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箭神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mk2258 2015-8-12 19:49: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1 327641
OSos 發表於 2016-2-19 19:48
第219章 斬首
梁嘯在努力恢復的時候,其他人也沒閒著,警戒的警戒,吃肉的吃肉,要不就像梁嘯一樣在活動身體,為即將開始的最後一戰做準備。

    他們都很清楚,生與死,就取決於待會兒的雷霆一擊。

    斬下渾邪王的首級,奪取匈奴人的馬匹,進入大宛國,迎接他們的將是美人和美酒。

    稍有差池,他們將被匈奴人砍下首級,葬身於異國他鄉,連魂魄都無法回到故里。

    沒有退路,只有一搏。此時此刻,每一個人,每一點力氣,都有可能成為決定勝負的因素。所以,沒有人敢大意,都竭盡所能的積攢力氣,就連腥燥的馬肉都成了他們的佳餚。

    聽到梁嘯這一聲低語,他們卻像是聽到了雷鳴的戰鼓,紛紛站了起來,最後一次檢查甲冑和武器。

    匈奴人在五十步之外,隱在亂石之間,堵住了梁嘯等人的去路。聽到這邊的異動,他們紛紛從藏身之處露出頭來,小心的查看,一看到巨石上持弓而立的身影,所有人心裡都掠過一絲不祥的陰影。

    這些匈奴精銳感受到了臨戰的氣氛,紛紛踩滅了面前的篝火,生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即使是藏在巨石之後,他們也不敢有任何大意。

    渾邪王也爬了起來。雖然沒有上陣搏殺,可是這大半天時間,他也累得不輕。痛苦和憤怒快要擊倒他了。此時此刻,他後悔莫及,早知這些漢人這麼難纏,當初就不應該讓姑鹿狐脫離隊伍,單獨行動。

    如今騎虎難下,不僅損失了百餘精銳,連自己都有危險。漢人垂死反撲,又是他們擅長的步戰,自己人手雖多,卻沒有一點勝算。

    「把火滅了。」渾邪王猶豫了好一會。還是下令部下把面前的篝火滅了。

    兩個衛士上前,提起火上的銅壺,將一壺馬奶全部落在火上。火滅了,嗤嗤作響。冒出一股青煙。

    巨石上,梁嘯耳朵輕動。雖然聽不懂匈奴語,但是他聽到了渾邪王的聲音。鏊戰一天,他對渾邪王的聲音已經很熟悉了。王者就是王者,即使處於悲傷和憤怒之中。那種自然而然的霸氣也掩飾不住。

    梁嘯作了個手指,指了指渾邪王所在的位置,又低聲吩咐了幾句。

    荼牛兒龐碩等人會意,龐碩手持鐵刀,站在了梁嘯身前,荼牛兒手握短刀,悄悄地潛了出去。藉著夜色,他時而蛇行,時而兔躍,時而靜伏不動。用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潛到了匈奴人的身前,與最接近的匈奴人只隔一塊巨石。

    梁嘯點了點頭,從箭囊裡抽出四枝箭,搭下一枝,手指夾著三枝,垂手而立,眼睛卻盯著荼牛兒身邊的巨石,密切注視著匈奴人的動靜。

    荼牛兒突然轉身,轉過巨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匈奴人背後。藏在巨石後的匈奴人聽到聲音,還沒來及得回頭,荼牛兒一手摀住他的嘴,一手揮刀割斷了他的脖子。鮮血噴湧而出。匈奴人奮力掙紮著,卻喊不出來,他的力氣隨著鮮血湧出,很快就不動了。

    荼牛兒如法泡製,再殺兩人,潛到渾邪王身邊十步。終於。匈奴人感覺到了異樣,接連喊了幾聲,見沒人響應,有四個匈奴人衝了出來。他們發現了荼牛兒,立刻揮起戰刀,咆哮著衝了過來。

    荼牛兒轉身就跑。匈奴人緊追不捨,不期然間暴露在梁嘯面前。

    梁嘯閃電般的開弓放箭,羽箭飛馳而出,瞬間飛躍五十餘步,一箭正中四個匈奴人中倒數第二個。那個匈奴人悶聲一聲,仰面就倒。

    其他三個匈奴人也聽到了箭嘯聲,不由得大吃一驚,轉身就想退回大石後。梁嘯哪裡會給他們機會,再發一箭,將最後一人射倒在地。

    與此同時,荼牛兒轉身反撲,飛起一腿,正中身後匈奴人的下體。匈奴人痛得雙手抱腹,彎下了腰。荼牛兒翻身一躍,從他背上跳了過去,一腳正中另一個匈奴人的面門,反手一刀,割斷了他的脖子。

