無意的扶植之下,有幾個漸漸顯露出分庭抗禮甚至取而代之的意思。

  今天晚上雙頭龍突然間出動了兩百多手下,這絕對不是小事,首都魯普奈爾的各個幫會神經都異常敏感,這邊雙頭龍剛剛召集人手,那邊各個幫會的頭目已經聚集在一起討論對策了。

  等到雙頭龍「封鎖」了通往密偵處總部的街道時,大多數和雙頭龍不睦的幫會已經開始幸災樂禍起來。而且這些幫會還將自己的探子派了出去,務必要打探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像雙頭龍這樣的幫會裡面,不知道有多少別的幫會收買的眼線,所以很快事情的前因後果就呈現在各個幫會老大的眼前。

  聽到雙頭龍一下子死了十幾個人,各個幫會的老大全都興奮得差一點要慶祝一番,這下子他們終於找到了削弱雙頭龍的機會了。

  哪怕是雙頭龍這樣數萬幫眾的大型幫會,死了十幾個兄弟也是件大事,這個面子肯定要找回來,要不然人心會不穩,而對方偏偏是密偵處的人,該怎麼把握其中的輕重就變得很關鍵了。

  更何況,那些幫會老大們已經打定主意,就算雙頭龍能夠把握住輕重,他們也要讓雙頭龍的打算落空,一定要讓雙頭龍和密偵處鬥上一場。

  一場暗地之中的連橫合縱就此展開,夜幕下最黑暗的角落裡面,無數交易正在完成,首都魯普奈爾正在醞釀一場風暴,這將是狂歡節刺殺之後最大的一場風暴。

  卜哥並不知道這些,此刻的他正在為肖恩的承諾而感到高興。

  自從他走進密偵處總部大樓,然後帶著佩劍出來,身後還跟著駝子這個每小時兩千銀幣的保鏢,車上的兩個人就徹底變了臉色。

  他們倆都認得密偵處總部大樓,同樣也認得卜哥手裡的佩劍,也清楚這把佩劍意味著什麼。

  肖恩是驚詫的同時又興奮無比,這樣的靠山夠硬,今天晚上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死了人還驚動了密偵處,他肯定是不能夠在原來的珠寶行待下去了,就算辭工,東家也沒有理由拒絕。

  和肖恩相反的是,拉爾夫變得面如土色,此刻他的腦子裡面,全是各種猜測,他猜測得最多的就是卜哥在替誰做事,芭瓦德維伯爵?密偵處?國王?或者是教會?反正沒有一個是他能夠得罪的。

  上了馬車,卜哥並沒有直接回家,他要先送肖恩回去。

  肖恩住在西城區,住在這裡的都是一些不算赤貧,但也算不上很有錢的人,像肖恩這樣有一門手藝的人佔多數。

  馬車先是去了一趟管轄那片街區的治安署,讓值班的治安官派了兩個人在肖恩的家門口二十四小時站崗,那個值班的治安官原本想要推諉,可看了一眼卜哥的佩劍,什麼話都不敢說了,這種通天的人物絕對得罪不起。

  把肖恩送回家,找了一個十字路口把那位經理拉爾夫先生扔了下來,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必要客氣了。牆角挖了,人也殺了好幾個,這個仇已經結深了,不是各自退讓一步就可以解決的。

  坐著拉爾夫的馬車,卜哥返回了小鎮,他自己的馬車由駝子駕著跟在後面,駝子需要警戒四周,不能夠和他坐在一起。

  回來的路上,駝子還解決了兩個跟在後面的眼線,反正已經殺了不少人,也不在乎多殺兩個。

  回到別墅,卜哥把馬車打發走,逕直從馬車棚下的入口進入地下密室。

  魔法師巴米爾早已回來了,他見了卜哥立刻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你怎麼看出來的?」卜哥上下看了自己幾眼,並沒發現有什麼破綻。

  「孽氣,你的身上沾了一絲孽氣。」巴米爾皺了皺眉頭,似乎想離卜哥遠一些。

  「孽氣是什麼東西?」卜哥問道。

  「你剛剛殺了人吧,上午分手的時候,你的身上還沒有這些孽氣。」

  巴米爾最終還是退開了幾步,似乎卜哥的身上沾染了瘟疫一般:「除了修煉死靈魔法的魔法師,其他人都會盡可能避免沾染孽氣,孽氣據說是被殺的人所發出的一股類似怨氣的東西,殺的人越多,孽氣也就越重。」

  「這東西有什麼危害?」卜哥有些猶豫。

  「難說,孽氣會隨著精神力的特性變化成殺氣、煞氣和死氣。更有一些特殊的情況,孽氣會異變成為血煞、幽冥這類東西。殺氣可以讓攻擊變得更加準確;煞氣可以讓攻擊更加猛烈和持久;死氣則是死靈魔法師最感興趣的東西,死氣越高,死靈魔法師的修煉速度就越快。

  「不過這類東西積累太多的話,非常容易造成魔力反噬,更可怕的是會招來域外神魔的關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背地裡暗算你一下,那比魔力反噬還要恐怖得多。」巴米爾警告道。

  聽到這樣一說,卜哥驟然變色,不久之前他恰好詢問過巴米爾有關精神契約的事情,所以知道域外神魔是什麼東西,域外神魔無影無形,行動起來也杳無蹤跡,所有和精神契約有關的東西其實全都由他們在暗中主持。

  哪怕是傳說之中的神靈和惡魔,一旦簽了精神契約,同樣也逃脫不了他們的掌控。

  「有辦法把這東西清除掉嗎?」卜哥有些急了。

  「有。」巴米爾的回答非常肯定,不過他接下去的話讓卜哥洩氣:「方法掌握在教會手裡,不過就算是教會的祭祀,也至少要達到主教級別,才能夠消除孽氣。」

  「算了。」卜哥無可奈何地揮了揮手。

  「你還沒有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呢。」巴米爾問道。

  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卜哥一五一十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沒有想到剛剛說完,巴米爾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既然有這樣的想法,何必那麼麻煩?看中了哪個工匠,找兩個人直接把那個傢伙綁架過來,不就可以了?

  「一個工匠被綁架,珠寶行最多向治安署通報一聲,也不會認為那個工匠有意背叛,反倒是為了讓店裡的其他工匠安心,還會適當對被綁架的工匠的家人安慰一番,送幾千銀幣過去。」

  聽完巴米爾的話,卜哥感到胸口有些發悶,像是要吐血。

  「小子,做事情,要麼乾脆用黑的一套,要麼乾脆用白的一套,想要遊走於黑白之間,非常容易兩邊都得罪。」巴米爾說道。

  他的話未必全對,不過此刻的卜哥卻感到自己又學到了不少。

  無精打采地將那包珠寶掏了出來,扔到巴米爾的面前。

  「幫忙把寶石拆下來,把金子熔了打成金條,這票買賣做好了之後,就用不著擔心錢的問題了。」卜哥歎了口氣。

  巴米爾沒等卜哥把話說完,就將一個圓球模樣的東西扔了過去:「我沒有空,反正你自己也可以做。」

  卜哥將那個圓球拋上拋下問道:「這是什麼?」

  「火焰噴燈,我原本是用它來修補玻璃器皿,不過它噴出的火焰足可熔化金銀,對你來說正好合適。」巴米爾說道,順便解釋了一下運用的方法。

  在巴米爾這邊討了個沒趣,卜哥訕訕地回到臥室。臥室仍舊反鎖著,門口和窗戶隱蔽處的暗記一點都沒動過,沒有人進過房間。

  此刻是晚上十點鐘左右,但是因為今天一整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卜哥絲毫沒有睡意。反正閒著沒事,卜哥順手將噴燈點著,這東西用的是普通的炭粉,價錢便宜許多。

  卜哥挑了那枚祖母綠戒指。

  想要把上面鑲嵌的祖母綠取下來,並不困難,卜哥手套的指縫中間暗藏著四把鋒利的刀片,和它們比起來,黃金要柔軟得多,刀片繞著祖母綠轉了一圈,就輕而易舉地切下一圈黃金來,那顆祖母綠「啪」的一聲掉落下來。

  把祖母綠收進口袋,卜哥的心情總算變得好了許多,他隨手將黃金指環掃進了噴燈之中。

  噴燈射出的火焰是通透的藍色,這種顏色的火焰,溫度絕對是極高,轉眼間黃金指環就軟了下來。趁著火勢旺盛,卜哥從小包翻出一條金鏈子,這上面沒有鑲嵌任何寶石,卜哥隨手扔了進去。

  黃金漸漸熔化,卜哥這才想起他根本就沒有模子,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四下找了起來,房裡就只看到一隻鍍銀的盤子能派上用場,那盤子的內胎是生鐵,鐵的熔點比黃金要高,無可奈何之下,卜哥只得將熔化的黃金倒了進去。

  就看到一陣青煙飛騰而起,房裡頓時充滿了一股蠟油的味道,光滑如鏡的鍍銀表面眨眼間就皺了起來,漸漸變成了略帶些灰的白色。

  卜哥有些心疼,可惜了一隻不錯的盤子。

  過了好一會兒,感覺盤子沒有剛才那樣熱了,熔化的黃金也已凝結成形狀不規則、有厚有薄的一片金餅,卜哥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床頭拿起一個水杯。

  一杯水澆下去,頓時一股蒸汽冒了上來,不過盤子的溫度馬上降了下去。雖然仍舊有些燙手,卻已經能夠拿得起來。

  卜哥輕輕揭下那塊金餅。在燭光的照耀下,那塊金餅呈現出詭異的玫瑰紅色。這絕對不是黃金的本色,卜哥頓時想起,他用那只鍍銀的盤子盛放過一些礦石粉末,肯定是那些礦石粉末沒有被清理乾淨。

  看著那玫瑰一般的紅色,在燭光下閃過陣陣流光,卜哥突然間感覺到這樣也不錯。

  黃金在一件首飾總價格之中,所佔據的比例其實很小,而且越值錢的首飾,這個比例越小,或許這種變色黃金更能夠襯托出寶石的魅力。

  這同樣也是一種和諧。

  突然間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顆取下來的祖母綠上,那顆祖母綠確實晶瑩通透,不過和他見過的最好的祖母綠比起來稍微暗淡了一些,它的顏色只是翠綠,而不是最頂級的碧翠。

  既然黃金的顏色可以通過摻雜其他礦石來改變,寶石是否同樣可以?

  這樣一想,卜哥心頓時怦怦跳動起來,他很清楚,如果他的設想能夠成功,那就意味著難以想像的財富在向他招手。

  他甚至用不著去收別人搶來的珠寶,直接從首都魯普奈爾的那些珠寶行買進低品級的寶石,將它們煉成頂級的珠寶,這樣錢來得更快。

  卜哥笑了,他緊緊地捂著嘴大笑著。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1-27 11:35 編輯

supernova1112 發表於 2015-1-26 20:19
第三集 人怕出名 第五章 謀

  一間幽暗的密室之中,雙頭龍的那位六爺垂手站在角落,密室裡只有兩張椅子,一張椅子坐著個滿臉紅光的禿頭老者,老頭滿臉橫肉,看上去就知道是個狂暴凶悍的狠角色,另外一張椅子上的那個人,渾身都籠罩在一條斗篷之中,那條斗篷還帶著頭罩,連面孔都嚴嚴實實地遮蓋了起來。

  除了這兩人坐著之外,其他人全都站立四周。這些人個個橫眉豎目,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唯獨老頭的身後站著一個三角眼、尖下巴、癟腦門狗頭軍師一般的人物。

  密室正中央的地上跪著一個人,這個人體如篩糠,不停地顫抖著,顯然是害怕極了,卻又不敢大聲開口求饒,似乎知道這裡的規矩,只能「砰砰」不停地磕著響頭。

  密室之中一片寂靜,除了那磕頭聲,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過了好一會兒,門口傳來了敲門聲,那位六爺走過去把門打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了進來,他繞開跪在地上的那個人,走到紅臉老頭的跟前。

  「老大,我們的眼線剛剛傳回消息,聯盟和管碼頭的那個苦力頭果然有些不太安分,西城四虎似乎也有意思想要藉機生事,就連已經躲在鄉下好幾年的那個麻子,也變得活躍起來。」那個管家報告道。

  紅臉老頭重重地哼了一聲:「老虎不發威,就當我是病貓。看我這一次把他們一鍋端了!」

  紅臉老頭發怒,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唯獨坐在對面的那個斗篷客用帶著濃重鼻韻的聲音說道:「這也情有可原,說實話最近這段時間,你們雙頭龍確實不適合有大規模的舉動。

  「以前你們風光的時候,風頭實在太勁了,逼得治安署見了你們也退避三分,那個時候我就警告過你們,別做的那麼過分,治安署畢竟是治安署,不是你們壓得下去的,一旦他們發力,你們就倒霉了。」

  一番話讓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一群人頓時變得沒有了脾氣。最近這段時間他們確實被治安署打壓得很慘,而且這位幕後的老大也確實在幾年前就警告過他們,太過囂張會惹來大麻煩,可惜當時所有的人都對此不以為然。

  「你的意思是我們就這麼算了?」紅臉老頭微微有些著惱,雖然斗篷客是真正的老大,不過他這個明面上的老大仍舊有四成的實權。

  斗篷客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個人:「你們完全可以把風聲放出去,隨便你們怎麼說都行,說得越狠越好,再給所有的人一個可以看到的交代,先把兄弟們安撫下來,然後告訴兄弟們,這件事情還沒完,只是現在治安署一直都在盯著你們,所以不得不安分一段時間,讓兄弟們別受他人的挑撥。」

  「高明。」紅臉老頭哈哈笑了起來:「把什麼事情都推在治安署的頭上,誰敢說老子沒有膽量?老子讓治安署找他談心。」能夠成為最大幫會的老大,紅臉老頭絕非有勇無謀之輩。

  「等到過了幾年之後,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旁邊站著的那個狗頭軍師模樣的人奸笑著奉承了一句。

  「也不是不能報仇。」那個斗篷客似乎對這句話不太滿意,他和這些在下層打滾的小角色不一樣,密偵處探子和護衛騎士的身份根本就嚇不住他。

  「有機會的話,你們找些關係調查一番,護衛騎士其實並不像你們想像之中那麼可怕,雖說擁有這個頭銜的人,肯定和陛下或者大主教的關係不錯,卻也未必一定是親信,只要那兩位認識,而且關係不錯,再加上肯花錢,就可以得到這個頭銜。

  「至於密偵處,也有不少二世祖和小貴族之類的人物在裡面鍍金。熬上幾年資歷又有密偵處的背景,以後擔任公職陞遷起來也容易。」

  「密偵處的老闆德普里科特侯爵,據說是一個非常執拗古板的人,怎麼會允許這種事情?」那個狗頭軍師有些不可想像。

  「那個老傢伙恐怕是整個法克最狡猾的一頭狐狸。」斗篷客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在讚賞:「在我看來,總理大臣維郝雷登侯爵、財政大臣芭瓦德維伯爵、治安長官傑舒特斯姆伯爵這些被大家稱作為處世圓滑、長袖善舞的人物,一個都比不上這頭以死板固執聞名的老狐狸。」

  「請您解釋一下,在下洗耳恭聽。」那個狗頭軍師畢恭畢敬地說道,能夠知道密偵處的內幕,對他們這類人來說,是求都求不到的好處。

  那個斗篷客似乎談興頗佳:「老傢伙的固執和古板是做給一個人看的。」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人的反應,看到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等待他說出答案,斗篷客非常滿意。

  「那個人就是國王。老傢伙最高明之處就在於,他從一開始便避開了各種紛爭和勾心鬥角,他只需要取信於國王陛下。他掌控的又是密偵處這樣的部門,沒有人敢得罪他。」

  周圍那些人聽了,連連點頭,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德普里科特侯爵確實高明,首都魯普奈爾風雲變幻,誰都難說能不能笑到最後,只有置身事外卻又掌控著足夠的實力,才能夠長久屹立不倒,可惜這裡的人沒有一個能夠學會這招,他們都是身處漩渦裡面的人,就算想要跳出來也做不到。

  「你認為殺了我們十幾個兄弟的人,也只是為了鍍一層金的那類人?」紅臉老頭對那些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根本不在意,他關心的是眼前的麻煩。

  那個斗篷客沉吟了半晌:「我不敢肯定,不過感覺很像,這類人都很懂得狐假虎威,喜歡用頭銜壓人,本身的地位並不是很高。

  「除此之外這類人還有一個共通的特徵,他們總是千方百計在周圍拉攏一群人,試圖建立自己的勢力。這是因為他們最清楚,自己的頭銜只是用來唬人的,只有建立起自己的勢力,才是自己真正的實力。

  「而這偏偏是真正的上位者不屑的行徑,真正的上位者非常清楚,這樣構建起來的勢力只是空架子,揮手間就可以讓它轟然倒塌。

  「貴族圈子已經存在一套不可動搖的規則,那就是地位,只有地位是真實的,只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就會有人依附於你,成為你勢力的一部分,與其去費心建立勢力,不如想辦法得到更高的地位。」

  說到這裡斗篷客輕笑了一聲,沒有人能夠聽得出,那笑聲中帶著的自嘲味道。他剛才所說的何嘗不是自己的過去,當年他也曾有過類似的經歷。

  建立自己的勢力,似乎是每個年輕人曾經的夢想,直到經歷多了,也遇過一連串挫折之後,才會走回正確的道路,按照既定的規矩,一步步地謀求更高的地位。

  「用心去查吧,至少在半年之內不要有任何行動,據我所知那個人自己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同樣不會找你們的麻煩。半年之後……」斗篷客微微有些猶豫起來,來此之前他私底下調查了一下,雖然不夠詳細,卻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海灘邊上的別墅和正在建造的別墅群。

  這些想必是芭瓦德維伯爵的手筆,對於這位財神,他還是有幾分佩服的。雖然芭瓦德維伯爵跟總理大臣維郝雷登侯爵走得太近,這似乎有些不智,但是芭瓦德維伯爵理財方面的手段,整個法克都無人能夠相媲美。

  既然知道這位財神大人正在開闢一條新的財路,斗篷客突然想到,自己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在這條新財路之中佔據一定的分額。

  按照芭瓦德維伯爵以往的做法,這位財神一旦開闢了一條新的財路,都會拉攏一批人加入其中,這一方面是為了將財路拓開,另一方面拉進來的人越多,越是沒有人敢進來找麻煩。這是芭瓦德維伯爵的經營之道,同樣也是他的極好機會,只不過他不會對眼前的這些下等人說。

  暗流湧動的首都魯普奈爾,因為這番密談而變得平靜了下來,雙頭龍顯示出了強硬的氣勢,作為罪魁禍首,那位珠寶行的經理拉爾夫先生被剁碎成了幾十塊,扔在了首都魯普奈爾的街頭,與此同時還放出了一連串的狠話——雙頭龍不會放過任何和這件事情有關的人,只是暫時不想驚動治安署。

  在治安署氣勢滔天的此刻,沒有人敢站出來嘲笑雙頭龍膽小怕事。那些另有打算,想要漁翁得利的幫會,能夠做的就只有將這些話透露給「躲」在海邊小鎮的卜哥。

  對這樣的警告,卜哥既沒有當真也沒有放鬆警惕。不過在暗地裡他把駝子送給他的那本手抄的暗器訓練指導都快翻爛了。一天二十四小時裡面,至少有十個小時用在了練箭上面。

  駝子教的暗器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細雨,那本暗器訓練指導上面的技巧,肯定不是法克傳統的射手技藝,也不知道駝子從哪裡學來的。

  那本暗器訓練指導上面總共有四招——細雨飛絲、雨打芭蕉、千絲一線、潤物無聲。

  四招裡面細雨飛絲是基礎,講究的是出手連綿不斷,箭矢細密如同風中雨絲,按照《指導》上所說,這招的最高境界是手一揮,一盒子四百多枝箭矢傾洩而出,那真的是如同雨點一般細密。

  第二招雨打芭蕉的特徵則是一個字——快,要快到只聞其聲,不見其形的程度,這招同樣是基礎。

  和前兩招比起來,後兩招算得上是高級技巧,千絲一線是通過控制弩弦讓原本一窩蜂射出去的箭矢,變成一根接著一根連續射出。這招是用來對付高手的,在高手對決的時候,一窩蜂的密集射擊很容易被擋住或者躲過,只有箭路變化多端,才有可能克敵制勝。

  至於最後一招潤物無聲,卜哥根本就看不明白,只知道這招的要訣是出其不意,不僅靠雙手發射暗器,身體的各個部位都要能夠發射暗器,甚至將所處的環境都變成一件暗器,無處不隱藏著致命殺機。

  後兩招暫時還練不了,甚至連雨打芭蕉練起來也有些難度,卜哥大多數時間都花在細雨飛絲這招上面。

  讓他有些意想不到的是,他的那隻魔寵居然幫了他大忙,兔子風月擁有操縱風的能力,雖然操縱能力有限,最多刮起一陣小風,卻已足夠把紙片刮得漫天飛舞。這些沒有固定飛行軌跡、滿天亂飄的紙片就成了最好的靶子。

  一開始的時候卜哥是隨便亂射,只求能夠射中飄飛的紙片,慢慢地紙片變成了兩種顏色,每一次他只能夠射其中的一種,兩個月之後紙片變成了用紙折成的標靶,紙飛靶的速度要快得多。

  這種瘋狂苦練的結果就是,紙張的用量飛速攀升,幸好現在的卜哥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窮光蛋了。

  有了珠寶匠肖恩的加盟,差不多一個月能夠製作出兩到三件首飾,那可不是普通珠寶行賣的那種門面貨。

  從魔法師哥頓那裡拿來的珠寶,有不少是傳家之寶,從那上面取下的寶石原本就是精品,再被他精心煉過,色澤有缺陷的改變色澤,有細小雜質和瑕疵的將雜質和瑕疵去除掉,本來的精品頓時成了極品,雖然也有幾塊寶石在煉製的過程之中廢掉了,不過總體來說,仍舊是大賺。

  這樣的首飾通過馬爾海姆男爵賣出去了五件,最便宜的一件賣出了四千金幣,這還是被人狠狠宰了一刀之後的結果,這筆錢除去付給魔法師哥頓的款子,剩下的讓所有知情的人都眉開眼笑。

  當然卜哥對知情者也只會提起明面上的那些交易,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哥頓的存在,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巴米爾,而巴米爾也不知道煉製寶石的事情,這是只屬於卜哥一個人的秘密。

  他非常慶幸以前的魔法師居然沒有一個想到用這種辦法發財。或許也有人想到了,只不過被隱瞞得很好,卜哥敢肯定這種辦法絕對沒有散播開來。

  並不是只有卜哥一個人在忙碌著,周圍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清閒過。

  巴米爾因為魔力反噬半年內沒辦法用魔法,不過他並沒有休息,而是被命令去煉製藥劑,煉製那些不需要魔法就可以製造出來的藥劑。

  除此之外和哥頓的交易也是由巴米爾負責,魔法師哥頓也已經進入了他們這個圈子,哥頓負責收購那些搶來的珠寶,不但在皇家艦隊收購,哥頓的觸角已經伸進了陸軍之中,那些陸軍搶來的東西更多,品質也更好。

  莫姆和那一百多士兵有造不完的別墅在等著他們,這半年對他們來說,是最辛苦的半年,不過這些士兵賺錢也賺翻了。半年裡面他們的那艘走私船做了兩趟生意,都是為了即將來到的夏天準備的,全是專門給上流人物享受的高檔貨色,利潤之豐厚快要追上前幾年的收入總和了。

  自從卜哥把大部分時間放在了練習箭法和煉製寶石上面,原本應該由他處理的那些事情,全都堆在了兩個執事身上,這一次他並不是打算累死兩個執事,但是結果卻差不多。

  不過那兩個執事倒也沒有什麼話說,因為卜哥乾脆把手底下的那幾個人全都交給兩個老頭去調派,這可以說是完全信任了,哪怕是芭瓦德維伯爵本人也做不到,伯爵至少會弄一個人平衡一下權力,順便互相監視。

  現在連那幾位小姐也忙得連休息的時候都沒有,也不知道坎妮用了什麼手段,居然成了鎮上那些小姐們的首領,她們舉辦的沙龍,人數遠比卜哥的那個煉金沙龍要多得多。

  這個沙龍的主題是美學和浪漫,不過她們研究的不是美術、音樂、舞蹈這類真正屬於美學的東西,而是研究怎麼化妝、怎麼保持身材、用什麼樣的香水能夠展現女性的魅力。至於說到浪漫,更是和文學戲劇無關,她們研究的是怎麼勾引男士,怎麼吸引大人物們的注意。

  那些破落貴族家庭的女孩,其實最渴望就是嫁入豪門,只是以往她們都把這份心思默默地埋在深處,唯恐讓別人得知而笑話她們。

  現在有了這個沙龍,擁有同樣心思的女孩聚集在一起,誰也別想笑話誰,在關上房門之後,所有的矜持和靦腆頓時扔在了九霄雲外,這些女孩變得一個比一個瘋狂,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主意都敢拿出來商量。

  她們也知道幾個月之後的夏天,或許就是她們一生之中的最大轉機。

  在不知不覺之中,一切都在變化。

  轉眼間又到來了狂歡節,不過因為去年狂歡節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所以今年的狂歡節顯得冷冷清清,即便是遊行也沒有什麼看頭,而小鎮上更是沒有絲毫狂歡節的氣氛,所有的人都在為夏天的到來而準備著。

  過了狂歡節,天氣漸漸變得炎熱起來,從六月十日起,法克的各個部門開始放暑假,除了那些倒霉被指明值班的人之外,大大小小的官員終於等來了他們為期兩個月的假期。

  以往官員們會到鄉下去度過假期,順便查看一下位於鄉下的莊園經營得怎麼樣了。地位稍微高一些的官員都有自己的莊園,經營莊園雖然發不了大財,但是莊園的收益卻是最穩定的。

  不過今年的夏天有些不一樣,很多馬車出了城就往西北而去。

  六月十日當天就有一百多輛馬車來到海邊的這個小鎮。而這時小鎮上下所有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

  小鎮早就變了模樣,鄰近海邊的那條街,被卜哥如願以償地推倒了。

  原本他這樣做只是因為私心,但是等到第一片別墅群造好,鎮上的每個人,甚至包括那些走私販子,都有一種感覺:這條破爛的街道確實非常礙眼。

  整條街被推倒之後,原來的地方變成了一片碼頭,巴米爾的那個鐵匠鋪直接改成了一個造船作坊,製造的就是巴米爾以前用來走私的那種小船。

  巴米爾的船是這裡唯一能夠在落潮的時候,也自由出入的貨船,只不過卜哥將船形修改了一下,讓兩頭翹起中間拉長,形狀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漂浮在水面上的柳葉,船上還添加了鍍金欄桿、金絲繡花絲綢沙發、鍍銀格子踏腳之類的東西,這些顯然更符合上流人物們的審美情趣。

  整個碼頭同樣充滿了這種奢華鋪張的味道,地面鋪著的不是青石板,而是柚木地板,還打了蠟,普通人穿靴子走在上面都會感到心疼。

  這樣的地板一般用來佈置客廳,而碼頭卻是露天的,可見有多麼奢侈。碼頭上還豎著一排鍍金的路燈,足可以和王宮以及那幾座大教堂媲美。

  等到坐船上了那座月牙形的人工沙島,進入了那些替上流人物們準備的海邊別墅之中,那味道就更濃了。

  這些別墅本身是按照未開化海民的水上棚屋建造而成,最多能夠算得上新奇和怪異,但是卜哥硬是用名貴的建築用材、鍍金的花紋鑲邊、充滿藝術風味的門窗設計、精緻漂亮的花欄桿讓那些上流人物眼睛一亮。

  只要這些人肯進別墅,就意味著卜哥成功了,這些別墅的房間有些低矮,並不符合法克上流追求宏大寬敞的口味,卜哥並沒有試圖在這方面迎合那些大人物,他把所有的心思全都花在了用料和舒適上了。

  地板上鋪的是拼花的軟木,踩上去軟軟的就像是踩在地毯上,卻又不會感到太熱,客廳的三面都是寬敞的落地大窗,通風、敞亮還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海景。

  浴室比客廳還大,所謂的浴盆根本就是一個游泳池,沒有什麼比這更能夠讓人消暑的了。不過最舒服的還是那徐徐吹拂的海風。這裡已經是海裡,四周除了其他別墅之外就沒有任何阻擋,海風穿透而過所帶來的那絲涼意,讓進入裡面的那些人,就算穿禮服也不會感到太熱。

  這些半信半疑,原本是看在芭瓦德維伯爵的面子上,前來的上流人物,大多只用幾分鐘就確認,這裡比鄉下的莊園要舒服多了。

  在法克恐怕就只有那幾個最有名的深山別墅能夠和這裡相媲美。

  不過到了晚上,那幾個深山別墅也給比下去了。這裡緊靠著海洋,芭瓦德維伯爵事先就讓卜哥準備了大量的海鮮,全都是活著養在那新月形島嶼當中的海水之中,晚餐前的一小時,廚子剛從水裡把這些海鮮撈上來加工,這種程度的鮮活海鮮即便是在首都魯普奈爾也是很難吃到的。

  第二天,那一百多輛馬車離開了三分之二,不過這些貴人並不是離開之後一去不返,到了下午兩三點鐘的時候,通往小鎮的路上拉起了一條長龍,離開的那些人回城之後把家人和親朋好友拉來了。有好東西自然要大家一起享受,更何況他們雖然只住了一個晚上,卻發現這個地方非常適合聚會。哪怕是十幾個人弄一艘小船在海面上隨意漂流,感覺也非常不錯。

  這還只是第二天,接下來的幾天,卜哥和他身邊那幾個圈子裡面的人,真正感受到了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滋味,而且他們發現,當初的估計還不夠充分,準備明顯不足,根本沒有意識到那些上流人物出手會如此大方。

  原來準備的那些東西根本就支撐不到假期結束,那些走私販子首先被卜哥打發出去,本來打算吃獨食的胖子,現在也不得不把這塊巨大的蛋糕,讓每一家都吃一口,他自己已經吃撐住了,手底下的船根本忙不過來,一個疏忽還被扣住了其中的一艘。

  兩個執事老頭也忙得四腳朝天,這一次他們根本怪不了卜哥,計算失誤的是他們自己,此刻只好讓埃德老頭專門負責食材,這個比什麼都關鍵,其他奢侈品可以說暫時沒貨,食材卻做不到。

  至於馬爾海姆男爵那幫人,現在根本就是一幫苦力,他們仿造的清神香、聖油、淨體膏之類的東西賣得很好,這些原本都是教會的特產,不過教會賣得很貴,而且買的人事先還要沐浴齋戒,很讓人厭煩。所以聽到這裡直接有賣,訂單就像是雪片一樣落了下來。

