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奇談] 湘西趕屍鬼事之造畜 作者:凝眸七弦傷(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4-29 14:59:1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2 15490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5-4 17:49
【666】搜山撿海擒雲光

若是唐方在,依他的性格,即便是眼前有千人萬人,他也絕不會後退半步,戰鬥到最後的一絲力氣。

當然對手也將付出慘重到難以想像的代價。

但是王雲光不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他的性格,他的腦海中首先閃念出來的一個字就是——跑。

但是鄔無極既然已經摸清王雲光的底細,豈能讓他輕易逃跑,他精心安排出這麼大一個局,豈能被王雲光輕易破去。

單手一指,頓時數百名鄔家弟子手中趕屍棍長舉,殺聲震天,將王雲光團團圍住。

王雲光單手一揮,頓時一陣飛沙走石,在這陣沙風塵暴的遮掩下,王雲光身形急速前衝,找準一點,向著前方疾馳而去。

那小子想跑。鄔無極狂叫一聲道:「鄔家弟子聽命,無論如何代價,都要將這小子給我留下。」

無論如何代價。那就是連命都不要了,鄔家弟子得令,頓時間不少弟子搶出,手中趕屍棍狂舞,在王雲光的面前畫出一道棍幕,阻擋了王雲光的前路。

王雲光身形一滯,周邊已經四五根趕屍棍迎頭劈來。

王雲光手中的滅法一震,將數根趕屍棍斷為兩截,唰唰唰,白光閃過,數顆頭顱應聲而落。

鄔無極面色絲毫不變,這些人,都是他這些年苦心孤詣煉出來的死士,豈是任憑王雲光能夠隨便破去的?

鄔無極身子不動,單手連彈,手中一粒粒連肉眼難辨的黑色粉末射出,彈在了早已經死去了的鄔家弟子的身體上。

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一個已經死去多時的鄔家弟子穆然雙手一伸,一把抓住了王雲光的腳脖子。

王雲光身形頓時變緩,被這個鄔家弟子死死按在地上。

而鋪面而來的就是連王雲光都看不清的漫天棍影,王雲光臨危不亂,手中一揮,那巨石飛速飛了過來,為他抵擋了這一場災禍。

巨石飛速滾動,所到處鄔家弟子俱是閃避不及,被壓得血肉模糊,但是在王雲光身後,已經一名弟子趕屍棍砸來,王雲光口中悶哼一聲,後背被結結實實地砸中,一口鮮血噴出。

原本和鄔飛等人纏鬥之時,王雲光已經受了傷,這一棍,更是加重了他的傷勢,加上被人暗算,更是寸步難移。

鄔家弟子鋪天蓋地的趕屍棍向著王雲光砸來,王雲光顧頭不顧尾,疲於招架。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王雲光就算是本事再高,也難以抵擋被這麼多的早有準備的鄔家弟子圍攻。

何況在旁邊,還有一個鄔家家主鄔無極在虎視眈眈。

鄔無極在旁冷冷地道:「王雲光,在第二代祝由弟子中,你算是一個人物,但是今日你若不死,我便難以跟我鄔家上下交代,諸位弟子聽命,將這王雲光給我當場擒殺,無論死活。」

鄔家弟子在鄔無極的鼓動下,更是急急搶攻。

「噗」

忽然,一根趕屍棍如通靈一般,從一米外劃過,王雲光大驚,手中滅法一點,將這個趕屍棍斬為兩截趕屍棍雖然沒有碰到王雲光的軀體,但是在趕屍棍舞動過的棍分卻擦中了王雲光的腹部,頓時,王雲光感到一陣劇痛,強忍著沒有亂動,而是在原地拚命抵擋著。

「有毒。」王雲光腦海中頓時閃過了這個念頭。

得手的鄔家弟子頓時哈哈大笑道:「王雲光,此乃是我從鳳凰山上要的的絕世蠱毒,三兩黃金一克,你只要沾染上一丁點,半個小時內我保管你皮開肉綻,劇痛而死。」

「干的漂亮,鄔冬!」旁邊的弟子叫道,絲毫沒有因為鄔冬的下作手段而感到不齒,而鄔冬也是洋洋自得,喜上眉梢。

「我祝由前輩早有交代,凡我祝由弟子,不准暗器傷人,不准用蠱弄毒,你身為祝由子弟犯此大戒,該死!」王雲光手中滅法一亮,銀光閃過,那鄔冬猝不及防,被王雲光連頭帶腦一併銷了。王雲光苦苦支撐,加上身後負傷,腹中中毒,若不是他體質強橫,性格堅韌,換做一般人,怕是早就舉手投降了。

殭屍、圍攻、蠱毒,一齊出現,看來鄔家為了拿下王雲光已經不惜血本,不顧道門道義了。王雲光咬牙掙紮著,但是腹中的鮮血已經汩汩流出,將身前染得鮮紅一片,已經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他人的血。

而且更讓王雲光沮喪的是,鄔家弟子快如旋風的攻擊,讓他只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功,苦有一枚絕世神器卻沒有機會唸咒起勢。讓那一枚神器成了一塊普通石頭一般,毫無出奇之處。

刷,又是一棍,砸在王雲光的右臂之上,王雲光右臂晃了晃,握劍的虎口處鮮血絲絲滲出,鄔家弟子齊齊呼道:「這小子快支撐不住了,拿下他,拿下他。」

「百人圍攻,算什麼英雄好漢。」王雲光閉目長嘯,「王家列祖列宗在上,我王雲光不能完成諸位遺願,未見法海一面便要被這群屑小圍攻而死,我王某人不甘心!」

雙目猶然一睜開,一雙錚亮如月的眼睛撕裂的夜色。

吐!

王雲光驟然往外一吐,忽然一股龐大生氣從他口中全部吐出,而王雲光似乎在一瞬之間整個人變得虛無飄渺起來,在他的前後左右中,五個方位,分別出現了蒼、赤、黃、白、黑,五色,五把宛如實質一般的刀!

鄔無極臉色開始變得甚重,死死盯著在王雲光所幻出來的五把五色之刀。

這小子居然還留著這麼一手。

而所有鄔家弟子更是吃驚地望著他,一時間甚至都忘了出手,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

王雲光得到這麼一絲珍若黃金一般的喘息機會,想也不想,手中,猛地捏了一個咒決,位在東方的那一把蒼色之刀頓時抽刀而下!

轟,十餘名攻在前面的弟子頓時中了一道,這刀宛如一條游龍一般,在他們身體上遊走一番繼而消失。

而在他們的身上,卻是頓時火光四起,甚至連撲滅這明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瞬間燒為灰燼。當然也包括握住王雲光腳脖子的那個「死而復生」的鄔家弟子。

王雲光的雙眼中空洞無物,連眼球都已經消失,只留下深不見底的黑洞,而他的周身,只澎湃著無盡的死氣,沒有了半分生命的氣息。

王雲光冷冷道:「東方木,在色為蒼,第一刀,肝!」

鄔家弟子哪裡見過這等厲害的道術,心中懼意生出,但是因為鄔無極在場,沒有一個人敢逃跑,而王雲光則是一步步向著前面走去,每一步,彷彿大地都在顫抖,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鄔家弟子喘息不及,如同泰山壓頂,無可抗拒。

說完這句話之後哦,王雲光再次抽刀,左手邊白刀在手,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音響起。又是一片鬼哭狼嚎,十餘名弟子皆化為灰燼。

「西方金,在色為白,第二刀,肺!」

鄔家弟子開始潮水般的後退,面對語氣中絲毫已經沒有感情的王雲光,他們開始更加害怕。

「誰若是後退半步,死。」鄔無極森森地道。

王雲光再抽一道,近五丈長的黑色刀芒,燦若長虹,勢若神罰,劃破虛空,直落而下。方圓之內,風雷陣陣,狂風大作,沙塵蔽天。

鄔家弟子屍橫遍野,二十多人趕屍棍橫擋,硬抗這王雲光宛如天外流星的一刀,但是後果可想而知,刀芒所到之處,便是只有一個下場!

死。

轉眼,一百多名鄔家弟子已經有半數折損在了王雲光的手裡!

這到底是什麼道術,居然霸道如斯!

王雲光道:「北方水,在色黑,第三刀,腎!」

鄔家弟子已經甚至再也顧不上鄔無極的警告,紛紛後退,鄔無極忽然暴起,手中連動,數名鄔家弟子被他殺死,鄔無極揚聲道:「王雲光,你五臟已損其三,大限以至,為何還要頑抗!」

王雲光冷冷道:「士可殺,但不可辱,我王雲光可死,但是絕不能敗!」

鄔無極連連點頭道:「算條漢子,今日我便給你一個體面!鄔家弟子,給我上,凡有後退者,殺無赦!」

鄔家弟子在鄔無極的淫威之下,根本再無遁逃的可能,在王雲光的手下,不過一死,但是落在了鄔無極的手中——鄔家弟子想起家中的妻兒老小,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鄔無極的手段,他們最為清楚!

「殺!」鄔家弟子嘴裡喊著,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真正上前,反而似乎在比,誰跑得更慢一點。

王雲光仰天長嘯:「老匹夫,去死吧!」

手一抽,再一把刀在手,一刀劈下,狂風怒卷,如聖者臨威,狂風所到之處,只有死。沒有其他。

「南方火,在色為赤,心!」

鄔家弟子已經幾乎全部死絕,碩果僅存的幾個高手,也是狼狽不堪,進氣沒有出氣多,面色恐懼地看著王雲光,顯然被王雲光打怕了。

一連四刀,王雲光每劈完一刀,他的身體就變得虛無一些,四刀劈完,王雲光似乎整個人都變得不真切起來,雖然四刀幾乎滅了鄔家所有弟子,但是王雲光此時也已經油盡燈枯了。

鄔無極獰聲道:「五臟之刀,王雲光,你用自己五臟煉刀,現在你心肝肺腎皆無,大限不遠,還不如束手就擒,等我給你一個痛快!」

王雲光那雙早已經看不見眸子的雙眼,鮮血淋漓而下,死死盯住鄔無極,冷冷地道:「輪到你了。」

見到王雲光這番模樣,鄔無極的心中都開始懼意湧出,眼前的王雲光,哪裡還是那個溫文爾雅,溫潤大方的王家少爺,簡直就是一個殺人如麻,嗜血無情的地獄妖魔。

王雲光道冠早已散落,髮絲在風中四散飛舞,唯一的一把黃色之刀在他的身邊閃著混黃入土的光芒,王雲光單手一抽,將僅存這把刀握在手裡。

最後一刀。

王雲光用盡身體最後的一絲力氣,直衝高空,混黃的刀在他的手中如一朵用生命綻放著的花朵,淒美奪目,這一刀,要麼自己死,要麼和鄔無極一起死!

刀光劃破了虛空,將所有的一切都照的纖毫畢現,鄔無極的趕屍棍同時也畫出一個漂亮的棍花,迎空而起,與王雲光鬥在一起。

一道如同閃電之光亮起,鄔無極的身體如同斷線風箏一般向著後面急速隕落,王雲光黃色之刀不依不饒對著鄔無極猛地劈去。

鄔無極大驚,在空中便急忙舞動雙掌,用盡了畢生之力,抵擋這王雲光殺意如潮的驚世一刀。

刀光根本就無視鄔無極的防守,直接劈在了鄔無極的臉上。鄔無極面如死灰,在這一刀之下,他也絲毫沒有辦法,只能閉目等死。

忽然王雲光身軀一晃,整個人倒栽蔥一般從空中落了下來,而與此同時,鄔無極卻是安全著地。

鄔無極大笑,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死裡逃生,王雲光最後一刀,到底還差了一分火候!

一分火候,或許在平時算不了什麼,但是在剛剛這一合之內,卻是生與死的距離。

運氣,沒有站在王雲光這一邊。

王雲光身體再無任何生命跡象。

「五臟俱無,神仙難救,王雲光,你到底還是嫩了點!」鄔無極得意地道,「來人,把王雲光的頭顱給我割了。」

一名弟子得令,掏出一把匕首,便要上前割去王雲光的頭顱。

就在這個時候,那塊巨石忽然飛起,一把砸中了那名弟子,然後瞬間折返,撲向王雲光,王雲光貼在巨石之上,整個人飛遁而起。

「你終於打算出手了嗎?」看著眼前的一幕,鄔無極居然絲毫沒有表示,看得怔怔地有些出神。

「師父。」一名弟子小心提醒道,「王雲光跑了。」

「給我召集所有鄔家弟子,給我追!」

「師父。」一名弟子忍不住道,「王雲光已經五臟俱無,必死無疑,我們又何必?」

「多此一舉嗎?」鄔無極看著這名弟子,忽然間雙手猛地插入了那名弟子的天靈之內,鮮血頓時汩汩流出,「給我召集所有鄔家弟子,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在王雲光的五臟刀下死裡逃生的弟子哪裡還敢多言,紛紛下山準備。

看著滿地的屍首,鄔無極輕輕地道:「王雲光,王雲光,你倒是當真不賴,居然能殺我百人,但是到底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算是搜山撿海,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挖出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5-4 17:50
【667】虎落平陽被犬欺

王雲光匍匐在巨石之上,幾乎忘了前面到底是哪裡,只能逃到哪裡算哪裡。

之所以王雲光還活著,只是因為他用功力死死將最後那一口真氣掐在喉間,所以未曾斷氣,但是腦海中卻如同五色斑斕一般,極為模糊卻有十分清晰,死亡的感覺從來沒有離他如此之近。他甚至能夠感到勾魂使者在自己身後露出了寒意森森的陰勾。

他不想死,的確不想死,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若是……王雲光心頭苦笑,若是前日自己接受唐方的幫助,請他前來為自己助拳,何至於落到現在這番光景。

但是他知道,若是時光倒流讓他再選擇一次的話,他依然會選擇拒絕唐方。

因為——他是王雲光。

王家子弟,頂著比所有人都要沉重的壓力,同樣,也有著比所有人都要硬的骨頭。

王家子弟,寧願全族上下七十二口全部死絕,也不願在法海的淫威之下搖尾乞憐。

他王雲光亦是如此。

此生,他只求過唐方一件事,是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事。

這種事,若是自己再依託唐方,他王雲光還有何王家子弟的傲骨可言,若是連鄔無極都對付不了,他王雲光又有什麼資格去挑戰法海。

可是事實卻總是殘酷的。

——他真的對付不了鄔無極。

鄔無極的狠辣和心機都遠遠超出了王雲光的想像,到底還是年輕氣盛。王雲光心中苦笑,鄔無極能夠屹立在祝由最頂尖而不倒,自然有他的本事,自己獨身一人挑戰他,除了圖留下一個螳臂當車的笑話,還能留下什麼。

王雲光此時五臟全無,單憑一口生氣續命,但是王雲光也知道,這口氣遲早是要斷的。他現在全部心思都只是想去見一個人。一個讓他牽腸掛肚了一輩子的人。

鄔家的追兵越來越近,王雲光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身後喊殺之聲。

搜山撿海擒雲光,鄔無極不是在開一句玩笑。鄔家弟子全部出動,在沒有驚動地方任何一方勢力的情況下,便輕易地將王雲光困在一座孤山之中,他們之所以沒有將王雲光擒殺,只是再等正在趕來的鄔無極。

鄔無極策馬而到。看著山林中隱隱透出的死氣,他已經判定了王雲光的蹤跡,甕中之鱉,如何逃的脫?鄔無極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只是王雲光剛才那宛如天外飛仙的一刀,依然讓他心有餘悸,若非王雲光再修得三五年,煉至爐火純青,自己的命怕是就要丟在王雲光的手裡了。

可是,王雲光,這就是你的宿命。沒辦法,連上天都要你死,我又怎麼會做出逆天而行之事?鄔無極伸手一舉道:「鄔家弟子聽命,入山擒殺王雲光。」鄔無極頓了頓道:「無論死活,皆有重賞。」

鄔家弟子一陣歡呼,拚命送死的活兒已經被別人做了,自己等人白白撿了這麼大一個便宜,只是去將那只有半條命的王雲光殺掉,何樂不為?