    那個匈奴人被踹得踉踉蹌蹌,立足不穩,一屁股坐在亂石中,疼得呲牙咧嘴。他剛剛喊出一聲痛,一箭飛至,正中他的嘴巴,將他釘在了地上。

    「上」梁嘯再次搭上一枝箭,厲喝一聲。

    「喏」龐碩在前,謝廣隆在後,衝了出去。

    郭武和李舒昀也衝了出去,分別搶佔兩個制高點,不顧危險地站在巨石之上,居高臨下,用弓箭進行壓制,掩護龐碩和謝廣隆往前突進。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經過一個多月的磨合,大小幾十次戰鬥的歷煉,他們已經相當默契,根本不用說,各人都知道應該在什麼位置。

    匈奴人雖然有準備,卻還是沒想到攻擊會如此迅猛,他們紛紛從藏身之後衝出來,有的揮刀迎向龐碩和謝廣隆,有的藏在巨石後面,拉弓搭箭,進行反擊。

    一時間,箭羽交馳,嗖嗖有聲,刀矛相交,火星四濺。

    藉著匈奴人大亂的機會,荼牛兒卻像幽靈一般消失了。他避開了正面戰場,憑藉著矯健的身手,迂迴到了渾邪王的後方。

    渾邪王正指揮部下反擊,要將梁嘯等人攔住或者殺死在陣前,突然覺得身後傳來強烈的殺意。他不假思索,拔刀,轉身,一刀劈下。

    荼牛兒暗讚一聲,橫行一步,劈開了渾邪王的劈砍,撞倒一個匈奴人,短刀輕而易舉的刺進了他身上的鐵甲,又用力一劃,將他的胸腹劃開,然後用力一推。

    匈奴人慘叫著,撲向渾邪王。渾邪王怒吼著,一刀將他砍倒,又咆哮著撲向荼牛兒。與此同時,五個匈奴人從不同的方向衝了過來,將荼牛兒圍在中間。

    荼牛兒全力反擊,「呯呯呯」拳腳交加,毫不威懼。

    「殺了他,殺了他」渾邪王退出戰圈,連聲怒吼。

    梁嘯等人聽到荼牛兒的聲音,又聽到渾邪王的吼聲,紛紛趕向渾邪王的位置。匈奴人拚死阻擊,雙方攪殺在一起。龐碩和謝廣隆互相掩護。交替殺進,面前無一合之敵。匈奴人人多勢眾,前仆後繼,以死相搏。龐謝二人雖然驍勇。一時也很難靠近。

    一旦膠著,匈奴人人多的優勢立刻展現出來,不僅荼牛兒三人分別被困住,李舒昀和郭武也遭到了猛烈的反擊,片刻之間。他們就中了數箭,李舒昀大腿中箭,一個趔趄從巨石上摔了下來,兩個匈奴人撲到,將他摁倒在地,一個人舉起刀就刺。

    「大人救我」李舒昀大叫一聲。

    話音未落,一箭飛馳而至,正中那個匈奴人的髡頭。匈奴人被箭帶得後退一步,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另一個匈奴人大吃一驚,舉刀劈向奔來了梁嘯。李舒昀抬起雙腿。將他絆倒在地,翻身騎在他的背上,雙手抱著他的脖子,用力一擰,「喀嗒」一聲,匈奴人癱軟在地,當場氣絕。

    「怎麼樣?」梁嘯奔了過來,大聲說道。

    「多謝大人,我沒事。」李舒昀一咬牙,從大腿上拔下箭。搭上弦,射殺一個近在咫尺的匈奴人,再次爬上巨石。

    「你小心。」梁嘯一邊說著,一邊奔向一塊巨石。跳了上去,向渾邪王的方向連射數箭。

    兩個圍著荼牛兒的匈奴人中箭倒地,荼牛兒趁勢跳出了包圍,再次撲向渾邪王。

    看到梁嘯的身影,立刻有幾個匈奴人向他撲來,幾乎在一瞬間。有十幾枝箭射向了梁嘯。梁嘯身上的鐵甲被射得叮噹作響,火星四濺,彷彿夜空中的焰火。

    距離實在太近了,即使這身鐵甲的防護能力相當不錯,還是被幾枝箭射穿了。箭頭射進了梁嘯的皮肉中,痛不可當。梁嘯卻連拔箭的時間都沒有,不停的拉弓射箭,將一個個擋在龐碩和謝廣隆身前的匈奴人射倒。

    龐碩和謝廣隆連聲怒吼,衝出了包圍,衝到了渾邪王身邊。龐碩大喝一聲,雙手舉刀,一刀劈下。

    渾邪王大驚失色,連步後退。兩個匈奴人奮不顧身的撲了上來,擋在龐碩面門。謝廣隆及時的刺出了長矛,將一個匈奴人擋住,龐碩將另一個匈奴人斬為兩半,順手一刀,捅向渾邪王。