  這下子馬爾海姆男爵那幫人看到未來曙光的同時,也墜入了地獄一般的辛苦勞作之中。

  煉金畢竟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不能夠假手於人,只能由他們這些人自己動手,偏偏煉一小瓶聖油的材料就多達二十幾種,重有十幾公斤,這些材料在煉製之前需要粉碎,有些還要萃取或者進行其他加工,工作量之大足夠讓幾個老頭吐血,另外幾種藥劑雖然沒有那麼繁瑣,不過差得也有限。

  而卜哥則整日遊走於那些大人物中間,為的就是混個臉熟,這也算是一種積攢人脈的方式。

  為了今天,他已經做了將近半年的功課,當著這些大人物,他海闊天空地大談藝術和美學。這其中音樂、戲劇原本就是他最為擅長的領域,現在又多了一個建築。

  在法克,他已經算得上是有名的建築師了,那幢別墅是他的第一件作品,讓他小有名氣,而這片海濱避暑別墅群落,毫無疑問將他推到了頂端。

  雖然正統的建築師對卜哥的設計頗有微詞,不過那些上流人物既然能夠認可,卜哥的頭上至少已經頂了一個宗匠的頭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開創的是一種流派。

  不過卜哥並非只會這些,這半年之中他將千年帝國時代的歷史研究了個通透,對於千年帝國時代的人文風貌瞭若指掌,談論起來滔滔不絕。甚至他將自己的設計風格稱作為復古風格,這對於看慣了首都魯普奈爾那些柔媚嬌美的洛可哥藝術的上流人物們來說,也算是一種新奇的常識。

  只是有一樣東西沒有復古,那就是食物。在這方面卜哥挖空了心思,怎麼華麗怎麼來,反正芭瓦德維伯爵的手上有的是資源,連宮廷御廚都弄了兩個出來,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是什麼都可以嘗試。

  他甚至從煉製寶石上面受到了啟迪,準備把那些調料也設法煉製一下,不過到現在為止,只成功了一樣,那就是糖,他煉出了晶瑩剔透細如白沙的糖,這東西的口感遠遠超過普通的糖。

  和往常一樣,晚餐快要開始的時候,卜哥從廚房裡面走了出來,接下來他要四處轉轉,隨口給那些大人物講幾個笑話,促進一下他們的食慾,然後再詢問一下他們對晚餐的評價。

  沒想到剛走不遠,就聽到身後有人喊他:「甹浦男爵!甹浦男爵!」

  卜哥轉身一看,喊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身形微胖的神父。他認得這個人,此人就是當初認為可能是一大麻煩的拉托爾神父。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這個傢伙一直都沒有出來搗亂過,所以卜哥都快把他給忘記了。

  「拉托爾神父,有什麼事情嗎?」卜哥並沒有說有什麼可以效勞的,他擔心這個傢伙會順勢提出一堆要求。

  「你到這裡才一年不到,卻讓小鎮改變了這麼多,幹得不錯啊。」拉托爾神父笑著說道。

  卜哥一聽這話,就渾身感到不舒服,這是上位者對手下的口吻。

  「閣下有什麼事嗎?我很忙。」卜哥隨口說道。

  「當然有事。」拉托爾神父說道:「據我所知,你是出身於夏姆修道院的吧,這樣說來你從小就承受我主的恩惠,現在有機會總該有所表示吧。」

  卜哥心中暗歎,果然是找麻煩的來了,這個傢伙倒是比什麼人都能夠忍耐,一上來的時候袖手旁觀,現在看到有利可圖了,就來摘果子。

  卜哥對這個傢伙知道自己的一部分底細,並不感到驚詫,當初那位卡夫提尼斯神父幫他偽造身份的時候,做得非常巧妙,並不是憑空製造出了一個他,而是將他的過去和新的身份巧妙地糅合在了一起。

  沒有人會擔心查出什麼破綻來,夏姆修道院是在愛威利斯主教的直接管轄之下,能夠找到的和卜哥有關的記錄,全都審核篡改過,唯一知道內情的英勃瑞修女更不會亂說。

  「以您看來,應該怎麼有所表示呢?」卜哥並不打算把門封死,當初對斯賓塞一家用的是打壓,對莫姆和那些走私販子用的收買,他要看看這位神父打算開什麼價。

  另一個讓他不打算撕破臉的原因是,芭瓦德維伯爵通過愛威利斯主教知道,這位神父的靠山是伊格拉斯科主教,而伊格拉斯科主教是最有可能成為未來大主教的人。

  「為我建造一座新的教堂怎麼樣?」拉托爾神父說道:「你現在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建築師了,這應該很容易做到吧。」

  卜哥這一下子找到拒絕的理由了:「每一個建築師都有自己的風格,我的風格用來建造教堂……合適嗎?不如這樣,由我為首捐一筆錢,讓鎮上的每個人也出些錢,然後從首都魯普奈爾另外請一位擅長建造宗教建築的建築師來,把原來的教堂重建一番。」

  拉托爾神父的臉已經漸漸拉了下來,他以前在主日大教堂的時候,看到過主持修繕大教堂的管事神父的威風,那位管事神父總是這個不滿意,那個不滿意,把建築師折騰得頭腦發脹,他原本打算也這樣來,要讓鎮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誰才是這個小鎮的真正掌控者。

  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小子根本就不入圈套。

  「你不願意為至高無上的神靈服務?」拉托爾神父拉下臉來,「風格是可以改變的,你不願意親自建造教堂,完全是找藉口。」

  卜哥原本還沒有想得太多,拉托爾神父逼著他親自擔任建築師,反倒引起了他的懷疑,他聽說過有人故意在建築物裡面動手腳,比如在某塊磚上刻出代表魔鬼的標記,雖然這種陷害手段有些過時,不過也不得不防。

  「你怎麼想是你的自由。」卜哥說道,他已經打算轉身離開了。

  「哼哼,如果那些高貴的先生和女士們知道,他們吃的、穿的、用的東西,都是一幫走私販子提供的,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拉托爾神父冷冷地說道。

  「這是我聽到過的最有趣的笑話,你最好去查一查供應商的名單。」

  卜哥並不在意,走私的全都是原料和半成品,那些真正送到上流人物手裡的東西,已經打上了最著名店舖的標籤,那些店舖的幕後老闆同樣也是芭瓦德維伯爵。玩這種左手換到右手的遊戲,沒有人比芭瓦德維伯爵更加高明。

  卜哥親眼見識過伯爵的手段,就連走私進來的瓷器和玻璃器皿,也都被送到位於首都魯普奈爾南郊的一間作坊,瓷器的四周會被鑲上一道金邊,玻璃器皿上面則會增加一些貼金的裝飾,或被描畫一番,總之會被弄得更加符合法克人的情趣,重新再運回小鎮的時候,不管瓷器還是玻璃器皿,都被算成是那家作坊的傑作。

  「我會去查的。」拉托爾神父說道。

  「不過在此之前我會向大主教報告另外一些事情,這裡有人在大規模地偽造聖油,負責採購原料的是拉蘭薩爾男爵,負責材料加工的是馬爾海姆男爵,瓦格尼子爵負責關鍵原料的萃取。

  「而你,尊敬的甹浦男爵,則是這件事情的主謀,而且你還是一個相當高明的煉金師,聖油是由你親手煉製出來的。」

  說到最後,拉托爾神父近乎於在大吼。

  神父一開始說的時候,卜哥確實有些慌亂,不過當他聽到拉托爾神父說,是他親手煉製聖油的時候,卜哥一陣怦然心跳,他原本還在猜是不是又出了個叛徒,最後這句話反倒讓他釋疑了。

  如果真有叛徒存在,拉托爾神父不會不知道,他們手裡有一個魔法傀儡,煉製聖油的工作是由魔法傀儡在做。

  和研究煉金術比起來,擁有魔法傀儡絕對是更大的罪名。

  既然不是出了叛徒,神父是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的呢?就算是在僕人裡面安插眼線也不可能知道得那麼詳細,連每個人的分工都絲毫不差。

  又為什麼神父並不知道他的秘密?其他人工作的時候同樣也是躲在各自的密室,唯一的區別好像就只有他的密室多了一道魔法屏障。

  突然間卜哥的腦子閃過一段資料,那是芭瓦德維伯爵通過愛威利斯主教得來的,有關拉托爾神父的情報,這位神父並不是從神學院畢業,而是一座修道院,情況倒是和卜哥本人差不多。不過卜哥最後被人領養走,就算沒有人領養的話,到了十四歲同樣會被趕出來。

  什麼樣的人能夠一直待在修道院裡面?卜哥想起了兒時那些幸運的同伴,那些人全都被證明擁有著特殊的天賦。

  神術!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解釋。

  神術有三大體系——生命、預言和守護,這三大體系之中預言一系的神術,就有一條分支專門用於窺探和監視。

  卜哥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倒是不緊張那些指控,他們完全可以說自己制配的不是聖油,而是另外一種藥劑,他們同樣也不是在煉金,而是在製作藥劑。按照一個世紀以前,教會重新頒布的法令,只要沒有找到魔法鍋或者黑祭壇,就不算是煉金,而是製造藥劑。

  卜哥真正擔心的是,被人看出己是個魔法師,當初在密偵處訓練室的時候,農夫能夠一眼看出他的異狀,別人肯定也能夠做到。

  他看了看拉托爾神父,試探著問道:「為什麼不說出你真正的意圖?」

  「這算是屈服,還是討價還價?」拉托爾神父問道。

  「我只是看怎麼做比較方便。」卜哥倒是很坦然。

  「也就是說,你打算和我先談條件。」拉托爾神父感覺到自己佔據了上風:「如果條件談不攏的話,你會怎麼做?或許會殺人滅口吧,你身上的孽氣極重,應該殺過不少人吧。」

  卜哥暗自高興,能夠看出他的身上帶著孽氣,證明這個傢伙確實會神術,不過他裝傻問道:「孽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孽氣也就是罪孽,至高無上的神靈賜給我力量,讓我能夠看清罪惡的靈魂。你需要懺悔。」拉托爾神父非常神棍地說道。

  卜哥多少有些放心了,看來不是什麼人都擁有密偵處的那個農夫一樣的實力,眼前這個神棍只看到了孽氣,卻沒有看到其他東西。

  「我一向由愛威利斯主教大人幫我懺悔。」卜哥亮出了自己的牌,不過他並不認為那位主教大人的名頭會有用。

  果然神父只是笑了笑,很不在意地說道:「完全能夠猜得出來,夏姆修道院屬於那位主教大人管轄,可惜這座靠山壓不住我,原本還打算心平氣和地同你談談,既然現在已經到了互相亮底牌的時候,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拉托爾神父右手摀住心口,左手指著上方,非常恭敬和神往地說道。

  「我傳達教會最高的意志,至少在法克是最高的。」言下之意自然指的是大主教。

  將手收轉回來,神父頓時變了臉色:「我要你幫我建一座教堂,而且要建在正中央的那個島上,你親自建造,必須讓我完全滿意。你、馬爾海姆和瓦格尼現在做的那些生意可以繼續做下去,不過我必須在其中佔五成。」

  「我不擅長開玩笑。」卜哥冷冷地說道。如果沒有第一個條件的話,他或許會退讓,討價還價一番,把給的錢降到三成,藉此機會把教會拉進來,雖然少賺了許多,卻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現在這個傢伙明顯想壓他一頭,而且條件之中還帶著侮辱的味道,卜哥就不肯退讓了。他現在還怕什麼?大不了遠走他鄉,能夠將劣質寶石煉製成極品寶石,到哪裡都能夠發財。

  「我同樣也不擅長開玩笑。」拉托爾神父的嘴裡嘖嘖連聲:「知道身上帶著孽氣有什麼壞處嗎?情緒的變化會攪動孽氣,所以孽氣重的人根本掩蓋不住自己在想些什麼,你想殺我?」

  「一個住在海邊的神父,在海釣的時候滑落水中,溺斃而亡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卜哥說道,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閃出這樣的念頭。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在謀殺了一個神父之後,能夠逃脫懲罰,知道為什麼嗎?」拉托爾神父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卜哥的心頭微微一動,他似乎聽說過同樣的話,在魔法之中就有一種召魂術,只要把死者的幽魂召來一問,就可以知道殺人兇手的身份,類似的神術肯定也有。

  不過逃脫懲罰的人也不是沒有,從亨利四世廢黜了教皇開始,教廷的威嚴受到挑戰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殺個把神父又算得了什麼,只不過現在的他還沒有達到那樣的地位罷了。

  「我們走著瞧。」卜哥冷哼了一聲。

  「那麼就走著瞧吧。」拉托爾神父看上去同樣不痛快:「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前幾天我去夏姆修道院,原本打算看一下你以前的記錄,無意中得知夏姆修道院的英勃瑞院長,就是你以前的教養修女,我和她談了整整一個晚上,英勃瑞院長已經不年輕了,卻仍舊那樣熱情洋溢,那成熟的韻味更是那些年輕修女不能夠比擬的。」

  隨著一長串輕笑,拉托爾神父揚長而去。

  卜哥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隻歸巢的海燕擦著海面一掠而過,突然間那隻海燕身體一顫,逕直掉落在海裡,等到屍體浮出海面的時候,就看到它的身體一側釘滿了箭矢,密密麻麻的差不多有將近一百根。

  「戾氣!」巴米爾驚叫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聽到巴米爾的驚叫聲,那隻兔子哧溜一下從密室的角落竄了出來:「真的是戾氣,你碰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居然讓孽氣變異成了戾氣!」

  「有一個人讓我產生了殺掉他的衝動。」卜哥冷冷地說道。

  「我猜也是這樣。」那隻兔子說道。

  巴米爾則走了過來,他看了卜哥一眼歎道:「你以後要小心了,戾氣重的人,行事容易走極端,最容易導致魔力反噬。」

  「也未必啊。」那隻兔子冒出來一句。

  「你有辦法解決?」巴米爾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拎了起來。

  卜哥也湊了過來,他一直都感覺到這隻兔子有些奇怪,這隻兔子本身的實力只是一般,最多就是刮一陣輕風,跑得快一些。

  所謂控制植物生長的能力也算不上神奇,只是讓植物長得稍微快一些,存活率也高一些罷了,和卜哥想像之中的,把種子放進土壤就立刻生根發芽比起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不過這隻兔子知道的亂七八糟東西倒是一大堆。

  「我知道一種劍走偏鋒的辦法。」兔子掙扎著想要將耳朵掙脫出來。

  「說來聽聽。」巴米爾把手一鬆。

  「用偏執來克制極端。」

  「放屁!那豈不是越走越偏,早晚掉進萬丈深淵。」巴米爾怒道,開玩笑也不是這樣開的。

  聽到巴米爾的喝罵,兔子跳著腳爭辯道:「你懂什麼,戾氣重的人就像是走鋼絲,左顧右盼的話,肯定必死無疑,一心往前反倒有一線生機。」

  「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樣的瘋子會那麼幹?」巴米爾一腳把兔子踢飛出去,轉過身對卜哥說道:「你試試我的辦法,首先是保持心平氣和,其次就是暫時放棄修煉魔法,對了,也別再練射箭了。」

  「別聽他的,別聽他的。」兔子竄到巴米爾的前面:「我的辦法是最有效的,很多人都成功了。」

  「哦?」巴米爾又一把將兔子拎了起來,說:「這樣都能夠成功?什麼人如此厲害?」

  這次兔子沒有掙扎,而是瞪著巴米爾的眼睛:「教皇格裡高利一世。」

  這個答案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巴米爾手一抖,兔子一下子掉了下來。

  「你沒有開玩笑?」卜哥也被驚呆了。

  「我沒有必要騙你們。」兔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格裡高利一世是教廷有史以來最成功的一位教皇,同樣也是權威最高的一位教皇,不過他也是最不得人心的一位教皇。

  「他把教廷推到了巔峰,同樣也為教廷埋下了禍根,就是他設立了宗教裁判所,知道宗教裁判所裡面有什麼嗎?那裡面有一群戾氣極重的傢伙。」

  「你說的那個辦法,是從宗教裁判所偷來的?」巴米爾這一次不敢隨便懷疑了,他不認為自己比那位恐怖的教皇更加高明。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比宗教裁判所戾氣更重?」兔子說道。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幹的。」巴米爾比卜哥本人更顯得焦急,他的好奇心冒上來了。

  「狂信。」兔子的回答非常簡單。

  巴米爾和卜哥同時沉默了,這似乎是真的,宗教裁判所裡面的那些人幾乎都是狂信者。

  「狂信者認為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正確的,他們根本不在乎戾氣,對他們來說,戾氣只會加強他們的『信念』,讓他們變得更加『堅定』。」兔子解釋道。

  「所以宗教裁判所的人,殺人越多,實力也變得越強。」巴米爾喃喃自語著,這一直是困惑他的謎題,沒有想到今天居然被一隻兔子解開了。

  以前他就感到奇怪,教廷實力最強的人,為什麼全都出自聖騎士團和宗教裁判所這兩個地方,前者無可厚非,後者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告訴我該怎麼做。」卜哥歎了口氣說道,現在的他根本做不到心平氣和,只有冒險試試兔子的辦法了。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1-27 11:50 編輯

supernova1112 發表於 2015-1-26 20:37
第四集 六戒加持 第一章 六戒加持

  「這件事情,我恐怕很難幫得上忙。」

  芭瓦德維伯爵的回答早在卜哥的預料當中,當初剛剛知道那個神父背景的時候,伯爵就曾經警告過自己,只要代價並不是太大,就盡可能妥協。

  這一年多時間下來,卜哥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鄉巴佬了,他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大人物,對於這些大人物來說,他們只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想要讓兩個大人物為一隻螻蟻而爭鬥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並不擔心,因為來的時候早已想到了所有的可能,只不過有些話絕對不能夠由他首先說出口。

  「那位神父讓我一定要把教堂建在新月灣的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卜哥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芭瓦德維伯爵果然微微皺起了眉頭,那絕對是他不能夠忍受的,雖然他對美學沒什麼研究,卻也知道放一座教堂在那裡,絕對會有種突兀的感覺,更何況那個島是為了真正的大人物留的,有可能成為他手上最大的籌碼。

  「對這件事,我或許可以和伊格拉斯科主教打個招呼。」伯爵說著,他的語氣有些不太肯定,說實話他對於那位主教幾乎沒有印象,伊格拉斯科主教和他所熟悉的愛威利斯主教完全不同。

  伊格拉斯科主教平日深居簡出,很少出來走動,更罕有交際來往,似乎無意於在教會之外拓展影響力,這樣的人很難說上話。

  「你沒有什麼事情隱瞞我吧?」芭瓦德維伯爵突然間正色說道:「那位神父的要求顯然有些過分,如果他不是一個自信過頭的傢伙,那麼就是你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上。」越說到後來,伯爵越顯得嚴厲。

  卜哥並不在意,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我們私底下做的事情,他都知道。」卜哥故意壓低聲音說道。

  「都知道?」伯爵抽了口氣,他靠在椅背上,沉默思索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他到底知道些什麼?」

  「走私的事情、我和莫姆之間的協議,以及我和鎮上那些沉溺於煉金的人之間的關係。」卜哥回答道。

  「埃德說過你辦事還算牢靠……」芭瓦德維伯爵顯然有些懷疑兩位執事的判斷了。

  「問題恐怕不在我們的身上。」卜哥在這件事上絕對不退讓,承認自己無能的話,對將來的發展絕對不利:「所有重要的商談都是在地下密室之中進行的,所有的協議都只是口頭承諾,密談的時候絕對沒有人可能偷聽到,所有能夠保密的措施,我們都用上了。」

  芭瓦德維伯爵靜靜地聽著,對卜哥的話,他信七成。

  就算卜哥粗心大意,那兩個執事不可能沒有任何彌補措施,如果這樣仍舊洩露了機密的話,那問題真的不是出在他們身上了。

  能夠坐到他的位置,知道的東西自然比其它人多得多,芭瓦德維伯爵家族就養著自己的魔法師,這幢房子和他的馬車就經過特別的裝修,能夠屏蔽那些暗中窺視的眼睛。

  神術?伯爵的腦子裡面已經冒出了這個念頭,既然想到了這種可能,他緊接著就開始思索,為什麼那個神父要把教堂建造在主島之上?

  對神術,他並不是很瞭解,不過他知道魔法都是有距離限制的,家族的魔法師曾經給他演示過幾種用來窺視的魔法,最遠的距離也不超過一公里。

  「你先下去吧。」芭瓦德維伯爵的口氣已經沒有剛才那樣嚴厲了。

  卜哥從伯爵的宅邸出來,剛剛轉過街口,就看到伯爵的馬車從大門出來,看方向是往聖科萊門多大教堂而去。

  所有的一切,正如卜哥預想的那樣進行著。

  伯爵去了一趟聖科萊門多大教堂,和愛威利斯主教密談了一個上午,其間愛威利斯主教出去了一次,回來的時候顯得非常高興。

  離開聖科萊門多大教堂,伯爵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位於首都魯普奈爾郊外的夏宮,半個小時之後,一個宮廷侍從騎著馬,拿著一封信,前往主日大教堂覲見大主教。

  伊格拉斯科主教非常鬱悶,法克的各個主教就以他最為低調,整天都待在主日大教堂裡面,除了辦公就是自我修持,沒有想到剛才被大主教叫到祈禱室大罵了一通。

  他挨這一通罵的原因非常冤枉,原來是他手底下的一個神父,手伸得太長了。

  他甚至對這個手下沒有多少印象。

  回到自己主持的禮堂之中,伊格拉斯科主教立刻把幾個管事的輔祭叫了過來,這幾個輔祭中有一個是管人事的。

  一問之下,伊格拉斯科主教什麼都明白了。

  和愛威利斯主教比起來,伊格拉斯科主教無論是涵養還是城府都要高深得多,並沒有將怨氣發洩在這些人的頭上,他只是很平淡地說道:「把那個神父撤了吧,找一個隱修院讓他去那裡苦修幾年,等到什麼時候,他的貪念不再那麼強烈了,再讓他回來吧。」

  底下的人除了唯唯諾諾也不敢有什麼話說,這些人都知道,那個惹事的傢伙這輩子算是廢了,隱修院名義上是讓苦修士有一個遠離塵世的地方得以安寧的修持,實質上被扔到那裡去的都是犯了錯誤的傢伙──那簡直就是變相的監牢。

  「這種事情其實非常普遍。」一個胖胖的,看上去資格最老的輔祭忍不住說了一句。

  「我也知道。」主教朝著底下的這些人看了看,他很清楚這件事情肯定和這裡大部分的人都有關係,底下的人搜刮來錢財,這些人肯定都得到了好處。

  雖然他本人很少沾這種錢,但是不能夠逼著下面的人也像他這樣,真的那樣不近人情的話,沒有人會跟著他幹。

  「不過。」伊格拉斯科主教話鋒一轉:「你們最好還是管好那些手下,別一個個都以為自己擁有特殊的能力,是神的寵兒,就可以肆無忌憚。如果是在幾個世紀以前,這樣認為未嘗不可,但是現在修煉神術的人,只會被人忌諱,那個白癡居然還主動送上去,告訴對方自己精通神術!」

  說到最後,伊格拉斯科主教簡直是在咆哮,也不知道是在發洩世道的不公,還是在為神術的沒落而感到憤怒。

  主教自己也發現情緒有些失控,他讓心情盡可能平靜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值班的牧師手裡拿著一張名片,跑了進來。

  名片是黑色的,上面除了一朵用金色的墨水描畫的玫瑰花,其它什麼都沒有,不過看了那朵金色玫瑰花,主教的臉微微一變。

  他揮了揮手,讓手下的那些人全都退了出去。

  幾分鐘之後,一個全身都包裹在斗篷裡面的人,進了祈禱室。

  門隨即被緊緊地關閉起來。

  「你不該來這裡。」伊格拉斯科主教顯得非常不高興,儘管這樣,他仍舊拉了一把椅子過來,請那個斗篷客坐了下來。

  「你的手下惹麻煩了?」斗篷客一坐下來就問道。

  「你倒是消息靈通。」伊格拉斯科主教嘲諷道。

  「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宮廷裡面有我的人。」斗篷客並不打算隱瞞消息的來源,這同樣也是他顯示自己影響力的機會:「芭瓦德維伯爵請求覲見國王陛下的時候,我就猜到可能有事發生。我還知道財政大臣前往覲見陛下之前,先去了另外一個地方……」說到這裡斗篷客停了下來。

  伊格拉斯科主教並不是很在意,他根本不急,既然眼前這位急匆匆地來找他,這已經說明,這位先生有著很深的企圖。

  看到主教無動於衷,斗篷客暗自歎了口氣,這位主教簡直就是屬烏龜的,讓人沒有下嘴的地方。

  「伯爵先去了一趟聖科萊門多大教堂,聽說負責聖科萊門多大教堂的愛威利斯主教,已經申請辭去原來的職務,準備和您競爭大主教的職位。」斗篷客這一次多少顯得有些得意,能夠把眼線安插到宮廷之中並不顯得高明,能夠把眼線安插到法克教會上層,才是真正有手段。

  伊格拉斯科仍舊顯得無動於衷,這還不至於讓他感到驚訝,他很清楚教會之中有些什麼樣的人,為了錢可以出賣一切的,大有人在。

  「最近這段時間是怎麼了?」斗篷客問道:「大家好像都對大主教的位置感興趣起來。」

  伊格拉斯科沉默不語,他在琢磨斗篷客說這番話,到底是嘲諷,還是帶著試探的意圖?

  「謝謝你的好意。」主教隔了好半天才開口:「不過說實話,愛威利斯是幾位大主教候選人中最讓我放心的一個,他沒有什麼野心,這位主教對現在的地位已經相當滿意了,他這一次之所以辭去職務,意圖競爭大主教的職位,可能只是為了不讓他的老對頭捨菲斯修道院長站到他的頭上。」

  伊格拉斯科是個聰明人,乾脆用這番話將對方所有的意圖都堵了回去。

  為了眼前的這些齷齪,而放棄一個有可能拉攏的盟友,同時樹立一個不必要的仇敵,這樣的傻事,伊格拉斯科絕對不會幹。

  甚至斗篷客的話還提醒了他,回頭要給手底下那些白癡好好洗洗腦子,別和愛威利斯的人鬧出不愉快來,如果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再惹出什麼麻煩,很容易被別人給利用。

  「愛威利斯主教不是威脅?」斗篷客哈哈笑了起來:「那位主教大人,是首都魯普奈爾大大小小十幾位主教之中,交遊最廣闊,影響力也最大的一位,像財政大臣芭瓦德維伯爵、法務大臣蓋斯勒伯爵、長老院的塔魯霞安侯爵全都和他關係密切,難道您不擔心……」

  斗篷客說到這裡已經明白他的挑撥沒有成功了,因為伊格拉斯科顯露出厭煩的神情。

  「和愛威利斯比起來,捨菲斯修道院長才是真正危險的競爭對手。」主教板著臉說道:「法克的大主教,在教廷之中和紅衣主教並列,絕對不是什麼人都能夠得到的位置,首先是背景,捨菲斯是伯德希亞家族的成員,那絕不是愛威利斯背後的杜拉蒙斯家族所能夠比擬,前者是延續幾個世紀之久的名門,後者僅僅在波旺地區算得上是豪門。

  「其次還要看個人的實力,愛威利斯在聖科萊門多大教堂過得實在太舒服了,舒適的生活消磨了他的意志;捨菲斯則不然,他主持的那個修道院原本就是深山隱修院,能夠從那種地方出來,實力都深不可測。

  「這同樣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這位前修道院長的野心,恐怕大主教的位置,在他的眼裡也只是一塊踏腳石罷了。」

  伊格拉斯科主教乾脆把所有的一切都挑明白了。

  如果是別人說這番話,斗篷客或許還會有疑問,但是話出自這位主教之口,那是確信無疑的了。

  伊格拉斯科掌管的是教會高層的數據,名義上是協助大主教管理教會的人事調度,實質上掌控著教會的情報收集和整理。

  他手下的人馬並不是很多,卻都是拉托爾神父那樣精通神術的人。很多事情或許大主教並不知道,卻瞞不過這位主教大人。

  而這位主教同樣也是野心勃勃的人物,深居簡出的他,修持起來異常刻苦,「深不可測」這四個字同樣也很適合他。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對這一次的事情,根本無動於衷。」斗篷客玩味地說道。

  伊格拉斯科主教說道:「這沒什麼,我並不是有意退讓,只是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這樣才不招人厭。」主教的話,同樣暗藏鋒芒。

  「招人厭?」斗篷客輕笑了一聲,只是厚重的面罩擋住了他的臉,看不出真正的表情變化:「你怕我把你扯進教會和世俗的權力紛爭之中?放心吧,我同樣也是主張政教分離,在這方面我們兩個沒有什麼分歧,我只是奇怪,你真的打算放棄那個苦心經營了很久的財源?你可不像愛威利斯主教那樣,有各種各樣的機會搜刮錢財。」

  「錢財除了用來享樂之外,其實並沒有什麼用處。」主教毫不在意:「爭奪大主教的位置,如果需要花錢的話,我背後的家族肯定願意為此掏錢,因為那對整個家族的未來都有好處。」

  他慢悠悠地走到斗篷客的面前,彎下腰說道:「反倒是你,好像對此非常感興趣,你很缺錢嗎?或者是看中了那個小鎮聚集起來的人脈?」

  臉色一變,伊格拉斯科顯得異常嚴肅起來:「你來這裡肯定是想和我做交易,我打算把負責那裡的白癡,遠遠地打發出去,讓他永遠都別想回首都魯普奈爾,如果你對他空出來的那個位置感興趣的話……」

  「談一下條件吧。」斗篷客這一次非常乾脆。

  幾分鐘之後,斗篷客從祈禱室裡面走了出來,討價還價的結果,讓雙方都很滿意。

  斗篷客剛走,伊格拉斯科主教就把那幾個輔祭又召集了過來,斗篷客的到來,提醒了他有很多事情要警告手下的這些人,特別是要警告他們,怎麼和愛威利斯的手下和睦相處。

  沒有任何人知道,此刻卜哥同樣也在主日大教堂裡面,他來接受「六戒加持」。

  憑借手裡的護衛騎士佩劍,卜哥進入了大教堂,他原本並不打算這樣引人注目,只是沒有想到,一圈打聽下來,整個法克只有這裡能夠幫他舉行這個儀式。

  「六戒加持」是苦修士或者狂信者才會申請的一種祈禱儀式,所以當主日大教堂的值日修士聽清楚卜哥的來意,兩個修士立刻就愣住了。

  這種事情他們可沒有資格決定,只能報告上面的人。

  今天輪到負責主日大教堂事務的是一個叫拉格羅的主教,此人為人謹慎,而且記憶力也不錯,對法克的每一位護衛騎士都有些印象,所以知道這位甹浦男爵並不是大主教身邊的人,而是王室的親信,因此他多留了一份心眼,悄悄地將這件事情報告給了大主教。

  大主教半個小時之前,剛剛把伊格拉斯科主教痛罵了一頓,原因就是為了卜哥的事情,現在突然間聽到輪值的主教向他報告,這位年輕的男爵申請接受「六戒加持」,自然心存疑慮,這實在太巧合了一些吧!