抖擻精神,數百名鄔家弟子便進入山中。

王雲光咳嗽一聲,此時的他,甚至連血都咳不出來,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身下的石頭,有氣無力地道:「老祖,就到這裡吧。」

那塊石頭震了震,緩緩落了下來,咕隆咕隆地滾到一處。

王雲光看著那塊石頭,嘴角拖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艱難地道:「老祖,雲光不才,愧對您老人家,今日雲光便要先走一步了,王家千年大計,今日毀在雲光一人之手,雲光無顏面見先祖啊……」

王雲光緩緩閉上眼睛,雙目中一行血淚流出,而樹林中喊殺之聲此起彼伏,越來越近。

「虎落平陽被犬欺。想不到我王雲光居然要死在這群屑小手中。」王雲光掙紮著起來,可是手中的滅法寶劍居然拿捏不穩,哐噹一聲掉在地上。

王雲光掩面長嘆:「滅法啊,滅法,連你也要舍我而去不成?」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聲音響起:「雲光。」

王雲光渾身一震,悲上心來道:「老祖……」

「什麼都不要說了,這就是命,這就是我王家的命數……」在那石塊上隱隱出現了一個人影,看著王雲光嘆息道,「可憐我為修不死虹身,肉身已滅,不能出世相救,難為你了……」

「老祖,是雲光無能,連累你了。」

那人影緩緩移到王雲光處,探手捏住王雲光的脈息,什麼都沒有說,但是臉色卻難看之極,冷冷地道:「鄔家小兒既敢傷我王家弟子如此,看來我也得尋一肉身了。」

王雲光搖頭道:「雲光現在五臟俱毀,已經是廢人一個,而你老人家卻是修到了關鍵之處,若是再尋肉身,這百年來修道之功就要毀於一旦,雲光承受不起啊。」

「你是我王家唯一血脈,你死了我王家就亡了,你如何承受不起!」那老者截斷了王雲光的話,目光瞟向樹林深處,正待有人前來,便一舉將他肉身奪來。

身後的樹林腳步窸窸窣窣響起,老者盯著前方,眼神冰冷,正要施展奪舍之術,忽然那人開口道:「小子不過是一具殘缺之軀,你老人家若是奪了,怕是要後悔莫及。」

聲音陰冷之極,令人聽著就渾身不舒服。

「慢。」王雲光忽然道,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

一個佝僂的身軀從樹林中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洗的看不清顏色的馬褂,雙手插在袖中,身子一步一晃,彷彿一陣風就可以吹走了。

鄔蠹輕輕咳嗽,把手圈在嘴唇處陰森森地道:「王雲光,你倒是弄出了這麼大動靜,讓全鄔家的人都為你瘋了一般。」

王雲光見到鄔蠹,心中猛生希望,但是不由得又頹然嘆息道:「是唐方派你來的?」說道唐方二字,王雲光心中不免有些苦澀。

「唐方?」鄔蠹輕輕一笑道,「你走的時候不是交代過,讓唐方不插手的嗎?」

唐方沒來?王雲光心中猛地一松,但是心中卻閃過一絲莫名其妙的失落,唐方乃是贏勾之後,若是有他自己尚可能有一線生機。

但是……難道自己也會成為七人眾之一嗎?

唐方是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看著唐方的成就,王雲光雖然高興,但是心中卻未免有一絲失落,正是這一絲失落,讓他做出了這一次叫唐方不再插手的決定。

王雲光道:「那你來作什麼?難不成你也要取我性命好去向你家家主邀功。」

鄔蠹緩緩地道:「我來了,你就死不了了。」

王雲光抬頭看著鄔蠹,有些不解道:「你為何要救我。」

鄔蠹道:「我沒有想救你,我只是想殺一個人罷了。」

王雲光若有所悟,點了點頭。

鄔家弟子跟了上來,見到鄔蠹,均是神色一喜道:「二哥,想不到你也到了,有你在此,就算王雲光插上翅膀也難逃了。」

鄔蠹神色冰冷,並沒有搭話,所有人似乎都習慣了鄔蠹的性格,臉上並沒有出現任何不悅的神色,看到已經奄奄一息的王雲光,均是興奮莫名。

數十名先尋到王雲光的人將王雲光團團圍住,而後源源不斷地有鄔家弟子跟來。

很快,鄔無極趕到。

鄔無極很快便從人群中發現了鄔蠹,冷笑一聲道:「蠹兒,你讓我找的好苦啊。」

鄔蠹微微一躬身,道:「見過家主。」

鄔無極冷冷道:「我和你的債,等會在算。」說完上前走到王雲光的身邊,看著腳下的王雲光,道:「我說過,你逃不了的。」

王雲光不答話,眼睛一閉,看都不看鄔無極一眼。

鄔無極將王雲光的滅法寶劍握在手裡細細端詳,嘆息道:「果真是一把好劍,可惜王雲光,你這柄寶劍今日卻要取你的性命了。」

「慢。」鄔蠹抬了抬眼皮,有氣無力得吐出一個字。

所有鄔家弟子的目光齊刷刷地看著鄔蠹,眼神中已經有了一絲戒備。

鄔無極慢條斯理地道:「蠹兒,你難道還有什麼不同的意見。」

鄔蠹緩緩道:「我怕這次你殺不了王雲光了。」

鄔無極眼中寒光閃爍,道:「為什麼?」

「因為王雲光命不該絕。」

「我偏偏要他死於今日,不可以嗎?」

鄔蠹平靜道:「不可以。」

「就憑你。」

「就憑我。」

「鄔蠹,你好大膽子!」鄔無極寶劍對向鄔蠹,獰聲道,「當年趕屍大會之後,你不辭而別,這數年來居然不歸我鄔家,不尊我召喚,我若非看在你對我鄔家還有些功勞的份上,早就將你殺了!」

「為什麼不殺我。」鄔蠹的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就因為我是你的兒子,是你和一個妓女所生的兒子?」

一言出來,眾人嘩然。

「你!」鄔無極想不到鄔蠹居然將這事在大庭廣眾之上說出,頓時有些惱羞成怒,握劍的手有些顫抖。

「因為我是你的一個恥辱,所以你當年為了保你的鄔家家主之位,所以將我母親殺死,然後將我托到鳳凰山上,成為血嬰蠱,害我終身致殘,可惜我命不該絕,居然能夠從鳳凰山上下來,你本想將我殺死,可是無意中你發現我身懷異術,可以利用,所以你用千毒萬蠱煉我,將我變成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

「鄔蠹,我傳你祝由道法,給你在鄔家絕對的權威,沒有我,你現在就是一個廢人你知道嗎?你居然不知道感恩戴德,還……還口出妄言,胡說八道!」

鄔蠹詭異一笑,道:「你可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我甘心逆來順受,成為你的一條狗任你差遣嗎?」

「你!」

「因為時辰未到。」鄔蠹微微閉上眼睛,但是眼角中透出的寒意卻讓人不由得膽寒心驚,這個怪人,在鄔家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在場的哪一個鄔家弟子不對他忌憚三分?

鄔無極陰聲道:「那麼現在你覺得報仇的時候到了嗎?」

鄔蠹點了點頭。

鄔無極不怒反笑道:「就憑你,別忘了你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能早就你,同樣也就能毀了你。」

「你從來沒有相信我,不然天人合一金光**,你就不會只傳鄔蠱而不傳我了。不過,我現在不用你教了。」

鄔無極臉色連變,道:「鄔蠱怎麼了?」

趕屍大會之後,鄔蠱就一直沒有現身,鄔無極不是沒有差人尋過,但是都未曾有音訊,直到鄔蠱心高氣傲,經此一敗後尋個地方苦修去了,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憑著鄔蠱的本事,會被人幹掉。

鄔蠹搬著指頭算道:「算算時辰,現在他應該連骨頭都化了吧?」

鄔家諸人一片嘩然,想不到鄔蠱居然被鄔蠹殺死了,這,這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吧?

鄔無極深吸一口氣道:「就算你修了天人合一金光**,你也不會是我對手,要知道,鄔蠱的天人合一金光**是我教的,而我比你們多修了三十年。」

鄔蠹點頭道:「這個我知道。」

鄔無極傲然道:「那你憑什麼找我報仇!」

鄔蠹臉上露出一絲輕蔑地笑容,道:「就憑這個?」

鄔蠹用手一指,頓時間,天空中憑空出現了十來個揮著翅膀的金發男子,手中握著弓箭,對準了在場所有鄔家之人。

「這是誰?」鄔家弟子左顧右盼,沒有一個人認出眼前這群能飛的人,是何方神聖。

鄔蠹的手緩緩放下。

嗖!一瞬間,數百隻長箭幾乎在一瞬間從這些長者翅膀的男子手中射出,所有鄔家弟子甚至都來不及看清這些男子是怎麼做到的,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而鄔蠹的手,才剛剛放下來一半。

速度簡直太快了,數百鄔家弟子幾乎就只是一瞬間便屍橫遍野。

鄔無極臉色大變,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狂怒道:「鄔蠹,你居然和妖人勾結,背叛我祝由?」

鄔蠹緩緩搖頭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只是你太過鼠目寸光,所以一輩子只能窩在鄔家這塊小地方,如井底之蛙一般。」

「我跟你拼了。」鄔無極如何嚥得下這口惡氣,身形暴起,向著鄔蠹殺去。

鄔蠹沒動,而天空那數十個墮落天使卻已經將手中長箭射出,如雨而落。

鄔無極到底是一流高手,雖然與王雲光一戰,消耗頗多,但是再這千鈞一髮之際,依然能夠躲開這輪箭雨,只是擊殺鄔蠹的想法,也只能作罷。

鄔蠹與鄔無極遙相對峙,而半空中的墮落天使更是虎視眈眈。

「畜生,你滅我鄔家,我鄔家不會放過你的。」鄔無極看著滿地的屍首,心痛如絞,想不到自己苦心栽培的鄔家弟子,居然在一天之內,會全部毀於一旦。

就算自己僥倖脫逃,鄔家也是元氣大傷,莫說稱霸祝由,就算自保,也是很難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5-4 17:51
【668】江湖多險惡,少俠多珍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是任鄔無極如何想也想不到,眼前的這只黃雀,是自己一手養大的一隻養不熟的狼!鄔無極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情緒,他知道現在不僅僅王雲光自己無法得手,甚至連自己能否逃脫都是未知之數。

在鄔無極看來,王雲光若是僥倖不死,肯定唐方報仇,唐方若是有心尋自己的不是,以現在鄔家的實力,怕是根本不是唐方的對手。

鄔無極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如今的他已經顧不得以後了,眼前能否逃脫大難,他都不知道。

鄔無極雙手抬起在胸前相對,雙手中指和無名指屈收於掌心,大指屈壓在中指無名指第二節指背,食指和小指自然伸直,雙手食指小指尖微微相觸,雙掌心向上,雙目如開似閉。

鄔蠹急聲道:「金光指印,鄔無極這小子要用天人合一金光**了。」

那些在空中的墮落天使們不由分說,手中的長箭嗖嗖射出,電光火石之間,鄔無極胸前一個小木偶驟然出現,迎風幻大,擋在了身前。

那些長箭射中木偶之後,並為停歇,不慢反快,向著鄔無極射去,鄔無極想不到這些來歷不明的妖人手中長箭居然能夠將自己的護身法器擊碎,忙不迭的閃避,可是自己右手還是不小心被長箭擦中,整條臂膀放出一種詭異到極點的光芒。

「糟糕!」鄔無極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臂居然抬不起了了。

這些怪物到底是什麼,怎麼會這麼厲害!

鄔蠹冷笑一聲道:「這些墮落天使都是從西方遠道而來,每一個天使都有毀滅一個師的實力,就算是唐方在此也要忌憚三分,何況你這凡夫肉身!」

說完,鄔蠹做了一個和鄔無極剛剛一模一樣的金光指決,緩緩地道:「天人合一金光**你比我更熟,但是你當知道,用此法的最高境界是心境,心性清靜,形體清靜,環境安靜。三者缺一不可,不然就難以達到真靜,靈靜的境界。你現在心神意亂,根本沒有辦法發揮出天人合一金光**的威力,論功法,我不如你,但是論心境,此時你,不如我!」

說完,鄔蠹閉目養身,頓時間從心臟處如同一輪朝陽升起,金光萬道,照遍了全身,又過了幾分,體內的那輪紅日移到了羶中位置,不斷擴大,讓鄔蠹渾身彷彿發出萬道金光,從全身的每一個毛孔中擴展出來,將身邊的三丈範圍之內照的宛如金光臨世。

鄔蠹雙手一合,一尊木雕從他手中打出,口吐真言:「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身有金光,罩護吾身,氣騰騰,覆護真人。」

咒畢,那個木雕小人迎風暴漲,瞬間成為一個高達數丈的巨人!

金光換神,金光幻神。

鄔無極的嘴唇翕動,想不到鄔蠹居然已經將天人合一金光**修到了第四乘境界,而無論是他還是鄔蠱,都只是在第三乘的境界停滯不前,他甚至已經在第三乘的瓶頸處,整整苦修了二十年。

所以,他的金光幻身,二十年來也只是金光幻身,無法達到如鄔蠹一般金光幻神的境界。

可是……可是這小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鄔蠹冷冷道:「鄔無極,你心中此時肯定在想,為何我能輕易突破第四乘而你和鄔蠱卻永遠只能在第三乘徘徊?其實答案很簡單,就是因為我的身體,正是因為我是殘破之軀,所以能夠從出娘胎開始,便保證純陽之體,我元精一滴未洩,所以才能輕而易舉地突破第四乘!」

鄔無極搖頭道:「這,這不可能,這邊不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鄔蠹道,「你的不可能,等下了地獄,再去問個明白吧!」

說完,鄔蠹雙手一合,拇指,食指相對,掌心向外,在他的雙掌處一道金光照射身前的金光幻神,那金光幻神渾身都在散發著金光,宛如上天金甲神將一般,雙腳一踏,便來到了鄔無極的身邊!

雙手如同兩個銅錘,磅礴大氣,對著鄔無極鎮壓而下,氣勢如山!