  他不由得懷疑,卜哥的到來另有目的。最大的可能就是為了拉托爾神父而來,這令無上尊貴的他非常不高興,但是轉念一想,有誰會為了這點小事而冒上送命的危險?

  至少他已經有七八年未曾聽說,有人申請這類神術加持了,這類神術加持同樣也是精神契約的一種,受戒人絕對不能夠違反戒諭,一旦違反後果是非常嚴重的,和魔法反噬一樣,輕則受傷致殘,重則當場喪命。

  更何況「六戒加持」的過程,異常艱難危險,成功率絕對不超過百分之二十,一旦失敗必死無疑。所以自古以來申請這種神術加持的,十個裡面至少有七個是狂信者,剩下的那三個則是有自虐傾向的苦修士。

  雖然覺得奇怪,大主教卻絕對不打算反對這樣的申請,甚至還帶著幾分好奇,想要看看這個年輕男爵,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而做出這樣的選擇。

  讓值班的修士將卜哥領進了懺悔室,大主教早已在隔壁的小隔間等候。「六戒加持」又叫「脫罪洗禮」,這個儀式意味著和過去的自己徹底割裂,事先當然要懺悔一番。

  懺悔室裡面早已經布下了「偵測謊言」的神術,沒有人能夠在這個地方撒謊。

  卜哥剛剛進入懺悔室,大主教就感覺到那濃重的戾氣,他的實力要遠遠超過密偵處訓練室的那個「農夫」,自然能看出卜哥身上的那些詭異之處。

  這下子原本的那些猜測都沒有意義了,大主教越發感到好奇。

  「好濃重的戾氣!」大主教歎了口氣:「你似乎殺過不少人。」

  隔著厚厚的隔板,卜哥根本不知道替他做懺悔的是什麼人,好在他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很清楚什麼樣的問題應該如何回答。

  「有人想殺我,我不得不還擊。」卜哥隨口將不久之前的那場殺戮說了一遍,他沒有隱瞞試圖挖角的事實,只是漏掉了和魔法師哥頓有關的那些事情──這並不是撒謊,偵測謊言的神術無法對「漏說」產生反應。

  卜哥這邊說著,對面的隔間扔出了一張紙條,紙條是大主教寫的,他讓值班的牧師去查證卜哥所說的那些事情。

  「你的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願你沒有向魔鬼借取過力量,你給我的感覺有幾分像是那些魔法師。」大主教說道。

  「我也不清楚自己處於什麼樣的狀況……」卜哥頓了頓,這番話出口的一瞬間他有些擔心,這話半真半假,對他的狀況,巴米爾曾有過一番假設。

  幸好偵測謊言的神術仍舊沒有反應,畢竟卜哥自己都對那些假設半信半疑,所以他聲稱自己不清楚狀況也還說得過去。

  言多必失,卜哥再也不敢加入自己的觀點,連忙將當初在密偵處總部,向農夫說過的那番話,重新再說了一遍。

  同樣他選擇性地漏掉了後來發生的那一連串事情,不但沒有提到魔法師巴米爾,更沒有提到魔法反噬的事情。

  大主教靜靜地聽著,時而插進來詢問幾句。

  其中有一句讓卜哥稍微顯得有些慌亂,大主教提出的那個問題是:「你一點都沒有接觸過魔法?」

  「我……我私底下曾經研究過煉金術……這算嗎?」卜哥戰戰兢兢地回答。

  「我的孩子,用不著那樣害怕。我猜你所說的應該是製藥學,這和煉金術是有區別的,只不過普通的人並不瞭解這種區別罷了。」大主教反倒安慰了一句,因為這時候,被派去核實情況的值班牧師已經回來了。

  他帶回來了三件東西,一份是從密偵處檔案室拿到的報告,儘管報告文理不通,而且錯別字一大堆,但是和卜哥所說的話倒是完全一致。

  第二件東西是一份詢問筆錄,上面有密偵處訓練室那個農夫的簽名,筆錄的內容是「農夫」和卜哥曾經說過的那番話,以及「農夫」對卜哥情況的猜測。最後一件東西是光頭巨漢扎克在事件前後的實力分析報告。

  這三樣證據足夠讓大主教得出和密偵處訓練室那個農夫相同的判斷。

  如果是在幾個世紀以前,教會對這種精神異變肯定會很感興趣,但是現在情況已經變了,這位大主教最多就是動了動心,不過讓他去研究這種精神異變,可沒有興趣。

  「你的這身戾氣是怎麼來的?是誰讓你心生殺機?」大主教問道,三份報告裡面只提到了精神異變,並沒有提到那濃郁的戾氣,戾氣可不是那麼容易產生的。

  「我是被夏姆修道院養大的孤兒,那裡的修女嬤嬤對於我來說,就像是神一般的存在,但是有人肆意褻瀆我心目中的神。」

  卜哥這樣說的時候,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戾氣。

  「平靜,讓你的心平靜下來!」大主教輕喝了一聲,這聲輕喝卻像一記重錘般擊打在卜哥的心頭,卜哥當即感到身體無法動彈,心中的那股戾氣也隨即煙消雲散。

  「我的孩子,我可以寬恕你的衝動,不過我要警告你,絕對不能夠有這樣的想法,神就是神,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能夠將一個凡人,提到和神並肩的位置。」大主教警告道。

  和之前的那些比起來,大主教更關心這件事,雖然宮廷密函之中已經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但是眼前就有一個機會,能夠直接知道當時的情況。

  「我沒有辦法判定你所說的一切是正確的,雖然你沒有撒謊,但是每一個人通過自己的視角看待問題,總是認為自己是正確的。」大主教說道:「現在你把手貼在聖典上,盡可能回憶當時的情景。我只有親眼看到當時的情況,才能做出公正的裁判。」

  卜哥照著做了,他聽說過有些神術能夠讀取別人的記憶,他只能賭,隔壁的這位神職人員不會為了這類小事,而動用強力的神術,只是用意識影像讀取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那段記憶之中雖然涉及一些秘密,好在這些秘密洩露的話,後果還不算嚴重,至少有很多辦法能夠彌補。

  大主教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般,看著卜哥記憶之中幾天之前的情景,越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他很清楚教會的修士們經常會去找修女「清除罪孽」,這種事情,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也肯定還是這樣,但是這就像是一塊瘡疤,誰都知道它在那裡,卻不能夠去掀它,誰碰觸了它,誰就犯了禁忌。

  這個膽大妄為的白癡,大主教在心底暗罵,就是因為有這些白癡存在,教會的名聲才會越來越臭。

  「克制住你心中的憤怒,你知道戾氣是什麼東西嗎?」大主教揮手散去卜哥的回憶,他需要知道的東西都已經知道了,繼續看下去只是徒亂心神。

  卜哥並沒有回答,他猜替他懺悔的這位神職人員恐怕又要說教一番了,像戾氣就是心中的魔鬼這類的廢話,他聽得多了。

  「不管是殺氣、煞氣還是戾氣,全都是一種標誌,代表一個人的靈魂力量有多強大!靈魂力量越強,精神力和意志力也越強,同樣也意味著實力的增長越快。但是越強大的靈魂,也越會吸引魔鬼的注意,他們會千方百計讓你失去對靈魂力量的控制。」大主教說道。

  卜哥微微有些變色,他確實沒有想到替他懺悔的這位神職人員會這樣對他解釋戾氣,除了關於魔鬼的那一部分,其它全都可信。

  「不知道該說你幸運,還是說你聰明,六戒加持確實是解決你身上麻煩的唯一辦法,你是否願意為此付出一切?」大主教問道,這已經不是例行公事了,他確實很希望卜哥能夠成功,這對教會以及他本人都有很大的好處。

  卜哥知道討價還價的時候到了,他可不是那些腦子燒壞了的狂信者,肯定要替自己留下一些東西。

  「我願意獻出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卜哥沒有絲毫猶豫,這是實話,不過這番實話之中也埋了陷阱。

  他只說,願意獻出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並沒有提將來。而他此刻實際上還是一個窮光蛋,雖然最近這段日子確實賺了錢,但是背負的債務也不少,那全都是向芭瓦德維伯爵借的,其中一部分是為了建造那幢別墅而欠下的,另外一部分是借來投資。

  卜哥並不知道和他一牆之隔的是大主教,對這位來說,哪怕幾十萬金幣也只是一筆小錢,擁有這樣地位的人根本不會在乎,所以他暗藏的那些小心思完全白費。

  「其實我早就在考慮,像聖油這類東西,完全可以直接出售,而用不著像現在這樣需要繁瑣的手續,可是教會裡面就是有那麼一群人不肯開竅。」大主教歎道,他沒有說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卻藉這番話露了那麼一絲痕跡。

  卜哥是聰明人,立刻捕捉到了話裡面的意思。

  「您如果有部分決定權的話,不妨勸說教會上層,先私底下進行嘗試,只要證明對教會確實有利,反對者也就沒有話好說了。」卜哥說道,他並不知道隔壁這位就是大主教,這位真想那麼做的話,只需要一句話就足夠了。

  「那麼我就把這件事交給你去辦。」大主教順口說道,不過在暗地裡他又加了一句:「前提是你能夠活下來。」

  稍微猶豫了一下,大主教在要不要阻止卜哥進行六戒加持上左右搖擺起來,一個死人可沒有辦法幫他辦事。

  「這些事情以後再說,我先幫你授戒吧。」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大主教才做出決定,他決定在暗中放一下水,完成六戒加持的話,這個人用起來也放心一些。六戒之中第一條就是戒奢侈,這樣一來就用不著擔心這個人貪污,第二條是戒謊言,仿造聖油這類事情同樣也在禁止之列,還能避免這個人做偽帳。

  讓值日牧師將卜哥帶到洗禮室,大主教自始至終都沒有顯露自己的身份,有一個六戒加持的直屬手下絕對是一件好事,不過讓這個手下知道自己是在替法克的二號人物服務,就未必是好事了,六條戒律中沒有任何一條是用來禁止狐假虎威的。

  授戒的儀式非常簡單,六戒的第一戒就是戒奢侈,所以儀式本身就不可能繁瑣複雜。

  洗禮室是一個方圓各一米的小房間,人只能站著或者坐著,連躺下都做不到,門一關裡面一片漆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響起了管風琴沉悶而又宏渾的聲音,那聲音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迴盪著,裡面就像是一個極大的共鳴箱。

  卜哥被震得耳邊嗡嗡直響,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遭類似的罪了,這些聲音比當初光頭巨漢扎克的一聲暴喝,更令人感到難受。

  這一切還只是開始,就看到黑暗之中升起了六道火光,那六道火光筆直而又纖細,仔細看,卻是六根燃燒著純白火焰的針。

  那純白色的火焰就是聖火,卜哥只記得小時候在修道院的彌撒上曾經看到過一次。

  突然間六根針中的一根,緩緩地飄到他的面前,火光之中浮現出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神秘符號。

  就在這個時候,那震耳欲聾的管風琴漸漸變得輕了一些。

  「這聖火是至高無上的神的恩賜,用來洗滌心靈的污垢,燒燬一切罪孽,而這根由聖火構成的尖刺,則是用神的意志打造的聖釘,能夠讓你的靈魂不會被任何魔鬼所動搖。第一根聖釘,將穿透你的天靈,封鎖住世俗誘惑對你的腐蝕。」隨著那虛無縹緲的詠唱,那根燃燒著純白聖火的針,緩緩地移動到了卜哥的頭頂。

  雖然針還沒有刺下來,卜哥已經汗毛直立,他怎麼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懼,頭頂上懸著一根銳利尖針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突然一陣劇痛從頭頂穿透脊髓,一直延伸到尾骨末梢,似乎有一根燒紅了的鋼針將他整個人穿透了。

  卜哥大叫了一聲,可惜叫喊絲毫不能夠減輕他的痛苦,只會讓他感到越來越痛。此刻他真希望自己能夠昏過去,可惜意識反倒是越來越清晰起來。

  幾乎在那一瞬間,卜哥的腦子裡面劃過他的魔寵兔子告訴過他的那些話──聖火洗禮的時候,真正的狂信者會用虔誠的祈禱,來克制灼燒的痛苦,一旦意志稍微有所動搖,就必死無疑。

  同樣也在那一瞬間,事先埋在靈魂深處的意識種子,被催發了。

  卜哥感到一陣神情恍惚,緊接著他的意識彷彿一下子從肉體之中抽離了出來,恍惚間他的腦中只有一樣東西,那是他兒時的一段記憶。

  在斜照進來的陽光下,英勃瑞修女嬤嬤正引導著他們詠唱著晨昏祈禱詩,在那金色的陽光照耀之下,她就像是一位天使。

  卜哥事先並不知道,巴米爾幫他固化在腦子裡面的是這段記憶。

  不知不覺之中,他已經快忘記了那段過去。沒有想到為了應付聖火洗禮,這段記憶被翻了出來。

  這是作弊,一種非常高明的作弊方法,提供這種方法的是那隻兔子,也不知道那傢伙怎麼會懂得這一套歪門邪道。

  按照那隻兔子的說法,聖火其實是一種能夠讓生命體活化的火焰,和聖水、聖油的道理差不多。當初發明聖火,是為了燒掉人體病變的機體,讓健康的機體活化,完全是一種用來救死扶傷的好東西。

  只是後來發現,聖火的作用不容易控制,接受治療的人不是被燒死就是活活痛死,這才成為用來燒死異教徒的刑罰。因為聖火本身的治癒作用,異教徒被綁在火刑柱上,往往要灼燒上幾個小時才痛苦死去。

  這套作弊的方法似乎確實有效,那劇烈的灼痛依舊持續著,但他的意識已經抽離了肉體,在那夢幻般的記憶之中,他甚至忘記了聖火洗禮,忘記了一開始到這裡來的目的。

  或許那久遠的過去,就是屬於他的天堂。

  在聖火洗禮室外面,大主教靜靜地站在那裡,他欣賞著卜哥的記憶,這幅景象如果能夠描繪下來,當作壁畫倒是不錯。

  到了他這樣的境界,對於普通的慾望已經相當淡漠了,財富和美色,甚至包括權勢都不能夠讓他動心。

  看了一會兒,大主教滿意地離開了,他所看到的一切,讓他確信夏姆修道院的教育非常成功,他甚至已經在考慮,給那位英勃瑞修道院長什麼樣的獎勵了,或許應該提升那個修道院的等級。

  六根聖火針已經全都沒入了卜哥的體內,分別釘在天靈、眉心、咽喉、心臟、肝臟和脊髓第六節骨上。

  那針一般纖細的聖火,卻有著令人難以想像的滲透力,被穿透的只是一點,但是蔓延到的卻是全身,六根聖火針刺進去,五臟六腑都像是著了火一般,甚至連骨髓都彷彿在燃燒。

  但是就在忍受這種灼燒痛苦的同時,他也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從他的身上被引誘出來。

  那是一道光,這道光似乎就是巴米爾送給他唯一的禮物,這道光看上去是那樣灼熱和刺眼。

  站在洗禮室外面的大主教同樣也看到了這一幕,這讓他感到欣喜若狂,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現這樣一個光明屬性的信徒,哪怕是在教廷沒落的現在,這樣的人也是寶啊。

  光明屬性的人,只要修煉到一定的水平,就可以當作降臨儀式的祭品,作為發現者和施洗者的他,絕對能夠得到天界的獎賞。

  達到他這樣境界的人,對於塵世間的很多東西都已經不再動心了,但這並不意味他們就沒有慾望。

  雖然教廷宣揚所謂在另外一個世界得到永生,根本就是假的,只是畫給愚民看的大餅罷了,但是他們卻知道,有些東西是真的,比如不會衰老的肉體,比如將壽命延長到幾百年之久,比如讓靈魂脫離身體的同時保存意識。

  只要能夠讓天使降臨,所有這一切,都有可能成為獎賞的一部分。

  一想到這些,大主教不在乎代價了,他劃破額頭拚命逼出一滴金色的血液,當這滴金色血液從他的身上分離出來的一瞬間,大主教一下子變得蒼老了許多,這一滴血差不多相當於他半輩子的修煉成果,這樣的血,他只凝聚得出三滴。

  雖然有些戀戀不捨,大主教還是將那滴金色血珠彈了出去,那滴血沒有被牆壁阻擋住,直接穿透了過去,逕直飛入卜哥的體內。

  就在那一瞬間,卜哥感覺到他體內的那道光和六枚聖火針融合在了一起,那道光一下子增強了數百倍,六根聖火針被光一融頓時化為虛無,但是轉眼又變成了一把燃燒著熊熊聖火、閃著刺眼白光的利劍。

  這把利劍和聖火針不同,並不是真實的存在,而是虛懸在精神意識之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卜哥感覺到它是那樣真實,他總有一天能夠讓它從意識深處出來,變成一把真實的聖火劍。

  想像著自己手持聖火劍的樣子……

  卜哥突然間渾身打了個冷顫,他看到的並不是自己,而是一位光明天使。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1-27 15:25 編輯

supernova1112 發表於 2015-1-26 20:53
第四集 六戒加持 第二章 毒殺

  山泉從岩石的縫隙之中流淌出來,被一隻銀質的水壺輕輕接住。

  將水壺盛滿,卜哥先喝了一口,那清洌的泉水帶著一絲甘甜,一口喝下去彷彿連心靈都清澄了許多。重新將水壺灌滿,把水壺繫在腰間,他輕手輕腳地從山巖上爬了下來。

  莫姆就站在山巖邊上,看到卜哥下來,連忙上去搭了一把手。

  除了莫姆之外,邊上還有幾個士兵,這些士兵正忙著搭建一條輸水管,這條輸水管一直延伸出去一百多米,盡頭是一片山崖,此刻山崖的四周上下全都搭滿了鷹架,一片叮叮噹噹的鑿石聲。

  這裡離海濱別墅差不多有兩公里,整片山崖是由石灰岩構成,原本就佈滿了許多空洞,現在只不過是將這些空洞打通擴建罷了。

  但即便是這樣,這項工程也要遠比之前的那些工程浩大得多,所以施工者的數量也達到了一千五百人。這些人全都是從法克各地雇來的工匠,除了工匠之外,還有專職的預算師、結構師和建築工程師。

  為了這座聖芳汀修道院,卜哥又背負了一萬金幣的債務,不過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出錢,由教會出面總共募捐了十二萬三千七百金幣,用來建造這座修道院。

  和之前的那幾個工程不同,卜哥這一次並不打算趕工,他確信自己這輩子是別想看到修道院落成了,這可不是什麼鄉村的小教堂,這類大型的宗教建築,能夠在一百年之內建造完成已經算是快的了,很多都是拖延一個半世紀或者兩個世紀之久。

  這座修道院的建造,算是平息了之前的那件事情,教會沒有丟面子,最終還是在這片海邊建造了這座修道院。

  至於為什麼不把修道院建造在主島之上?理由非常簡單,那片月牙形的主島之上根本放不下這麼龐大的建築物。

  同樣買下那些海濱別墅的上流人物們,也用不著擔心會被窺探。修道院離他們有兩公里遠,這個距離絕對可以讓他們放心。

  原本的紛爭變成了皆大歡喜,對買下別墅的人來說,附近有這樣一座修道院也有好處,萬一生個病什麼的,用不著擔心得不到治療了,再說一座恢宏的教堂本身,就是繁華的象徵,這裡再也不能算是荒僻的鄉下了。

  「唯一沒有得到好處的恐怕就只有我了。」卜哥歎了口氣。

  卜哥說的是實話,不算那一萬金幣的債務,接受六戒加持本身就意味著他將放棄已有的一切。才穿了一年都不到的那些華麗衣服,全都已經被他送人了。還好這些衣服大部分是前任甹浦男爵的遺物,他只花了很少的錢請裁縫改了一下,所以送人也不可惜。

  現在他整天都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袍子,喝的是清水,吃的是連奶油都不塗抹的乾麵包,最多在裡面夾兩片乾肉;那張胡桃木貼面的床也不能再用了,居然連睡在床上也算是奢侈,這是他原本怎麼也沒有想到的,現在的他只能睡地板,頂多可以在地上鋪一張毯子。

  幸好那些清規戒律裡面有很多空子可鑽,他現在只要有機會就會想方設法尋找其中的空子,到現在為止,他至少找到了兩個漏洞。

  一個就是職業如果是廚子,那麼在烹調食物的過程中,稍微品嚐一下滋味不算是犯戒;另外一個就是只要背著巨額債務,再怎麼拚命賺錢也不算犯戒,這裡面的漏洞可就大了。

  卜哥在工地上巡視了一圈,作為修道院的設計者,他絕對算不上稱職。除了提供了一個思路,其它的事情都是別人在做,他聘請的那個結構師原本就是一個有名的建築師,所以就算卜哥什麼事情都不做,修道院也能夠被造起來。

  那片山崖已經被掏空成了一道很深的溝壑,將來這裡就是主禮堂,山崖最高的地方有將近一百五十二米,他打算在那上面再加上一個高十五米的尖弧形天頂,總共一百六十七米的高度,足夠讓他名列史冊。

  如果這座修道院真的能夠完成的話,絕對是有史以來最高的建築物,只不過他的做法有點類似於作弊,這座最高的建築物並不是從平地建造起來,而是用一座原本就有的山崖挖出來。

  和平時一樣,檢查了一下工程進展的情況,卜哥就下了那片山崖,海邊停著一艘小船,自從海中的那片別墅被建造起來,船就成了這裡用得最多的交通工具。

  這也讓造船成了一筆非常重要的收入,鎮上的那個造船廠名義上是十幾個家族集資建造的,事實上卻是卜哥的私產,其它人的股份加起來還不到百分之二十,在沒有還清巨額債務之前,他用不著擔心受到戒律的懲罰,完全能夠享受擁有財富的快感。

  乘船上島,一條蜿蜒曲折的木橋將散落四周的別墅全都連接在一起,木橋和主島相連的地方是這裡唯一的一片商業街,也是這片海濱人氣最旺盛的地方。卜哥遠遠地就看到一群女士聚攏在一家茶室中,他看到那些女士的同時,那些女士也看到了他,只見其中的一位夫人朝著這邊招了招手。

  拒絕女士的邀請是不禮貌的,更何況卜哥知道這些女士叫他過去,肯定是為了送錢給他。

  「安德雷西伯爵夫人,很榮幸在這裡見到您,夫人,您看上去越發美艷動人了!斯蒂芬妮小姐真是很少見到您出來走走,感覺怎麼樣……」卜哥和這些夫人小姐們一個個打招呼,順便親吻了一雙雙柔嫩的小手。

  「可憐的苦修士先生,我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看到您了,說說看,最近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安德雷西伯爵夫人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空位置,示意卜哥坐下來,卜哥的身上有著一切吸引她們的東西──年輕、英俊、精力旺盛以及一大批迷人的珠寶,所有這一切都是女人的最愛。

  平時卜哥和這些女人之間一直很隨便,經常會說些笑話來逗她們開心。

  「有趣的事情倒是有一件,我第一次來這個小鎮的時候,是一個人來到這裡,旅店的夥計看到我只有一個人,就和我說『往前走十米有一家酒館,那裡的酒只要一個金幣就可以暢飲。』,然後他又非常神秘地告訴我『酒館裡面的小姐也是一樣。』」

  「妳們知道我是個正人君子,所以只能夠回答『哦,那裡簡直是男人的天堂,你肯定經常去!』,沒有想到那個夥計朝著我搖了搖頭『我可沒有那個膽子,我的妻子整天都在那裡!』。」

  卜哥話音剛落,身邊就響起一陣「嗤嗤」的笑聲,不管是夫人還是小姐,都羞紅了臉掩著嘴。

  「您居然還敢稱自己為正人君子。」安德雷西伯爵夫人微微有些慍怒地說道,不過卜哥能夠感覺到那絲慍怒是刻意裝出來的。

  「我們想什麼辦法懲罰他一下。」旁邊的一位小姐湊趣道。

  一邊說著,那位小姐一邊拉開了手提包,從裡面掏出一條項鏈來,那是一條粉紅色的項鏈,吊墜是一朵用金鑽拼接而成的鬱金香。

  卜哥當然認識這東西,項鏈就是從他的手裡流出去的。

  金鑽其實只是一種色澤淡黃的鑽石,在自然界出產的鑽石中數量並不少,只是這類鑽石大多雜質和瑕疵比較明顯。

  對卜哥來說這並不是難題,把那些雜質和瑕疵煉掉,只要稍微費一些精力罷了,幸運的是這居然並不算是作偽,六戒加持對此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真漂亮。」

  「能夠讓我看看嗎?」

  「我真是渴望能夠戴一下,親愛的羅拉,求妳了。」

  「……」

  女人是最見不得這些亮晶晶珠寶的動物,立刻便七嘴八舌地吵嚷起來。

  那位羅拉小姐倒是大方,將項鏈遞給了坐在她旁邊的安德雷西夫人,其它的幾個女人頓時圍攏了過去。

  「我父親的生日就快要到了,我想送他一件禮物。」羅拉小姐說道。

  這位小姐的父親是盧夫斯侯爵,身為長老院六位理事之一的他,在法克是數得上的人物,這樣的人,連芭瓦德維伯爵都要巴結,更別說卜哥這種小人物了。

  對卜哥來說,什麼樣的首飾都不難弄到,讓肖恩做出來就是了,不過敲定這筆生意之前,他總是把事情說得很難。

  「但願您的父親盧夫斯侯爵大人的生日不要太近,要不然時間上肯定來不及,好一些的寶石都是從國外弄進來的,如果有特殊要求的話,甚至要到出產寶石的產地去挑,就算一切順利,來回的時間再加上加工的時間,恐怕需要好幾個月。」卜哥說道。

  這不是撒謊,只不過很少有哪家珠寶行會這麼做,在法克有很多寶石商人,從他們的手裡肯定能夠買到讓人滿意的寶石。

  誤導顯然並不屬於欺騙,至少加持在他身上的戒律沒有任何反應,不過只要想到教會整天在幹的事情,這十有八九是給他們留的後門。

  「我要一枚戒指,鑲紅寶石的,我的父親喜歡紅寶石,除此之外他還喜歡粗獷一些的風格,比如──龍的眼睛。」這位侯爵千金說道。

  卜哥感到自己要昏倒了,他知道這位小姐說的是什麼,那是他無意間煉製出來的一塊紅寶石,那塊寶石內部原本有一塊菱形的雜質,被他煉過之後,雜質沒了,卻留下了瞳孔一般的深色區域。

  這東西原本應該算是次品,只是樣子看上去太像是一隻通紅的眼睛了,所以他還是將這枚紅寶石,扔給了肖恩去製作,這才有了龍眼血戒。

  這已經是第二十二位提出類似要求的顧客了。

  卜哥苦笑著指了指天空:「只有住在上面的諸位,才有能力接下您的訂單。」

  「噗哧」一聲,周圍的那些夫人小姐們全都輕笑了起來。

  「你手上有些什麼珠寶?」羅拉小姐輕笑著退讓了一步,想要龍眼也只是開個玩笑,很多珠寶可遇而不可求,這種道理她還是懂的。

  卜哥隨手掏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袋子,裡面裝的全都是珠寶,每一件珠寶都用一團羊皮包著,為的就是怕珠寶互相摩擦,擦花了表面。

  那些女人一下子將項鏈扔回給了羅拉小姐,迅速圍攏到桌子前面,七手八腳地將羊皮拆開。

  珠寶總共有十五件,其中有三條項鏈、五副手鐲、其餘的全都是戒指,這是肖恩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做出來的,在此之前已經賣掉了三件。

  把東西拿出來,卜哥就悠閒地退到一邊,他並不擔心這些女人會偷拿珠寶,這種地位的人絕對不會做偷盜的事情,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兩個女人搶一件東西,到時候調解起來非常麻煩。

  同樣他也不打算費心去介紹每一件珠寶的妙處,在珠寶方面這些女人個個都是行家,她們只會看花眼,絕對不會看漏眼。

  卜哥耐心地在一旁等著,沒有幾個小時,別想完成這筆交易,女人是最肯花錢,也最會浪費時間的生物。要不是現在走開顯得非常不禮貌,卜哥早就四處去轉一圈了。

  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看著海水漲潮又落潮,看著太陽從頭頂上漸漸滑向西面,直到太陽快要碰到地平線了,卜哥這才走了過來。

  珠寶差不多已經被瓜分了一空,只不過對其中幾件的歸屬權還有一些疑問,所謂給父親的生日禮物顯然只是藉口。

  「各位難道不感覺餓嗎?非常抱歉,我可要去廚房工作了。」卜哥把空袋子塞進口袋裡,包珠寶的羊皮上面寫著價錢,所以他也用不著廢話。

  「我們還沒有分配好呢。」芭瓦德維伯爵夫人埋怨道,不過她本人倒是很俐落,從提包中拈出幾張金券來。

  卜哥離開的時候,一袋子珠寶已經換成了一卷紙。那全都是一張張大面額的金券,用這東西付帳比拎著一袋袋沉重的金幣要方便多了。

  晚餐之前巡視一遍廚房是卜哥每天的工作,沒有想到剛剛到門口就遇到馬爾海姆男爵。

  「我找不到您,只好在這裡等著。」馬爾海姆老頭顯得有些焦急。

  自從教會開始提供聖油、寧神香這類東西以來,老頭總算是從苦力一般的生活中解脫了出來,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的財路就此斷了。

  不能夠再仿造聖油,就想辦法稀釋,把八瓶聖油稀釋成十瓶,一點都看不出效果有什麼差異,裡面再摻入一些他們自己製造出來的藥劑,這樣做花費的精力比以前少,賺的錢卻差不多。

  讓卜哥感到佩服的是,這樣幹居然也不算犯戒。

  想出這個辦法的是那隻兔子,這傢伙似乎對作奸犯科的勾當瞭如指掌,絕對稱得上是「犯罪百科全書」。

  馬爾海姆那幫人同樣感覺到他們似乎上了賊船,可惜到了這個時候,再想跳下來已經不可能了,他們和卜哥一樣背了一屁股的債。

  「似乎有人從我們手上買了東西,又往外賣,拉蘭薩爾在魯普奈爾的一家店舖看到了我們賣的東西。」老頭湊到卜哥身邊輕聲說道。

  鬱悶,卜哥別提有多鬱悶了,教會的東西難道那麼好?價錢如此高,竟然也有人倒賣?要知道自從教會加入進來,聖油和寧神香的價格已經提高了很多,並不比從教會弄來便宜,只是沒有了那些麻煩罷了,有人轉手倒賣的話,價錢肯定更貴。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有錢的白癡嗎?」卜哥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話剛出口,他的心臟就一陣疼痛。

  卜哥驟然變色,這樣都會引來警告?釘在心口的那根聖釘,戒的是嫉妒,難道說剛才那句話被認為是嫉妒有錢人的表現?

  看來話不能夠亂說。

  馬爾海姆老頭似乎比他清楚其中的關鍵,把卜哥拉到旁邊:「您難道不知道,聖油這類東西,第三等級的人是不能夠享用的嗎?再有錢也沒用。」

  卜哥的臉變得有些難看,他原本也應該算是第三等級的。

  「我們能不能自己賣?這種錢沒有必要給別人賺。」卜哥問道。

  老頭看了看卜哥,他知道卜哥完全領會錯了意思:「這不是錢的問題,恐怕有人想要找我們的麻煩,能夠從我們手上買到貨的,全都是住在這裡的上流人物,這些人絕對不缺錢,就算缺錢也不會倒賣教會的物品,更別說是這類和貴族特權有關的東西。」

  聽到這樣一說,卜哥的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他已經明白有人要對付他,貴族特權是絕對不允許冒犯的禁忌,誰碰誰倒霉。

  他有一堆仇人,斯賓塞一家、神父拉托爾、肖恩原來工作的那家珠寶行和被他殺掉十幾個手下的幫會,這些仇人裡面任何一個都可能搞鬼,更別說暗地裡可能還有人看他們眼紅,嫉妒和仇恨一樣,會引導人走向罪惡。

  「先停止交易。」卜哥說道。

  馬爾海姆男爵同樣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先這麼做了,但願能很快把事情查清楚。」

  老頭離開了之後,卜哥仍舊在猜想,到底是什麼人可能在算計他。

  心裡有事,吃什麼東西都不香,原本卜哥都會在這個時候,趁機每樣食物都嘗一下味道,一圈下來肚子也就飽了,但是今天他只是轉了一圈,就回去啃他的乾麵包去了。

  別墅仍舊是原來那幢別墅,毫無疑問卜哥的新家離奢華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所以接受六戒加持的他,沒有任何的反應。

  但是今天一切都顯得有些不對頭,還沒有靠近別墅,卜哥就感覺到他的別墅有些太過安靜了一些,往日這個時候,大家都在享用晚餐,原本是劇團的那些人全都喜歡在餐桌前閒聊,偶爾還開個玩笑,說些笑話,沒有一兩個小時,晚餐絕對不會結束。

  卜哥沒有走大門,而是從直通二樓的那扇門悄悄地溜了進去。

  剛剛走過長廊,就看到蒂芬妮坐倒在地板上,她的臉上泛著一層淡淡的青色,嘴唇微微發紫。卜哥連忙跑了上去,探出食指湊到蒂芬妮的鼻孔下方試了試──呼吸非常微弱,有些時斷時續。

  他一下子急了,蒂芬妮雖然有時會和他搗亂,不過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一向都很密切,當年就是蒂芬妮讓他不再是一個男孩。

  自從擁有了新的身份之後,坎妮小姐不知不覺和他保持了一段距離,瑞麗是屬於托爾的,所以他孤獨的時候,最常陪伴他的就是蒂芬妮。

  卜哥朝著自己的房間狂奔而去,他完全忘記了密偵處受到的訓練,完全忘記了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保持行動的隱密。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殺手隱藏在別墅某個角落的話,卜哥毫無疑問必死無疑。

  幸好這種可能性,沒有出現。

  還沒有進入房間,卜哥就看到了第二個倒在地上的人,是執事老埃德,老頭同樣臉色發青,或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情況看上去比剛才的蒂芬妮還要糟糕。

  卜哥來不及一個個檢查下去了,他懷疑別墅裡面的人全都變成了這樣。

  衝進自己的房間,卜哥迅速將門反鎖上。

  床已經沒有了,原來放床的地方現在變成了書架,卜哥在其中的一本書上輕輕一按,書架無聲無息地移開了。

  卜哥急匆匆地衝進地下密室。

  密室裡面一切正常,巴米爾正在搗鼓一具說不出用途的傀儡,那隻兔子則擺弄著兩根試管,似乎在做實驗。

  「快,上面出事了!」卜哥急得心頭冒火,他一把揪住巴米爾的領子,另一隻手拎住兔子的耳朵,就往外拽。

  也不知道是因為著急的時候力氣變得特別大,還是因為接受六戒加持之後實力增強了,巴米爾這個大塊頭居然被拽著,毫無抵抗地往樓上跑去,至於那隻兔子就更別說了,耳朵被拽著,掙脫不開,只能在那裡不停地翻白眼。

  「輕點,輕點!」巴米爾連連求饒。

  把一個人和一隻兔子拽到樓上,卜哥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老埃德,該怎麼做已經用不著他多說了,他必須把整幢別墅都檢查一番,看看其它人出了什麼事情,第一個檢查的當然是客廳,晚餐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會在那裡。

  果然他闖進客廳一看,就看到圍著餐桌,一圈人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把躺著的人一個個拖到旁邊的空地上,除了蒂芬妮和老埃德之外,還少了凱斯、坎妮、都克、伯尼、艾伯特和比利。

  卜哥連忙跑到廚房,伯尼、艾伯特躺在那裡,他們的身份是僕人,所以在廚房裡面用餐;凱斯肯定不在別墅裡,他很忙,已經兩天沒有回來了,比利作為車伕,肯定和凱斯在一起;都克根本就不住這裡,坎妮大多數時間都混在鎮上那些破落貴族青年當中,總是很晚回來,十有八九也不在。

  把幾個人全都放平,卜哥回到二樓,他背起蒂芬妮去和巴米爾會合。

  回到老埃德躺著的地方,卜哥就看到那隻兔子,正拿著一個小瓶子,往埃德的嘴裡倒。

  「有人下毒。」巴米爾在一旁說道:「是河豚膽鹼和泌水精混合之後的合毒。」

  「這種毒很難解嗎?」卜哥問道。

  「馬馬虎虎。」巴米爾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說這些話的時間,那隻兔子已經給埃德灌下了解毒劑,接下然是蒂芬妮。

  「還有其它藥水嗎?」卜哥問道:「有很多人等著救呢。」

  巴米爾翻了翻眼睛說道:「如果還有解毒劑的話,我會在旁邊看著嗎?這東西又不是經常會用到,留一瓶在身邊應急已經足夠了。」

  「馬上配,來得及嗎?」卜哥問道。

  巴米爾雙手一攤,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我幫你查一下這些人怎麼會中毒吧。」巴米爾安慰道:「用合毒害人,就是為了讓人不知不覺中毒,這兩種毒藥分開使用,毒性並不強烈,只有合在一起才會致命。

  「這些人中毒應該不止一天兩天了,只不過之前中的只是其中的一種毒,只有等到兩種毒全都進入血液之中,在血液裡面混合之後,才會出現中毒反應,我去檢查一下水源,河豚膽鹼和泌水精全都溶於水。」

  「我和你一起去。」卜哥搶著說道。

  別墅喝的水一口銅質的大水缸,水缸就放在廚房裡,龍頭一擰開,水就流了出來。

  巴米爾非常小心地取了一試管的水,他掏出一條手指長的紙條浸在水裡,一沾到水,原本白色的紙條立刻變成了深紫顏色。

  「可以確定,水裡有河豚膽鹼。」巴米爾將試管裡的水倒進了水溝:「你最好也服一點解毒劑,這幢別墅除了我和你的那隻兔子,喝的不是這裡的水,其它人肯定都中毒了。」

  「我應該沒有中毒。」卜哥掏出自己的水壺晃了晃:「戒律規定我不能夠接受別人的服侍,連幫我打水都不行,所以喝的都是自己取來的泉水。」

  「平日是誰負責運水?」巴米爾問道。

  卜哥想了想,這種事情他一向都不太注意。

  「應該是伯尼和艾伯特這兩人中的一個。」卜哥猜測道,他很清楚坎妮小姐絕對不會花錢請別人幫忙。

  「這樣的話,可能是在運水的途中被投了毒,也可能有人溜進來直接在水缸投毒,這幢別墅根本就沒有什麼警衛。」巴米爾說道。

  卜哥沉默不語,當初造這幢別墅的時候,就考慮過警衛的問題,所以才找了這樣一片高台建造別墅,但之後一切都非常順利,也就不那麼在意了。

  「你最好去找一個精通治療術的牧師來,我們雖然能夠把毒解了,卻沒本事讓那些人恢復健康。」巴米爾也顯得無可奈何,他雖然不喜歡教會和教會的牧師,但是說到救人,還是這些神棍比較內行。

  卜哥微微一愣,突然間他心中一驚。

  鎮上原來的那個神父拉托爾,已經被教會召回去了,新來的神父要三天之後才能夠到達,中毒偏偏發生在這個時候,這只是巧合嗎?

  「我到首都魯普奈爾去請一位牧師來。」卜哥說道:「你幫我照看這裡的一切。」

  巴米爾點了點頭,等到卜哥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提醒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一些,這一路上聽說有土匪。」

  卜哥停住了,他站在門口,身體微微有些僵直,巴米爾提醒的正是他最擔心的一件事,那就是眼前這一切,只是一個連環陷阱的一部分,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面。更何況,巴米爾還是這裡的地頭蛇,這番話與其說是提醒,還不如說是意有所指,巴米爾肯定有所發現。

  從小鎮通往首都魯普奈爾,只有唯一的一條大道,這條路以前並不平靜,時常有土匪出沒,只是自從去年狂歡節之後,平靜了一年。不過今天似乎有些不太平,夜色之下,可以看到這條大道其中的一段人影攢動。

  隨著一陣叮叮的輕響,許多細小的金屬物被灑在了道路中央,緊接著幾條繩索從道路的這頭拋到了另外一頭。

  「快,都給我動起手來,只要做成這票買賣,我們就又可以悠閒一年了。」黑暗中一個尖細聲音叫喊著。

  「把傢伙分發下去。給我把弓弦扣上,但是別裝箭矢,以防萬一弓弦脫鉤傷到自己人。」

  「再綁兩道繩索。」

  這些人影忙了將近十分鐘,才漸漸平靜了下來。所有的人全都藏在了兩旁的草叢中,像是一個扇面一般,傾斜著展開。

  這些人手裡全都握著雙弦弩,雖然是打獵用的弩弓,威力卻也不小。這種能夠連續發射兩枝箭矢的弩弓,差不多成了法克王國土匪的標準裝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炎炎夏季躲在草叢之中絕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身上穿的衣服少,草桿顯得格外扎人,更別說成群結隊跑出來的蚊蠅蟲豸了,這些討厭的東西還不能隨意驅趕,所以只是埋伏了一刻鐘,那些人就已經在心底罵成了一片。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遠處拐角的一塊岩石後面,亮起了一點火光,那是事先約定好的信號。

  為了這筆買賣,崗哨設了有兩公里遠,每兩百米就是一個哨兵。

  看到火光,那些埋伏的人用不著吩咐,全都把弩箭舉了起來,將箭矢安放進發射槽裡面。

  這邊剛剛做好準備,那邊已經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兩點微亮的燈光朝著這邊疾馳而來,那是掛在馬脖子上的兩盞馬燈,走夜路,讓馬跑得那麼快,絕對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就算沒有埋伏也很容易出事,不過這也證明了,趕馬車的人有多麼焦急。

  「正點子到了。」夜色中一個極力壓低的聲音響了起來。

  隨即草叢之中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橫在路上的那幾根繩索,一下子全都繃緊了。

  兩邊的速度都非常快,轉眼間那匹狂奔的馬就已經到了眼前。

  夜色中頓時響起了一陣馬的嘶鳴,那匹馬絆到了繩索摔了下來,嘶鳴聲在如此寧靜的夜色之中顯得異常淒慘、痛苦和恐懼。

  緊接著就是撲通一聲,那匹馬重重的砸在地上,沉悶的撞擊聲中還隱約聽到骨頭折斷的聲音。

  一跤摔倒,那匹馬就再也站不起來了,除了發出一陣淒厲的嘶鳴,那匹馬甚至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幾乎在那匹馬摔倒的同時,兩個稍微小一些的黑影飛了起來。那是一個人和一輛馬車,又是一陣沉悶的撞擊聲,人同樣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馬車緊隨其後掉落下來,在一陣稀哩嘩啦的刺耳聲響之中,散成了一堆碎片。

  「繃繃繃!」兩旁的草叢中弓弦聲此起彼伏,隨之而起的是一陣雨點擊打地面一般的「啪啪」聲。

  一輪弩箭發射之後,又是一輪弩箭,埋伏在道路兩旁的人,一定要將駕馭馬車的人置於死地不可。

  連續幾輪弩箭射過之後,才有人喊了一聲:「夠了,別再射了,點一根火把,看看是不是我們要殺的那個人。」

  話音落下之後一會兒,黑漆漆的夜色之中點亮了一支火把,將周圍一圈照亮了起來。

  湊著那搖晃不定的火光,可以看到大道正中躺著一匹馬和一個人的屍體,兩具屍體的身上像是刺蝟似的,插滿了箭矢,再加上摔在一片鐵蒺藜中,身上釘滿了這種有著四個銳利尖刺的凶器。

  「撓鉤,撓鉤在誰的手裡?快用撓鉤把這個人翻過來。」那個發號施令的人再一次喊道。

  正在喊話的時候,這邊已經有兩根撓鉤伸了出去。

  撓鉤剛剛搭到那具屍體的身上,地上的那具屍體突然間放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那道白光絕對比太陽還亮一百倍。

  大道兩邊的人頓時發出聲聲慘叫,再強的人,一雙眼睛總是脆弱的,漆黑的夜晚驟間看到這樣強的亮光,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強光刺瞎了眼睛。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再蠢的人,也已經明白,他們上當了。

  遠處傳來了嘈雜的馬蹄聲,這一次不止是一匹馬,馬蹄聲中還夾雜著狗的狂吠。當土匪的,絕對不會對這種聲音感到陌生,騎兵隊加上獵犬,這是效率最高的搜捕組合。

  如果是在平時,這些土匪還可以鑽入密林,依靠對地形的熟悉來擺脫追兵,但是現在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又是在晚上,逃跑的可能微乎其微。他們倒也不笨,知道逃不掉,把弩弓往地上一扔,高高舉起了雙手。

  那隊及時到來的騎兵,當然是莫姆和他的手下,整個要塞只有二十個騎兵,平時負責沿著岸邊巡邏,緝捕土匪並不是他們的工作。

  卜哥跟著那隊騎兵的後面,臨出門時巴米爾的那句話,讓他不得不有所準備,現在看來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那匹倒霉的馬是向旅店老闆安德魯借的,那是一匹老馬,走這條路已經十幾年了,就算沒有人駕馭並且在夜間狂奔,那匹馬也不會出意外,駕馭馬車的人,則是巴米爾製作的一具傀儡。

  刺眼的閃光則是卜哥唯一的絕招,自從練成之後,他和好幾個人試過,不知道底細的人,全都中過招,就連密偵處訓練室的那個農夫,也在那道刺眼的閃光面前吃過苦頭,不過卜哥最後還是輸了,就算雙目失明,那個農夫仍舊像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樣,一下子就把卜哥打倒在地。

  投降的土匪總共有十七個,還有十個放哨的居然逃脫了,莫姆已經讓手下的士兵放狗去追趕。

  卜哥撥弄著地上的那些鐵蒺藜,這實在太狠了,只要想像一下摔在這堆東西上面的慘狀,他就感到毛骨悚然。

  「學過怎麼審訊犯人嗎?」卜哥問了莫姆一句。

  「學過,不過肯定沒您熟悉。」莫姆隨口回答道,話剛出口他的臉就僵住了,一個不小心居然說漏嘴了,卜哥從來沒有向他透露過密偵處的身份。

  莫姆在那裡滿頭大汗,心中撲通撲通直跳,而卜哥本人卻絲毫沒有在意,他好像根本沒有發現話中的破綻一般。

  「什麼事都有必要嘗試一下,反正有十幾個試驗品,你可以一個一個試過來,死掉十個八個的也沒有關係。」卜哥的話讓那些土匪個個瑟瑟發抖。

  「遵命。」莫姆連忙說道。

  「給我五個人,我先去請牧師。」卜哥說道:「你可以在這裡慢慢玩。」莫姆當然不會拒絕,他拍卜哥的馬屁都來不及,要不是作為隊長的他不可能離開,他甚至打算親自擔當保鏢。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1-27 12:40 編輯

supernova1112 發表於 2015-1-26 21:03
第四集 六戒加持 第三章 為了報仇

  沒有唱詩班在一旁詠頌安靈的禱文,沒有神父主持儀式,只有一群人圍攏在墓碑旁邊默默祈禱著。

  棺材的蓋板上寫著「伊莎貝拉‧安格路西恩‧莎爾瑪‧格裡斯多夫」。這是瑞麗偽造的身份所擁有的名字。墓碑上不能夠留下自己的真名,這不能不說是卜哥這幫人的悲哀。

  葬禮是秘密進行的,為的就是不引起別人的注意,要不然還有一大堆的麻煩,單單身份查實和血緣譜系的記錄,就會暴露很多事情。畢竟瑞麗不像卜哥那樣,擁有完美無缺的偽造身份,只是密偵處製造出來的假貴族。

  只有劇團的人,才會參加這個秘密葬禮,隨著一蓬蓬的泥土將棺材填沒,瑞麗這個名字將永遠地只存在於一些人的記憶之中。

  人群漸漸散去,只有三個人沒有離開。

  托爾木然地半跪在地上,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憂傷,自從瑞麗死了之後,他就像是一具失去了操縱者的木偶,經常一整天都一動不動。

  留下的另外兩個人裡,無論是卜哥還是坎妮小姐,看上去也不像其它人那樣悲傷,特別是後者,臉上充滿了一種茫然。

  「以前的生活雖然辛苦,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坎妮喃喃自語著。

  卜哥沉默著沒有什麼話可說,確實是他將其它人從過去的生活中拉了出來,當時的他隱約有一種拯救眾人脫離苦難的感覺,但是此刻對著已經埋在土裡的瑞麗,剩下的只有一絲苦澀。

  他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了,或許對其他人,他可以說自己是正確的,但唯獨對瑞麗,他沒有那麼大的把握,瑞麗將一切都看得很淡,奢華的生活從來都不是她的追求,她需要的似乎只有和諧、安寧和一點點愛情的滋潤。

  瑞麗活著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重要性,現在她死了,卜哥突然間感覺到,缺少了她絕對不行,如果說劇團就像是一頂帳篷,坎妮小姐是正中央的那根支柱,那麼瑞麗毫無疑問就是讓整個帳篷支撐起來的那些繩索。

  現在繩索斷了,整個帳篷肯定會坍塌。

  輕輕長歎了一聲,卜哥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現在能夠做的,恐怕就只有將托爾從這種行屍走肉一般的狀態之中拉出來了。

  走到托爾的身後,卜哥將右手輕輕搭在托爾的肩上:「你認為像現在這樣,瑞麗就會感到高興了嗎?與其讓哀傷毀掉你自己,還不如振作起來,替瑞麗報仇。」

  這番話無疑是一劑猛藥,托爾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說完這些話,卜哥轉身離開,現在只有讓托爾安靜一下,他已經替托爾找到了一個活下去的目標,接下去就要看托爾自己,什麼時候能夠想通了。

  看到卜哥走遠,坎妮小姐走到托爾的身邊:「瑞麗一直想讓你幫她一個忙,但不是讓你現在就去做,而是等你擁有了一定地位之後再幫她實現。」

  「是什麼事?」連著幾天不吃不睡,托爾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一般。

  「瑞麗並不是她的真名。」坎妮小姐輕輕歎息了一聲,劇團裡面的人大多用的不是真名,瑞麗不是,密特、都克和蕾盈也不是,就連她自己真名也不叫坎妮。

  「瑞麗的家境其實不錯,她家原本經營著一個小農莊,她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弟弟,生活原本過得很平靜,可惜後來出了一些事情,具體的情況瑞麗沒有對我說,似乎是她的哥哥一時衝動得罪了什麼人,災禍轉眼間落在了她們一家的頭上。」

  「我一定會替她報仇。」托爾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陰狠。

  坎妮小姐看著托爾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歎了口氣:「這並不是瑞麗的本意,她原本希望你能夠幫她尋找失散的弟弟,她的父母讓她帶著弟弟逃跑,可惜那個時候弟弟才只有兩歲,她自己也才十一、二歲,所以她將弟弟留在了一家專門收養幼兒的修道院門口。

  「一直以來,這件事都是瑞麗心中最大的痛。這一年來,她給那家修道院寫了好幾封信,想要找回自己的弟弟,可惜修道院一直沒有回復。」

  托爾立刻就明白了。卜哥曾提過一些兒時的舊事,其中就有教會對那些孤兒的態度,教會將這些孤兒看作是自己的財富,絕對不允許那些孤兒尋找親生父母,同樣有人找上門來想要領回孩子,也幾乎不可能。

  當然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如果想要找回孩子的人有相當高的地位,讓教會不得不考慮是否有必要翻臉的話,教會還是會退讓的。

  給托爾同樣找到了一個活下去的目標,坎妮小姐也轉身離開了。

  在百米之外的地方,卜哥靜靜地站著。他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雖然他的耳朵還做不到像光頭巨漢扎克那樣靈敏,卻也練過一段時間,駝子教的那些東西裡,就有專門提高感知能力的方法。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瑞麗用的不是真名,不由得發出了一絲苦笑,他自己的名字又何嘗是真名?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卜哥」是英勃瑞修女嬤嬤替他取的。或許,讓他降生到這個世界來的那兩個人,根本就沒有想過替他取什麼名字。

  看到坎妮走過來,卜哥靠了過去:「依妳看,托爾能不能重新振作起來?」出乎卜哥預料之外的是,坎妮一把抓住他的領子,自從擁有了新的身份以來,這位小姐還是第一次這樣粗魯地對待他。

  「同樣是為了讓托爾振作,為什麼你要用復仇來刺激他?」坎妮顯得異常激動,她那漂亮的臉,因為激動而完全變形了:「你難道沒有想過,這會導致他死亡嗎?」

  如果是在以往,卜哥可能會毫不在意地承受,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同樣也燃燒著熊熊怒火,提議復仇的他,腦子裡面裝的也只有「復仇」這兩個字。

  猛地掙開坎妮小姐的雙手,卜哥往後退開了幾步:「我曾經犯過一個錯誤,那就是替別人安排人生。

  「對劇團的很多人,我都有些慚愧,但是對托爾,我沒有任何可以慚愧的地方,他自己選擇的就是一條充滿了危險的路,他想加入軍隊,他想靠軍功擁有更美好的生活,他更想成為騎士,擁有屬於自己的家族和封號。」

  「但是,那會死很多人!」坎妮大聲地叫喊起來:「你們全都沒有經歷過這一切,沒有經歷過躺在床上不敢睡著,害怕什麼時候刺客出現在眼前的那種生活,沒有經歷過那種一場葬禮接著一場葬禮的日子!」

  發洩了一通之後,坎妮似乎也發現自己洩露了很多不打算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她輕輕地摀住嘴巴,踉踉蹌蹌地朝著遠處走去。

  卜哥仍舊站立在原地,回味著坎妮剛才的那些話。

  一直以來他就有一種感覺,坎妮的身份絕對不簡單,她時而表現出來的強勢和高高在上的感覺,並不完全是因為劇團團長的身份才會擁有,更像是一種本能或者天性。

  現在看來,事實真的是那樣。

  在首都魯普奈爾,很少有兩個家族殺來殺去的事情發生,原因是十幾年前國王頒布過法令,禁止一切買兇暗殺的行為,一旦被發現就會遭受重罰,因為觸犯這條法令而遭到毀滅的名門望族就有好幾個。

  但是在外地,這類仇殺時有耳聞,畢竟其它地方的執法,沒有首都魯普奈爾那麼嚴密,更沒有那麼錯綜複雜的勢力交織在一起,也就不存在所謂的勢力平衡,往往某一個地方就只有幾個家族說了算,這些家族為了掌權,本身就經常使用暗殺的手段。

  毫無疑問,坎妮出身豪門,哪怕不是大貴族,也至少是某個地方的名門望族,另一個非常有可能的推測是,坎妮是擁有繼承權的直系後裔,要不然再怎麼暗殺,也暗殺不到她的頭上,只有當事人會對這種暗殺感到恐怖;旁觀者最多只會感到血腥和殘酷。

  首都魯普奈爾郊外的那座監獄,那如同地獄一般的所在,此刻正迴盪著陣陣聲嘶力竭的喊叫聲,更可怕的是,時而會有一聲特別淒慘的嚎叫聲響起,然後再也聽不到那種聲音。每當這個時候,關在牢房之中的那些犯人,就會忍不住縮緊了脖子,有的人甚至會瑟瑟發抖。

  這些慘叫聲是從監獄的最底層傳來,這裡是真正的地獄,那麼大的一片空間,居然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刑具,這些刑具樣子看上去就異常猙獰,上面還全都沾滿了血跡,空氣中更是散發著陣陣臭氣。

  在刑訊室的角落,一個看上去頗為斯文,戴著單邊眼鏡、穿著黑底白邊公務員制服的中年人,正和典獄長聊著天。

  那個公務員打扮的中年人,是第二法庭的公證員,第二法庭是專門處理貴族事務的法庭,隸屬於長老院管轄。

  納加小鎮發生了駭人聽聞的投毒和劫殺貴族事件,而且是發生在狂歡節過去之後不久,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去年狂歡節發生的那件事。不管是治安署還是密偵處,對此都必須有一個交代。

  投毒的兇手雖然還沒有調查出來,好在抓了一幫埋伏劫殺的土匪,撬開這些土匪的嘴巴,就成了當務之急。

  這些土匪裡倒是沒有什麼硬骨頭,將近二十個人,一看到那些刑具,大多都已經軟了,可惜他們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少。

  投毒的並不是他們,他們甚至連要對付的是誰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個人會在那天晚上匆匆忙忙趕著馬車前往首都魯普奈爾,至於是誰讓他們這麼做,被抓住的這些人根本說不出來。

  魯普奈爾附近的土匪,全都有幕後代理人,這些代理人替他們收集情報,有的時候也給他們找活幹,就像這一次,就是他們身後的那個代理人幫他們找來的買賣,他們剛剛出事,代理人那邊就得到了消息,那個最為關鍵的代理人當天晚上就跑了。

  審訊到了這裡,無疑碰上了一個死結。

  監獄的典獄長是個胖子,腦滿腸肥以至於身上的制服扣子一個個緊繃著,彷彿只要一動,這些扣子就會全部彈出來似的。

  只要看他那一身肥肉,就可以知道,這個傢伙佔據典獄長的職務,撈到了多少油水。

  胖子典獄長聊著聊著,有意無意地用手裡拿著的活頁夾擋住了別人的視線,刑訊室裡其它人看不到的那一側,緊緊的貼著一張地契。

  法庭公證員心領神會地將活頁夾連同地契,一起接了過去,他知道今天肯定會有所收穫,要不然他也不會來這種臭氣熏天而且陰森逼人的鬼地方。

  做這一行那麼久,什麼樣的案子會有好處,已經瞭如指掌,這種案子,上面的人肯定希望早一些完結,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群替死鬼。

  找替死鬼這件事裡面,就有名堂了,很多人都希望能夠藉此機會除掉仇敵,不過栽贓陷害也是有等級的,這個等級的案子能夠用來對付的目標絕對不小,所以相應的酬勞也不會少。

  趁著別人不注意,公證員翻了翻手裡的地契,那是一幢位於皇后區的房子,皇后區是小商人和像他這樣的低級公務員聚居的地方,和他現在住的環境差不多,房價大致也瞭解,二三十萬總是有的。

  「要是真金白銀就好了。」公證員試探著說道,拿地契的話,他還要過戶,實在不太方便,而且不動產很容易被查出來,密偵處只要有心的話,稍微一查就知道他收賄,遠不如直接拿錢乾淨。

  「老弟。」胖子典獄長耐心不錯,笑著將地契塞進了公證員的手裡:「做事情要有擔當,又想拿好處,又想讓自己顯得乾乾淨淨是不可能的,對方開的價錢,你也已經看到了,應該知道對方圖謀不小,既然給你這麼多錢,自然是希望你能夠幫忙幫到底。」

  那個中年公證員也知道,典獄長讓他幫什麼忙,無非是將報告寫死,不留任何鬆動的餘地,除此之外就是等到這些人殺人滅口,讓所有的土匪都死在刑床上之後,他能夠代為隱瞞。用地契作為賄賂的手段,就是為了能夠留下一個把柄。

  「這個……」中年公證員沉吟道:「這樣做恐怕不方便吧。」他怕的是給人捏住把柄,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胖子典獄長明白這位的意思,輕輕拍了拍中年公證員的心口:「放心,沒人會算計你,別忘了還有我這個中間人在,對方如果坑你的話,豈不是把我也拉下水?如果會出這種事,我怎麼可能有興趣加入進來?」

  一邊說著,典獄長已經將地契折疊了幾下,折成個小團塞進公證人的口袋。做完這筆交易,典獄長朝正在行刑的人,打了個並不引人注目的手勢。

  隨著一陣比以前淒慘得多的嚎叫聲,監獄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起來。

  三天之後,一份審訊報告輾轉落到了卜哥的手上。

  看到那份報告,卜哥首先是鬆了一口氣,不過緊接著又皺起了眉頭。

  兇手是雙頭龍。

  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結果,同樣也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他曾經猜測過,有哪些人可能是幕後的兇手,不管斯賓塞一家,還是那家珠寶行的老闆,都擁有著貴族頭銜,想要對付他們比較麻煩,先要通過長老院這一關,然後才能夠向貴族法庭起訴。

  而長老院和貴族法庭都是很會扯皮的地方,一場官司打個十年八年很正常,中間萬一再來一個特赦什麼的,復仇只可能是一場空。

  如果幕後兇手是那個神父拉托爾,情況只會更加麻煩,教會抵死不會承認這件事情,因為那投毒的手段實在太邪惡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魔鬼的行徑,教會的神職人員居然是魔鬼,為了阻止這種傳聞的蔓延,教會什麼手段都拿得出來。

  最容易對付反倒是雙頭龍,這種幫會就算背後有人做後台,也用不著在乎,平民毒殺貴族,絕對是一條天大的罪名,誰敢跳出來說話,誰就會當作異類受到排斥。在法克恐怕就只有謀反的罪名,比這更重了。

  不過最難對付的同樣是雙頭龍,其它那些可能的幕後主使者,最多就是一個家族,卜哥如果真的打算不惜代價復仇,殺掉他們並不困難。但是雙頭龍就沒有那麼容易對付了。

  連同審訊報告一起交到他手裡的,還有關於雙頭龍的厚厚一疊資料,原本以為自己招惹的只是一個小幫會,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首都魯普奈爾第一幫會的名頭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卜哥完全可以想像,這個位置是用多少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更令他感到頭痛的是雙頭龍這個幫會的結構,這哪裡是雙頭龍?簡直就是傳說之中的魔獸九頭蛇啊。

  九頭蛇絕對不是最強的魔獸,但牠卻是最難以對付的魔獸,遠古時代的神話之中成功屠龍的英雄有很多,成功殺掉九頭蛇的英雄卻沒有多少,九頭蛇難以對付的地方就是,想殺牠只有同時斬掉那九個腦袋,要不然只要有一個腦袋留下,其它被斬掉的腦袋就會重新生長出來。

  雙頭龍還恰好有九個頭目,為首的是明暗兩位執政官,這學的是千年帝國時代的雙執政官制度,不過比千年帝國的雙執政官制度還要穩固。雙頭龍的兩個執政官,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互相之間沒有絲毫職權上的衝突,絕對不會像千年帝國時代的那些執政官一樣,出現不團結的問題。

  更麻煩的是,迄今為止都沒有人知道,那個暗執政官是誰?