鄔無極一聲大吼,在這危急存亡之際,他終於亮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雙手捏印,金光如霞,眉心處一個金光小人出現,擋在他的前面。

本命金光印嗎?鄔蠹嘴角輕蔑一笑,那又如何!

金光幻神大印而下,將鄔無極的本命金光印擊成齏粉。雙手再起,以無與倫比的氣魄再次蓋壓下來,鄔無極拚死亮出本命金光印早已傷了道念,此時在這尊金光幻神之下,根本沒有再抗一合的實力,他臉色慘白,雙腿顫抖,心驚膽顫。

一擊,便差點要了鄔無極的老命,這一擊呢?

全力一擊,只為這二十多年的恩怨了結,只為心中這二十多年夙夜難免的一個心願。

鄔蠹心中暗自道:鄔無極,今日你大限已到。非我殺你,是你壞事最絕,老天要收了你!

「孽障!憑你也想殺我不成?!!」鄔無極忽然一聲虎吼,渾身燃起熊熊大火,一下衝天而起,對著鄔蠹的金光幻神就是一擊!

以命魂燃本魂,激發身體的潛力?鄔蠹心中暗自一驚,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鄔無極實力強悍,絕非虛言。

一擊,鄔蠹的金光幻神居然被鄔無極擊中,渾身金甲龜裂,搖搖晃晃。

好厲害!鄔蠹暗自一聲,若非自己先用墮落天使困住了鄔無極,讓他無法起印,自己雖然金光**煉到第四乘,但是到底還是操之過急,缺乏打磨,和這鄔無極千錘百煉的第三乘比起來,還是有不少差距,若是單打獨鬥,自己怕是絕難是他對手。

難怪連天縱奇才王雲光也被他打得狼狽如此,鄔無極實力絕對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但是,鄔蠹和王雲光不同,在他看來光明正大隻是迂腐之人最傻的想法,只要結果,不管過程是他一貫的作風,能群毆的,絕不單打獨鬥。

給我殺!

鄔蠹狂聲喝道。瞬間數十個金光閃閃的長箭從天上射下,相比鄔蠹,這些來歷不明的妖人才是鄔無極最為忌憚的。

果然這些金光長箭,居然根本無事他的金光護身,穿透身體,刺中他的身體,進入數寸。而沒有射中鄔無極的,居然直接插入樹木,山石之中,只留了一個箭羽在外,可見氣勢之盛。

鄔無極一口血噴出,負痛遁走,數十個墮落天使那肯讓他走脫,紛紛振翅欲追。

「等等……」鄔蠹一抬手,道,「這份功勞,讓與她又如何?」

果然,鄔無極遁逃方向感的小樹林中響起了打鬥之聲,很快停歇。

不久,一個俏麗的人影從樹林中緩緩的走出來,在她的身後,一個白衣老外手中提著一個雙目睜得滾圓的頭顱。

血順著那頭顱的發絲留了下來,那雙怨毒的眼睛似乎還在緊緊盯著鄔蠹,死不瞑目。

這正是祝由鄔家家主鄔無極的項上人頭!

一代天驕,就這麼死的不明不白!

那個提著鄔無極人頭的人忽然露齒一笑,操著並不熟練的英文道:「不好意思,我祖上是高盧人,依我們高盧人的規矩,殺了人必須砍下他的頭顱才能算戰功的,有些野蠻,讓諸位見笑見笑了。」

鄔蠹撫掌笑道:「唐兄好手段,這一功算是記在你身上了。」

來人正是Peter,中文名唐毛毛:「哪有,若不是maya的那一劍刺得好,我怎麼能撿了這麼大一個便宜。」

唐夢琊面無表情道:「我只是剛好路過,看見一個人跟兔子一樣跑得飛快,嚇到了,所以下意識地刺了一劍而已,唐毛毛,你喜歡就拿去,這份功勞,我不要也罷。」

鄔蠹似笑非笑道:「這人乃是祝由四宗主之一的鄔家家主鄔無極,唐小姐,這可是天大的一份功勞,讓了豈不是可惜。」

「隨便吧,我又不在乎這些。」唐夢琊冷冷地道。

鄔蠹看著死不瞑目的鄔無極,心中暗嘆,鄔無極若非身負重傷,加之為了逃命慌不擇路,豈能被唐夢琊殺死?若是他全盛時期,怕是一百個唐夢琊都不是他對手,可是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人活著的時候,能呼風喚雨,不可一世,但是死了,就什麼都不是了,鄔無極生前氣焰囂張,可能連他都猜想不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喪命,會死在這麼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裡。

這就是命啊……鄔蠹心中暗嘆,隱隱有了一絲不忍。到底眼前的這個人就算有千般不是,但是若是沒有他的一次錯誤,自己終究也來不了這個世界。

有恩,有怨,一併散了吧……

鄔蠹整理了一下自己紛雜的情緒,道:「此人一死,上峰心病便去了一塊,兩位均是奇功一件,我一定稟明上峰,為兩位請賞。」

「隨便吧。」唐夢琊嘆了口氣道,「你的報告愛怎麼寫就怎麼寫,與我無關。」

唐夢琊似乎這才發現在一旁的王雲光,問道:「我認得你,你是當年騙唐方的那個人。」

王雲光聲音微弱地道:「彼此彼此。」

王雲光雖然只是說了四個字,但是這四個字包涵的內容,卻是千言萬語都難以道盡,果然唐夢琊微微輕嘆,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他……還好嗎?」

王雲光苦笑一聲道:「再差也應該比王某好很多。」

唐夢琊走到王雲光身邊,用手探了探王雲光的鼻息,驚訝地道:「你……你居然……居然沒有了呼吸……」

沒有呼吸之人居然還沒死,甚至還可以說話,傳揚出去,怕是任誰都不會相信,但是眼前的王雲光的的確確就是這樣。

「王某現在只是靠著體內的一口生氣勉力維持,一旦這口生氣斷絕,王某也要魂歸地府了。」

「你求我的話,我看在唐方的面子上,或許能夠救你,」唐夢琊加重了語氣道,「別忘了,當年紫玲玎的眼睛我都能治好,你若是求我,我說不定也能讓你起死回生。」

「多謝唐姑娘美意。」

「你不求我?」唐夢琊都有些頗感意外。

王雲光輕輕地道:「除了唐方,王某一生,不求於人。」說完連對著鄔蠹拱手相謝的力氣都沒有:「今趟,王某欠你一個人情,這個人情,王某若是還有機會與你相見,定然會還給你的。」

「算條漢子。」鄔蠹點頭道。

「你這個人怎麼……」唐夢琊有些惱了,急聲道,「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

王雲光回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也許在你們西方人眼中,生命永遠是擺在第一位的,但是在我們中原道門中,尊嚴第一,恩怨第二,反而這條命,並不是每個人都看得很重。」

「兄弟,佩服!」唐毛毛豎起大拇指讚道,「見過不要命的,但是沒見過向你這樣不要命的。夠男人,夠氣魄。」

「算了,懶得管你。」唐夢琊一跺足,帶著唐毛毛便要走,「姓鄔的,我們先回去了,這裡善後的事情就交給你啦,我門薩從西方帶來的這十三墮落天使你給我好生看著,要當祖宗一樣供著,少了一根汗毛,別怪我門薩不給你們軍統面子!」

鄔蠹道:「這個自然,今趟若非這十三墮落天使相助,現在躺在地上的,怕就是我了。」

「走。」唐夢琊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王雲光,再次問道:「真不要我救你嗎?」

王雲光堅毅的點了點頭。

「好吧。」唐夢琊道,「江湖多險惡,少俠多珍重。」

鄔蠹也道:「江湖多險惡,少俠多珍重,告辭。」說完飛身而起,消失在樹林之外。

一場血戰,留下了數百具屍首,和在屍首中已經不能算是活人的王雲光。

王雲光只覺得心疼如絞,唐夢琊的出現,王雲光就算是用腳指頭也能想到是為什麼。

軍統和門薩,到底要對中原道門勢力動手了。

而鄔無極,就是他們的第一個開始……

若是中原道門不防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這些以後的事情,和他這個行將就木之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王雲光心中苦笑,看了看天空的月色。

還有半個時辰。

他從來沒有如此眷戀過這樣的夜晚,哪怕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明天的自己,是在人世,還是在陰曹地府?

若是還有什麼心願為了的話……

第一個,自然是不能手刃法海。

而第二個……

王雲光的腦海此時已經混沌一片,可是那個凶狠潑辣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中卻越來越清晰。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王雲光之所以拒絕唐夢琊,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用五臟煉刀,狙殺鄔家子弟,早已經五臟俱損,生命斷絕,就算是大羅金仙也難救自己,何況是西方的那些什麼都不是的庸醫?

當然,王雲光也是為了保全自己作為一個祝由弟子死前的最後一絲尊嚴。

可是尊嚴當真有那麼重要嗎?

王雲光心中苦笑,眼皮子卻越來越沉,多少年了,他為了苦修,日夜不眠,即便是偶爾小睡一會,也是從王家滅門的噩夢中驚醒。

壯志未酬身先死,

去他娘的壯志未酬,老子現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覺,什麼法海,什麼王家,什麼宏圖大志,都他娘的見鬼去吧。

王家小爺現在只想睡覺了……

就在這個時候,王雲光恍惚中彷彿聽見有人靠近。

這一次,又是敵是友,亦或是前來陰曹遣來勾魂的使者……

那人緩緩的走進,將王雲光細細打量了一遍。

「我們終於見面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5-4 17:52
【669】三十年魔三十年道三十年佛

王雲光微微抬起眼皮,只見眼縫中微微出現一個白衣模樣的人,只是此時的王雲光因為受傷太重,雙眼模糊得根本連眼前的人相貌都看不清。

那人用手輕輕地按在了王雲光的天靈之處,王雲光只覺得一股生氣從丹田處湧了出來,四肢百骸如同久旱逢雨一般,酣暢淋漓,原本已經快要斷絕的生機又開始活躍起來。

眼前的人個子似乎不算很高,但是卻似乎在任何人面前都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即便是在王雲光面前也是如此。

他背對著王雲光,所以王雲光並沒看清楚此人的相貌,但是他還是開口了:「你是法海。」

法海微微一笑道:「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比你們王家更清楚我了。你說對嗎?」

王雲光正要開口,可是隱隱覺得,法海這句話似乎不不是和自己說的。

果然,王家老祖所幻的那塊石頭忽然一動,一道白光從裡面出來,變成了王家老祖的模樣。雙目冷冷看著法海,嘴裡輕聲一哼道:「我們到底還是見面了。」

法海語帶笑意道:「還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王家老祖微微思索一下道:「七十二年前了吧?」

「不錯,是七十二年餘三月三天。」法海唏噓道,「時間當真過的好快。」

王家老祖冷哼一聲道:「你到是記得很清楚。」

「一個人久了,總是要記得一些有點意思的事情,不然豈不是無聊悶死了?」

「你現在到底還是出來了。」王家老祖冷冷道。

法海微笑道:「這說起來,還得有你的一份功勞。沒有你或許我連醒都醒不過來。」

王家老祖眼中一絲歉意閃過,沒有說話。

而王雲光卻是長大了嘴巴,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小娃兒,聽過一個故事嗎?」法海忽然對著王雲光道。

王雲光這時候哪有心思聽法海講故事,但是法海絕非凡人,一言一字必有機鋒,微微點頭。

「從前,有一個村子,原本風調雨順,忽然一天來了一個惡魔,他肆意殺戮,讓村子裡人恨之入骨。於是村裡人挑出了一個最精壯的小夥子去殺惡魔,但是都是有去無返,於是村裡人年年都有小夥子去殺惡魔,而惡魔也年年來村裡鬧事,如此反覆很多年,終於村裡出了一個近十幾年最厲害的小夥子。他奉命上山,抱著必死的心去屠魔,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條惡魔並不厲害,輕而易舉地就被他殺了,於是他走進了惡魔居住的洞子,發現了惡魔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金銀珠寶。於是他起了貪念,想將這些金銀珠寶站位己有。於是他躺在了這些金銀珠寶中不肯出來。每天做著美夢。」

法海背對著王雲光,但是王雲光卻似乎能夠感到一雙眼睛似乎可以將自己看穿,看透一般:「你猜後來發生了什麼?」

王雲光自然知道法海自己會要回答,緩緩搖頭。

法海笑道:「那個小夥子忽然有一天發現自己滿滿地長出了惡魔爪牙,然後慢慢的自己變成了新的魔鬼。」

王雲光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渾身一陣不寒而慄。

法海笑道:「而我,就是那堆讓人欲罷不能的財寶,而你們王家……就是那世世代代不斷入山屠魔的小夥子。」

「夠了。」王家老祖忽然厲聲喝道。

法海依然不緊不慢地道:「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們王家,你們王家雖然知道留下我對後世將是一個永遠懸在頭頂上的利劍,但是世世代代,你們王家始終不能抵擋住誘惑。累世數十代,居然沒有一個人忍心將我徹底除去。甚至其中不乏有人與我這種你們口中的大惡魔同流合污,目的只是為了能夠成就自己千古不滅的修仙大計。我說的對嗎?王禪相。」

「一派胡言。」王家老祖忽然一聲斷喝,「雲光,不要聽他亂說。」

法海嘆息道:「念俗世諸子,沉迷不悟,苦海無邊,但是何處又是岸?王禪相從你背叛王家的那一刻起,你注定已經回不來頭了……」

「法海,你好毒的心計,居然要挑弄我們王家的關係?」王禪相雖然怒氣衝衝,但是眼神卻極為忌憚,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

「不過說起來,我倒是還真心感謝你王家,若是沒有你們王家這百年來的精心守護,我說不定也已經被那些屑小之輩毀了,我有今日,你們王家有過,但是也有恩。」

「不過你小娃兒很不錯,你是我認識的王家人中算得上是好孩子,你原本有超越王家先祖,成為王家歷代最有前途的人。比起你們王家那些所謂的道貌岸然的先祖,難得你有一顆赤子之心,但是可惜了……你生不逢時……」

王雲光苦笑一聲道:「生不逢時。我倒是覺得我當真是恰逢其時,恰逢其時可以與你這大惡人鬥上一鬥。」

「有點骨氣。」法海笑道,「可惜你鬥得過我嗎?」

王雲光一時語塞。

「道法不在身,而在心,想當年我這如你這般年紀時,說不定還沒有你今天的本事,但是現在我成了你們人人害怕的大魔頭,大惡人,誰又能想到呢?當年我入魔三十年,入佛三十年,入道三十年。也不過用了九十年的時間便能夠飛天遁地,天下幾乎無敵,這誰又想得到呢?」

王雲光苦笑道:「你天生便是一副好根骨,我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修道之人,如何能與你相提並論。」

「我起點不比你高多少。」法海搖搖頭道,「你能想到嗎?我十五歲的時候,也曾經入過你們祝由,為你們王家的先祖到過夜壺。而且不僅僅是你們王家,我用了整整三十年時間,遊走了道門中數百個門派,拜過數百個掌門為師。而後來這一百多個掌門,都死在了我手裡,死在了他們最為拿手的絕技之下。」

王雲光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法海訕笑道:「這些所謂的掌門,表面上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其實也不過是一群瑩苟且之徒,修道之人講的是心無旁騖,可是他們哪裡做的到?無心修道,便是空給你天底下最厲害的武學,也只修到皮毛而已。小娃兒,我看得出,你是我見過最為專一的人之一,可惜你比之我當年,還是差遠了。」

王雲光不由得愕然,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些年的苦楚,為了提高自己的實力,他幾乎犧牲了一切,但是法海居然說自己比他當年差遠了,可見法海當年修道是何等刻苦之極!