  除了兩個執政官之外,還有七個頭目。這七個頭目之中每個人都管著幾片街區。按照雙頭龍的規矩,明執政官如果死了的話,二號人物順位上台,而七個頭目有人死了的話,就從候補頭目裡面挑一個補上。

  不管怎麼看,雙頭龍都像是一條披著龍皮的九頭蛇。

  最近這段時間,每當他鬱悶的時候,他就用練習射術來調劑心情。

  被神父拉托爾激怒的那天他含怒而發,實力無意間越過了好幾個層次,達到了從所未有的境界,只不過事件之後,他再也沒有進入過那天的狀態。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都在尋找相同的感覺。

  他記得當憤怒達到了極點的那一瞬間,他的腦子反倒變得一片空明,只有對毀滅和殺戮的渴望。

  箭如雨,半空之中同時有好幾波箭飛舞著,後面的一波箭矢追趕著前面那波箭矢,真可以稱得上是如雨絲一般連綿不斷。

  雖然還達不到那天怒極之下百矢齊發的程度,比之前幾個月的技藝卻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你今天是怎麼了?吃錯了什麼藥嗎?」陪他練箭的那隻兔子一邊操縱著漫天飛舞的紙鏢,一邊問道。

  四周飛舞著的那些紙折飛鏢,很多都已經千瘡百孔,有的甚至釘得像是一隻刺蝟,那樣密集的箭矢,根本就用不著在意什麼命中率,只要方向大致不差,肯定會射中。

  卜哥現在也已經想通了,乾脆放棄命中率,劍走偏鋒專攻速度和連續性,把他的箭術那欺軟怕硬的特性推到極致。

  「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嘛,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我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又如何能夠幫得了你?」那隻兔子停了下來,往日和卜哥練習箭術,牠就當作是遊戲,但是今天感覺完全不同,牠沒有玩的興致了。

  「如果有一條九頭蛇在你面前,你會怎麼做?」卜哥也停了下來,沒有目標他總不可能射空氣吧。

  「逃啊。」兔子的回答非常簡單:「九頭蛇皮糙肉厚,而且不將牠那九個腦袋全都剁下來,就殺不死牠;但是牠跑不快又不會飛,我一心想逃的話,牠肯定追不上的。」

  「如果不能逃呢?一定要把那條九頭蛇幹掉。」卜哥問道。

  「那就去找一種叫噬蒔蘿的藥草,噬蒔蘿是一種魔性植物,特性是污染,用它來對付九頭蛇這類再生能力極強的魔獸最合適不過,只要在九頭蛇的身上切開一道傷口,在上面灑上噬蒔蘿,被污染的傷口不但不會癒合,還會反過來吞噬旁邊的好肉,再生能力越強,噬蒔蘿對牠的效果就越明顯。」

  「這管用嗎?」卜哥有些不敢肯定,傳說之中殺掉九頭蛇的英雄可不是這樣幹的。

  「當年教會抓捕異教徒和魔法師的時候,遇到過不少凶悍的魔獸,教會花了幾個世紀的時間把這些魔獸全部殺光了,別說九頭蛇,就連龍都被屠了好幾條,所以現在人類各國的版圖,比千年帝國時代擴展了許多倍。」

  噬蒔蘿?卜哥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他並不是真的想去弄這種魔性植物,雙頭龍並不是真正的九頭蛇,只不過他的那隻魔寵兔子剛才所說的那番話,令他產生了一點靈感。

  讓那隻兔子躲在雜物間裡,卜哥將埃德老頭叫了過來。

  「我想聽聽自己現在的財務狀況。」卜哥說道,他現在越發清楚,想要做事沒錢沒人脈可不行。

  埃德老頭看上去有些精神萎靡,雖然他是第一個服下解毒藥的,但是他的年紀畢竟是所有中毒的人中最老的一個,遠比其它人恢復得慢。

  「你的財務狀況還不錯,雖然總體來說仍舊是負債,負債總額高達一萬七千五百五十二金幣……其中一萬金幣是捐獻給教會,用來建造修道院……八千金幣是和鎮上的其它人一起向伯爵借的,你已經歸還了……不過其中產生的利息是……您的收入是……其中……是職務津貼……爵位津貼……」

  老頭的腦子並沒有因為健康狀況的原因而變差,將卜哥的財務狀況說的清清楚楚,當然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卜哥和馬爾海姆男爵那些人的生意,以及賣首飾的收入,就沒有算進去。

  即便是這樣,卜哥的財務狀況也仍舊算是不錯,這片海濱度假別墅經營的狀況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連芭瓦德維伯爵也沒有想到,這個聚寶盆有如此巨大,不算賣別墅的那筆錢,一個月也有將近七萬金幣的收入,而這七萬金幣之中有千分之五是屬於卜哥的。

  老頭現在說的這些還只是明面上的收入,還未算上從那些走私販手上拿到的分成,那要到年底才會結清,不過可以肯定,絕對會比明面上的更多。

  「如果我想借錢的話,按照你的猜測,伯爵肯借出的上限是多少?」卜哥問道,反正已經背了一屁股債了,也不在乎欠更多,他以前並不知道,借錢也會上癮。

  老頭沉吟了半晌,不太肯定地給了一個數字:「兩萬。」

  卜哥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數字比原本猜想的要小得多,這點錢可不夠。

  他迫切需要錢,因為他打算再去一趟那個只屬於魔法師的集市。

  巴米爾只是在幻術和製作傀儡方面比較擅長,製作武器的水平就不怎麼樣了。卜哥打算訂做一些裝備,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念頭,是因為幾個月之前巴米爾和兔子之間的一番爭執。

  那隻兔子身為魔獸,不用魔導器也可以施展魔法,卻偏偏是一個堅定的唯魔導器論者,用牠的話說,如果替牠量身訂做一套神器的話,牠甚至敢去屠龍。

  巴米爾絕對不認可這種觀點,他的反駁很有針對性──龍就算什麼裝備都沒有也仍舊是龍,兔子就算渾身戴滿神器,也只會成為一堆龍糞。

  為了這場爭論,一個人和一隻兔子差一點打起來。

  卜哥並沒有捲入這場爭論,不過他的觀點比較傾向於他的那隻魔寵。

  當初只是聽聽罷了,但是現在卜哥卻把心思真的放在武器裝備上面,雖然不敢奢求什麼神器,弄幾件強悍的裝備卻是必要的,只有強悍的裝備能夠在短時間裡,讓他的實力飛速提高。

  強悍的裝備等於一大堆金幣!

  賺錢成了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

  最賺錢的當然是賣珠寶了,一枚戒指除去成本和珠寶匠的手工費可以賺幾千金幣,項鏈賺得更多,雖然每一次都會煉廢掉幾塊寶石,利潤仍舊非常豐厚,唯一的煩惱是產量太低了。

  雖然沒有籌到足夠的錢,集市那天卜哥仍舊早早地前往首都魯普奈爾。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卜哥沒有忘記將佩劍放在家裡,他只是帶上了那隻兔子和巴米爾一起悄悄地從別墅裡面溜了出來。

  溜出來的時候,他們走的是一條隱密的地道,地道從那個密室直接連通到數百米外的一個馬槽下面。

  這條地道是那隻兔子打通的,前後花了一個月時間,這隻冒壞水的兔子故意把地道弄得很小,像巴米爾這樣的大塊頭只能躺在一塊滑板上滑進滑出。不過小也有小的好處,就算另一頭被人發現,想要爬進來也絕無可能。

  作為出口的馬廄,原本就放著兩匹馬,卜哥和巴米爾正好一人一騎。

  兩個人進城的時候,清晨的迷霧還未曾散去,之所以這麼早來,就是為了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經歷過下毒和埋伏之後,卜哥變得小心了許多。

  輕車熟路找到那家名為「七月十五」的酒館,酒館這種地方二十四小時開門,不過這麼早根本沒有客人,只有幾個一宿沒有回家的醉鬼橫七豎八地躺著,看店的酒保靠在櫃檯上不停打著哈欠,看到兩個人進來也不打招呼。

  和上一次比起來,卜哥放開了許多,也不扭扭捏捏故弄玄虛,逕直朝著那個過道走去。

  穿過過道盡頭的牆壁,他再一次進入了那個神奇的集市。

  進來之前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現在和頭頂上的這片天空一對照,可以肯定是同一個地方。

  巴米爾緊跟著他穿了過來。

  「怎麼?今天不打算喝一杯了?」卜哥感到有些稀奇,這個粗魯的魔法師以前都要喝兩杯才肯進來。

  「先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巴米爾往四周掃了一眼,看到那隻劣魔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立刻一把抓了過去。

  可惜這次卜哥手比他更快,那隻劣魔還來不及逃開,就被倒拎了過來。

  隨著一陣用力猛抖,從那隻劣魔的身上倒出來五六件東西,卜哥一腳把那隻劣魔踢飛到了十幾米外的地方,彎下腰將掉出來的那些東西全都撿了起來。這裡面居然有兩件東西是他的,還有一件似乎是巴米爾的,只是這麼短短的時間,那隻劣魔居然連續偷了三把,真是夠厲害的。

  要不是這傢伙惡名遠揚,卜哥真的有些心動了,一隻兔子魔寵就給他帶來了那麼多益處,那隻深淵的魔物肯定可以給他更多。

  晚了一步的巴米爾並沒將手縮回來,掃了一眼卜哥的戰利品之後,他的眼睛一亮:「運氣不錯,居然有好東西。」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被偷走的那件物品取了回來,順手還拿了另外一件黑漆漆、如同煤塊一般的玩意兒。

  「把那東西還給我,那是屬於我自己的東西。」被遠遠踢飛出去的劣魔彷彿瘋了一般,往這邊衝了過來。

  剛剛衝到一半,一個巨大肥皂泡泡似的東西憑空冒了出來,那隻劣魔一頭撞了進去,肥皂泡轉眼就成了一個牢籠,任憑劣魔在裡面又踢又打,根本紋絲不動。

  巴米爾根本不打算搭理這隻魔物,將「煤塊」塞回卜哥的手裡:「說不定這東西真是牠的,你看得出嗎?這是一顆心臟,一顆被施加了詛咒的心臟,我猜這顆心臟原來的擁有者,可能就是這傢伙的某位主人。」

  卜哥一陣噁心,差一點將那個煤塊扔在地上。

  「小心,別摔壞了!」巴米爾眼疾手快,搶先扶了一把:「這絕對是好東西,你以後如果有機會認識精通暗黑魔法的黑魔法師的話,可以請他幫忙舉行一場黑彌撒,就用這顆心臟作為祭品,肯定可以換到很多東西。」

  巴米爾說話的時候,那隻兔子一直在旁邊撇嘴,此刻終於忍不住插嘴:「和黑魔法師打交道有那麼容易嗎?那些傢伙可不是善良之輩,更別說用黑彌撒召來惡魔了,和惡魔做生意,十有八九好處弄不到,連命都搭進去。」

  看了看巴米爾,又看了看那隻兔子,卜哥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將那顆煤塊收了起來。

  除了煤塊之外,還有兩件不屬於他們的東西,可惜不是什麼很有價值的玩意,其中的一件對巴米爾來說有用,另外一件只能賣掉換錢。

  還沒有開始購物,就已經得到了好東西,這絕對是不錯的綵頭,卜哥一直都顯得憂鬱的心情變得稍微好了一些。

  和上次不同,卜哥一攤一攤看過去,他想看看有什麼對他有用的東西。

  用煉金術煉製出來的東西,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卜哥只是一個門外漢,一件東西都不認得,所以只能問巴米爾。

  攤子上擺的東西大部分都不實用。

  被問得煩了,巴米爾忍不住抱怨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了,到這裡來的人,大多是衝著別人出售的材料而來,真的想要什麼東西的話,肯定會找人訂製,至於扔在這裡等待出售的貨色,不是閒來無事製作出來的小玩意,就是意外得到卻有些雞肋的物品,大多數人都是抱著賺一點是一點的心態,才把它們放在這裡。」

  「萬一貨物擁有者死了,東西仍舊沒有賣出去呢?」卜哥忍不住問道。

  「那就把東西拆掉,回收其中的材料。」巴米爾毫不在意地回答道:「當然也有一些難以拆解,或者有些雞肋但並非一無是處的東西,就會放在一個公眾攤位上,當作垃圾來賣,十個金幣一件,非常便宜。」

  聽到有便宜可佔,卜哥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在劇團的時候,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受過坎妮小姐的調教,有便宜絕對不放過成了一種習慣。

  公眾攤子就在集市的中央,兩米見方的桌子上密密麻麻擺滿了東西,不過這並不是全部,只要輕輕拍一下桌面,上面的東西就會換一批。

  「這些垃圾有幾千件呢。」巴米爾在一旁呻吟,一一解說的話他會累死的,他朝著卜哥怒目而視:「以後你還想再來,就先學會怎麼鑒別物品。」

  卜哥翻了翻白眼,鑒別物品涉及到魔法理論、魔法陣構造、咒文識別、材料研究等等好幾個領域,而且煉金術至少要達到中級,根本不是短時間能夠做到的,沒有五六年的潛心研究根本連想都別想。

  他當然不會那麼傻,放著苦力不用,巴米爾只能抱怨兩聲,簽了精神契約的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拒絕自己的命令。

  卜哥仍舊像剛才一樣,一件一件東西點過去,當他的手挪到一根一尺來長的棍子上時,他聽到巴米爾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道:「這是點金棒。」

  「點金棒?」卜哥叫了起來。

  「別那麼高興,這東西雖然叫點金棒,卻是用來騙人的玩意。」巴米爾仍舊是那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當初煉製這東西的傢伙,十有八九是個騙子,不知道底細的人真的會以為,這根棒子能夠點石成金,其實那只是一種置換的手段。」

  巴米爾隨手將點金棒拿了起來,調轉過頭,指著握柄的部位,那裡有一個黃豆大小的孔:「看到這個孔了嗎?有一種溶液可以把黃金溶化成為液體,把液體狀態的黃金從這個孔注入進去,然後你就可以用這根點金棒去點石成金了。」

  「也不錯啊。」卜哥說道:「就算不能夠真的點石成金,還可以用來殺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根點金棒的原理類似於石化魔法吧。」

  「呵呵呵。」巴米爾發出陣陣乾笑聲:「如果你想殺的那個人被牢牢地捆綁著放在你面前,並且你有耐心花上兩天兩夜的時間,和海量黃金的話,確實可以把一個活人點成巨型金塊。」

  卜哥輕輕摩挲著那光滑的握柄,對他來說,能夠騙人也是一個不錯的用途,「那種藥水很難配嗎?」

  「並不難。你難道沒有發現,很多魔法書是用金色的墨水寫的?」巴米爾說著指了指旁邊的一個攤子,那個攤子上就放著一排墨水瓶,裡面五顏六色什麼樣的墨水都有,其中有幾瓶就是金色的。

  掏錢從那攤子上買了一瓶金色墨水,和魔法有關的東西都很貴,一瓶墨水就要五十金幣,相當於卜哥好幾個月的津貼收入。

  不過作為點金液,墨水的濃度不夠,巴米爾又溶了十幾塊金幣進去。當然這些錢都是由卜哥來出。

  讓卜哥感到驚訝的是,那根點金棒看上去非常纖細,一瓶子點金液注入進去居然沒有絲毫溢出,重量也沒有絲毫變化,真不知道那些點金液都到哪裡去了,這下子他就算不想買這根點金棒,也必須要買下來了,花在點金液上的錢已經遠遠超過了點金棒本身。

  從地上隨意撿起一片落葉,卜哥用點金棒在那片樹葉上面輕輕一點,就看到點金棒的尖端冒出一點金色,這點金色就像是一個火點一般漸漸蔓開,仔細看的話,甚至可以看到那緩慢蔓延的金色邊緣,像著火一般騰起一圈青煙,不過那並不是真正的煙,而是被黃金置換出來的落葉碎片。

  大概用了一刻鐘的時間,從地上隨意撿來的落葉,變成了一片亮閃閃黃燦燦的金葉子。

  卜哥一下子被吸引住了,點化出來的這片金葉子和真正的葉子簡直一模一樣,無論是脈絡還是表面的紋理,都是那樣自然和清晰。甚至連那被蟲咬過的痕跡也顯得十分可愛。

  突然間他想起了一直困惑著他的那件事,肖恩已經夠賣力了,但是每個月製造出來的首飾數量仍舊有限。

  或許解決辦法此刻就在他的手上。

  一件好東西到手,這讓卜哥越發振奮,他找回了一絲當年在便宜貨裡面淘寶的感覺。

  按照卜哥以往的經驗,這種很少有人光顧的攤子,肯定能夠淘到很多好東西,果然,攤子上換了一批貨之後,那裡面有一副手套讓他產生了興趣。

  那雙手套的名字很跩,居然叫「大師手套」,不過所謂的大師其實是盜賊大師,只要戴上這副手套,不管扒竊還是開鎖,都能夠達到大師的水平。

  當年製作出這雙手套的人絕對是一個怪才,迄今為止也沒有人能夠參透其中的原理,所以這副手套才躲過一劫,沒有被拆解成為材料,不過扔在這裡也多少有點明珠暗投的味道,如果讓法克各地的小偷知道,這裡有這樣一件好東西,肯定拼了老命也要想辦法混進來。

  反正只有十個金幣,卜哥把這副大師手套也買了下來。

  這副手套薄如蟬翼,戴著手上就和沒戴一樣,他興之所至,在手指尖轉動起那根點金棒來,只見那根點金棒盤旋往復、上下翻飛,靈動的就像是多出來的一根手指一般。

  卜哥以前看到一個小賊這樣做過,當時的他為此眼饞了很久,還暗地裡練了整整一年,可惜他的手太笨,最多只能讓一枝筆繞著拇指旋轉,其它的花樣一個都弄不出來,但是現在,戴上了這副手套,一下子就把那個小賊的表演給比下去了。

  玩了一會兒,卜哥將兩件東西收了起來,以後有的是時間繼續挖掘這兩件東西的潛力。現在最重要的是繼續淘寶。

  整整一個上午,卜哥就在「垃圾堆」中流連忘返。

  好東西還真是不少,把所有的貨色都翻了一遍,卜哥又找到三件寶物,最有用的是一雙叫做「虛空疾走」的靴子,製造這雙靴子的魔法師肯定是從溜冰之中找到的靈感,只不過把溜冰鞋下面那把金屬冰刀,換成了一寸多高的風墊,只要地面的起伏不大,滑起來和溜冰的感覺差不多。

  之所以會被扔在這裡,絕對和魔法師不擅長運動有關,像溜冰這種危險的運動,很容易讓人折斷手腳,按照巴米爾的介紹,當初製作這東西的那個魔法師,就是因為它而摔死的,有這樣的前車之鑒,幾個世紀以來沒有一個人願意碰它。

  三件寶物中最古怪的是一副眼鏡,戴上這副眼鏡,就可以用耳朵代替眼睛「看」到四周的東西,用眼睛代替耳朵「聽」到外面的動靜。卜哥把它買下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好玩。

  最後一件寶物是一條兩米多長的鞭子,這條不知道用什麼材料編織而成的鞭子非常纖細,最粗的地方也不過只有食指般粗,鞭子末梢綴著一個棗核大小的結,就是這樣一根纖細的鞭子,居然有一個顯赫的名字「裂山錘」。

  卜哥並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將山裂開,不過他試了一下,地上鋪著的那塊巴掌厚的青石板,一鞭子下去就裂了開來,還裂成了十幾塊之多。

  他買下這東西的時候,巴米爾在旁邊嘲諷了一句:「這倒是很符合你的建築師身份,用它來開石頭倒是不錯。」

  「你想來一下嗎?」卜哥揚了揚那條鞭子。

  「我不想。」巴米爾不是傻瓜,沒有人願意平白無故挨一鞭子,雖然他很清楚這東西用來抽人一點用處都沒有:「你最好別用它打架,當初製造這東西的人,就是為了開山用的,它的巧妙之處就是可以將力量送進岩石縫隙之中,只要用一點魔力就可以將很大一片岩石崩開。用它來抽人的話,只是一根普通的鞭子罷了。」

  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卜哥已經將東西買了下來,不可能再放回去。

  人漸漸多了起來,這裡也真正有了集市的氣氛。

  當一個五尺多高的矮子穿牆而過的時候,巴米爾拉了拉卜哥。

  「我們要找的就是那個矮子?」卜哥感到非常好奇,那個人實在太矮了,以至於顯得有些滑稽。

  「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侏儒嗎?」巴米爾板著臉警告道:「你如果想要弄到好東西的話,最好別得罪他們。那口魔法鍋就是從他們那裡買的,別說在法克,整個大陸的煉金製造都掌握在他們的手裡,就連教廷都影響不到的那些異教徒佔據的地盤,也在他們的控制之下。」

  「這麼大的勢力?」卜哥有些難以置信:「他們包括哪些人?」

  「不是人。」巴米爾的回答非常奇怪,他知道卜哥不可能明白,連忙解釋道:「他們是大部分非人類的組合,有侏儒、矮人和精靈,據說還有龍,只是從來沒有人見過。」

  「這些非人類的煉金天賦有那麼高嗎?」卜哥嘖嘖稱奇。

  「談不上什麼天賦。」巴米爾的怒氣又冒了出來:「這要歸功於教廷,大批的煉金術士被送上了火刑柱,大量的煉金書籍被焚燒掉,千年帝國時代就已經存在的那些魔法學院,也被洗劫一空,很多煉金技術就這樣消失了。

  「我們現在還掌握著的煉金技術,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從古代流傳下來的,大部分是最近幾個世紀研究的結果;那些非人類裡面,精靈和龍都擁有漫長的生命,教會肆虐的那幾個世紀,對他們來說,可能只是生命中的一個片段,他們的損失遠比我們要小得多。」說到教廷,巴米爾就滿腔怒氣。

  「那個侏儒叫什麼?」卜哥連忙打岔,他可不想將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發洩之中。

  巴米爾注意力確實被轉移了過來:「不管是侏儒或矮人的名字都很長,所以沒有人會去記憶他們的真名,連他們互相之間也只叫外號。那個侏儒的外號叫鎖眼,是個非常實在的傢伙,和他打交道千萬不要用貴族的那套方式,說話最好簡單直接。不過有一點你要記住,侏儒做生意和我們完全相反,他們說出口的絕對是底價,你只要一砍價,這趟交易就到此結束。」

  卜哥已經無話可說了,這個侏儒到底是真的實在?還是扮豬吃大象?做生意能夠做到絕對不讓買家討價還價,說得難聽一些根本就是霸道。

  「這裡各種貿易的價格,恐怕都是參照他們的定價吧。」卜哥猜測道。

  「沒錯。」巴米爾說道。

  明白了,卜哥的心中雪亮,芭瓦德維伯爵也喜歡這麼幹,沒有比擁有定價權更快的賺錢辦法了。伯爵經常將一句話掛在嘴邊:三流的商人參與交易,二流的商人進行交易,一流的商人操縱交易,只有站在頂層的商人能夠控制交易。這個非人類聯盟的背後,肯定有一幫老奸巨猾的智囊團支撐著。

  一想到這些,卜哥越發小心起來。

  「對了。」巴米爾一拍腦袋:「把你的魔寵留在這裡,侏儒和矮人都不喜歡寵物,精靈一族雖然也有魔寵,不過他們把魔寵當作是生死與共的朋友,所以對我們簽魔寵的習慣一向都挺反感。」

  對這樣的警告,卜哥當然不會置若罔聞。

  「和你的那些老朋友一起去玩吧。」卜哥將兔子放在了地上。

  「牠們不是我的朋友。」兔子嘟囔著,跑到了一個角落裡面。

  將魔寵安頓好,卜哥和巴米爾一起走了過去,首先和那個侏儒打招呼的是巴米爾:「嘿!鎖眼,很久沒有看到你了,我請你喝一杯怎麼樣?」

  「是你這個傢伙啊,走,我們去酒館。」那個侏儒倒是不客氣,拉著巴米爾就往外走。

  卜哥跟著兩個人穿牆而過,此時酒館裡的人已經很多了,所有的座位上都坐著人,這些人有的是首都魯普奈爾的居民,更多的卻是來集市的魔法師,不過普通人根本分別不出其中的差異。這個破舊的酒館只有那麼小的空間,卜哥感到奇怪,巴米爾請客喝酒,哪裡還能夠找到座位?

  「跟緊我,別走散了。」就在這個時候巴米爾回頭叫了一聲,卜哥連忙疾走了兩步。兩個人和一個侏儒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就在卜哥猜想,巴米爾是否打算另外找一家酒館的時候,剛剛跨過門坎的他,突然間眼前一亮。

  他並沒有站在首都魯普奈爾的大街上,而是進了另外一個酒館,這裡簡直就是剛才那個酒館的翻版,只是地方寬敞了很多,酒吧台就有七八米長。

  「不錯吧,我第一次被別人帶進來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巴米爾拍著卜哥的肩膀,將他從呆愣之中驚醒了過來。

  「好像魔法師都很喜歡玩這一套,當初你的那座鐵匠鋪也是如此,這是怎麼做的?我也想弄一個這樣的密室。」卜哥說道,有這樣方便的東西,哪裡還用得著搞什麼暗道機關,隨便弄一扇假門就可以了。

  「這沒什麼,有錢就可以弄到。」巴米爾指了指那個侏儒。

  「那麼原理呢?是空間魔法嗎?你不是說,到現在為止,空間魔法仍舊只是理論嗎?」卜哥疑惑不解,這半年來他對魔法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瞭解。

  「我也不知道。」巴米爾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這並不屬於魔法體系,而是東方陣法師的傑作。」

  「陣法師?」卜哥問道,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而且從巴米爾的話中,他隱約感覺到,這個世界並非只有魔法師和教會掌握了神秘的力量。

  「你應該看看威廉詹姆斯寫的《力量之源》。」

  已經找了個座位坐下來的侏儒忍不住插嘴說道:「你現在學習的魔法,和教廷的神術只是在這片地域比較流行,被你們稱作為異教徒的那些沙民,就擁有屬於他們的魔法和神術,再往東是瑜伽力量的領地,而極遠的東方則被一種稱作為「道」的力量所控制。陣法師就是那些修煉「道」的人。

  「不過他們修煉的體系和你們完全不同,根本沒有什麼空間不空間的概念,他們之中也沒有人願意去研究這方面的理論。」

  卜哥這一下算是大開了眼界,他以前一直以為除了南方的那兩個古國,法克就是這個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國家,那些異教徒沙民是野蠻人,再遠就只剩下一些未開化民族了。

  「我如果想弄一個這樣的密室,需要多少錢?」卜哥問道。

  「先給我來一杯怎麼樣?」那個侏儒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卜哥無可奈何地朝酒保打了個響指:「兩杯歐伯斯堡再加一杯冰塊。」

  「你自己的呢?」那個侏儒問道:「沒錢的話,我來請好了。」

  卜哥微微有點意外,這位居然是個慷慨的主,看來巴米爾說得沒錯,這個侏儒確實很實在。可惜這樣的好意,他不能夠接受,卜哥掏出了銀質水壺晃了晃:「我只能喝這個。」

  「是男人的話,就應該喝酒。」侏儒規勸道,侏儒和矮人一樣無酒不歡,越是好朋友越是喝得起勁。

  幸好旁邊有巴米爾可以解圍,巴米爾指了指卜哥的額頭,那裡有顆金色的痔,這顆痔並不起眼,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侏儒叫嚷起來:「你傻啦?沒事找罪受。」他的眼光何等了得,當然知道這顆痔意味著什麼。

  「有個白癡惹火了他,以至於不小心生出戾氣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巴米爾隨口說了一句。

  「是這樣啊。」侏儒點了點頭,很顯然他的見識比巴米爾廣,一聽就明白卜哥為什麼這樣做。

  兩杯酒很快就上來了,巴米爾和侏儒根本就沒有品酒習慣,端起酒杯就一口喝乾,喝完了還在那裡直搖頭:「這不是男人喝的,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那只侏儒更是拍著桌子叫嚷著:「上烈酒。」

  卜哥看了看那個侏儒的身材,心中暗想,應該很容易灌醉,灌醉之後生意或許會好談許多,不過也可能這傢伙三杯就倒。

  「門有好幾種。」侏儒看到烈酒還沒有上來,乾脆先做生意:「一種比較簡單,只是顛倒方向或者將距離錯開幾米,這種比較便宜,當初這傢伙也買過。」侏儒指著旁邊的巴米爾:「看在你請我喝酒的分上,我給你便宜一些,這種門一扇兩萬金幣。」

  卜哥暗自高興,這正是他想要的,和當初的巴米爾一樣,他也打算弄一個陷阱,當然他絕對不會畫蛇添足弄什麼迷境怪出來嚇人,萬一有人也像扎克那樣爆發一下,豈不是反而害了自己!