法海笑道:「當然,我也必須承認,他們的天資實在是太差了,唯一算得上強一點的也就只有龍虎山的那個雲道子了。哦,忘了,他現在似乎已經換了名字。」

說道這裡,法海微微一笑:「不僅連名字換了,連當年那副皮囊也換了,不過他還是那個他,在怎麼變,我還是記得。」

王雲光道:「你見過林不依老前輩?」

「老前輩,呵呵,好一個為老不尊的老前輩,不過算起來我也算是叫過他一聲師父。見面就殺人,我卻不忍心為之。」

林不依居然是法海的師父,王雲光不由得頭皮發麻,不過法海當年為了學習各門各派的武學,連祝由的門人都冒充過,入當年龍虎山的掌教雲道子門下,並非沒有可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5-4 17:53
【670】道不殺人語殺人

「當年之事我已經不想再提,我今日入世,只做兩件事,一,是我的東西,我要拿回來,二,別人欠我的東西,我也要要回來。」

「蚩尤之心我王家已經給了別人,你要不回來了。」王禪相冷冷地道。

「是那個所謂贏勾之後的唐方小兒嗎?」法海輕蔑一笑道,「你們王家世世代代研究我,結果就造出這樣一個不算怪物的怪物?」

「唐方有著比你更為純正的贏勾血脈,他才是真正的贏勾傳人,而你,不過是青仙子手下的一個傀儡而已。」

「小青啊……」法海似乎露出極為懷念的表情,道,「若是我能成為她的一個傀儡,也算是我的福氣……只是可惜……」

「得不到的東西,永遠都得不到,你得不到青仙子,同樣也得不到蚩尤之心,法海你死心吧,我王家不會讓你得逞的?」王禪相冷冷道。

法海忽然啞然失笑道:「吃裡爬外,大約說的就是你這樣的人吧。王禪相啊王禪相,你還記得當年是誰苦苦跪在我面前求我傳授他永生不滅之法,王禪相,若是沒有我,你大約現在應該早已是一把黃土了吧?而你,答應我的事情呢?」

王禪相一時無語應對,法海笑道,「天下間出爾反爾之人多了去了,我也沒指望你王禪相當真能幫我尋他,自己的事還是自己操心比較好。小娃兒,世間多迷途,一步錯,步步錯,你還有回頭的機會,何必和小人為伍,糟蹋了自己?」

王雲光冷冷道:「我王家祖訓,便是要殺你,我王家七十二口,皆為此訓喪命,我若不殺你,怎麼對得我王家已經死去的人?」

「你所謂的祖訓,大約都是出自這個小人之口吧?」法海搖頭道,「愚忠不一定是壞事,但是當你醒悟過來的時候,怕已經遲了。」

「對也好,錯也罷,我王雲光此生之志,便是要殺了你,若不殺你,我奈何為人!」

法海笑道:「我與你有仇?」

王雲光搖頭。

法海又道:「那是有宿怨?」

王雲光依然搖頭。

法海道:「那你為何非殺我不可?」

「你乃是世間惡魔,殺人無算,不殺你,道門必將永世隕落,世間將永世不得安寧。」

「笑話,你見我可殺一人否?」

王雲光語塞,狡辯道:「你魔性入體,當年便種下滔天大禍,如你這種魔頭,人人得而誅之!」

「錯了,你要殺我,並非為了蒼生百姓,而是為你你自己。」法海緩緩道,「你和我當年很像,內心極為驕傲,但是內心越是驕傲的人,其實越自卑,你自認天資過人,所以天下人皆不入你眼,但是你又知道,僅僅你你的天資,破不了虛空,修不了長生,你看不起天下世人,偏偏又極重世人怎麼看你,你勤練苦修,卻又不及唐方萬一,你不服命,但是又偏偏信命,你表面看透一切,其實內心糾結無比,你看似目標明確,其實又惶惶不可終日,你太聰明,有看透世界一切的頭腦,卻沒有看破世界一切的胸襟,你明明重情重義,又偏生薄情寡義,你有深愛的人,但有可以不動聲色的拱手讓人,你所有的糾結讓你痛苦在世為人,但你又沉溺於此間的糾結,這是你的命關,你能踏過,便能走入另一番天地,而你踏步不過的話……」法海微微一笑:「有執念是好事,但是一生只是重複一個執念的話,就不是執,而是偏執。」

王雲光臉色煞白,法海的話如重錘一般敲擊在心,「也許你有機會成為另外一個我,但是更可能成為另外一個魔。」

「魔……」王雲光咀嚼著法海話中的意味,有所悟,又似乎一無所得。

法海道:「我給你了你一半的命,一則謝你王家多年來對我的照顧,二則,也是給你一個救贖自我的機會,這些年來,你看不見我,可是我卻時時刻刻在看著你,我對你的瞭解比你自己對自己的瞭解還要清楚,你若入我之門,便是我之友,待我尋得蚩尤之心,了結凡塵俗世,我贈你一副奇佳根骨,你從頭再來,為時未晚,你若執意與我為敵,我也不阻你,下次再見,便是你此生圓滿之時。其中利弊,望你三思。」

王雲光的腦海中不由得翻江倒海,法海居然要收自己為弟子,這……這幾乎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若是拜入他的門下,天下道門縱橫,誰人敢阻他?可是……

未等王雲光做決斷,王禪相已經急不可耐地道:「雲光,此人詭計多端,切不可信。別忘了我王家百年的使命,別忘了我王家上下七十二口的付出!」

王雲光咬牙道:「你是個魔鬼,我豈能與魔鬼為伍。」

「不錯,很好。」法海頭也不回地就走了,來的瀟灑,去的更乾脆。

王雲光忍不住道:「你要去哪,你為什麼不殺我。」

「你根

本不值得我出手,倒是唐方那個小娃兒,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有意思得多。」

「唐方……」王雲光面色鐵青,咬牙切齒地道:「唐方,又是唐方……」

「雲光!」王家老祖冷聲一喝,如冷水一般把王雲光從頭澆濕到腳。王雲光一個冷顫,火熱的頭腦這才一清。抬眼望去,哪裡還有法海的蹤跡。

「此人好厲害……」王雲光長嘆一口氣,如同在鬼門關旁走了一遭。

「差一點。」王禪相唏噓道,「差一點,你就當真著了他的道了。他一招未出,已經將你攪得心神大亂,此人離間之計,果然是天下無人能出其右,連你也……」

王雲光道:「老祖,我乃是王家之人,又豈能和這種惡魔為伍。」

王禪相唏噓道:「也虧得是你,若是換做其他人,又怎麼能做到這般守心如一。孩子,道不殺人語殺人,法海奸猾入狐,否則當年又豈能用一語便賺的我祝由多少人為他捨生效死,此人出關,天下必然大難了……」

王雲光輕輕地問道:「老祖,我想知道,當年你是不是真的和法海有過交易?還有,你現在所修之術,是不是法海傳給你的?」

王禪相面色一冷,道:「雲光,法海的話你也信?」

王雲光低頭道:「雲光不敢。」

「今日法海救你,非是他當真感恩與我王家,而是他覺得此時你還不能死,在他眼中,我們都是他籠中的鳥獸,任他肆意耍弄,但是我們不能任命,就算是被他囚在籠中等死,我們也要撲出來一下,啄他一口,不過我們也絕不是任他擺佈的木偶,這百年來,我們王家步步為營,今日總算造出一個可以和他一較長短的唐方,只要有唐方在,法海他成不了氣候。」

「老祖,」王雲光忍不住道,「你當真認為唐方能夠對付的了法海嗎?」

王禪相道:「為何不能?難道連你也不信嗎?」

王雲光低頭不語。

「走吧,時辰不早了。」王禪相身形慢慢變淡,消失在那塊巨石之中,這樹林中人來人往過,現在又只剩下王雲光孤獨一人。

王雲光仰望蒼天,腦海中卻停不住地浮現出法海剛才所言的每一個字。

「惡魔……難道自己當真有一天也會變成法海所說的,那個看著財寶,然後慢慢變成的惡魔嗎?」

天地之大,王雲光一時間似乎已經忘了,自己應該走哪條路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5-4 17:54
【671】王家真正的殺手鐧

三天後,唐方帶著七人眾和王仙嶠等人再次返回龍虎山,故地重遊,看著青山綠水,溪水流觴,唐方心中不免有些感觸,山在,水在,只是曾經坐在這裡陪著自己看山看水的那個女子卻不知道已在何方。

龍虎山上早課的鐘聲開始在山谷中迴蕩,離開了掌教紫玲玎,龍虎山依然能夠有條不紊的運行著,顯示著一個千年大派的底蘊,只是山門緊閉,謝絕香客。一派在亂世中韜光養晦的模樣。

唐方只是在山腳上逗留半晌,便尋了一條小路,向著林不依的住處走去,林不依的小屋依舊寧靜,但是卻隱隱有了幾分肅殺之氣,唐方還未到,林不依已經出門來迎。

「唐方,你來了。」

唐方嘴角一笑,道:「老牛鼻子,看來你早就算到我要來找你了。」

林不依笑道:「我早課時候卜算了一卦,知道貴客臨門。」

「你既然已經卜卦,那就是知道我為何來找你了。快告訴我,小紫現在在哪裡。」

「進來說,」林不依往唐方的身後望去,目光一瞟唐方身後的七人眾,只是在歐陽風骨的身上多停留了幾分,便笑著對唐方道:「進來再說。」

唐方進屋之後,便看見三進小屋,其中靠東的一邊是紫玲玎曾經的居所,唐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心底微微一嘆,跟著林不依進屋。

未等坐定,唐方已經耐不住性子道:「林不依,你一定知道小紫的下落對不對?」

林不依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攪得唐方心弦猛地一提,從林不依的臉色中根本看不出任何凶吉之兆。

「你能不能不要繞彎子,天底下沒有誰比你更瞭解紫玲玎了,小紫到底現在怎麼樣了。」

「你還是很關心她啊。」林不依微微一笑道,「我還以為你早已把她忘得乾乾淨淨了呢?」

唐方臉色頓時一變,警覺地道:「你什麼意思?」

林不依搖頭道:「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好歹比你們都痴長了幾歲,這世間只有我不願點破之事,沒有我不能看透之事,唐方你從九幽地獄之中出來,做了些什麼,難道還要我自己說。」

王仙嶠忽然插口道:「嘿。現在當真是世道變了,這世間居然還有人敢在爺爺面前比年紀大小了……」王仙嶠搬著指頭算了一下,臉色一苦道:「算起來你還真的比我大上一甲子,不過年紀大點就了不起啊,有本事跟爺爺比**的大小。」說完王仙嶠作勢要脫褲子,被心情極壞的唐方打斷,笑嘻嘻地提上褲子,眼神詭異地看著林不依,單方面宣佈這場戰鬥的勝利。

唐方聲音一寒,冷冷道:「林不依你什麼意思。」

「你犯下彌天之禍尚不自知嗎?」林不依臉色一變,責備道,「唐方你太肆意妄為了!」

「我只知道,這世間除了小紫我誰都不信,你,林不依,你說的每一個字都都只是當一個屁而已。」

林不依嘆口氣道:「也許是我做錯了,但是唐方希望我沒有看錯你。」

唐方手一動,道:「告訴我小紫在哪裡。」

林不依掃眉一看,冷冷道:「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八個,九個。好極好極,唐方你這算是脅迫老夫嗎?」

「我只想知道小紫的下落,」唐方語氣加重道,「無論用什麼方法。」

「你就算殺了我,我不想說,你也得不到答案,何況」林不依輕蔑一笑,輕輕搖手道,「你殺不了我。」

唐方咧嘴一笑,眼中寒意逼人,道:「未必。」

「那你就永遠見不到小紫了。」林不依扶額一笑,道:「當然也許你現在根本不想見她也說不定了。」

唐方將手攤開,退後幾步示意自己沒有敵意道:「好了,說出你的得到的,然後告訴我小紫的下落。」

「到了時候我自然會說,現在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告訴我,你為何放走她。」

唐方抬起頭,沉聲道:「她不屬於道門,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勢力,她是無辜的,我,我不想將她捲入其中。」

「如此說來,你應該知道魏老鬼到底是誰殺死的了?」

唐方點頭道:「唐憶和我說過。」

「如此說來,白寒也是你嫁禍給他的?」

唐方長嘆一聲道:「非如此,我無法讓她置身事外,她是無辜的,已經枉死過一次,我只想她能夠平平安安地過完下半輩子,至於白寒,我會給於他女兒加倍的補償……」

「情之所起,便是所終,你之所以捲入道門,是因為她,但是你認為此時的她還是她嗎?」

唐方一驚,道:「你什麼意思,難道若昀。」

「人死不能復生,張若昀其實早就死了,其實你也早已經想到了,只是你無法面對而已。情根深種的結果就是連你自己都無法跳脫這個圈子,才害了你自己,害了小紫……」

唐方臉色一變,道:「你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唐方,其實不必我細說,你其實早就應該知道,你在遇見王雲光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在安排,你的每一個巧遇,並非巧合,而是別人悉心安排的結果,這自然也包括了張若昀。」

唐方臉色一變,細細想來,自己的一切都是王家在暗中安排著,那麼張若昀和自己的偶遇,難道也是王家在安排,若是如此,那麼張若昀的死,包括蘇三娘子的造畜之術,甚至包括自己因為張若昀大開殺戒,都是別人一步一步再算計,而他們算計的目的又到底是什麼。

張若昀產子中確實其中蹊蹺無數,原本唐方以為是張若龍喪心病狂所為,但是現在細細想來,確實其中更有幕後黑手在暗中操作,張若龍是何等人物,他唐方不是不清楚,依他小心謹慎的性格,又如何僅僅是因為獸性大發就會對自己的親妹妹下手。

其中定有超過**的不能說的秘密在其中。

只是現在張若龍已經忘卻前世之事,這個謎底恐怕也永遠也無法解開了。

但是,唐方在記憶中依稀記得,當年在張家,他似乎記得有那麼一個人,似乎在說些什麼,屍鬼門開之類的鬼話,只是當時被一團無名黑火給燒死,讓唐方沒法細問。

而當場的只有自己和王雲光,而王雲光有實力也有時間下手,若是那人是被王雲光殺死的,那麼他又在隱瞞什麼呢?

而當張若昀死後,蘇三娘子又何為會恰巧出現在離著張若昀不遠的地方,並且還能用造畜之術,編出九死九生的鬼話。

自己曾經也去過蘇三娘子的居所,可是每次都是人去樓空,似乎蘇三娘子除了與自己相見的第一次是出現在那個趕屍客棧之中,其他時間都不在。

甚至可以理解為:蘇三娘子就是為了專門等他來的!

而後面一系列的變化更是讓他猝不及防,張若昀變貓,王雲光叫自己盜翻天印,所有的一切看似都是順理成章,但是若是將所有的事情全部聯繫起來的話,似乎……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針對自己而設計的!

可是,目的是什麼呢?

張若龍有一定的道法,但是並不能算是道門高手,甚至手法有些偏,不似道門正統弟子,而且從來沒有提起過師承,要麼是他故意隱瞞,要麼就是就是他的師父故意對他隱瞞了身份,但是張若龍似乎又隱隱知道些關於屍**之事,他的師承很可能是祝由一脈,那麼……難道是王家?

王家為了對付法海,可以說是苦心無比,每一步都經過了精密到了節點的算計,肯定不會出現任何一個誤差,若是張若昀也是王家算計的一個節點之一,那麼這其中肯定有著關乎極大的秘密,張若昀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王家與蘇三娘子關係極密,從蘇三娘子將畜道大蛇借給王家老祖一事便可以看出來,顯然在蘇三娘子之前,柳脈便已經在和王家一直保持著十分機密的合作關係,唐方不信僅僅靠著蘇三娘子和王雲光的個人關係能夠將這段親密無比的保持這麼多年,他們肯定有著一個共同的目的。

而他們之間唯一的連接點就是——法海與青仙子。王家與法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青仙子與畜道柳脈的第一任白娘子更是姐妹。

唐方記得,林不依曾經說過,法海與青仙子「生前」乃是一對戀人,甚至奠定了生死契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現在法海醒來,而張若昀又恰逢其時的醒來。

難道張若昀……

唐方越想越覺得後怕,腦海中一個答案似乎要跳出來一般。

「你似乎有些明白了。」林不依道。

但小紫不是才是青仙子的後裔嗎?怎麼張若昀……

林不依一雙眼睛看著唐方,似乎看透了唐方心中的疑惑:「你還記得當年龍虎山大戰嗎?」

唐方點頭。

「有一件事情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林不依緩緩道,「當年龍虎山那個人招出了龍虎山守山神獸,而小紫也同時化身為龍,而為何龍虎山的守山神獸會攻擊小紫?」

諸人回想起來,確有此事,只是當時戰況緊急,唐方正處於關鍵時期,所以諸人都把這一細節給遺漏了,現在想起來,確實其中太多關節沒法解釋。

「因為小紫根本不是青仙子真正的傳承,她只是我請畜道柳脈白娘子用造畜之法造的一個傀儡而已,不僅僅是她,白蓮聖母唐賽兒,黃蓮聖母林黑兒莫不是如此,只是,我在小紫身上傾注的心血更多,更為用心而已。」

唐方記得,紫玲玎曾經在落洞『臨死』之前曾經說過,自己是林不依造出來的一件道器,現在終於在林不依的嘴裡得到了證實。

林不依緩緩道:「小紫擁有的,只是當年青仙子羽化之時留下的蛇蛻而已,而真正的青仙子傳承一直掌握在畜道的手中,也就是你口中所說的張若昀!」

「什麼?」唐方幾乎不可置信,張若昀居然有這樣的背景。

「所以,法海與張若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法海的甦醒,帶來的便是青仙子的甦醒。他們都醒了……」

可是,王家為何會安排自己遇見張若昀呢?

林不依淡淡地道:「告訴我,你愛這個女孩子嗎?」

唐方道:「若不是小紫的出現,我今生怕是……九生九死又如何,我等得起。」

「很好,若是小紫沒有出現的話,而張若昀又醒來,你還會愛她嗎?」

「我願意為她付出我所有的一切。」

「不錯,世間最珍貴的是什麼,那就是四個字,失而復得。若是張若昀醒來,你一定會認為是自己感動了上天,會不顧一切的為張若昀做任何事情,我說的對嗎?」

唐方點了點頭。

「這就是人性啊。」林不依輕輕嘆息,「王家不愧是看著你長大的,把你的死脈把得很準,幾乎一步不差。」

林不依道:「想想看,張若昀,在你眼中,他是張若昀,而在法海的眼中她是與她同生共死的青仙子,兩個男人同時愛上了一個女人,告訴我,會有什麼後果。」

唐方咬牙道:「我定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張若昀從法海手中奪過來。」

林不依輕微一笑道:「而這樣的場面,相信是王家人最願意看到的,也是王家對付法海的殺手鐧。用心之毒,用心呢之險,令人歎為觀止啊。」

「甚至,你殺王家七十二口,也是王家人所算計到的。想想看,當年你為何將王家七十二口斬盡殺絕?」

唐方心中嘆息:「為了張若昀啊……」

「所以,其實張若昀就是王家和畜道精心設計出來控制你的一個殺手鐧,若是沒有小紫的出現,王家這盤大棋幾乎成了九成。小紫是一個變數,當然也是我精心設計的一個變數。」

「你是說?」

「想想看,你和小紫是為何走到了一起?」

紫玲玎請託唐方去殺林不依不成反而瞎眼,唐方為了治好紫玲玎眼睛,結伴同行去取人骨劍。

如是沒有林不依,唐方和小紫根本沒有走到一起的機會!

「我只是創造了你和小紫一個機會而已,小紫能夠愛上你,是我多年在她腦海中潛移默化的結果,不然,你真的以為依你這樣的平凡之人,能夠得到眼高於頂的紫仙子的垂青?當然,你後面的表現也完全配得上小紫對你的愛,事後所有發生的一切,比我最樂觀的預想都要樂觀。」

原來……自己自以為傾注了所有的感情,都是後面被人操控的結果,也是林不依和王家為了爭奪贏勾血脈而展開的一場暗戰,此時的唐方,真的不知道應該大笑三聲還是大哭三聲。

這個世界,真***太操蛋了!

唐方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不管你所說的是真是假,我現在只要知道小紫的下落。」

林不依輕飄飄地道:「真身現世,假身自然要死。」

唐方渾身一震,道:「你說小紫已經死了。」

「一緣起,自有一緣滅,所以我說了,你害小紫,也害了你自己。」

「林不依,你***逗我玩啊,你既然早就知道這一切,為何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

林不依不以為意,看著幾乎發瘋的唐方,慢條斯理地道:「上次,也是在這間屋裡,你曾經說過什麼,想必你還記得吧?」

「什麼?」唐方一愣,馬上反應過來,道:「生死契約?」

林不依淡淡地道:「現在,時辰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5-4 17:55
【672】林不依的前世今生

「小紫在你這裡?」唐方一愣上前一把就要揪住林不依的衣襟,林不依悄然一飄,不知道用了一個什麼手法居然能夠輕易從唐方的手中逃脫。

林不依整了整衣衫道:「不錯。」

唐方急促地道:「帶我見她。」

林不依身形一動已經在門邊,推開門走出去,唐方對著七人眾一使眼色,幾人急忙跟上林不依的步伐。

林不依來到紫玲玎曾經的推開門,果然一尊雕花紫金楠木棺材映入唐方眼簾,唐方身形一晃,急忙快步走向前去,用手推開棺木,果然,裡面紫玲玎安靜的躺在裡面,只是雙目緊閉,面色蒼白。

唐方急忙用手探向紫玲玎的鼻息之處,紫玲玎已經氣絕身亡。

砰!唐方猛地一掌拍在那棺蓋之上,頓時數寸厚的棺木在他一掌之下四分五裂。

由生入死,再由死入生,兩個顛沛半生的情侶,現如今依然還是免不了陰陽相隔。

唐方頹然乏力,半個身子倚在棺木旁邊,似乎虛脫了一般。

「媽的。」唐方忽然暴起,一拳猛地向林不依砸去。

「殺了我你永遠救不了她!」

唐方身形驟然一收,拳風吹動林不依衣衫獵獵作響。

轟!唐方用力砸在旁邊的桌上,整張桌子頓時化為齏粉。

啊……唐方一聲怒吼,驚動方圓數十里。

隔了不久,林不依才淡淡地道:「發洩完了嗎,如果可以了,我們應該好好的談一談。」

唐方紅著眼睛,盯著林不依道:「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對不對,你明知道小紫會死,為何還要害她。」

「我說過,你們見過蘇三娘子之後,自然會找到答案,現在我已經給了你們答案,血契簽否,只等你點頭了。」

唐方冷冷道:「林不依你好狠的手段,有一天你千萬不要落在我手裡。我只恨當年沒有和小紫一起將你這個禍害殺了。」

「你們殺不了我。」林不依淡淡地道,「過去是,現在也是。唐方,若不是我替你洗毛伐髓,傳你呼風喚雨之術,你過不了你命中的那一關,我在你身上幾乎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請你不要讓我失望。」

「你口口聲聲地說小紫是你的義女,為何你明知道小紫會有大難,為何不出手相助,小紫說的沒錯,你就是天底下第一號冷血無情之人。」

林不依緩緩地將頭扭到了小紫處,眼神中露出一絲哀傷,道:「你非我,又焉知我心中之痛。但有時候,在世為人,總要做有些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事情。若小紫不失蹤,你現在又怎麼會出現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唐方仰天長笑,道:「好好好。林不依你總算肯承認自己是一個小人了。血契在哪,我簽了便是,若是能救小紫,你我便恩怨皆休,若是救不了小紫,天涯海角,我唐方的血債本上,你林不依必然列為第一號。」

林不依拂衣笑道:「能被贏勾血脈追殺,林某深感榮幸。」

唐方深吸了一口氣,他現在心中只有小紫,只要能夠讓小紫復生,他什麼都願意做,此時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等下去:「快把血契約的簽法告訴我。」

「不急,我先和你詳細說下,什麼是血契。」林不依道,「這血契之法,原本是法海想出來的,我只是這些年通過蛛絲馬跡的參悟,也想到了一絲眉目,不過你放心,只要你依我之法,不但能活小紫,你也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可能。」

唐方寒聲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小紫是你造出來的,在她身上你肯定留下了操控她生死之術,也就是說,這血契一簽訂,你便掌握了我和小紫的生死,我說的對嗎?」

林不依笑道:「不錯。」

唐方深吸一口氣道:「你果然卑鄙。」

林不依搖頭道:「唐方,你實在是太珍貴了,贏勾血脈,並非難得,但是因人而異,我無王家殺生刃,所以不能感應到贏勾血脈轉世傳承之人,所以只好暗中跟蹤王家,待王家確定是你之後,我再謀定後動,王家在你身上下了極大的血本,甚至將視為珍寶的蚩尤之心也賜給了你,你要知道,那是連法海都想得而得不到的東西,你本身蘊含的潛力,遠遠超過你的想像,也超過了我的想像,你說,我怎麼捨得放過你?」

林不依終於撕下來他全部的偽裝,毫不保留地在唐方面前侃侃而談。

唐方道:「當我與小紫簽訂血契之後,你便可以利用五帝大魔功小紫操控我,滅掉法海,甚至一統道門,成就你心中所有的野心,對不對?」

「不錯,但是不僅僅如此。」

唐方一愣,道:「告訴我,你手裡到底捏著什麼底牌。」

林不依緩緩地走向被唐方打碎的桌子前,用手一拂,那張桌子居然奇蹟般地復原了,再用手一拂,在桌子上居然多了一副茶器,林不依倒了一杯茶,緩緩道:「這間屋子,小紫住了十七年,她對這裡的一切都很喜歡,你若是打碎了這裡任何一件東西,她醒來之後,都會不高興的。」

林不依再斟滿一杯茶,示意唐方坐下,道:「故事很長,若是聽得膩了,喝杯茶會好很多。」

林不依就是好這樣的人,哪怕是他再人面獸心,再無恥至極,但是他的風度和氣質,總會讓你生出一絲好感,明明知道他是壞人,卻偏生生不出半分厭惡之情。

唐方耐著性子坐下,等著林不依開口。

林不依喝了小半杯茶水,又將杯中之水斟滿,微微升騰的霧氣都讓人產生一種錯覺。

「我三歲入龍虎山,二十六歲接任龍虎山掌教,惠宗皇帝尚道,立我龍虎一脈為國教,統領天下道門,那段日子是我龍虎山最為輝煌的時候,而我三十一歲便立為為國師,為英宗皇帝燒爐煉丹,以饋皇恩。然燕京朱棣野心篡位,我苦勸惠宗無果,心灰意懶之下,回到龍虎山,而朱棣篡位之後,引我為心腹之患,立誓要滅龍虎山,好在我門下弟子段永亮誓死力戰,才讓我龍虎山逃過滅門大禍,我一怒之下,創下白蓮教,用我龍虎山鎮山神獸青仙子的蛇蛻造就白蓮聖母唐賽兒,與明周旋,至此白蓮教與明纏鬥數百年,為明之大患,而我也因心灰意懶,假借修道之名,欲將掌教之位傳位段氏。」

「然段氏狼子野心,不等我傳位,就想要謀我篡位,我與他大戰三天,此人居然精通天下道門之術,我不敵此人,後來幸好我龍虎山守山二獸及時出手,此人這才不敵,慌忙遁去,我因此為奇恥大辱,將掌教之位傳與我師弟之後,便進入龍虎山耆闍之地苦修。」

「然青龍白虎二獸因此一戰,也受傷頗重,特別是青龍,居然重傷之後不能幻化龍身,只好幻做人身,在龍虎山清修,我龍虎山諸人感念她守山之功,尊為青仙子。」

雖然林不依只是寥寥數語,但是諸人都可以聽出這一戰的慘烈,特別是那段永亮,居然能夠與龍虎山以一敵二,從龍虎山守山二神獸周旋後從容退去,更是能逼得那青龍身受重傷,其功力之高,簡直是匪夷所思。

唐方冷冷道:「那個姓段的,若是我猜的不錯的話,應該是法海吧。」

「不錯。」林不依長嘆一口氣道,「當年法海為了偷襲天下道門武學,改名換姓,投入天下道門,一旦習得那門絕學,便殘忍屠門……」林不依搖頭嘆息道,「我當年苦修龍虎道門之術一甲子,居然不敵他三五年之學,說起來實在是……慚愧。」

「青仙子因為與法海一戰,幻做人形療傷,在我龍虎山與以白姓女子甚為交好,引為姐妹,哪知道這白姓女子居然不守清規戒律,與一許姓男子暗中苟且,我得知之後,大怒,原本要將白姓女子處以極刑,然青仙子苦苦相勸,我看在青仙子的份上,只得饒她一命,將她逐出山門,哪知道,在這白姓女子離開龍虎山的第二天,青仙子也奇蹟般消失。後來我才知道,那許姓男子,乃是法海的所收的一名弟子,目的就是為了勾引白姓女子,然後接近青仙子。」

「那白姓女子下山後,拜入畜道柳脈,習了一身旁門左道的功夫,居然被那些旁門左道之人奉為白娘子。又在青仙子和法海的幫助下,滅了當世的一個大魔頭,聲勢一時無兩。我當時已經入了耆闍之地,原本不關心外界,但青仙子遲遲不歸位,我始終無法放心,只好派遣弟子下山打探。才知道這法海又改名換姓拜入金山寺門下,幾年下來,居然接替了掌門之位!而青仙子似乎與他暗生情愫,因此不肯回山。」