  「另外一種是什麼樣的?」卜哥還想聽聽,有沒有其它的選擇,就算沒用,長見識也好。

  「還有一種是兩扇門一起賣,這種是按距離算價錢,最短的是十米,五萬金幣,之後每增加五米,價錢也增加一萬,最遠不超過五百米。」

  這個價錢讓卜哥的臉色頓時有些發白,這也太貴了,門的事情或許應該以後再談,還是先辦正事要緊。隨手將左側護臂解了下來,放在了桌子上。

  「有辦法幫我把這件東西改成魔導器嗎?」卜哥問道。

  看到那條護臂,侏儒立刻產生了興趣,侏儒一族對精巧機關的喜愛非常有名,幾乎能夠和矮人對武器鎧甲的喜好,以及精靈對藝術的喜好齊名。

  「嘖嘖……」侏儒翻看的時候,還不忘記評論兩句:「結構倒是很簡單,構思令人讚歎,只是這手藝實在差了點。」

  「這樣看來,你不是一個魔法師。」侏儒抬頭瞄了卜哥一眼:「這東西可以算弩,同樣也可以算是暗器,玩這個的人可以算是射手,也可以算是刺客。」他嘟囔了一聲:「全都是魔法師的剋星。」

  「他最怕的同樣也是射手和刺客。」巴米爾一針見血道破卜哥的弱點。

  「是啊,這東西射程肯定不遠,如果碰上強弓硬弩就慘了,同樣如果被刺客近身也慘了。」侏儒喃喃自語著,他在想自己如果戴上這樣的護臂會怎麼樣,這種武器不需要力量和技巧,對侏儒倒是很合適。

  「對付強弓硬弩要麼躲開,要麼用盾擋住,如果是魔法師的話,最有效的就是弄一面冰壁或者冰盾。」侏儒盤算著。

  「還有幻術。」巴米爾顯得異常不滿,射手是魔法師的剋星,但是像他這樣的幻術師卻是例外,侏儒居然把這給忘了。

  「那是因為你沒有上過戰場。」侏儒不屑地說道:「在戰場上箭矢如同飛蝗,總有一隊人專門盯著魔法師,一旦有人被發現是魔法師,等著他的肯定是一排箭矢,除了用冰壁抵擋沒有其它的辦法,幻術再高明的傢伙也會被射成馬蜂窩。」

  「用不著那麼麻煩。」卜哥已經想了好幾天,早有了答案。

  「幫我在上臂裝一副能夠伸縮的護盾就可以了,護盾不需要很堅固,我並不打算擋住勁弩,只要能夠讓箭矢偏開,別射在身上就可以了。」

  「偏轉反彈?」侏儒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這倒是一個辦法,不過用這種護盾的人,必須身手足夠敏捷才行,普通的魔法師恐怕做不到。」

  「我還需要一套附體魔甲。」卜哥說道:「別給我那種帶詛咒,穿上去就脫不下來的。」

  「這用不著你來提醒,附體魔甲我們又不是沒有做過。」

  侏儒感到自己有些被輕視了:「這類東西雖然不多,七八種總是有的,聽說過精靈一族的『劍詠』和『戰弓』嗎?他們穿的就是附體魔甲,這種魔甲用特殊的樹葉、樹皮和蔓籐製造,穿上這樣的樹甲,在有樹木的地方不但行動自如,還可以隱匿藏身,要來一套嗎?」卜哥搖了搖頭,他要對付的雙頭龍就住在城裡,他到哪裡去找大片的樹林?

  「我幫你弄一套北海魚人的鱗甲怎麼樣?穿上它,你可以行波踏浪,魚人鱗甲的特點是滑,不管是刀砍還是劍刺,都很容易被滑開,只要不碰上斧頭或者戰錘之類的重武器,魚人鱗甲都能夠應付。」

  這下子卜哥有些心動了。

  看到卜哥沒有回答,侏儒又說道:「如果你不怕噁心的話,還有一種用吸血鬼的血漿和食屍鬼的皮煉製而成的赤血皮衣,這東西剛剛穿上的時候沒什麼好處,但是你如果殺了人,赤血皮衣就會變強,殺的人越多,那件衣服越強。」

  卜哥倒抽了一口冷氣,與此同時,他的心狂跳不已,那正是他需要的。

  但是轉念間,他又想起了教會,如果讓教會知道,他手上有這種東西的話……後果不敢想像。

  更何況這種邪惡到極點的東西,上面沒有一點詛咒是絕對不可能的,就算詛咒被暫時驅散了,也很容易再一次出現。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1-27 15:42 編輯

supernova1112 發表於 2015-1-26 21:14
第四集 六戒加持 第四章 報仇是一種享受

  殘月如鉤,天空中的雲,輕如薄紗,月夜下的海面一片寂靜,有一艘孤零零的小船隨波蕩漾。

  船上只有卜哥一人,這裡離海岸至少四十海哩,而且卜哥故意遠離航道,就連那些走私販子也從來不願意進入這片海域。

  這艘船的船底被鑿了一個孔,原本用軟木塞子塞住,才沒有漏水,卜哥朝著左右看了看,確定四周絕對沒有一艘船隻經過,他小心翼翼地將軟木塞子拔了出來。

  水一下子從漏孔之中噴了出來,水柱竄起有一尺多高。

  卜哥一把將身上罩著的袍子脫了下來,他裡面什麼衣服都沒有穿。

  深吸了一口氣,他將旁邊放著的一顆珠子拿了起來,珠子只有龍眼大小,黑漆漆的,卻泛著一層金屬光澤。

  卜哥的右手在那個龍眼般的珠子上輕輕一按,那個珠子就像是活了一般,猛地伸展開來,沿著他的右手而上,先是手臂,緊接著是整個胳膊,就像是一層皮膜一般鋪了開來。

  這層流質一般的皮膜鋪到哪裡,卜哥就感覺到那裡的皮膚和肌肉一陣酸脹,除此之外還有陣陣針刺的痛楚。皮膜的蔓延一開始非常迅速,不過將整個右側胸部全都覆蓋之後,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這是因為卜哥沒有魔力了,皮膜的生長完全靠魔力維持著。

  讓自己完全放鬆,卜哥進入了冥想的狀態,他一點都不急,巴米爾已經告訴過他,完成整個過程要好幾天的時間。

  那層皮膜就是附體魔甲,這東西不像普通鎧甲那樣穿在身上就行,它更近似於那些對肉體進行改造的秘術,只不過附體魔甲不用的時候可以脫下來,不像改造肉體的秘術,一旦改變了就難以回復。

  水越湧進來越多,船漸漸被淹沒了,不過這艘船畢竟是用木頭造的,就算是注滿了水,也沒有沉下去,卜哥就像是躺在浴缸裡面睡著了似的。

  那層怪異的皮膜一碰到海水就有了反應,皮膜上生長出細密的鱗片,這些鱗片一開始只有芝麻粒大小,但是眼看著就越來越大,等到將皮膜完全覆蓋的時候,全都已經有指甲蓋那麼大。

  天明漲潮時分,海面漸漸變得不平靜起來,一浪高過一浪。

  小船稍稍沉下去了些,這裡離海岸很遠,水深有十米左右,海底多有珊瑚暗礁,沉重的鐵錨卡在暗礁上,讓小船不至於被海流捲走。一根拇指粗細的硬質管子通到海面之上,牢牢固定在船頭,空氣在那裡聚成一個大氣泡。

  天漸漸放亮,陽光透過海水直射下來,此刻的卜哥整個胸口已經被魔甲附著,魔甲開始往四周蔓延。

  什麼事都不做,只要保持冥想的狀態,根本就感覺不到時間流逝,處於冥想狀態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身體需求降到最低,用不著吃東西及喝水。

  白天冥想的效率似乎差了一些,這也難怪魔法師們都認為魔力來於月亮,當太陽落山的時候,附著的部位才剛剛延伸到上腹部。

  日月交織著升起落下,當太陽第三次從東方的海面上升起,原本微微泛著海浪的海面上,突然間一條水柱沖天而起,當水柱落下的時候,一個渾身銀光閃爍的人也隨之落下,穩穩的站立在海面上。

  卜哥此刻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怪物,他的身上密佈著如同鏡子一般的鱗片,這些鏡鱗連腦袋都完全包覆,沒有一絲縫隙,那顆龍眼大小非金非石的黑色珠子鑲嵌在臉的正中,就像長了一隻獨眼。

  隨著右腳輕輕一跺,方圓十米之內的海面波瀾不興,平得就像是一面鏡子似的。卜哥看著水中的倒影,他轉動了幾下身體,變化了幾個角度看了一眼,最終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小銀人,渾身上下光禿禿的,侏儒鎖眼能夠拿出來的附體魔甲裡面,就以這件最沒有氣勢。

  不過仔細一想,這也是理所當然,魚人鱗甲是為了在水中作戰而制,在水裡任何多餘的東西都會增加阻力。

  卜哥又跺了一下腳,海面上頓時捲起一個巨大的漩渦,那艘浸沒在水中的小船在漩渦之中快速地打著轉,突然間「喀嚓」一聲,整艘船斷裂開來,四散的木片被漩渦吸入了海底。

  將所有的痕跡全部毀滅,卜哥縱身跳上一個浪頭,讓海浪推著他朝海岸滑去,控水是這身鱗甲原本就有的能力。

  卜哥在一片到處是懸崖和暗礁的地方上岸,三天前,他在這裡出海。

  從懸崖底下的溶洞中,卜哥拖了一個木箱子出來,裡面放著他的衣服。

  卜哥用手輕輕地在臉中央的那顆珠子上拍了一下,只聽到「咻」的一聲,那身鱗甲就收了起來,珠子往上移了一些,隱沒進額頭的皮膚底下。

  附體魔甲只有第一次附體的時候比較麻煩,需要幾天的時間,一旦附體成功就可以像現在這樣,隨心所欲地穿起或隱藏。

  穿上衣服爬上山崖,沿著山間的小路走了兩個多小時,卜哥總算到了莫姆的兵營,向值班的士兵借了匹馬,回到別墅的時候,差不多已是中午了。

  三天沒吃沒喝,卜哥又困又餓,現在給他一頭牛都吃得下,可惜他只能夠啃鹹肉麵包。

  將一筐麵包搬回臥室,卜哥一邊啃著麵包,一邊拿出信紙來,他有三封信要寫,一封寫給駝子,一封寫給哥頓,最後一封是遺囑。

  他猶豫了一下,曾經和他親近過的人一個個在眼前晃過,英勃瑞修女、坎妮小姐、死去的瑞麗……甚至連已經背叛他的密特也在,最終只有英勃瑞修女和坎妮小姐的身影留了下來,這兩個人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可惜他沒有什麼可以留給她們倆,將財產留給英勃瑞修女,就等於捐給了教會,他還沒有那麼慷慨,留給坎妮小姐的話,她根本不會在乎。

  拿起了筆,又放了下來,他不知道來回這樣做了多少次。

  最終在一聲重重的歎息之中,信紙被撕成了碎片。

  吃飽喝足,卜哥拿著那兩封信去找托爾。

  山坡的另一邊有一塊凹地,那裡是托爾練習劍術的地方,自從瑞麗死了以後,托爾練劍練得更瘋了,以前他練劍的時候還有一些耍酷的味道,這和他的表演欲旺盛有關,在劇團的時候,他扮演的就是英雄、騎士之類的角色,但是現在那些花俏的動作全都沒有了,剩下的是一股狠辣拚命的味道。

  「休息一下吧?」卜哥站在山坡上喊道。

  托爾沒有回答,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你應該保持一些體力,別到時候,要你放開手殺人,你卻殺不動了。」卜哥冷冷地說道:「替瑞麗復仇的時候到了。」

  話音剛落,托爾就停了下來,他抬起頭來,以前那雙生氣勃勃的眼睛,現在變得黯淡無光。

  「你幫我把這兩封信送出去。」卜哥走下山坡,將信遞到托爾面前。

  「為什麼要我送?」托爾似乎不是在對多年的好友說話,語氣之中沒有絲毫的感情。

  「我請了一些人幫我們報仇,我認得他們,但是你不認得。」卜哥的回答很簡單。

  這一次托爾沒有再說什麼,隨手將信拿了過來。

  「順便把都克找來,他一直在幫我們監視我們要對付的人。」卜哥說道:「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一心想著替瑞麗報仇,其它的人也一樣,這麼多年的朋友不是白做的。」

  托爾仍舊低頭沉默著,不過眼神之中總算是多了一絲情感。

  回到別墅,卜哥一進入臥室就倒頭睡覺,為了讓魔甲成功附體,他不但魔力耗盡,體力也消耗大半。

  他還從來沒有睡的那麼香甜過。

  炎熱的夏季漸漸到了尾聲,首都魯普奈爾又開始變得熱鬧了起來。

  碼頭區位於城市西側偏北,地方有些偏僻,不過因為索魯河從這裡流出,所以在首都魯普奈爾最周邊一圈的地域之中,算是比較繁華的一塊,這裡最多的就是碼頭和倉庫。城西原本就是平民階層居住的地方,道路多少有些年久失修的感覺,倉庫和碼頭更是如此。

  索魯河只是一條小河,最寬的地方也只有十幾米,通行的全都是二三十噸的小船,所以碼頭也只不過是用青條石鋪成的兩三米寬的堤岸,頂上架起一排吊鉤和滑輪。所有的內河碼頭都是這樣小得不起眼,倉庫就緊靠河邊,有的甚至橫跨河的兩岸。

  此刻就在這樣一座橫架在河面上的倉庫裡面,時不時地有人探出頭來張望兩眼,每當有船從下面通過,都會有人仔細觀察一番。

  就在那些人顯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時,一艘十五六噸的平地船,從河道拐彎的地方轉了出來,遠遠的就放慢了速度,還有一個穿黑衣服的瘦子,從後面的船艙跑到船頭,不停地朝著這邊揮手。

  「快快快,把吊鉤放下去。」倉庫裡一個塊頭很大的漢子指指點點地命令著手下幹活。

  船上裝的是半船香料半船絲綢,還有六箱瓷器,這批貨足夠讓他們吃兩三年,所以絕對不能夠出事。

  為了讓這筆生意萬無一失,叫來了兩百多個幫裡的一等打手,還有一百多個既可以當作苦力,又可以抄傢伙幹架的嘍囉。

  附近的幾個街口也都派人盯著,一旦情況不對頭,負責望風的人就發警報。

  有這樣的佈置,只要別遇上治安署新組建的騎士團,絕對能夠支撐到援軍到來。儘管自信已佈置得萬無一失,而且之前也沒有走漏消息,為首的這個頭目仍舊覺得有些心緒不寧,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船總算靠了上來,吊鉤也放了下去,吊鉤底下張著一張大網。十幾個手下順著吊鉤爬到船上,掀開蓋在上面的大塊油布,底下立刻露出一個個用麻布包起的包裹。

  「小心一些,裡面都是上好的絲綢,別掉進水裡,沾水的話損失就大了。」船上的那個瘦子嚷嚷著。

  「知道,知道,別囉嗦了。」那些被差遣做苦力的幫眾嘟囔著,他們兩人一組,抬起沉重的包裹往網子裡裝。

  「手腳都給我俐落一些。」站在上面的那個頭目探出身子,就像是個監工一般不停地催促著,他實在有些等不及了,招了招手:「再下去六個,速度快一些……」還沒有等那個頭目把話說完,他脖子後面忽然一陣刺痛。

  血像泉水一般狂飆而出,頭目原本就半個身子伸在外面,頓時一頭栽了下去。撲通一聲,河面濺起了很大的水花,緊接著血水就冒了上來,把河面染紅了一大塊。

  所有的人都愣了,還沒有等這些人反應過來,一陣箭雨從旁邊一個倉庫的窗口傾洩而出。緊接著另一邊的一座倉庫也飛出一根帶著火星的弩箭,「奪」的一聲釘在了吊鉤頂部的架子上,化作無數火星四散飛濺起來,這些火星沾到什麼東西都會燃燒,轉眼整個倉庫就被點燃了。

  幫會的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船上的人最先倒下,每個人的身上都至少插著四五根箭矢,這些箭全都帶毒,中了就別想再起來。

  不過和船上的這些人比,倉庫裡面的那些「苦力」要倒霉得多,倉庫原本就堆滿了東西,還都是易燃品,一旦著火,滅火都來不及,更何況另一邊的那座倉庫緊接著又射了一弩箭,這一次箭從一扇窗戶裡面射了進去,把倉庫攔腰點著,這下子火竄得更快了。

  「撲通,撲通!」被夾在兩團火當中的那些幫眾,紛紛從窗口往外跳,運氣好的跳到水裡撿回一條性命,運氣不好的跳到船上,不是摔斷腿就是砸破了頭,雖然死不了,卻也淒慘無比。原本守在外面的那些打手,也亂做一團,有人想著滅火,也有人抄起傢伙打算砍人,還有人撒腿就趕著去報信。

  就在所有的人六神無主的時候,突然間從旁邊兩個倉庫的房頂上掉下四個箱子來,箱子一落到地上,頓時飛出一片蜂雲。

  打手們四散奔逃起來,只要是正常人,對這種小東西總是充滿了恐懼。

  不過再怎麼逃,也逃不過這些用翅膀飛的小東西,轉眼間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打手們,只能滿地打滾。

  而且滾著滾著就不動了!

  倉庫區火起,很多人遠遠地就能夠看見。

  為了今天的這筆生意,雙頭龍的頭目們花了不少心思,除了讓老五負責接貨,另外還安排了老三帶著五百多個兄弟,在兩個街區外的地方接應。

  一看到倉庫區冒起了濃煙,這位雙頭龍的三爺就知道出事了。

  一聲令下,五百多人浩浩蕩蕩地朝著倉庫區殺了過去。

  這五百人手裡拿著的大多是雪亮的砍刀,還有一些拎著十字弓的傢伙混雜其間,這位三爺手裡總共有二十把十字弓,一直都是他的秘密武器,現在全都拿出來了。不過他真正的依仗是身邊的四個大漢,這四個人就是當初六爺帶在身邊,打算用來對付卜哥的打手。

  一路之上沒有碰到任何阻礙,老五為了接貨早已經將附近的道路全都封鎖了,連碼頭區其它倉庫的工人也遠遠地趕了出去,就算還有幾個閒人看到著火跑過來湊熱鬧,見到殺氣騰騰的景象,也肯定躲一邊去了。

  快要靠近倉庫的時候,就聽到前面傳來陣陣騷亂的聲音。

  雙頭龍的老三呼嘯一聲,一手抽出腰刀,一手拉開十字弓,催馬往前而去,那四個打手緊隨其後。

  剛剛衝過十字路口,就聽到前面傳來嗡嗡的聲音。

  「媽的,是蜜蜂。」這位三爺破口大罵,他已經想到各種可能,但仍舊未曾料到還有這一招。他還沒想好破解的辦法,蜂群已經嗡嗡地飛了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四個打手裡面的一個,用手抓住路邊的窗台,只見他一用力,竟然從窗台上掰下一塊磚頭,就聽到一陣「沙沙」聲響起,半截磚頭被他捏成了碎屑,此人手一甩,磚塊的碎屑灑了出去!

  那真正是密如細雨,細碎如沙礫一般的磚塊碎屑,飛出去至少有二三十米遠,一路之上擊落蜜蜂無數。那人隨手掰磚,隨手揮灑,也用不著瞄準,就看到落到地上的蜜蜂越來越多,半空中的嗡嗡聲越來越少。

  卜哥站立在一座倉庫的屋頂上,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十字路口,他不停地吹著一個黑油油,像是甲蟲殼做的哨子,似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卜哥每一次吹它,遠處的那些蜜蜂就會像聽到命令一般發起進攻。

  可惜當那個超級打手出手,這件秘密武器就再也不起作用了,漫天的蜜蜂根本沒有辦法靠近,進攻的越凶反倒死的越快。

  不過卜哥並不打算放棄,反正這些蜜蜂是從鄉下的農場,花很少的錢買的,就算死的乾乾淨淨,也算不上什麼損失。

  看那個超級打手掰磚塊如同掰麵包,卜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很慶幸自己沒有輕舉妄動,這個傢伙的實力恐怕不在以前的扎克之下。應該也是一個徘徊在騎士的頂級,卻始終得不到突破的人。

  卜哥用蟲哨控制著那些蜜蜂,進行最後的進攻,看著成片掉落在地上的死蜜蜂,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這樣的人居然會願意充當幫會的打手?」

  「這有什麼?」兔子蹲在他的腳邊,同樣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下面的一切:「不管什麼時候,都會有願意為錢而賣命的人存在,你以為駝子和扎克那些人,真的願意整天待在陰暗的地下室裡面?」

  「有那麼強悍的實力,怎會弄不到錢?」卜哥一直對這件事感到奇怪。

  「難道去搶嗎?」兔子不懷好意地說道:「在法克,除了魔法師,有辦法靠手藝弄點外快。其它人要麼上戰場,要麼就是像這幾個人一樣給別人當打手或者保鏢,反正地位都差不多,給豪門幹的話,名聲好聽一些;給幫會幹的話,名聲雖臭,但是錢拿得多。」

  「只是在法克?」卜哥問道。

  「在法克絕對不允許商會擁有自己的武裝,同樣也不允許存在僱傭軍團。」那隻兔子解釋道:「有些國家卻允許,在那裡不管是成為傭兵還是加入僱傭軍團,都是不錯的選擇。」

  一個人和一隻兔子正談論著的時候,雙頭龍的那個超級打手已經將擋路的蜂群清理乾淨,隨著一聲令下,隊伍又進發了。

  「快要到那扇門的位置了,讓駝子那幫人準備好,把那四個傢伙截下來。我可不想看到四頭老虎掉進網裡,網會被撕破的。」

  卜哥將哨子收了起來吩咐道。

  那隻兔子聽話的縱身從屋頂跳了出去,風托著牠往前滑翔了幾十米,落在一片平房頂上,屋頂對牠來說就像是平地一般,轉眼間就竄得不見蹤影。

  看到兔子跑遠了,卜哥沿著一根繩索往下爬。

  這些倉庫的底下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暗溝,拉開一扇鐵柵欄門,卜哥沿著鐵質的螺旋梯子而下,耳邊只聽到一片嘩嘩的流水聲。

  鐵梯子的下方有六個人,這些人被脫得只剩下內衣,雙手雙腳都反綁著,嘴裡還塞上了布條。

  「非常抱歉,回頭我就會放了你們,現在只能夠委屈各位待在這裡。」卜哥打了個招呼,這幾個人是倉庫的工人,為了不讓這些人礙手礙腳,才把他們綁在這裡。

  這條地下暗河溝只有一米多寬,想要通行只能游過去,不過這對卜哥來說並不困難,他輕輕拍了一下額頭,將魚人鱗甲穿在了身上。

  忍受著暗河溝刺鼻的臭氣和那些竄來竄去吱吱直叫的耗子,卜哥踏水而行,在這迷宮一般的暗河溝裡面繞來繞去跑了數百米。

  這條暗河卜哥已經走過好幾回了,他從一個事先鋸開的隔水柵欄走了上去。上面是一個倉庫,這個倉庫建造在地下,緊靠著雙頭龍的那位三爺所站立的十字路口。

  「準備的怎麼樣了?」卜哥問道,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迴盪著。

  倉庫天花板上掛著一塊明黃色的絲綢,上面畫著許多稀奇古怪的符號。

  托爾穿著厚重的鎧甲,手裡握著一把短弓,佔據了倉庫出口處的那片高台,身後是好幾捆箭矢散放著。

  「為什麼還沒有人下來給我殺?」托爾不停地做著拉弓瞄準的動作。

  「留一些力氣,等會兒肯定讓你殺到手軟。」卜哥將通往暗河的蓋子關上,並且從旁邊移了一塊石板過來,做完這一切,卜哥朝著托爾走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透過厚厚的牆壁傳了進來。

  卜哥連忙加快腳步,他猜駝子那邊十有八九已經出手了。

  金屬撞擊聲一下接著一下,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密,這讓卜哥感到有些疑惑,是哪兩個人在打?應該不會是駝子,如果是在以前,最有可能的是扎克,但是現在扎克突破了瓶頸,以他的實力,一個人就可以把那四個超級打手給收拾了。

  卜哥的猜測只持續了一會兒,天花板上那張黃色的綢緞突然一抖,緊接著幾個人接二連三地從上面掉落下來。

  這些人根本沒有意識到會掉下去,甚至來不及有所反應就砸在了地板上,倉庫不高,就算是橫著摔下來也不會死,不過一時半會想要站立起來,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旁邊還有兩個虎視眈眈的人守在那裡。

  托爾早已等不及了,他拉開短弓稍微瞄準之後就是一箭,一箭就射中躺在最上面那個人的腦門,那個人嗷地叫了一聲,身體一抽就倒在了地上。

  還沒有等到他射出第二箭,從上面又劈里啪啦掉下一大串人來,這一次根本沒有停頓,人就像是下餃子一樣,不停的往下落。

  卜哥一直在旁邊看著,他沒有打算插手,先讓托爾發洩一通才好。

  看著頭頂上的那面黃綢,卜哥歎息了一聲,這東西花了他整整十萬,就因為它可以移動,所以貴了整整一倍。

  突然白光一閃,一個掉落下來的傢伙把手裡的砍刀扔了過來,刀是衝著托爾飛去。托爾連躲都沒躲,任憑那把砍刀撞到身上,噹啷一聲砍刀掉落在地,與此同時一枝箭矢回射了過去,擲刀的人可沒有鎧甲防護,箭矢頓時穿透了他的胸膛。

  有第一個人反擊,其它的人也醒悟過來,他們看過四周,除了被卜哥和托爾佔據的這扇門,就只有從掉落下來的地方逃出去了,但那是不可能的。

  「兄弟們,拼了,他們只有兩個人。」也不知道是誰大喝了一聲。

  回答他的是一片箭雨。那牙籤般細小的箭矢,遠沒有托爾射出的箭矢有威力,不過上面塗抹的劇毒同樣致命。

  如果說托爾是在殺人的話,卜哥就是在收割生命。他的工作就是對付這些普通幫眾,只要是高手,就讓給他花錢請來的那些人去對付。

  射倒了一批人之後,卜哥又停了下來,他在這裡並不是為了殺人,殺人的樂趣就留給托爾去享受。

  這些人還沒有到絕望的程度,雖然有些人猶豫不決地拚命往後退,有些人則傻乎乎地試圖砸開牆壁,但是他們的手裡仍舊緊握著砍刀。

  有人只想著逃出去,自然也有人想到拚命,一具具屍體被搬了起來當作盾牌。托爾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他一把將弓扔到了身後,拔出放在地上的劍,劍有兩把,是那種劍身寬厚的闊劍,托爾掄起來就砍。

  他的劍路根本沒有什麼章法,只有兩個字──瘋狂,但是這種瘋狂的戰法,偏偏很適合這樣的場合。托爾就像是一頭狂獅撲進了羊群之中,所到之處全都是鮮血和殘肢。

  那些想要奪門而逃的人,接連被砍死了十幾個,還有更多的人被砍傷在地,嗷嗷地慘叫著,他們並不是打不過托爾,武器上的差距實在太明顯了,砍刀根本就破不開托爾身上的重甲,再加上還有卜哥守在旁邊。

  幫眾之中有拿十字弓的,這些人就是卜哥重點照顧的目標,誰手裡拿著十字弓,都會被一陣箭雨射殺,就算有人用死人作盾牌也沒用,總是會有露出來的地方,卜哥的箭雨又密,只要露出一點空隙,就會被射中。

  此刻在卜哥頭頂上那條大街上,光頭巨漢扎克一個人獨鬥那四個打手。密偵處訓練室的六個人此刻到了五位,只有整天睡覺的那個「乞丐」沒來,那個人實在太懶了,再加上密偵處總要留一個高手坐鎮,所以把他留下了。

  除了正在打鬥的扎克,其它人各守住一角,卜哥請他們來,只是讓他們對付高手,不過有個條件,他們必須把雙頭龍養的高手一網打盡。

  那四個打手,兩個是騎士,一個是射手,最後一個用的是雙手刺劍,又像是騎士又像是刺客。四個人裡面掰磚塊殺蜜蜂的那個,實力最高,他用的也是一把闊劍,路子和扎克一樣大開大闔,狂劈猛斬。不過讓扎克沒有辦法一鼓作氣拿下他們四個人的,卻是因為射手的那張弓。

  那張弓黑漆漆的,樣子很不起眼,但是扎克只要被搭在那張弓上面的箭指著,就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就因為這樣,每一次他打算痛下殺手的時候,都會被打斷,逼得只能跳開。

  隨著一聲暴喝,扎克的身體隨著一連串的劈啪聲響,變得更加巨大了。

  就看到扎克虛空劈了一劍,這一劍沒有針對任何一個人,但是除了農夫之外,其它的人全都感到身體一沉,似乎身上墜了許多鉛塊一般。

  幾乎在同一時刻,那個射手再也忍不住了,扣住弓弦的那根手指一鬆。一枝同樣漆黑的箭矢射了出來,剛一離手,那枝箭矢就變成了黑壓壓一片。

  弓是魔弓,箭是魔箭。

  幾乎在箭射出的一瞬間,扎克感到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了,久違了的恐懼感再一次向他襲來。

  再一次發出暴喝,扎克將他剛剛得到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

  四周的空氣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起來,那以一化千,密密麻麻的一片箭雲也隨之變得慢了下來,突然空氣震動了一下,一道透明的波浪無聲的掠過。

  沒有聲音,聲音和空氣一起被凝固了,天地間死一般的寂靜。

  這種寂靜轉瞬即逝,耳邊響起了一片破碎的聲音。

  扎克手裡的劍碎了,碎成了一塊塊的鋼片;那密密麻麻的箭雲碎了,碎得如同齏粉;和扎克正在對戰的那兩個打手也碎了,碎成了一片血霧。

  突然間血霧之中竄出兩道如同毒蛇一般的劍光,一直在等待機會的那個刺客終於出手了,他選擇的時機恰好是扎克釋放出全力一擊,身上沒有任何餘力的那一瞬間。

  他的劍法並不高明,但是扎克就是躲不開,時機抓得實在太準了。

  扎克只能夠閉目等死,他眼看著劍尖穿透了他的衣服,一劍刺中心臟,一劍刺中了肝臟。

  劍尖刺進肉裡,卻立刻停住了,扎克微微一愣,他睜開一隻眼睛。

  偷襲他的人已經死了,在刺中他之前就已經死了,傷口從胸口部位切開,整個人被一分為二,斷開的傷口居然連一滴血都沒有流淌出來。

  「我欠你一條命。」扎克朝著站在遠處的農夫打了招呼,能夠發出這樣一刀的就只有農夫。

  「快點把活幹完,我想早點收工。」那個農夫隨口說道。

  倉庫的門緩緩地打開了,一群滿身血跡哆嗦不停的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能夠走出來的大概有兩百多人,更多的人永遠地留在了那個倉庫底下。