「鎮山青龍和叛教弟子在一起,我豈能善罷甘休,於是不惜動用了耆闍之地之中數名長老的實力,要將法海殺死,然法海也當真是當時梟雄,居然能夠說動祝由一脈的高手為他所用,當時一戰,我龍虎山雖然僥倖得勝,但是損失頗重,數名長老被殺,但是好在將那法海擒住,鎮在一處山中,永世不得出世。」

「但此時法海與青仙子已經……唉,居然心甘情願陪同法海一併受罰,我在山上加持了我龍虎山數道祖傳秘術,原本這法海是出不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何,忽有一日,法海居然破山而出,揚言要滅我龍虎山耆闍之地,後來潛入祝由,並與青仙子一道進入屍**,盜取蚩尤之心,」

「法海與祝由門人進入屍**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何等變故,青仙子傷心而歸,而祝由的十三脈宗主更是死傷殆盡,隨後法海引屍**中數百殭屍,攻入我龍虎山,要我龍虎山交出青仙子,幾乎將我耆闍之地夷為平地!」

林不依搖頭道:「想當年我已經修道一百有五十餘年,原本已到了破碎虛空白日飛昇的關鍵之際,卻要為了對付法海毀我百年苦修,當時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法海已被我龍虎山數百名耆闍之地的長老封印,不可能有翻身之日,但是為何卻被她安然逃脫,後來在耆闍之地一戰的關鍵時候,青仙子自殺後我才明白,原來,青仙子已經和法海簽訂了血契,所以法海才能出山,所以,法海誓死也要得到青仙子。」

「青仙子死後,法海也隨之變成了你如今看到的模樣,後來祝由弟子居然闖山要人,想我龍虎山經歷了一場血戰,早已經元氣大傷,根本不是祝由弟子的對手,法海之屍隨之被祝由王家奪走,而我,經歷了那場血戰之後,就已經生氣以絕,但是我知道,法海不滅,我龍虎山依然難逃大難,所以只好用龍虎山秘法,將自己的一絲生氣封入一具殭屍之中,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說到這裡,林不依長嘆一聲,道:「我雖然能延續了五百年的性命,但是一身道法俱毀,直到現在,加上殭屍之身,不能入道,直到現在也只能修習龍虎山最為粗淺的道法,這幾百年來,我雖然屢次潛入王家,想得道關於法海的消息,但是奈何王家將法海之事引為他們至高機密,除了宗主,沒有人知道法海藏身之地,我苦無辦法,只好暗中窺測,等待機會。」

「如此說來。」唐方細細聽完,語帶譏諷道,「你倒是當真為了龍虎山苦心孤詣,忍辱負重啊。」

林不依的臉龐微微扭曲,道:「龍虎山的耆闍之地是在我手中毀去的,若是我不能將耆闍之地復原,我心不死。」

唐方看著林不依道:「所以,你和法海仇深似海,你害怕法海醒來之後,找你麻煩,所以才利用王家,利用我,對付法海對不對?因為你知道法海與我同為贏勾血脈傳承,只有我殺了法海,才能讓你保住一條小命對不對?所以你才不惜利用小紫來威脅我?」

林不依微微嘆息道:「唐方,我活了這麼長的時間,難道連生死二字都看不開嗎?法海若要索我之命,那便由他索去便是,我和王家不同,王家是在屍**中背叛了法海,所以才對法海降世惶惶不可終日,而我——」林不依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等著這一天?」唐方不解道,「什麼意思。」

林不依眼中射出仇怨,冷冷道:「解鈴還需繫鈴人,耆闍之地是在他法海的手中毀去的,也只有他法海來填這筆債!」

「啪,啪,啪,啪!」忽然一直沒有開口的王仙嶠拍起了手,笑道,「果然不愧是龍虎山的祖師爺,果然不愧是天字第一號的大騙子。佩服,佩服,說的比唱的好聽。」

林不依看了王仙嶠一眼道:「難道我說錯了。」

「沒錯,沒錯,一字一句都沒錯,很好,很好。」

林不依霍然而起,道:「那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繼續編,哦不對,繼續說。」

「王仙嶠,別忘了,若不是你引法海進入屍**,我龍虎山耆闍之地又豈能毀於一旦,你不思悔改,反而與妖人為伍,你這等小人,本該永生困在屍**中,永生永世地好好反省!」

法海是王仙嶠引入屍**的?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王仙嶠也站了起來,但是任他踮起腳尖也只到林不依的胸前,看上去有些滑稽,王仙嶠用手指著林不依怪叫道:「林不依,今日你把話撂在這裡了,我也不怕跟你撕破臉皮,告訴我,當年那個為青仙子死去活來的人是誰,為了青仙子不惜害死數百名耆闍之地苦修的長老之人的又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說老子,一個臭牛鼻子,一大把年紀了,鬍子都長到腳下了,居然還為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娘們整日死去活來,爭風吃醋,老子都替你羞得慌。」

你……

林不依氣得面色鐵青,雖然當時林不依確實年紀已有一百五十餘歲,但是卻因為修道有成,加上他極為看重自身形象可以保養,看上去不過是二十餘歲的翩翩佳公子,絕非王仙嶠口中那副老牛吃嫩草的老頭,但是王仙嶠確實沒有說錯,一語點中了林不依的死穴,讓他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怎麼,看著人家雙宿雙飛就受不了?看著人家親親我我就受不了,當年那個硬要棒打鴛鴦的人去哪兒了?現在青仙子已經復生了,你高興了吧,不用整天對著那尊破雕像擼管了吧?用了五百年的手,現在總算馬上可以見到真人了,是不是也要射他娘的一次慶祝慶祝慶祝,來來來,不用客氣,我們都等著看呢。」

以林不依數百年的修養,也不禁要被王仙嶠氣得三屍暴跳,但是他明白——君子永遠不要和小人鬥嘴,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們內心到底有多麼齷蹉下流。

「不錯,我承認,我當年是對青仙子有著非分之想,也是因為我氣量狹小,才導致了龍虎山大難,但是過去的都過去了,我現在要的,只有恢復耆闍之地。」

唐方道:「你若是要耆闍之地,自己再修一個便是,關我們什麼事情?」

「耆闍之地,復原之難,又豈是你們想得那麼簡單,當年我龍虎山掌教仙尊用無上道力開闢此處,其中艱辛又是我等凡人能懂的,我承認,我沒有掌教仙尊的那份實力,但是只要我能夠拿到一處,耆闍之地指日可復。」

「何處?」

「耆闍之地乃是我掌教仙人仿造一處所建,只是一為生,二為死,但是沒有關係,只要能進入那裡,我便可以將死便生,而那一處也將是我龍虎山新的耆闍之地。」

「到底是哪裡?」

「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5-4 17:56
【673】天人五衰

「又是屍**?」唐方從出道至今,已經不知道從多少人口中聽說過這個詞,但是和唐方一樣,所有說過或者聽過這個詞的人,均是無一例外地沒有到過此處。

除了眼前這個看似只會插科打諢,一無是處的王仙嶠。

果然,王仙嶠接下了話茬道:「屍**,想不到你龍虎山的主意終於打到了這裡來了。」

林不依看著王仙嶠道:「你是唯一現在所有人中出了法海和青仙子之外,唯一見過屍**的人,同時,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你當年也曾到過我耆闍之地。」

「可惜老子連青仙子的屁股都摸到,就被你們那群臭牛鼻子一頓亂棍給趕了出來,害得我三年都沒有睡好覺。」王仙嶠哭喪著臉道,「你還有有臉提這件事?」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林不依道,「王仙嶠,這天底下應該沒有比你更清楚屍**的了,這屍**的故事,由你來說最為合適。」

「屍**就是那些個窮極無聊的殭屍真主們用一個屁給轟出來的破地方,有什麼好玩的,我在那裡面困了好多年,連個妓院都沒見過,老祖,那不是什麼好地方,去了沒有多大意思。」

林不依苦笑搖頭,道:「就知道你說不出什麼名堂,還是我來說吧。」

「傳言天地混沌之時,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伏羲演河圖,奠定天地法則,從此天地人三界分明,各守其本份。這原本是上古三神為天地制定的秩序,無人可破。然在六界之外一處混沌,演化出了一個蓋世魔王,也就是你們殭屍老祖蚩尤。此人目空一切,從六道中造出贏勾、後卿、禹溪三尊大魔,合稱殭屍四大真主。然,殭屍本源只是蚩尤,其他三祖,雖然與蚩尤並稱,但是實則只是蚩尤手下而已。」

「忽一日,蚩尤臨幸人間,見人界無辜,雖有靈根,但是卻無法突破天地法則,肉身成道,或心生惻隱或有意為之,令贏勾在天人之界開下一絲通道,人若入其中,便能夠避開天神之罰,肉身成聖,一時間,人界之人蜂擁而入,天地法則大亂,引起天神震怒。」

「以上古三神為首,加上軒轅、祝融等大神,與蚩尤一脈展開一場曠世大戰,蚩尤引領贏勾等人與之鏖戰,雖敗,但蚩尤卻在最後一刻,用無上道法布下結界,自身隱入屍**之中,從此殭屍一脈便困在屍**之中,雖無法再突破天地法則,卻有了永生不死之力。」

「贏勾又在人界尋了四大家族守護屍**,並許了四大家族能夠進入屍**的誘惑,讓四大家族為之效死,而這四大家族便是當今仍然存在的祝由四大宗脈,這些你們都應該清楚,我就不再細說。」

「後贏勾趁蚩尤戰敗之際,欲殺蚩尤自立,反被蚩尤打敗,至此殭屍界再無贏勾立錐之地,為了躲避蚩尤的追殺,贏勾不得已墮入人世,轉世為人,亟待時機有變。」

「而與此同時,女媧因忌憚贏勾轉世為人,禍害人間,悄然在人間留下一脈,經過千年演化,成了如今你們所知道畜道柳脈。」

「然屍**中,除了祝由之人能夠有機會進入之外,外人是進不去的,但是我祖張道陵大天師,卻用以無上真力,在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屍**,當然張道祖是如何進入其中的,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是不得而知,但是我們知道的是,我祖進入屍**原本是要尋那蚩尤之心的,但是卻被他誤打誤撞,帶出來兩物。」

「那便是當年蚩尤與女媧等上仙一戰之後,女媧和伏羲二人留下的兩滴精血,我祖張道陵以天為爐頂,起九幽地火,煉成兩粒無上仙丹,分別賜予龍虎山一龍一蛇,然後便有了我龍虎山龍蛇二聖,道祖仿屍**之法,在我龍虎山開闢耆闍之地,只是我祖不屑祝由一脈以死修永生之法,另闢蹊徑,以自身本命之魂入道,斬去三屍,肉身成聖。」

「而因本命道念的不同,加上祝由認為我祖偷入屍**犯了大忌,懷恨在心,從此龍虎祝由兩脈爭鬥不休,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

林不依說到這裡,淡淡地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潤了潤嘴唇,笑道:「很久沒有人有耐心聽我說這麼多了。」

唐方冷冷地道:「你說的我其實一點都不關心,反正這一切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知道,我該如何復活小紫。」

林不依一笑道:「別急,我很快便會說到這一步了。。」

「唐方,你雖然天資不錯,但是要是與法海這等曠世奇才相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相信你聽過法海曾經的故事,不會覺得我是在故意貶低你吧,法海之資,創世絕倫,即便是你、王雲光甚至加上我,都不及其萬一。不過你有我和王家在旁幫襯,比他要少走很多彎路——雖然王家一直在幫倒忙。」

「當然,人家在龍虎山不過三五年修行,便能將你修了幾十年的道法,號稱龍虎山第一高手的掌教真人打得找不到北,你要是不把人家說得天上有地上無的話,怎麼能掩蓋你龍虎山第一高手簡直比豬還蠢的事實?」王仙嶠在旁譏諷道,「姓雲的,法海我見過,其實也就那麼一般般,不然老子怎麼還能活蹦亂跳地活在現在?老祖別聽他吹牛,這個臭牛鼻子老道士一貫的信口開河。」

林不依點頭道:「不錯,我承認,你王仙嶠雖然在武學上沒有什麼天分,但是對旁門左道偷雞摸狗這方面,確實有著一般人難以企及的天分,但是這是一個講究實力的年代,你若是真有本事也不會被法海的形神俱滅了。」

「哼。」王仙嶠嘴裡一哼,破天荒的沒有反擊。

「現在我要和你講講什麼是血契。你只有弄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才會在與小紫訂立血契之時不會出亂子。」

林不依嘆息道:「這血契之法,是法海所創,我整整用了五十年才稍有領悟,唉。慚愧。」

「血契之術,源自法海,而其源頭要追溯到創世之神盤古,自盤古開天闢地之後,使有六道,六道循環不息,盤古未保六道恆定,布下天劫,天地間無恆長、無恆強、無恆寧、無恆斗、無恆存,六道之中若有踰越者,必將衰竭泯滅,之後重生,神佛人鬼妖皆不能逃脫。即便是如同女媧、伏羲之類的僅次於創世之神盤古的大神,也無一例外。只是,他們的壽命太長,幾乎到了壽與天齊的地步,所以,我們依然可以稱他們為長生不死。」

「但是,即便是長生,也總是要有隕落的一天,破碎虛空之人,一萬年為第一衰,會有罡風吹你,十萬年為第二衰,會有業火焚你,百萬年為第三衰,會有黑水灌你,一億年為第四衰,會有天雷震你,百億年為第五衰,此時你頭頂生蛆,腳底灌膿,渾身惡臭,道法全無,彼此無疑。這便是人常道的天人五衰,五衰五劫,躲得過,便再生百億年壽命,躲避不過,只能重墮六道輪迴,重頭再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5-4 17:57
【674】感謝你八輩祖宗

「然天地間唯一一種變數就是蚩尤,他出於混沌,在盤古開天之前便已經存在,世間,真正能稱為長生不死的,只有蚩尤。」

「蚩尤以血煉出三大殭屍主,贏勾等人雖然沒有蚩尤這等真正與天同壽之本領,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天人五衰,降不到他們身上。而法海為贏勾轉世輪迴,同樣可以跳脫天地之外,不受天地法則的控制。然——青仙子卻不能。」

「法海是贏勾血脈的傳承,當年的他,本質上現在的你是一樣的,贏勾血脈只是一種潛伏在宿主身體之中,只要贏勾沒有奪舍之念,你,還是你,而法海同樣也是法海,你們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是活生生的人。是要墮入六道輪迴的人,只是贏勾血脈潛伏在宿主的身體中會給宿主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和你一樣,擁有著凡人難以匹敵的速度和堅如磐石一般的體魄。因此,若是贏勾沒有奪舍,法海依然可以以肉身成聖,接受天人五衰。」

「當然,一旦法海成聖,便幾乎有了和贏勾同等的法力,甚至可以利用自己的法力反過來控制贏勾,而這一點,是贏勾不想看到的。」

「也算是天不滅法海,法海居然在我鎮住他的那座山中找到了獸魂之血!這獸魂之血乃是當年盤古大神開天闢地之時,留下的一滴臍血,法海在山中用了五十年的光陰,將這一滴肚臍血煉成了一池幽冥血海!」

「幽冥血海!」唐方倒吸了一口涼氣,時至今日,他才知道,這可以洗今生來世的幽冥血海的來歷!原來是出自法海之手!