  最後出來的是身穿全身重鎧的托爾,他身上沾染的血跡比其它人更多,一通砍殺之下,他的力氣也消耗的乾乾淨淨,現在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所有的人裡面只有卜哥的身上一滴血都沒有,那身魚人鱗甲原本就不可能沾血,再說他也沒有被人近身過,想沾都沒有地方可沾。

  「還有援兵過來嗎?」卜哥問道。

  「我們的動靜這麼大,白癡都知道,自己被人給算計了,還會前來送死嗎?」駝子說道。

  「沒有援兵過來也沒關係,我們找上門去。」卜哥並不在意,前後已經幹掉好幾百人,雖然對雙頭龍來說並沒有傷到元氣,卻已經在這條九頭蛇身上撕開了一條血口子。更何況,他現在正打算往那個傷口上灑「噬蒔蘿」。

  「還走得動嗎?」卜哥走到托爾的身邊問道。

  「放心吧,沒有報完仇之前,我不會倒下的。」托爾的心情顯然比以前好了許多。

  「你押著俘虜到碼頭去把那裡打掃一下,那些被蜂蜇了的人,有很多可能沒死,你給每一個人補一刀。」卜哥提議道。

  「這個工作,我喜歡。」托爾將兩把闊劍扛在肩上笑了笑。

  今天注定是首都魯普奈爾血流成河的日子,也注定是雙頭龍最倒霉的一天。幾個頭目被緊急召集到了一起,他們知道出事了,不過只知道有一批非常重要的貨被搶了。

  直到龍頭老大從內堂走出來,他們才知道事情遠比這要嚴重得多,負責接貨的老五,和負責接應的老三都死了。

  「知道是哪票人幹的嗎?」和卜哥照過面的那個老六首先跳出來問道。

  「還記得幾個月前殺了我們十幾個兄弟的那個小貴族嗎?」紅臉老頭此刻的臉都有些泛紫了,所有的血液都衝到了腦門之上。

  「那個人?」不僅老六,其它的幾個頭目全都感到疑惑不解。

  「我們還沒有來得及找他麻煩,他倒先來惹我們?」

  「當初我就說過,先下手為強,應該把那個傢伙幹掉。」

  「現在也不晚,我去召集所有的兄弟,把那個傢伙剁成肉醬,絕對不能夠讓老三和老五就這樣白白喪命。」

  「現在召集人馬還有個屁用?老三負責接應,肯定帶著那四個人,老三也死了的話,那四個人肯定同樣凶多吉少,一個小小的貴族,有能力殺掉那四個人嗎?」

  「那個傢伙的背後有密偵處撐腰,上一次他脫困,不就是請密偵處的那個駝子幫忙的結果,這一次他肯定還是請了那群煞星幫忙。」

  「他可以請人,難道我們就不可以?我們又不是沒有門路。」

  「……」底下一片喧鬧聲。

  「夠了。」紅臉老頭大喝了一聲,他朝著下面掃了一眼:「老二,你說說看,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現在的腦子不太好使。」

  紅臉老頭所指的老二,就是站在一旁像是狗頭軍師的人物,只見此人轉了轉那雙三角眼,往紅臉老頭跟前走了幾步說道:「這件事的背後肯定有人在搞鬼,兩個月之前,我就聽說了一件事,我們要對付的那個人,全家被人下了毒,而且據說那個人去請牧師的半路上,還遭遇了伏擊。」

  「這件事是你們中的哪個人做的嗎?」紅臉老頭朝底下那些頭目問道。

  所有的人都矢口否認,老二也連忙解釋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一次肯定有人在背後搞鬼,我們確實打算對付那個人,應該打聽的消息也已經打聽得差不多了,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動手,是因為現在那片海濱住著很多上流人物,在這些人眼皮子底下隨便殺人,會惹來很大的麻煩。

  「再說了,如果是我們動手的話,怎麼可能用下毒這樣不可靠的手段?那四個人不是白養的?這種活讓他們去幹,絕對萬無一失。」

  聽到老二這樣一番分析,紅臉老頭怒不可遏地握緊了拳頭:「別讓我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要不然,哼哼!」此刻的他充滿了殺意。

  「幕後下黑手的傢伙肯定是要找出來的,但是……」老二用手指畫著圓圈,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眼前這個難題卻要先解決。」

  「你說該怎麼做?」紅臉老頭連腦子都不打算動,陰謀暗算他不擅長。

  「請人。」老二毫不猶豫的說道:「把能請的人全都請來,只要請來的人讓密偵處那些煞星感到忌憚,仗就打不起來。」

  「為什麼不趁機宰了那個小子?」紅臉老頭怒喝道。

  「沒有密偵處的那幾個煞星在,我們想什麼時候殺那個小子,就什麼時候殺,何必急於一時?」狗頭軍師老二笑著說道。

  「我如果執意想要一次解決問題呢?」紅臉老頭非常不滿意。

  「這個……」老二沉吟半晌苦笑著搖了搖頭:「恐怕做不到,別忘了那個小子畢竟有爵位在身,我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如果當眾殺了他,那罪名可就大了,以下犯上謀害貴族,這是等同於謀反的大罪。

  「再說,我們請來的人,可以替我們擋住密偵處的那些煞星,卻絕對不會讓我們殺那個小子,如果我們殺了那個小子,他們很可能為了撇清自己,反過來把我們全都給幹掉。」

  聽到這樣一說,紅臉老頭揮了幾下拳頭,卻也沒有什麼話了,在首都魯普奈爾,他還做不到為所欲為,哪怕當年讓治安署退避三舍的時候,他們也不可能隨心所欲。

  「就按照你說的那樣去辦。」紅臉老頭悶悶不樂地說道。

  「果然和當初計算的一模一樣。」卜哥笑著和巴米爾說道。

  「不管怎麼說,我和這些人也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這類幫會別看勢力有多麼龐大,其實只是自以為是罷了,還以為自己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真的遇上硬手的時候,他們除了投降或抵死一拼,就只有請人幫忙這條路可走。」巴米爾說道。

  「到了關鍵的時刻,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真正擁有的實力。」卜哥歎息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這個世界所遵循的遊戲規則。

  以前跟在芭瓦德維伯爵身邊看到聽到的一切,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上擁有財富有多麼重要,財富和用利益編織而成的關係網,讓芭瓦德維伯爵的地位穩如盤石。

  等到他成為小鎮納加的鎮長,和對手勾心鬥角了一番之後,他看到的是地位的重要。高位者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下位者的命運,即便很多地位已經很高的人,在更高的權勢面前也不得不俯首低頭。

  利益、地位、武力。

  這個世界遊戲規則的核心,到底是它們中的哪一個?

  可惜現在的他沒有時間考慮這些。

  不大的庭院當中,到處是鮮血和屍體,到處是刀光劍影,這是卜哥踏平的第三個雙頭龍分部,帶他到這裡來的,是那些投降的雙頭龍幫眾,一開始只有在那個地下倉庫收編的兩百多人,現在人數已經擴大到將近七百人,這些人既負責帶路,又是炮灰。

  護衛騎士不管怎麼說也是騎士,身為騎士的他第一次領兵帶隊。

  原來作一個統帥也不難,卜哥忍不住這樣想著。

  只要逼著每個投降的人服下一顆屍蟲卵,然後用蟲哨控制孵化的屍蟲,讓服下蟲卵的人品嚐一下屍蟲噬心的痛苦,就沒有人敢不聽從命令。再讓這些投降者血洗過一個雙頭龍分部之後,這些投降者連最初手軟的缺點都消失了,殺起以前的同伴來一個狠過一個。

  這就是他找來的「噬蒔蘿」,從現在的效果看來,這一招確實有效,有什麼人比雙頭龍的幫眾更瞭解雙頭龍本身呢?這一次就算毀不掉這個幫會,也會讓那些幫眾人心渙散。

  卜哥隱約感覺到身上的戾氣越來越濃郁了,他異常鬱悶,自己沒有親手殺人,難道那些死了的雙龍會幫眾仍舊算在他的頭上?

  戾氣重的壞處已經顯露了出來,他看著地上的鮮血,看著滿地打滾哀嚎著的那些人,看著在刀光劍影之中漸漸消逝的生命,他有的,居然是一種快感,一種難以遏制的快感。

  卜哥渾身打了個寒顫,他連忙從懷裡取出一串念珠:「主是唯一的光明,無處不在,無處不能照耀,主的光輝指引我方向,哪怕是深淵,哪怕是懸崖,都會化作坦途,迎著主的光輝,歧途遠離於我……」

  卜哥默默詠頌著,隨著他的詠頌,他的身上漸漸透出一層淡淡的白光。

  「你現在越來越像教會的那些神棍。」巴米爾異常不滿的在一旁說道,要不是對卜哥的情況瞭如指掌,恐怕他已經翻臉了。

  卜哥根本不打算回答,他只是將聲音放低了一些,隨著祈文的詠頌,他的心漸漸變得平靜下來,而且隱隱約約似乎感悟到了些什麼。

  「別在一旁搗亂。」兔子風月踹了巴米爾一腳:「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他這樣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只是討厭教會的那一套罷了,宗教裁判所的那些瘋子就像這個傢伙一樣,一邊祈禱一邊殺人,讓人非常噁心。」巴米爾說道。

  「你懂什麼?」那隻兔子撇了撇嘴:「這就是教會高明的地方,一個生命在即將死亡的瞬間,會引發出極其強大的力量,那些在生死懸於一髮之間的突破,其實就是無意間得到了這股力量的幫助。

  「不過大部分情況下,這種力量未曾爆發就消散了。教會早就發現了這種力量,才發展出了一套秘法來獲取這種力量。」

  「媽的,這簡直和惡魔沒有什麼兩樣!」巴米爾罵罵咧咧起來。

  「你說的沒錯,這其實就是惡魔特性的原理,教會發現這種力量,也是因為研究惡魔的緣故。」那隻兔子說道。

  巴米爾和卜哥狐疑地看著那隻兔子,他們兩個人對兔子的來歷越來越感到好奇,這樣的秘密,恐怕教會高層也不會有太多的人知道,牠又是從哪裡得知這些的呢?

  雙頭龍的堂口一個接著一個被挑滅。

  一開始收穫確實頗大,每一次都殺得血流成河,投降的幫眾總是比戰死的人要多得多,但之後幾個堂口,大多得到了消息,最多只有幾個小嘍囉看門,看到這種情況,卜哥和其它人都已經明白,真正的死戰就要來臨。

  下一個堂口在魯普奈爾西郊,一條並不太寬的街道兩邊,是稀稀落落的平房,房子裡面原來的住戶顯然都已經被趕走了。

  十個身穿長袍的人,或是坐在路邊的椅子上、或是站立在街口、或是飄浮在半空、或是斜靠在窗口,把前面的路給堵死了。

  浩浩蕩蕩的隊伍,在一百多米之外的地方就停了下來,那些被卜哥驅趕著不得不對以前同伴揮刀的普通幫眾,被一股無形的威壓阻擋在那裡。

  卜哥原本走在隊伍末尾,前面的人一停下來,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你留在後面。」卜哥對托爾說道。

  托爾的一左一右背著兩個金屬圓筒,那裡面裝著的是卜哥重金買來的武器,這是他最後的殺招。

  卜哥騎著馬緩緩而行,身後跟著巴米爾。快要走到隊伍最前列時,就看到密偵處的那些人,三三兩兩地站在那裡,兩邊的高手已經對峙了起來。

  對面的人雖然穿著長袍,卻躲不過駝子的那雙銳眼。

  就聽到駝子用不屑的語氣說道:「多克、勒穆、卡西門多,你們三個不管怎麼說都是教會的人,給雙頭龍幫忙,說不太過去吧。」

  被說到的那三個人只能夠裝聾作啞,他們事先也沒問清楚要對付的人是誰,純粹是為了錢才來幫忙,等到看見對手是密偵處訓練室的這幫煞星,心裡已經有些後悔了。

  雙頭龍一直以來就是魯普奈爾最受到忌諱的一顆毒瘤,說不準,這次是不是哪位大人物在藉題發揮,想要砍掉這顆毒瘤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飄浮在半空中的那個人不緊不慢地說道:「各位有沒有覺得,今天首都魯普奈爾的血腥味太濃了一些?」

  「阿卡拉,你有資格說這話嗎?」駝子對這個臭屁傢伙特別反感,別人都站在地上,只有他飄著,還飄的那麼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被叫到的那個人倒也沒有生氣,只是指了指站在後面的農夫:「你是他們之中的老大,這些人全都聽你的,你放一句話吧,要麼今天到此為止,大家拍拍屁股回家,要麼就鬥上一場,看看誰更厲害。」

  「阿卡拉,你玩的是魔法,我練的是刀,你只要飛在天上,我根本就打不到你,但是你下來的話,肯定會被我剁了,你認為我們打一場有意思嗎?」農夫仍舊是以往那套不緊不慢的樣子。

  巴米爾和卜哥遠遠地停在隊伍之中。

  「這個叫阿卡拉的傢伙,是供職於陸軍部的魔法師,他和哥頓一樣擅長掌控元素,不過實力比哥頓要強不少。」巴米爾解釋道。

  「這個傢伙平時也這麼囂張嗎?」那隻兔子問道:「別人不說話,就他先跳出來。」巴米爾想了想,他和這個人以前沒有打過什麼交道,最多在集市和聚會的時候見過幾次。

  「印象中,現在已經沒有哪個魔法師會特別囂張,實力越強的魔法師,越會夾著尾巴做人,因為越強的魔法師越受到關注。」

  巴米爾有些無可奈何,但是這卻是事實。

  「有這種事情?」卜哥有些難以理解。

  「那是理所當然的了。」巴米爾歎道:「你至少算得上半個魔法師,居然沒有發現魔法師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可以大規模地殺人,哪怕只是一個學徒,也可以輕而易舉的屠城。」

  「沒有那麼誇張吧。」卜哥說道。

  「你自己不就是證明?你花點時間去收集足夠多的蟲卵,然後控制一群人讓他們去殺另外一群人,如果沒有人制衡你的話,就算魯普奈爾這樣的巨型城市,也會被你一個人屠個精光。

  「像我這樣的幻術師可以製造大規模的幻覺來殺人,阿卡拉那樣掌控元素力量的人,殺起人來更直接和快速,不管是用火還是用毒都可以辦到;至於那些黑魔法師越發不得了,黑暗詛咒、召喚死靈、製造瘟疫,殺起人來簡直就像是割麥子一樣。」

  卜哥在一旁聽著,已經有些心驚肉跳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傳來了一陣刺耳的碎裂聲。

  農夫居然真的出手了。

  卜哥還是第一次看到,密偵處的這位一哥出手。他以前只知道農夫用的是刀。那是一把刀身狹長,微微帶著些弧度的長刀,刀長至少有四尺,碧瑩瑩的如同一汪秋水。

  這個普普通通和平常農夫沒有什麼兩樣的傢伙,握住刀柄之後,整個人立刻就變了。變得冰冷、變得漠然、變得死氣沉沉。

  突然間一道寒光沖天而起,寒光似虛似實,如影如幻,初起之時看似緩慢,但是眨眼間已經來到了近前。

  那個飄浮在半空之中的魔法師根本來不及反應,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位密偵處的一哥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有所突破,到了身隨刀進,破空往復的程度。不過他也不是吃素的,四周數十米之內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圈細密的雷網頓時憑空顯現。

  刀光和雷網在半空中交會,頓時激起重重光影和漫天的火花。

  一擊之下兩個人再一次分開,農夫落地的時候一個踉蹌,他看上去有些狼狽,身上到處都是焦痕,不過他的對手更不好受,隨著一聲悶響,魔法師重重的掉落在地上──他被敲昏了。

  「幹什麼用刀背?」駝子在一旁嘟囔著:「這個傢伙可沒有留什麼情面。」農夫聳了聳肩,將刀插回刀鞘,他並沒有在意。

  一刀,只是一刀,讓對面的人感到震驚。

  「厲害。」剛才被駝子叫破身份的三個人之中的一個,拎著一根金色的法杖走了出來:「不愧是密偵處的老大,這一刀隱約已經有了能夠斬破這個世界的感覺,離超絕強者僅僅只有一步之遙了啊!不過……」

  這個傢伙話鋒一轉:「赫赫有名的密偵處六煞星裡面沒有魔法師,卻是眾所周知的一件事,所以雙頭龍請來了我們這些人,不知道除了一哥之外,還有誰能夠和我們一戰?」

  說話間,此人右手一抬,金色法杖直指這邊,法杖頂端是一個天使像,天使那高聳的雙翅間凝聚起一點白色的光點,光點轉眼間變成了一個光球。

  也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聲:「快躲開!」

  密偵處的那幾個人首先跳了開去。

  卜哥被身邊站著的巴米爾,用力拽著按倒在地上,幾乎在倒地的一瞬間,一道兩米粗細的白色光柱和他擦肩而過。

  那道光柱有著異乎尋常的穿透力,從街道這頭一直照射到街的另一頭,那些向卜哥投降的雙龍會的幫眾,有很多被那道光柱穿過。

  幾乎在一瞬間,慘叫聲響徹了這條街,被光柱罩住的人,哭嚎著倒在地上,他們的身上臉上全都是燎泡和焦痕,好像被熱油燙過一樣。

  看到這樣的慘狀,別說卜哥,就連巴米爾也已經惱了,這哪裡是點到為止?根本就是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兩人從地上爬起來,卜哥抖手就是一箭,這枝箭與眾不同,出手後頓時化作一縷灰煙,巴米爾同樣舉起了法杖,朝剛才出手襲擊他們的那人一指。

  那個人的腳下頓時竄起了一道火柱,火柱將他瞬間點燃,正當那人拚命想要從焚身的烈火之中掙脫出來的時候,突然間他渾身一陣顫抖,卜哥射出的那枝詭異的箭矢,已經穿透了他的身體。

  烈火來得快,去得也快,輕輕一卷瞬息間消失了,只留下一件長袍、一堆衣服和一根頂部點綴有天使塑像的法杖,而人卻已經消失了,化作了一片灰黑色的飛煙。

  自從開戰以來,兩邊請來的高手,終於有人死了。

  死的有些冤枉,死的有些不明不白。

  所有的人都將注意力投在了卜哥和巴米爾的身上。

  「你不該殺他。」農夫重重歎了口氣。

  「是他先破壞了規矩,而且也是他先襲擊我,我只是自衛罷了。」卜哥並不在意,他走到眾人的前面,朝著那幾個穿長袍的人打了個招呼。

  「各位,這是我個人和雙頭龍之間的糾紛,我和各位之間其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你們是被人花錢請來的,而我要對付的是雙頭龍的人,你們和我有必要這樣拚死爭鬥嗎?」

  卜哥一邊說著,一邊有意無意亮了亮手裡的佩劍。

  對面的這些人全都是雙頭龍臨時請來的,對雙頭龍到底和什麼人結怨根本一無所知,只知道他們要對付的是密偵處的那幾個煞星。

  這些人接下這筆買賣,是因為密偵處實力雖強,卻沒有魔法師,現在突然間跳出來兩個魔法師,其中一個還是雙頭龍的正對頭,情況就不一樣了。

  互相用眼神交換了一下意見,那個叫多克的被當作代言人推了出來。

  此刻這位多克先生也想明白了,這渾水還是不沾為妙:「剛才是我們的人太過魯莽,出手不知道輕重,不過他已經用生命作為代價,來彌補他的失誤,雙方應該算是扯平了吧!」

  先把軟話拋出來,多克這才說出他們商議之後的決定:「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在法克,我們幾個人還算有些面子,不如這樣,我們把雙頭龍管事的那幾位頭目請出來,由閣下和他們幾個,自己解決紛爭。」

  卜哥等的就是這句話,但是還沒有等到他回答,駝子已經搶著說道:「你說的這些話,算不算數?」

  「我連這點信用都沒有嗎?」多克有點哭笑不得。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1-27 15:24 編輯

supernova1112 發表於 2015-1-27 06:48
第四集 六戒加持 第五章 你算計我算計

  魯普奈爾郊外的曠野之中,兩撥人馬相對而立,一邊只有十幾個人,另外一邊卻是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

  在這兩撥人馬的中間還站著幾個人。這些人從穿著看來,身份顯得五花八門,有貴族、有公務員、有治安官、有商人,甚至還有一個看上去像是在宮廷任職的人。

  卜哥有些意外,從駝子提出決鬥,到現在只不過一個小時,到底是從哪裡請來的這些仲裁者?

  這些仲裁者之中為首的是一個乾癟老頭,讓卜哥有些意外的是,其它的人稱呼這個乾癟老頭為公爵。連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駝子那幫人,居然也對這個老頭畢恭畢敬。

  「雙方既然執意用決鬥來解決紛爭,就只能悉聽尊便,決鬥有很多種,有些相對公平一些,有些則不然,你們現在所選擇的這種沒有任何限制的決鬥,在我看來是最不公平的,但是你們雙方都希望採取這種方式,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公爵老頭顯得有些嘮叨,說了半天才提到正事:「各位如果沒有其它問題的話,請把生死文契簽了。」

  生死文契並不是只有一張紙那樣簡單,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一條條規定,總共有六張紙之多,而第一條就寫上「生死由命,在決鬥之中被殺,不需要對方負任何責任。」

  卜哥並沒有把所有的條例看完,生死文契已經用了幾個世紀,見證了無數場決鬥,根本就不會有什麼漏洞。

  「筆呢?」卜哥問道。

  那個公爵指了指他的手指:「用血寫,既然你連命都不在乎,想必也不會在乎付出幾滴鮮血。」

  卜哥看了一眼邊上的托爾。

  只見托爾咬破中指,蘸著血在文契的末尾簽上了姓名。

  卜哥苦笑著抽出了一根箭矢,那上面有毒,不過他調製的毒藥對他本人無效,用箭頭輕輕刺破中指,擠出幾點血液,卜哥仍舊用那枝箭矢蘸著血液,也同樣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生死文契被收了起來,裝進了一個皮質的盒子。

  那個被眾人稱作為公爵的老頭,指了指四周,周圍有一圈木樁:「決鬥雖然沒有太多的限制,不過最基本的限制還是有的,首先就是決鬥的範圍就這麼大,超出這個範圍就算輸,而輸了的一方就必須死。

  「其次就是決鬥的人只能是你們八個,六對二雖然有些不太公平,但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哪一方都不能請人幫忙。」

  說完話,老頭揮了揮手,兩邊的人各自往後退,把決鬥的場地讓出來。

  駝子微笑著走到卜哥身後,低聲說道:「我相信你能贏,也希望你能贏,我把你預付的酬勞全都作為賭注,押在了你贏上面,贏了的話,我分你一半。」

  卜哥笑了笑,他完全可以猜到,自己這邊的賠率肯定非常驚人。

  「現在還可以下注嗎?」卜哥問道,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他,心裡異常平靜,似乎即將和人決鬥的並不是他本人一般。

  「非常抱歉,十分鐘之前已經封盤了,賭場不再接受任何賭注。」駝子拍了拍卜哥的肩膀:「等下一次機會吧。」

  所有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那幾個仲裁者湊在一邊,其中一個治安官打扮的人,跟在乾癟老頭的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道:「公爵,我剛才看到您好像也下了一注,您似乎押的很大啊。」

  「你的眼睛可真尖啊,不愧是治安署的人。」乾癟老頭笑道:「有機會大賺一筆,當然不能夠錯過了,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啊。」

  那個治安官連忙說道:「您這樣說,顯然是押那兩個年輕人贏了,他們倆的賠率確實很高,但是您憑什麼認為他們會贏?

  「您肯定知道,雙頭龍的老大曾經是東部軍團的一名騎士,在密斯拿會戰之中受了傷才離開軍隊,雖然現在老了,但是實力仍舊不容忽視啊,再說雙頭龍的另外幾個人也不是軟柿子,除了老二只會動腦子,老五擅長理財才被提拔上來,其它的幾個,可全都是從底層拚殺出來的亡命之徒啊!」

  「你小子對雙頭龍的底細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可惜你的眼力差了一些。」乾癟老頭瞇縫著雙眼,眼角迸射出點點利芒,「那兩個年輕人恐怕一開始就打算用決鬥來解決問題,他們真是有錢啊,這身裝備沒有幾十萬金幣恐怕弄不到手,這筆錢就已經足夠砸死雙頭龍了,更何況想要用這身裝備也是要有本事的,那個小子不簡單啊。」

  似乎為了驗證老頭的話,卜哥瞬息間將附體鱗甲完全的穿在了身上,原本他一直沒有戴上頭罩,為的就是不想引人注意。

  在魚人鱗甲的外面,卜哥一直穿著一套弓騎兵用的輕質皮甲,這既是為了掩人耳目,又是為了當作放東西的口袋,魚人鱗甲最大的缺點就是渾身上下光溜溜的沒有地方放東西。

  用鱗甲蓋住頭臉的同時,卜哥將佩劍用力拋給了駝子,在決鬥當中,這東西根本派不上用場,他從來不用劍作戰。

  旁邊的托爾,將頭盔的面罩一下子放了下來,他一身重鎧,雙手持劍,背後掛著一個一米多長碗口粗細的金屬圓筒。

  卜哥讓鱗甲附體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看在眼裡,這下子買雙頭龍贏的人,全都臉色發黑,就算不明白這是什麼東西,看那詭異的樣子,也能夠猜到卜哥絕對不簡單。

  既然注意到了卜哥,自然也連帶注意到托爾,托爾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個金屬圓筒。

  也不知道是誰,突然間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矮人碎山雷!是矮人碎山雷!快,再躲遠一些,這東西爆炸起來可不長眼睛。」

  話音剛落,請來觀戰的人裡面,那些魔法師全都慌慌張張的跑得很遠,還全都拚命往身上加防護。還有一個不是魔法師的人也在跑,他就是被稱作為公爵的乾癟老頭。

  其它的人雖然不知道矮人碎山雷是什麼東西,但是看到現在這副模樣,也只有跟著一起跑。

  決鬥場上,紅臉老頭看到卜哥戴上那奇怪的「頭罩」時,臉就變得僵硬起來,他看過這種人,當年戰場上他和這類人合作過,也和這類人交過手。

  「我們的麻煩大了。」紅臉老頭喃喃自語著:「老二,我們都被你給害死了,你怎麼收集的資料?什麼狐假虎威?什麼沒有太深的背景?那傢伙不是一個魔法師,就是魔戰、魔弓之類的人物。」

  那個狗頭軍師一般的老二,此刻正面如土色地看著托爾胸前掛著的金屬圓筒,紅臉老頭怒火沖天的聲音,其它人都聽到了。

  雖然不知道碎山雷是什麼東西,但是看這些人匆匆而逃的樣子,肯定不會是好東西。

  「大家小心,別打那個穿重鎧的傢伙。」老二哆哆嗦嗦地叫道。

  「混帳,那傢伙比較容易對付,另外一個是塊鐵板。」紅臉老頭怒道。

  「但是……」老二指了指托爾:「那個傢伙身上掛著的東西好像叫碎山雷,似乎是矮人用的東西。」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很長也很響亮的吸氣聲。

  老頭的那張紅臉已經變成了白臉。

  他見識過這種武器的恐怖,這玩意兒是用在大規模戰役上的,一聲巨響,百米之內儘是碎肉和血泥。

  還沒有等到老頭想好對策,托爾已經衝了過來。

  雙頭龍的六個頭目不約而同地做出同樣的選擇──逃跑。

  這六個人除了紅臉老頭身上穿著重甲之外,其它人選擇的全都是輕甲,這些護甲同樣是花重金買來的高檔貨色。

  紅臉老頭身上的那副重甲透著淡淡的金色,肩上、背後、雙腿外側都有一些被拆過的痕跡,這原本是教會聖騎士專用的鎧甲,是他通過特殊的門路弄來的,價錢比卜哥身上的那件附體魔甲還要昂貴。

  這身聖騎士鎧很重,不過穿在紅臉老頭的身上,卻彷彿只是練習用的厚棉布護甲一般,絲毫不影響他的行動。

  和這六個人比起來,托爾就顯得狼狽了許多,他很強壯,卻沒有系統的訓練過,一件重甲穿在身上,能夠跑起來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叮叮叮」一連串輕響傳來,六個頭目之中實力最差的老二踉蹌了一下,他被射中了,在一瞬間他至少中了一百多發箭矢。

  沒有人看清這些箭矢是怎麼射出來的,同樣也沒有人能夠看清箭矢飛行的軌跡。

  可惜所有的箭射在了那件湛藍的輕甲之上,居然一枝都沒有穿透進去。

  那個狗頭軍師被嚇得魂飛魄散,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被當作是首要解決的目標,他們這夥人裡面以他最弱,拿他開刀最正常不過。

  可惜他除了逃,也想不出什麼對策反擊,他的武器是一把十字弓,但那只是裝樣子用的,除非目標在五米之內,要不然他絕對射不準。

  此刻的卜哥同樣大吃一驚,他事先已經想到,雙頭龍的這些頭目肯定有一些好東西,卻仍舊低估了這些人的家底。

  他的這對新護臂是花費大價錢,請侏儒鎖眼幫他訂做的,製造這對護臂足足用去了六十公斤黃金,外加兩根荒原巨蚤的腿筋,現在他能夠將箭矢射出一百五十米,還有餘力穿透法克軍隊士兵所穿的胸甲,威力只比笨重的十字弓遜色一點點。

  他用的箭也是專門訂做的穿透箭,想要破開重甲,簡直就像是撕紙那樣容易。

  但是現在居然沒有穿透那件輕甲。

  可惜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卜哥往旁疾閃。

  一個身體四周籠罩著暗淡金光的人,正朝著他衝了過來,那個人用的是左手劍,那把劍比普通的劍要寬得多也短得多,甚至有幾分像是斧子。

  雖然只是轉身之間匆匆一瞥,卜哥卻已經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此人就是雙頭龍的龍頭老大,密偵處的檔案室有他的數據,此人年輕時是一個騎士,後來在一場戰役中受了重傷,據說他的右手從此廢掉了。

  卜哥雙手連揮,這一次他用的是細雨四式的第二招「雨打芭蕉」,這招的特點就是快,他瞄準的是這位紅臉老頭的臉。

  除了魚人鱗甲,其它護甲全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眼睛。

  紅臉老頭的實力確實比卜哥要強得多,就算不穿那身聖騎士鎧甲也是如此,但是他畢竟沒有修煉出精神力量來,面對這些眨眼即至的箭矢,他也只能用手裡的那把寬劍去擋。

  剛剛將劍挪開,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眼前一亮,就像是一萬個太陽同時出現在眼前。

  閃光術!