「不錯,」林不依續道,「法海利用幽冥血海的威力,居然硬生生地將這贏勾血脈逼出體外,此時的贏勾因為只是轉世之態,在青仙子和法海的合理下,居然被他所控!」

「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估計贏勾在轉世之前,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夠被自己的轉世之人所控。」林不依笑了笑道,「當然其中的凶險,我等也絕難想像。」

「此時的法海,早已經有了白日飛昇的本領,而青仙子則是早已成聖,有領受天人五衰的資格,法海與青仙子在幽冥血海中融為一體,同時引動天人五衰。」

「融為一體?」王仙嶠詭異的一笑,道,「如何融為一體,兩個人什麼地方靠在一起才能做到融為一體呢,老雲,你說詳細點嘛。」

林不依橫了王仙嶠一眼,沒好氣的搖頭道:「法海與青仙子同時引動天人五衰,兩人俱是超凡入聖之人,在兩人的合力和幽冥血海的幫助下,居然一連抵過了前四衰,而在第五衰的時候,法海和青仙子根本無法躲過。」

唐方疑惑道:「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這才是法海的厲害之所在。就在第五衰前來之際,法海和青仙子居然同時散去功力,自貶為人,而與此同時法海將贏勾血脈引入體內,在贏勾血脈的作用下,兩人居然巧妙的避開了天人五衰,同獲新生!」

「厲害!」唐方不由得讚了一聲,聽了林不依講了這麼多關於法海的傳聞,唐方對於法海也不由得敬佩的五體投地,這人,不僅僅能夠將贏勾這樣的殭屍真主玩弄於股掌之上,甚至,連天地法則也被他玩的爐火純青,他能有今日的修為,絕非偶然。

林不依雖然只是寥寥數語,但是這其中的凶險,可想而知,這要有多麼聰慧的頭腦才能想出這樣天衣無縫的計策,而又要多不怕死的勁頭,才敢真正去試一試啊。

用古往今來第一人這七字來形容法海,怕是也不為過了。

林不依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我說完了。你明白了嗎?」

唐方搖頭道:「不明白。」

「以贏勾血脈為憑,借助幽冥血海,你與小紫便能躲過天人五衰,而小紫也就能再次活過來。這就是我說的血契之法。」

「老祖,這臭牛鼻子擺明了要害你,天人五衰是什麼東西,老子比這小子清楚的多,在這天人五衰眼力,那些什麼天劫,天刑都是弱爆了,不信你去問問林不依那個老小子,他嘴裡面的那個什麼最厲害,最崇拜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張道陵那小子,敢不敢試一試天人五衰。這老小子擺明了就是要把你往死裡整的,別聽他的。」

「是不是只要我和小紫奪過天人五衰,小紫便能活過來?」唐方問道。

「自然。」

「躲不過的,躲不過的!」王仙嶠哇哇大叫。

「你要是與小紫能過此劫,便是生死相依,心意相通,天地間任何都不能分開你們……」說到這裡,林不依神色有些不自然,道,「當然,唐方你必須要明白一點,小紫到底值不值得你這樣做。」

唐方點頭,截口道:「不就是他娘的天人五衰嗎?老子受得起。」

「唉……」林不依心中不由得苦笑搖頭。

那日……當法海提出要青仙子與她共度天人五衰之時,小青當時又是怎麼想的?

此情無關風雨月,人間難得有情痴,想當年,正陷入熱戀中的青仙子,看著法海的模樣,是不是也是現在唐方看著小紫的模樣呢?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為了情字,不惜粉身碎骨的痴情男女。

可是我雲道子,又算什麼東西呢?

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林不依整理情緒,道:「唐方,其實你不必抱著必死的心態,法海能挺過來,你一樣能挺過來,你還記得我教過你的呼風喚雨之術嗎?」

唐方點頭。

「此術對於你過天人五衰前四衰有莫大幫助,而且小紫也曾經進入過幽冥血海,有過經驗,再加上我曾經為你洗毛伐髓,你不必擔心贏勾的反噬,這一切,都是你挺過天人五衰的資本。」

唐方看著林不依,哼道:「幽冥血海、呼風喚雨、洗毛伐髓,林不依,你每一步棋都走的恰到好處了,為了我,你可當真是嘔心瀝血,機關算盡啊。你說,我應該謝謝你呢?還是謝謝你八輩祖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5-4 17:58
【675】血池渡天劫

林不依微微一笑,不理會唐方語中所帶的諷刺,道:「現在,剩下的,只有我們去落洞一行了。」

「落洞?」唐方在落洞中有著極為深刻的經歷,小紫由落洞而死,現在又要由落洞而生,當真是無巧不成書,而也正是在落洞中,唐方認識了眼前的這個溜鬚拍馬,一無是處的廢物王仙嶠,並且一直帶在了身邊。

而王仙嶠則是大聲嚷嚷道:「那鬼地方,爺打死也不會去第二次了,娘的,呆了好幾百年,老子看到裡面任何一件東西就想吐。」

林不依看著王仙嶠道:「你家真主要去,你難道去。」

「不去不去,老子又沒有鑽過紫丫頭的被窩,老子才不去……哎呀老祖幹嘛打我,很疼的嘞……」

唐方一把將王仙嶠後衣服領子一拉,如同抓住一隻小雞一般提了起來,對著林不依道:「什麼時候動身。」

「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啟程,唐方兄弟以為如何?」

唐方點頭,提著王仙嶠大步流星走了出來,林不依跟在後面,七人眾抬起紫玲玎的棺木跟在後面,幾人都是功力超絕之人,不過半日功夫,便從龍虎山穿山過水,直抵苗疆。

來到了秦滿的地盤,唐方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迴避,穿過瘴氣遮掩後,唐方一行人來到那株參天巨樹前面。

林不依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嘆道,「想不到世間居然還有這等奇觀。」

唐方疑惑地道:「你沒有來過落洞嗎?」

林不依笑道:「說來慚愧,本人雖然來過幾次,此處瘴氣瀰漫,我堅持不了多久。所以從未找到這落洞入口,想不到這落洞入口居然在這裡,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我林不依的眼界還是太低了。」

「眼界低點的好,不然這個世界上,你要是當真什麼都知道,那還讓別人怎麼活。」唐方微微一笑,道:「人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容易被自己的經驗所迷惑,反而越是容易掉進別人設下的圈套中,林不依,你活了這麼久了,怕死嗎?」

林不依嘆口氣道:「我早已經心灰意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哪裡會怕死,我不怕死,怕的是知我者,不知道我為何而死。」

「不怕死,卻害怕知我者不知我為何而死。很好,很好,很好。林不依,落洞中凶險無比,還萬望小心謹慎才是。」

「多謝提醒。」林不依款款地行禮,儘管唐方是不知道輩分比他低了多少輩的後生,但是因為唐方身份特殊,所以林不依一直以來都是對他以禮相待,甚至可以說略微恭謹。

破門,入洞,血路,蝙蝠,一切都和來時一模一樣,但是唐方已經非當日的吳下阿蒙,加上對此已經熟門熟路,找準路口向著血池進發,倒是初來咋到的林不依,對眼前所見奇觀嘖嘖稱奇,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了幽冥血池。

七人眾放下棺木,唐方小心翼翼地將其中的紫玲玎扶起,愛憐地為紫玲玎整理了一下她散亂的發絲,道:「林不依,落洞已到,小紫該如何跟我簽訂契約,還請明示。」

林不依道:「很簡單,你現將這小紫放入血池之中,我自有辦法。」

唐方依言將小紫放入血池中,王仙嶠還待再勸,但是看見唐方堅毅的眼神,知道現在就算是自己以死相逼,唐方也絕對不會改變主意了,心中暗自一嘆,神色有些落寞。

唐方進入血池,將周身衣服全部脫去,只留下一條短褲,雙臂抬起,與紫玲玎雙手緊緊合在一起,紫玲玎雙目緊閉,面色有些慘白,只是在這血池的映襯之下,才微微顯得有一絲紅潤。

寂滅爐鼎迎空升起,林不依看著唐方,神情嚴峻,道:「唐方,我將這寂滅爐鼎升起,助你渡天人五衰之劫,你切記守心如一,雖受千般苦難之劫,切不可嘶吼,你要是越是怕,這天人五衰便來得更猛,你弱他便強,你強他便弱。」

唐方仰頭答道:「五衰便五衰,他當年法海敵得過,難道我還不如那個禿頭賊驢嗎?」

林不依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唐方,小紫的性命便全交你手中,你若是心中還有存疑,現在就可以放棄,不過小紫從此也不再會出現在人世,但你若是全力救她,勢必受今生你最難受之苦,甚至有滅身之劫,孰重孰輕,你自己還好生掂量。」

「來就來,你他娘的怎麼這麼聒噪。還像個男人不。」唐方吼聲道,「林不依,要是當真有個三長兩短,你給我保證,先救小紫,否則,小紫不能活,我取你狗命!」

「但願一戰功成!」林不依大喝道,手中幻出無數手決,對著唐方道:「你準備好了嗎?」

唐方獰聲道:「老子隨時都是最佳狀態。」

「好!」林不依大聲道,「寂滅爐鼎乃是我祖張道陵煉丹神器,天下無二,起則天地反覆,行則陰陽搗亂,唐方你謹慎小心,進入先天原界之境,與體中本命真魂媾合。」

唐方依法而行,很快便進入了先天原界之境,一點藍色的微光出現,只見在微光中,如本命之燈點燃一般,照出了一番天地。

唐方早已經來此不知道多少回了,駕輕就熟,沿著這藍色微光前進,終於,眼前豁然開朗,一道旭光暖暖地灑在唐方的身上,唐方頓時如沐春風。

唐方心念一動,頓時日月穿梭而過,天地星辰閃爍,由日入暮,不過在唐方一念之間。

唐方暗道一聲:「生!」

頓時間天地萬物拔節生長,田野阡陌瞬間鋪成開來,緊接著,房屋城池,商旅,販夫走卒,三教九流依次出現,好一片生榮繁相!

唐方一腳踏出,頓時踏破了虛空,穩穩站定在半空之中。

所有人都紛紛仰頭,跪拜在地,口稱真主。

唐方體內乾坤飛速旋轉,群山萬水,星河浩瀚,在唐方的眼中,也不過螻蟻一般。

這裡,是只屬於唐方的世界,在這裡,唐方才是所有一切的主人。

他便是創世之神,如當年創世真神盤古一樣!

忽然天地一黑,血雨如注。

唐方仰頭,天河浩蕩,如有九世九重。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唐方喃喃地道,「可是天外之天又如何,我唐方才是這世界真正的主人!」

「爾要逆天不成?」一個雄渾的聲音從天空中飄來,天地萬物色變,蟲鳥驚飛,萬物俯首,只有在半空中背身而立的唐方,如一尊佛袛。

無悲無喜,不怒自威,

「三界有則,即便爾累世修煉,歷經萬劫,立地成神,也休言逆天。」

「天?」唐方微微一搖頭,道,「何人為天。」

「天便是天。」那雄渾的聲音傳來。

唐方仰天長笑。

一拳轟出。

如九重般的蒼天被唐方一拳豁然轟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唐方騰升而起,向著這無盡星空飛去,口中狂喊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我為此間王,爾為殿下臣!」

「狂妄!」那雄渾的聲音傳來,「天人五衰,爾也不怕嗎?」

「老子不怕。」

「即如此,便用罡風吹爾!」

忽然天地斗轉星移,無盡山風吹來,如刮骨鋼刀一般拍打在唐方的身上,唐方只覺得整個人如同被千刀萬剮了一般,疼痛莫名。

而在幽冥血池之中,林不依等人見唐方的臉色有異,頓時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特別是王仙嶠,手舞足蹈,哇哇大叫。

林不依一聲斷喝,讓王仙嶠安靜了下來,厲聲吼道:「唐方,守住心中一點真,萬般魔障皆不能侵你,虛元一竅在玄關,正在人身天地間!」

寂滅爐鼎的光芒罩定唐方,唐方頓時如同黃鐘大呂,醍醐灌頂,而在寂滅爐鼎的保護下,雖受千刀萬剮之刑,但是疼痛也減少了不少。

整個人又重入無物無我無生無死之境,任憑罡風呼嘯,不動如山。

林不依接著道:「陰潛陽內,陽伏陰中,陰陽相磨,天地為蕩!」

唐方一睜眼,嘴裡一股白氣吐出,化成為了一朵宛如盛開的白蓮,而周圍的罡風卻全部以此為中心,不斷地向著唐方這朵白蓮處集聚,各種氣息在唐方眼前不斷的攪合,形成一道風旋。

唐方狂吼道:「還給你也罷!」

「鼓而為風」唐方口中真言一吐,那道狂風如龍身舒展,向著上空狂旋而去,所到處烏雲避開,星辰吞噬。

天地風雲突起,一時色變。

上面那聲音似乎又驚又惱,顯然想不到唐方居然這般厲害,如雷鳴般的聲音再次響起:「罡風不能吹你,爾便有萬年之修,且看業火焚你。」

頓時間無名之火起,這並非尋常眼睛能看見的凡火,而是這從人內心善惡處點燃的一絲業火,能將大羅神仙也燒為灰燼的業火。

唐方只覺得渾身開始燥熱,但是卻不又不知道這股燥熱從何而來,渾身溫度開始上升,如同進入了沒有火焰的烈火中一般,從內而外開始煎熬,就如文火慢熬,要將他熬得外焦裡嫩,生不如死。

而此時的唐方,在林不依的眼中,面色已經開始滾燙,甚至整個幽冥血池都開始變得沸騰起來,週遭溫度在急速攀登,諸人臉頰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地開始掉下來。

可是,所有人都幾乎屏住了呼吸,看著唐方的一舉一動。

轟!

紫玲玎的衣衫居然如揮發了一般,連一絲燒焦的痕跡都找不到。而她的肉身已經隱隱能夠聞到燒焦的味道,頭頂之上更是霧氣蒸騰,不知道什麼時候,整個人都將被這業火付之一炬。

林不依牙尖緊咬,用寂滅爐鼎罩定二人,不斷用爐鼎之力,幫助二人降低溫度。

但是,業火能不能過,關鍵在唐方,此時,誰也幫不了他。

唐方牙尖緊咬,饒是他這般的堅強的漢子,也經不住這幾乎炙烤,腦海中已經混沌一片,雙膝一軟。

頓時間,紫玲玎髮梢明火一起,大片髮絲被燒燬。

林不依一按手決,大聲道:「黑水玄蛇、南方朱雀,養爾百年,用在今日!」

忽然間林不依頭上紅光黑光同時泛出,一男一女應聲出現在他的頭頂之上,女子黑衣素面,男人紅衣虯鬚。立在那裡,低眉垂首,但是卻難掩面色桀驁。

王仙嶠嚇得哇哇大叫,道:「好生厲害,好生厲害,這又是什麼功夫。老子長這麼大還沒看見過。」

就在這時候,從未開口的歐陽風骨上前一步,臉上露出一絲陰險到極點的笑容,道:「這道法,你見過。」

王仙嶠往後面一望,比看見了鬼還要怕一樣一下子躲到了張合的身後,道:「媽呀,這年頭到底是怎麼樣了,連殭屍也開口說話了。」

「我不說話,只是無話可說,並非不能說話。」歐陽風骨走了過來,道,「五帝大魔功,看來你我今日要看到真正的五帝大魔功了。」

「五帝大魔功。」魏十三眉眼一抬,沉聲道:「我終於有些明白了……」

「那個男的,我認識。」魏十三眼中閃過一絲恨意,低聲道,「這男的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認識。」

歐陽風骨微微一笑道:「前輩認識?」

「媽呀,媽呀,老祖你還不出來,還不出來,你去弄什麼天人五衰去了,害的你手下的這些殭屍都回魂了,嚇死老子了,你再不回來,這些人就要反天了。」

不理王仙嶠在旁哇哇大叫,魏十三眼中精芒一閃,一字一句道:「這個人,便是林黑兒之兄,塔教教主!」

「啊!」歐陽風骨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便是當年塔教教主?」

魏十三冷冷道:「你現在終於明白了,塔教的真面目了吧,可憐我天下道門,死傷無數,卻只是斬殺了一個傀儡而已,塔教後面真正的控制者,其實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當年那場腥風血雨,看來我們都找錯了主兒。」

歐陽風骨倒吸一口涼氣:「林不依隱藏得好深,若非今日生死攸關,他豈能掀開底牌。」

「不錯,這才是他真正的五帝大魔功!」

歐陽風骨續道:「只是那女子,你認識嗎?」

魏十三搖搖頭:「不認識,但是絕非善與之輩。」

「我認識,」張合上前半步,道,「這個人我認識,她就是白蓮教開山祖師,被尊為白蓮聖母的唐賽兒!當年我就是死在她的手裡!」

「是她?」魏十三和歐陽風骨同時一愣,吐出一口氣道,「厲害。」

「五帝大魔功。」魏十三冷冷地道,「原來林不依手中真正的南北二帝是這倆個,現在南北以現,還差三個為何遲遲不現身?」

「五帝只是他的傀儡,如同木偶一般,任他予取予奪,只是這五帝質量的高低,將決定林不依本身戰力的高低,因為,林不依說穿了,只是一隻殭屍,一隻等級連我等都不如的殭屍,而且即便修道,也絕不會以殭屍之身入道,所以,另外三個,你應該猜到了。」

歐陽風骨與魏十三相對一笑。不再說話。

林不依此時正在全神貫注地幫助唐方渡劫,歐陽風骨與魏十三又是低言細語根本不可能傳入他的耳中,林不依手中連連掐決,那南北二帝同時而動,唐賽兒口吐白蓮,落在紫玲玎的頭上,頓時酷熱之意減輕了不少,而那塔教教主則是身子一揮,劃出一道淡青色的光芒,罩定了唐方。

唐方的身軀隱隱一動,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塔教教主用手心抵住唐方的後背,緩解了唐方所承受的壓力,林不依開口喝道:「唐方,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正承受著業火焚身的唐方,忽然感覺周身一輕,連忙嘴唇啐起,嘴邊頓時形成紅黃藍綠青五道氣息。

「結而為雹!」唐方再吼一聲,順勢一吸,那五道氣息瞬間凝固,天地之間無端端六月飄雪,週遭的氣溫瞬間跌至極點。

紫玲玎原本焚燒起來的發絲,此時一時間居然結成了清霜!

好厲害的呼風喚雨之術!看得諸人瞠目結舌,但是也不得不為林不依苦心經營佩服三分。

若唐方非有此術傍身,焉能連續躲過風劫、火劫!

「爾居然能連過兩劫,古往今來,也算是一號人物,但是這水劫,即便是十萬年修為的大羅真仙,也不敢硬接,若你悔改,就此退卻,可再享十萬年壽命,若是冥頑不靈,天水一降,爾必成水中惡鬼,永世不得超生!」

唐方仰頭望天,豪情萬丈道:「風火二劫與我而言,不過是小兒科的玩意,甚至天人五衰,對於我來說談笑便可破之,爾何須多言,黑水之劫,又有何難?」

「修為不夠,口氣不小。今日便要你見見天人五衰第三劫的厲害。」一語而畢,頓時間天地風起雲湧,平地一道水幕向著唐方席捲而來。

「黑水之中,落羽不能浮,流沙不能過,每日便有百劍穿胸而過,就算是凌霄正仙,也難敵此劫,你有何本事,敢妄圖過此劫?」

「要來便來,何須多言。」唐方看著漫天黑水襲來,做好準備。

就在此時,唐方的耳邊響起了林不依急急的聲音:「唐方,黑水不能浮人,切不可讓這黑水近身,一旦陷入其中,便要永生永世不能起,沉浮其間,萬世萬年!」

唐方問道:「用何術可過此劫。」

「雲!」

「這個簡單!」唐方朗聲答話,

黑水如同黑龍一般,向著唐方吞噬而來,讓多少修真有成之士飲恨的天人五衰第三劫便出現在唐方眼前,那份絕望,那份恐怖,即便是早已不動禪心的千年萬年修士,也要為之顫慄。

唐方抬眼,看著黑水,眼中露出了不屑之色:「蒸而為雲!」

唐方哼哈一聲,那即將近身的黑水居然戛然而止,在唐方的眼前開始蒸發,頓時間天地間雲蒸霧繞,宛如仙境。

「原來是你!」天空中的聲音開始暴怒,大聲道,「原來是你!」

「就是老子!」唐方一聲龍吟,嘴裡一吐,殺生刃在手,向著無盡的虛空挺刀便刺!

轟!

天空一陣顫慄,彷彿在唐方的強大氣勢之前,皆要俯首稱臣。

但,除了它。

一點明火從天空中出現,彷彿天地都受到了瘋狂的刺激,開始變得激動起來,這萬年萬世沒有現世之物,似乎在某種刺激之下,出現了……

最古老的神明終於被激怒,現世在這個早已不屬於它的世界……

整個天空變成一個巨大的怪物,三頭六眼,如人似獸,便是一個頭顱便能將整個天地填滿。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看著唐方,無窮的大,無盡的深,無與倫比的狂傲。

「是你……」那個巨大怪頭頭顱一晃,巨大的聲音在天地間迴響。

林不依似乎也感觸到了這強大的存在,整張臉變得猙獰恐怖,喃喃道:「終於來了,終於來了。」

「五百年來,你是第二個喚醒我的人,我等你很久很久了……」那巨獸開口,雙眼死死盯住唐方。

這樣的存在,似乎超過了唐方所有所見之物,這是超越了天地,超越了時空,超越了萬千神佛的巨大存在,在他眼中,陰長生之流不過螻蟻,十殿閻羅也要俯首稱臣,即便是強大如道祖張道陵的,也不敢與它正面相對。

它已經習慣了累世萬年的朝拜,它的出現,便昭示這死亡,哪怕是那些號稱不死不滅之人,在它的眼中,也不過彈指一揮。

短短五百年,它只是稍稍打了一個盹,便又被人喚醒了。

而眼前的這個人,有著和當年那人同樣的氣息,同樣的桀驁。

天人五衰,第四衰,唐方終於走到了這一步,也終於見到了連傳說中都不曾出現過的凶獸。

雷祖。

它便是雷,天下所有雷之祖,凡人羽化登仙,要歷經雷劫,殭屍修成旱魃同樣要經雷劫,甚至那些累世修煉了千載萬世的大能,也要歷經雷劫。

它便是代表一切的審判的源頭,能通過它的考驗,便能脫胎換骨,而通不過,便是灰飛煙滅。

沒有第三種選擇!

不動,便有千般重壓,不言,便是煌煌之威。

唐方已經力不能勝,他只看了它一眼,便有著深入骨髓的可怕。但是這沒有什麼可恥的,因為他相信,換做任何一人,就算是道祖張道陵,也會如待宰羔羊一般,瑟瑟發抖。

他甚至敢說,就算是贏勾在此,也不敢硬敵。

眼前的這個雷祖實在是太可怕的,可怕到讓世間萬世萬物都失去抵擋的勇氣。

在陰長生面前,他唐方沒有屈服過,在九幽地府面前,他面對萬千陰靈,唐方沒有屈服過,但,面對雷祖,他連戰意都沒有了……

天人五衰,第四衰,他唐方避不過。

林不依渾身一顫,長嘆一聲:「雷祖啊……」

「罷了。」唐方將手中殺生刃一扔,閉目等死。

「你若死,小紫怎麼辦?」林不依的聲音忽然響起。

「小紫……不能同生,只能共死了……」唐方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唐方,戰勝你的不會是任何人,任何事,而是你內心的恐懼,世間沒有絕對的強,也沒有絕對的弱,你若是不戰,便是必死,你如是戰,或許還有一絲生機!」林不依急聲道,「唐方,別被你內心的恐懼打倒了!」

「你又不應劫,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唐方苦笑一聲,道,「要不,你來試試。」

「我自會助你!」林不依一聲大喝,手中一幻,一盞宮燈亮起,便是許久不曾現世的紅燈照!

黃蓮聖母林黑兒的絕世神器,紅燈照。

「唐方,你且往下看!」

唐方往下面一望,只見無數的殭屍出現在城樓之上,對著唐方頂禮膜拜。

而這些人,都是當日唐方在林不依所幻出來的屍**中,被唐方所咬的人。

那些人一起呼喊道:「我等願助老祖渡劫!」

唐方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那被唐方遺忘的三年歲月瞬間湧入唐方的腦海,在那三年內,一個女子,放棄了所有,守在自己這個傻大個的身邊,由朝入暮,無怨無悔。

「小紫啊……你不負我我焉能負你……」唐方心中默默地道。

「唐方,戰!」

「殺他娘的咧!」唐方手中殺生刃緊握,喃喃地道:「殺他娘的一次又如何?!」

無數殭屍飛身而起,圍繞在唐方的周圍,數千人一起仰頭望天。聲嘶力竭的吼叫。

「法海能過,我焉能不過!」唐方一聲吼道,「不就是一死嗎?你唐爺爺從小到大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飛昇而起,身邊無數殭屍也同時飛起,數百人一起向著雷祖殺去。

雷祖雙目一轉,盯著下界的這些螻蟻,張嘴一呼,頓時萬千閃電同時而下!

「轟!」

聲音而震耳欲聾,巨大的聲音如蒼龍在吼動山川,整個天地彷彿要反轉過來。

密密麻麻的閃電傾瀉下來,沉悶而可怖聲音,如瓢潑大雨一樣密密麻麻,到處是電閃雷鳴,這一片光景,便是滅世。

「隆隆隆……」

無數的殭屍被閃電擊中,便頓時化作一片焦炭,但是更多的殭屍卻頂在唐方的身前,用生命守護著他。

唐方看得幾乎要掉下淚來。

那些如柱的閃電,扭動之下,直灌天地,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狼藉。

「嚓嚓」、「嚓嚓……」

天空中不斷有焦炭一般的屍體掉下來,那些閃電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個牢籠一般,將所有的一切困在其中。

所有的殭屍無一例外,全部戰亡身死,天地間又只剩下唐方孤單一人。

唐方從未感到如此恐懼。

那些交織在一起的閃電,開始密密纏繞,形成一根巨大的電光,對著唐方轟然而下。

唐方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只有乖乖的站在原地等死。

就在這個時候,唐方的世界忽然火紅一片,一道燈光亮開,在這天地的牢籠中似乎打開了一片天地。

唐方毫不猶豫,踏身其中。

那道如龍的電光,直刺那火紅的燈光,如雷火相交,蔚為壯觀。

唐方成功避開一劫。

而在外面,七人眾卻清晰的看見,林不依亮起的那盞紅燈照,滅了……

上古神器,也難逃雷霆一擊,林不依用紅燈照的道力,替唐方避開一劫。

但是雷劫並沒有因此而停息,唐方所在的天地似乎在縮小,形成了一個囚籠,將唐方困在三寸之內,而那無盡的電芒又開始整合擊中,以更小的打擊範圍,向著唐方打去。

唐方只覺得渾身發冷,渾身根根汗毛倒豎起來。

此時,在唐方的天地中,早已經沒有了日月星辰,山河湖海,有的只有汪洋如海的一片雷電,而在這片雷海中,唐方彷彿成了一艘沒有帆的孤舟,隨時有傾覆的危險。

說來也奇怪,明知必死的唐方,此時的心反而變得平靜下來,看著即將臨身的雷霆,也變得淡然。

千古艱難唯一死,若當死劫真的降臨的時候,卻又變得似乎又沒有那麼可怕了。

「我乃是贏勾血脈,並非肉身成聖,我祖蚩尤生於混沌,有力抗萬仙之力,三道六界在我眼中俱是過眼煙雲,我不死不滅,你焉能殺我!」

「贏勾!」天地間浩蕩迴響著雷祖聲音。

「殭屍一道,不尊天法,不守六道,豈能讓爾存於天地之間!」

「轟!」「轟!」「轟!」「轟!」「轟!!!」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如如大河滔滔,如星辰墜落,茫茫一片,將唐方吞噬其中。

雷聲乍收,天地歸於平靜。

林不依一口鮮血吐出,而那塔教教主和唐賽兒也是同時渾身一震直接跌入血池之中。

林不依周身一軟,瞬間白頭。

回頭一看,那張英俊瀟灑的臉龐上已經爬滿了皺紋,哪裡還有半分神駿之姿。

長嘆一聲,林不依佝僂著身體緩緩從血池中走了出來,每一步,都是步履蹣跚。

王仙嶠衝了過去,一般揪住了林不依的衣襟,怒道:「我家老祖如何。」

林不依看了王仙嶠一眼,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失望,並不答話,在顫顫巍巍地離開。

「我錯了,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怎麼會想到如此異想天開的事情,法海當年肯定另有奇遇,所以……我怎麼就沒想到了,以為唐方也是贏勾之身,能躲得開的,現在……我這麼多年的心血也白費了,算了,我這就回去,這就回去……」

林不依似在對王仙嶠說話,又似在自言自語,這個原本有著無上風度的中年人似乎一瞬間就成了一個絮絮叨叨的老者,看著讓人不由得有些心酸。

「娘的,我老祖死了,娘的,我老祖死了,老祖死了……大家把包袱分了各自散了去吧,老祖死了……」王仙嶠哭喪著臉,對著七人眾吼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老祖死了,沒聽見嗎,聾了嗎?」

七人眾並沒動,甚至臉上都沒有半分悲慼之色,只有王仙嶠一人如喪考妣,哭天喊地。

「沒良心啊,沒良心啊,老祖死了你們都不哭幾聲嗎?就算是做做樣子也好啊。老祖死了,紫小娘們也沒救了,老子都還沒鑽過紫小娘們的被窩呢,就這麼死了……」

王仙嶠哇哇大哭,哭完之後一抹眼淚站了起來道:「沒娘心東西,老祖死了,我心裡好痛啊,看來只有睡七八個婆娘才能安慰我這顆受傷的心。你們愛上哪呆著去就呆著去,別攔著老子去找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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