  老頭很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以前在軍隊的時候就嘗到過苦頭,戰役開始之初,雙方的魔法師都會用這類魔法,來打亂敵人的陣型。

  不過這招對他這樣的騎士無效,老頭靜靜地站在那裡,用耳朵代替眼睛,那柄寬劍擋住了面罩縫隙。

  耳邊果然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和身體擠開空氣發出的嘶嘶聲,老頭卻絲毫沒有感到高興,這些聲音四面八方,如虛如幻,若隱若現,根本無法捕捉到確定的方位。

  用閃光術一擊得手,卜哥當然不會浪費機會,閃光術只能夠出其不意偷襲一下,不能夠趁此機會將這些人解決的話,再用就不靈了。

  和閃光術一起發動的還有幻聲術,他以前和密偵處的那些人交手並不是毫無收穫,至少已經知道,高手能夠靠聽覺和對風的感知,來替代暫時失明的眼睛。既然知道閃光術的缺陷,在決鬥之前他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看到雙頭龍的老大陷入了失明和幻聽的雙重禁錮之下,卜哥快速地繞了一圈,想要尋找能夠攻擊的空隙。

  他很鬱悶地認出了老頭身上穿著的那身聖騎士鎧甲,在修道院長大,他對於聖騎士鎧甲當然瞭解,聖騎士鎧可以稱得上世上防護力最強的護甲,就算是用十字弓抵近發射,也未必能夠破開這種鎧甲。

  看到老頭就像是一隻縮頭烏龜,讓人沒有下嘴的地方,卜哥不得不轉過頭去對付另外幾個人。

  雙頭龍的這些頭目,實力也有高低上下之分,除了紅臉老頭之外,最強的是一個用一桿血色長矛的傢伙。

  那桿長矛非常詭異,細長的矛身上纏繞著一道血色的影子,那影子像是一條蛇,不停盤旋著扭曲著,矛尖更是詭異,每一次劃過,都會蕩起層層血浪。

  卜哥用一排追魂箭替換下了普通箭矢,剛才他就是用追魂箭殺掉了雙頭龍請來的那個幫手。

  追魂箭也是從侏儒鎖眼那裡訂製的武器,一枝要價兩千金幣。

  他想著對付別人,別人同樣也想著對付他。

  六把斧子朝著卜哥飛了過來,這是老四的絕招,不知道有多少人喪命在這六把斧頭之下,而卜哥一直緊盯著的老八,一個「疾衝突刺」,長矛劃開層層血浪,將卜哥的所有退路全部籠罩在了裡面。

  就聽到「錚錚」兩聲輕響,卜哥的手臂上突然間彈出兩面光滑閃亮的狹長盾牌,左手盾牌迎著六把斧子拍去。

  六把飛斧一下子就被崩開了,朝著其它的方向飛了出去。

  卜哥右臂盾牌輕輕一圈,那柄詭異的長矛被擋在了外面。

  已經騰出來的左手,輕輕一抖,一枝灰濛濛的箭矢疾射而出,飛出不遠便化作一縷狹長的灰煙,這縷灰煙看上去飛的並不快,但是轉瞬間卻已經到了眼前。

  卜哥射的是擲出六把斧頭的雙頭龍老六。

  那縷灰煙無聲無息地沒入雙頭龍老六的眉心。

  不過卜哥本人也不輕鬆,他以為自己擋住了那柄詭異的血矛,未曾想到雙頭龍老八腰一擰,全身的勁道凝聚在矛尖。

  一道血光疾穿而過,將卜哥打飛出去十幾米遠。

  卜哥穿在外面的那層輕甲,被那道突如其來的血光割裂成了碎片,裡面的鱗甲也裂了一長排,好在有這層鱗甲,他才躲過了被血光穿身而過的厄運。

  魚人鱗甲對長矛、箭、劍之類穿刺傷害的武器,防禦效果極佳,矛尖血光刺中他身體的一瞬間,細密的鱗片將銳利的鋒芒滑了開去,鱗片底下是一層油一般的脂肪,血光凝聚的那恐怖的穿透力,被這層脂肪卸去了大半。

  被擊飛出去的卜哥,卻也沒有忘記還擊,他的身體還飛在半空之中的時候,右手護臂之內的那一枚追魂箭已經被射了出去。

  追魂箭用不著瞄準。

  又是一聲沉悶的輕哼響起,雙頭龍除了龍頭老大之外最強的頭目也死了,死了的老八也是眉心多了一個窟窿。

  這就是追魂箭的可怕之處,只要被追魂箭鎖定住,就必死無疑。

  卜哥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聽到耳邊傳來托爾滿含焦慮的大喝:「小心背後!」

  隨著喝聲落下,一支噴射著紫色火焰的梭子朝著這邊飛來,那「嗤嗤」的聲音,讓卜哥魂飛魄散。

  那是碎山雷。

  卜哥連忙蜷縮起身體,用手抱住腦袋,雙腿一蹬,整個人竄了出去,竄出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一個籠罩著暗淡金光的身影,正慌亂而逃。

  那金色的身影剛才就站在他的身後。

  卜哥隱約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肯定是砸落在地上的時候,地面的震動將這位雙頭龍的老大引了過來,這個傢伙肯定是打算從背後給他來一下。

  「轟隆!」爆炸的中心離卜哥只有二十米,巨響讓他瞬間失聰,這還是在魚人鱗甲保護之下的結果,要不然他肯定會被震聾,甚至震盪波及大腦變成一個白癡。

  被炸飛出去至少一百米,卜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他身上的附體鱗甲再一次發揮了作用,雖然背後的鱗片被炸飛了一大塊,從臀部到背脊血肉翻捲,連腿都炸斷了一條,命卻總算是保住了。

  暈眩的感覺稍稍過去,卜哥掙扎著揚起上半身。

  決鬥場上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人,平地上多了個大坑,直徑有三十幾米,四周散落著一些零零碎碎的鎧甲殘片,雖然已經被炸碎了,這些殘片上仍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色。

  「托爾。」卜哥高聲喊道。

  沒有反應。

  卜哥又喊了幾聲。

  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遠處一個土堆後面舉起了一隻手,那隻手上面還握著一個金屬圓筒。

  雖然心中有氣,卻也無可奈何,托爾這傢伙擺明了是打算和對手同歸於盡,但是不應該把他也搭上。不過卜哥也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當初將碎山雷交給托爾,就等於默許了他這麼做。

  對身上的這些傷,卜哥並不很在意,花那麼大的代價買來附體魔甲,為的就是能夠讓肢體重生。精靈樹甲可以通過將身體植物化,來修復損傷;赤血皮衣更加簡單,找一些人類的血肉殘肢來吞噬,就可以讓身體的任何部位重生;魚人鱗甲則是讓身體有著蚯蚓、蠑螈一般的再生能力。

  看了一眼遠處的那些仲裁者,這些人居然還沒有做出勝負裁決,說明雙頭龍的那些頭目還有活著的。

  卜哥朝著托爾那邊爬了過去。他和托爾之間隔著一百多米,中間還有一個小土堆。

  翻過土堆,卜哥正打算和托爾打個招呼,但是他看到的卻是一把瞄準著他腦袋的十字弓。

  拿著十字弓的傢伙躺在地上,旁邊放著那個金屬圓筒。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拿十字弓的人笑道,但是他的笑容馬上變得僵硬了。

  僵硬的不只是他的臉,他緊緊扣住扳機的手指也不能動了,那雙往日充滿了狡詐的三角眼裡此刻全是恐懼和絕望。

  「你應該在我剛剛探頭的時候就發射弩箭。」卜哥歎道:「你讓我如此靠近,是你的第二個錯誤,我可以操縱水,而血液之中最多的就是水,血液凝固的感覺不錯吧。」

  卜哥打了個響指,隨著一聲輕響,拿十字弓的人全身的血管爆裂開來。

  又有一個人死了。

  勝利來得如此容易,一場決鬥讓雙頭龍成為了過去。

  一個星期之後,卜哥斷掉的那條腿終於重新長出來了。

  不過他仍舊很鬱悶,這件事給他帶來的是一筆巨額債務。就算是不停的製造首飾,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夠償清。

  他原本以為消滅雙頭龍之後可以得到一些戰利品,用戰利品來還債,沒有想到早就有很多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決鬥一結束,各方勢力的人物就跳了出來。

  原來屬於雙頭龍的地盤,被其它的幫會瓜分一空。

  治安署和密偵處則各顯神通,把雙頭龍存放財物的地方一個個找了出來,就連那一船貨物,也被密偵處弄走了。

  至於駝子,更是興高采烈的大賺了一筆,密偵處那些人的酬勞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這個傢伙贏得的賭注。

  這讓卜哥越發感到鬱悶。

  當然他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他得到了幾件鎧甲,除了紅臉老頭那件聖騎士鎧已經被炸得一塌糊塗,另外五件卻都是值錢的好東西。特別是最後陰了他一把,卻仍舊死在他手裡的那個狗頭軍師老二,此人最為怕死,又是雙頭龍之中僅次於紅臉老頭的人物,身上那件鎧甲絲毫不比聖騎士鎧差。

  這是一件輕甲,摸上去卻像是金屬打造而成,湛藍的顏色如同海水一般深邃,就是靠這件輕甲,那個傢伙才沒有被炸死。

  這樣的好東西賣掉實在可惜,卜哥打算給自己留下。

  除了這件「湛藍之海」,雙頭龍老八用的那柄血矛也留了下來,這件武器讓大難不死的托爾喜出望外。

  托爾能夠活下來並不是僥倖,雙頭龍的那幾個頭目一開始就遠遠地躲開他,身穿一副重甲的他,連追都追不上其它人,所以射出碎山雷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離得都遠,再加上他射出碎山雷之後,立刻臥倒在地,所以才撿回一條性命。

  雖然人沒有死,托爾的耳朵卻聾了,不過報完仇的他,就像是重生了一般,再也沒有什麼心事了。

  當卜哥和托爾從床上下來,能夠自己走動的時候,炎熱的夏季已經過去了,海濱別墅雖然熱鬧依舊,不過真正的大人物已經離開。

  魯普奈爾郊外那座樣子奇特的建築物之中,法克王國神通廣大的財政大臣,正興致勃勃地賞玩著一隻小鳥,那是一隻長著七彩翎毛的畫眉──用七彩黃金做的畫眉。

  「真漂亮。」芭瓦德維伯爵愛不釋手的撫摸著那纖細的翎毛,翎毛用純金打造而成,軟軟的還有彈性,和真的翎毛簡直一模一樣。

  不過最傳神的還是畫眉那雙眼睛,那是兩顆紅寶石,而且是有瑕疵的紅寶石,中間的顏色稍微深了一些,不過就是這兩顆有瑕疵的紅寶石,讓人感覺,那就像是一雙真正靈動的雙眼。

  除了這隻小鳥,旁邊還放著二十幾件珠寶,這些都是卜哥拿出來的抵押品。

  執事凱斯此刻正愁眉苦臉地站在一旁,他很清楚,伯爵現在越喜歡這些東西,等一會兒也會越窩火。

  「你剛才說,甹浦男爵已經賣出去一大批這樣的珠寶,他賣的價錢到底是多少?」伯爵問道。

  「戒指大概賣五千到七千金幣,項鏈在一萬左右。」凱斯偷偷擦了擦汗,他早就知道卜哥私底下在做這種生意,也早就知道這個價錢,但是直到幾天前,卜哥拿出這樣一包珠寶作為抵押,想要借一筆數量驚人的巨款時,他才第一次看到這些珠寶。

  「嘖嘖。」芭瓦德維伯爵連連搖頭,他現在非常後悔,早知道卜哥有這一手,當初應該讓這個傢伙在珠寶行或典當行學個一年半載,這個價錢實在……讓他無話可說。

  「他之前已經賣出去多少珠寶?」芭瓦德維伯爵問道。

  「可能有四十多件。」凱斯老頭想了想說道,他不敢直接詢問卜哥,所以對這個數字並不十分肯定。

  伯爵愛撫地輕輕摸著每一件珠寶,腦子裡卻在快速地計算著。

  已經流出去那麼多珠寶,想要再收回來恐怕不容易,也就是說卜哥在珠寶製造方面的天賦,遲早會被別人發現。既然沒有辦法將卜哥冷藏起來,就乾脆將他炒作起來,芭瓦德維伯爵已經有了計劃。

  「依你看,我們的那位小朋友,有沒有資格稱得上大師?」伯爵問道。

  「這很容易。」凱斯半躬著身體說道,他以前幹過這類事情,伯爵的手下有好幾個大師,這些大師有的是真材實料,不過也有被炒作上去的,一個大師能夠給他們帶來的利益,絕對是常人所難以想像的。

  「只是,甹浦男爵製作起東西來,速度實在太快了一些,物以稀為貴,一旦氾濫了,也就不值錢了,而且他似乎有些難以控制。」凱斯老頭說道。

  芭瓦德維伯爵的眉頭微微一皺,卜哥不容易控制,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不過他並不是很在意。真正有實力的人都不容易控制,事實上連他自己都感到好奇,這小子怎麼會在一年之內得到現在的一切?

  原本只是一個普通人的卜哥,現在既是魔法師又是一個暗器大師,憑一個人的力量,就挑了首都魯普奈爾最大的幫會。

  對雙頭龍,芭瓦德維伯爵遠比卜哥清楚其中的底細。

  雙頭龍能夠橫行首都魯普奈爾那麼多年,不是沒有原因的,據他所知,這個幫會的背景很深,雙頭龍的背後是一幫年輕氣盛的小子們,這些人不乏王公貴族,甚至還有兩個王室成員之中的後生晚輩也與此有關。

  正是這個原因,就連治安署和密偵處對這個首都最大的毒瘤,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而這一次卜哥顯然是被人當作槍來使了。

  從這一次的結果看來,這把槍用起來還挺順手的。

  將凱斯老頭打發回去,芭瓦德維伯爵迅速地收起那些首飾,他走到書架旁邊,將其中的一本書按了下去。

  書架無聲無息的移了開去,這樣的暗道並非只有卜哥才會去建造,在首都魯普奈爾,幾乎每一個有點背景的家庭,都有一條或者幾條這樣的暗道。

  這條暗道的底下同樣也是一座密室,只不過這裡比起卜哥別墅底下的密室要寬敞許多,這座密室長一百多米,寬也有六十米,中間是一個大廳,四週一圈都是房間,這裡的設施更是好的沒話說,東側放著十幾口魔法鍋,其中的一口,就是曾經讓卜哥差一點傾家蕩產的正負能量交換爐。

  不僅設施齊全,這裡魔法師的數量也遠比卜哥那邊多,為首的是一個白鬍子老頭,老頭已老得看不出年紀,滿臉皺紋堆壘,如同樹皮。其它的魔法師全都尊稱老頭為老師,這些學生裡有三個也是老頭,只有一個中年人和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伯爵,您怎麼有空從上面下來?」那個白鬍子老頭看到伯爵過來,並沒有上去迎接,到了他這樣的境界,富貴權勢都已經看得非常平淡了。

  芭瓦德維伯爵對白鬍子老頭反倒異常客氣:「本恩大師,您能不能幫我看看這些東西?」他隨手將那隻黃金小鳥拿了出來:「這應該是用點金術製造出來的吧。」

  接過那隻金鳥,老魔法師瞇縫著眼睛看了一會兒,似乎在想些什麼。

  「這不是點金術。」一個至少有五六十歲的老學生走了過來:「點金術做不到那麼精細,這更像是鍍金。」他用手指輕輕彈了彈那隻金鳥,指尖傳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也不對,這是純金的。」

  「不。」一直沉吟不語的白鬍子老頭突然間睜開了眼睛:「你說錯了,我記得有一個魔法師曾經製作了一根點金棒,極其巧妙的運用了元素置換和塑形力場這兩種手法,讓點金術達到了完美無缺的程度。」

  白鬍子老頭將黃金小鳥顛來倒去看了幾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東西就是用類似的方法製造而成,或者根本就是製作者得到了那根點金棒。」

  「您能不能製造出一根同樣的點金棒?」芭瓦德維伯爵非常期待。

  白鬍子老頭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每個人研究的領域不同,除非那個魔法師留下了他的魔法筆記,能夠從上面找到配方和製造步驟,要不然,從頭開始研究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您可以邀請對這方面熟悉的魔法師,幫您一起研究啊。」芭瓦德維伯爵說道:「錢的方面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白鬍子老頭又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搖頭:「這類小玩意兒常常是一時靈光閃現的結果,也有可能是某次失敗的意外產物,能不能重現完全靠運氣,沒有哪個魔法師願意接這樣的工作。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給多少錢恐怕也沒有人願意做。」

  突然老頭將黃金小鳥拿到眼前細看,他剛剛發現那一雙眼睛與眾不同。

  「這兩顆寶石好像也是煉製過的。」老頭嘴裡嘖嘖連聲:「我倒是很想知道,這是怎麼做的。」話音剛落,老頭的那些學生紛紛圍攏過來,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

  「這很稀罕嗎?」芭瓦德維伯爵問道,他已經猜到會是這樣。

  「魔法杖和魔導器上多多少少都會鑲嵌一些寶石,寶石可以傳遞精神力,是引導魔法最好的媒介。不過傳遞精神力,也讓寶石本身很難被煉製,最多也就只能改變一下寶石的顏色。而這兩顆紅寶石,明顯經過精細處理。」白鬍子老頭在一旁解釋。

  「既然有這兩顆寶石存在,也就意味著肯定有某種方法處理寶石,您認為可能是怎麼做的?」芭瓦德維伯爵仍舊不死心。

  老頭這一次想了很久,他將黃金小鳥翻過來倒過去看了半天,這才說道:「煉製這顆寶石的人,似乎擁有與眾不同的精神力,我懷疑這種精神力並非那個人自己修煉出來的。這種奇特的精神力,強大而且異常凝聚,就像是一根纖細的鋼針,我懷疑這個人根本不會魔法,或者只會一個魔法。」

  芭瓦德維伯爵這下子沉默了,他對卜哥有些瞭解,卜哥似乎就是那樣,除了能夠放出刺眼的強光讓對手一下子變成瞎子,其它的時候都是用暗器解決對手。

  從家族豢養的魔法師那裡得到了答案,伯爵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他既有些高興,又有些失落。

  失落的是,他沒有辦法另外培養一個人來代替卜哥,芭瓦德維伯爵家族的格言是,利益於控制,做不到完全控制,就沒有辦法得到最大的利益。

  高興的是,按照本恩大師所說,用這種辦法打造首飾成了卜哥的專利,其它人想要模仿將會非常困難,只有這樣,炒作上去才會有意義。否則這些首飾只能夠風行一時,最終會因為數量太多,而變得沒有價值。

  從抽屜取出一個檔案袋,芭瓦德維伯爵慢慢地翻閱著,這些數據他其實都已經看過了,現在只是讓思緒理順一下。

  這些資料都和雙頭龍的覆滅有關,對於首都最大幫會的滅亡,感到高興的大有人在。治安署的傑舒特斯姆伯爵恐怕就是最高興的一個,他厭煩這顆毒瘤很久了,只是忌憚後面隱藏的勢力,才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次不但毒瘤沒了,他和他的治安署捷足先登,單單抄沒的財產就不計其數。不過這個死胖子雖然心中高興的開了花,表現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副模樣,在陛下和其它人面前,他表現的似乎對這類私仇報復的行徑深惡痛絕,要求嚴厲懲治卜哥的,也正是他。

  除了這位最高治安長官,另外一個人同樣落入了芭瓦德維伯爵的眼中。

  艾克希米伯爵,這是一個令人感到頭痛的人物,不但狡猾如狐,而且心狠手辣,還有一顆不可琢磨的心。

  芭瓦德維伯爵一直懷疑,此人就是雙頭龍那隱藏的龍頭。

  就是這個人在背後煽風點火,要求對卜哥進行懲罰,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居然把軍方拉了進來。芭瓦德維伯爵甚至感覺到,這股浪潮隱隱在引向自己的身上。

  看了一眼艾克希米伯爵的年齡,芭瓦德維伯爵輕笑了起來。

  「畢竟是年輕人,太自以為是,也太嫩了。」

  他拍了拍書桌上的鈴,很快管家推開門走了進來。

  「大人,您有什麼吩咐。」

  「讓甹浦男爵到我這裡來一趟。」芭瓦德維伯爵輕笑著說道。

  卜哥感到有些奇怪,他剛剛恢復就被伯爵叫了來。

  還沒有進書房,卜哥就感覺到和以往有些不一樣,往日書房門口總是站著一個侍者,但今天侍者是兩個,卻遠遠地站在走廊中央。這顯然是為了不讓人偷聽。

  一進書房,就看到伯爵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正在看一本書,書名叫《波西亞戰記》。

  看到卜哥進來,伯爵將書隨手放在一旁,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說道:「坐吧。」

  卜哥有些忐忑地坐了下來。

  「這個夏天,你幫我賺了不少錢。」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這並不是我的功勞,真正做事的是埃德和凱斯。」卜哥非常謙遜:「任何人處在我的位置,都可以做得同樣出色。」

  「過度的謙遜毫無必要。」伯爵並不在意,在他面前裝謙遜的人多的是:「我相信埃德和凱斯確實做了大部分事情,不過他們只是負責做事,真正創造了現在這個局面的是你,很可惜到現在為止,你仍舊沒有一個身為上位者的心態。」

  「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卜哥苦笑了一聲說道。

  「對於埃德和凱斯來說,你就是上位者。」伯爵說道:「爵位是一樣好東西,擁有爵位就天生是上位者,這也是我為什麼在你身上投資了那麼多的原因,擁有爵位的你比別人的高得多。」

  伯爵阻止了卜哥說話的意圖:「現在是時候讓你知道一些內幕了。」

  卜哥頓時豎起了耳朵。

  「你恐怕一直都認為,是我在幕後主持那些走私交易吧。」伯爵說道。

  「難道不是嗎?」卜哥心中暗想。

  「在法克,並不是沒人能夠挑戰我的地位,盯著我的眼睛多著呢,我的錢已經夠多了,有必要捲入這種危險的事情之中嗎?其實我只是替國王陛下理財罷了,陛下才是真正的投資者。」

  看到卜哥張口結舌的樣子,芭瓦德維伯爵感到相當滿意,任何聽到這個答案的人都會感到震驚。

  「你恐怕更加不會想到,除了陛下之外,還有長老院和內閣的許多大人物都是股東,我們既賺了錢,同時也在為法克解決一個大麻煩。」

  伯爵說道:「一直以來,走私都是一個極大的麻煩,從來沒有誰能夠徹底制止走私,走私交易的雙方往往都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即便是密偵處也沒有辦法將其徹底理清,想要連根拔掉那就更加不可能。

  「更何況有的時候,走私還是國家和國家之間的對抗手段,當年康納爾公國的大蕭條,就是我親手制訂計劃,用走私摧毀了康納爾公國正常交易的結果,這個世界上並非只有我一個理財高手。

  「既然沒有辦法取締,就只有想辦法控制,而納加這個離首都魯普奈爾極近的小鎮,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芭瓦德維伯爵並不打算在這方面多說,因為他以前就對卜哥提起過小鎮地理位置的優勢,以及控制走私交易的好處。

  卜哥回味著伯爵剛才所說的這番話,他對於怎麼用走私來削弱一個國家並不感興趣,但是其它的那些話,卻讓他陷入了深思。

  不知道什麼時候,伯爵走到了他的身後,用異常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做任何事情都會替自己拉一個靠山,有的時候一個靠山還不保險,如果可能的話,我會拉上一群靠山,而我本人更是一向緊跟著維郝雷登侯爵。

  「很多人無法理解,認為以我的能力,根本用不著將自己綁在一棵樹上,雖然在維郝雷登侯爵在位的時候,這樣會非常牢靠,但是沒有人能夠一直坐在總理大臣的位置上不下來,只要維郝雷登侯爵下台,像我這樣緊跟他的人肯定也會隨之下台。」

  卜哥抬起頭看著伯爵,伯爵的眼裡滿是笑意。

  「您完全可以和下一任總理大臣合作。」卜哥說道,他並沒有說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取維郝雷登侯爵而代之。

  「不。」伯爵搖了搖頭:「如果維郝雷登侯爵下台,我絕對不會留戀現在的這個位置,因為到了那個時候,這個位置能夠帶給我的,除了麻煩,就不會再有其它東西了。」

  卜哥將信將疑地看著芭瓦德維伯爵,他可不相信伯爵是這樣一位不貪戀權位的人物。

  「我確實有這樣的覺悟。」芭瓦德維伯爵笑著說道:「所以我現在才會這樣拚命,試圖控制法克每一筆交易,就是為將來打算,即便是我下台了,繼任者也別想斬斷我的這些潛在影響力,我對法克經濟的控制,就像一棵巨樹的根般盤根錯節,誰如果試圖斬斷它,就要冒著讓整棵樹枯萎的風險。

  「而我本人在下台之後,憑借我構建的關係網,進入長老院肯定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長老院沒有什麼權力,不過地位還在內閣之上,至少沒有人能夠碰我。」

  輕輕拍了拍卜哥的肩膀,伯爵歎了口氣說道:「在首都魯普奈爾這個圈子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世之道,德普里科特侯爵獨忠於陛下;維郝雷登侯爵搞小圈子排斥異己;傑舒特斯姆伯爵扮豬吃大象;還有我四處拉靠山建構潛在影響力,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地位更加穩固,而你又是怎麼做的呢?」

  卜哥沉思不語,回頭再看,他確實感覺到自己有許多事情做錯了,和雙頭龍結怨是最冤枉的一件事情,現在肖恩和那幾個珠寶匠對他來說,已經有點雞肋的味道了。

  「你知不知道,這一次被人當槍使了?」伯爵說道:「下毒的肯定不是雙頭龍的人,因為雙頭龍早就制訂好了對付你的計劃,原本打算等到夏季過去之後,就給你致命的一擊。」

  一聽到這些,卜哥非常震驚,伯爵在這種事情上絕對不會騙他,而且理由也非常充足。

  「您是否知道,是什麼人在幕後策劃了這一切?」卜哥問道。

  伯爵搖了搖頭:「有嫌疑的團體實在太多了,這件事很明顯是針對雙頭龍,而雙頭龍的對頭數不勝數,那些被它壓制的幫會、治安署,甚至包括你所屬的密偵處,都有可能是幕後的策劃者。

  「難道你還打算把這個幕後策劃者挖出來嗎?還是想想你自己吧,你的麻煩夠大的了,你知道雙頭龍背後是什麼人撐腰嗎?」

  卜哥當然不知道這些,密偵處給他的數據絕對沒有這方面的內容。

  「你在對付雙頭龍之前,應該先詢問一下我的意見。」伯爵露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神情:「雙頭龍是兩位王子殿下和一幫勳貴子弟搞出來的東西,他們搞出這樣一個幫會,最初是為了讓我們這些老傢伙早一點下台,但是受到了一番挫折之後,他們總算明白,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不容破壞,至少他們沒有這個實力,雙頭龍也就成了他們收集情報和斂財的工具。」

  卜哥的臉微微有些變形,他發現自己確實忽略了許多東西。

  「他們打算怎麼對付我?」卜哥心中充滿忐忑,他見識過大人物們的手段。

  「據我所知,有人打算把你扔到前線兵團裡面去,你屬於我這一系,而我又屬於維郝雷登侯爵一系,我們和軍隊的人絕對稱得上是死敵,你如果真的進了前線兵團,肯定死路一條。」伯爵說道。

  卜哥想了想忍不住說道:「如果我作戰勇敢,在軍隊之中建立了自己的威信呢?」

  「你大概是看騎士看多了,人也變得太過天真,在軍隊裡,服從永遠被排在第一位,一個自己人哪怕再蠢,只要聽話就可以得到重用,而一個敵對陣營的人,越是優秀越是要將他踩在腳下,或者乾脆直接消滅。你不是認識一個叫莫姆的軍官嗎?你可以問問他,他應該對此很有感觸。」

  卜哥沉默不語,直覺告訴他,伯爵的話都是真的。

  「您想必不是為了讓我明白,我的前途一片黑暗吧。」卜哥歎了口氣,如果真的沒救了的話,伯爵絕對不會這樣費心和他交談。

  「你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再學會一種語言──沙民用的沙漠語,現在對於法克來說,唯一的前線兵團就是援助奧德雷帝國的遠征兵團,奧德雷人在和沙民打仗。

  「除了我們派出了援軍,還有另外七個國家也派出了各自的兵團,所以我們有必要派出一個專門的外交官,來協調和各國遠征兵團之間的關係。事實上有可能的話,你甚至可以和沙民的上層打打交道,至少我們的那位陛下已經不太想打仗了。」

  外交官?卜哥暗自思索著,他從來沒有夢想過成為外交官,同樣也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當一個外交官。對外交官來說最重要的好像是溝通能力,需要經過嚴格的訓練,在禮儀和談吐方面無懈可擊。

  卜哥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他的氣質最多比得上凱斯執事,離埃德老頭都還有一段距離,唬唬馬爾海姆男爵那樣沒有見過市面的破落貴族還行,別墅區的那些上流人物一看到他,都把他當作是從鄉下來的小貴族。

  「這是現在唯一能夠保住你的辦法。」芭瓦德維伯爵說道:「你的身份將是派往遠征兵團的軍事外交官,兼前線觀察員的身份,這是軍職,但是不受任何軍方人員的管轄,最重要的是,作為外交人員,你直接受命於國王陛下,其它任何人都不能夠直接命令你。」

  卜哥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只能按著這條路走下去。

  「我缺乏信心。」卜哥這一次倒是非常老實。

  「相信我,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成為外交官,各國的外交官大多是有影響力的豪門子弟,這些豪門之中有才能的人,會直接出任公職,沒有才能的人就想辦法駐外擔任外交官。

  「外交官其實就是一個傳話筒,你可以什麼都不做,只要把話傳到就可以了,不過作為外交官,最忌諱的就是自作主張,而這,正是你最大的毛病。」伯爵說道。

  重話說過了,伯爵又拿出安慰的一套:「其實你有一個別人比不上的優勢,不管是在建築方面,還是在珠寶設計方面,你都已經小有名氣,我打算將你炒作一番,給你弄一個藝術大師的頭銜,這對於你會非常有利。不過,你必須聽從我的安排,別再自行其是。」

  卜哥只有在心底苦笑,看來他在伯爵的心目中還是有些價值的,居然為他這個小人物費了那麼多心思,與此同時,他也不得不佩服伯爵的高明,不動聲色地就把他最賺錢的珠寶生意給控制了起來。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5-1-27 13: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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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ernova1112

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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