    渾邪王身後就是巨石,無路可退,被一刀捅穿小腹,痛得嘶聲大叫。

    聽到渾邪王的慘叫聲,匈奴人顧不上攻擊梁嘯等人,向荼牛兒三人殺去。

    「背後有我,你們幹掉渾邪王。」謝廣隆大叫一聲,轉過身,揮舞長矛,擋住衝過來的匈奴人。

    一個匈奴人被刺中,卻沒有倒下。他雙手抓住長矛,向前猛推。謝廣隆大喝一聲,雙腿成弓箭步,用力頂住。眼看著有其他匈奴人想要擠過來,他左搖右晃,撞得那些匈奴人立足不穩。匈奴人大怒,揮刀猛砍。

    謝廣隆立刻陷入四五個人匈奴人的圍攻,卻死戰不退。

    渾邪王被龐碩的鐵刀釘住,動彈不停。荼牛兒飛身撲上,一刀割下他的首級。

    「斬首」荼牛兒揪著渾邪王的首級,高高舉起,厲聲長嘯。

    「太好了。」謝廣隆啞著嗓子,嘶聲大笑。「你們快來救我,老子撐不住了。」

    「來了。」龐碩抽出鐵刀,返身再戰,接連砍倒兩個匈奴人,將謝廣隆救了出來。謝廣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啞聲狂笑。

    聽到荼牛兒的聲音,梁嘯大喜,急聲道:「文斌,快用匈奴語喊一遍。」

    郭文斌不敢怠慢,連忙用匈奴語大喊了幾聲,與此同時,荼牛兒也跳上大石,將渾邪王的首級高高舉起。正在激戰的匈奴人聽了,頓時士氣大落。

    趁此機會,梁嘯等人再殺數人,雙方分開,相距數步,瞪著血紅的眼睛,各自喘著粗氣。

    過了一會兒,倖存的十來個匈奴人慢慢退後,轉過身,落荒而逃。

    未完待續。

第219章 斬首
OSos 發表於 2016-2-19 19:49
第220章 噩夢
枚皋坐在車裡,看著遠處策馬奔馳的匈奴人,愁眉不展。

    在雁門滯留了一個多月後,他終於接到了匈奴人的入境通知,在兩個匈奴人的引領下進入草原。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的使命就此一帆風順。匈奴人非常傲慢,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急的時候日夜兼程,慢的時候兩三天不挪窩,完全不考慮他們的感受。現在,匈奴人看到了一隻鹿,一時興起,又去射鹿了,把他們扔在半路上。

    郎官們非常憤怒,屢次向枚皋遞眼色,要給匈奴人一點厲害看看。枚皋沒有理他們。他清楚自己的使命,殺了這兩個匈奴人容易,引起糾紛,使命無法達成,就得不償失了。

    他不是這些頭腦簡單的郎官,他必須掌握好分寸。然而,郎官們卻因此對他頗有不屑,經常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提起梁嘯,特別是梁嘯追擊那些匈奴人的事,用梁嘯的驍勇來暗諷他的懦弱。

    枚皋不和他們計較。他知道梁嘯如果在此,也不會像這些郎官們想的那樣簡單粗暴。不過,他也覺得,如果梁嘯在,他一定不會讓這些匈奴人這麼張狂。

    他不是梁6¢嘯,他沒有梁嘯的神奇射藝,他只有出口成章的文采,可惜這些對匈奴人來說沒用。匈奴人勉強聽得懂漢話,卻欣賞不了華麗的大賦。和他們談賦,無異於對牛彈琴,遠不如梁嘯的弓箭來得實在。

    枚皋只能嘆惜。

    「大人,你說梁嘯他們能順利到達大月氏嗎?」馬戎悄悄的問道。

    枚皋沉默了片刻,堅定的說道:「一定能。匈奴人拖延時間。很可能是想激怒我們。或者不想讓我們及時趕到單于庭。」

    「為什麼?」

    「我懷疑單于庭現在沒什麼人。或者……有很多人。」

    馬戎聽了,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不管是沒什麼人還是有很多人,都意味著匈奴人會有行動。結合匈奴人最近形勢不好的傳言,他們的行動很可能就是南下侵擾。如此一來,只怕漢境的百姓又要遭殃了。

    「我希望梁嘯能夠成功。不管怎麼說,把匈奴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西域去,哪怕只是一部分,也是好的。」

    馬戎點了點頭。

    ……

    看著落荒而逃的匈奴人。梁嘯等人放聲大笑。

    「誰說匈奴人善戰?我看也不過如此嘛。」龐碩扶著謝廣隆,嘿嘿笑道:「你看,我們只有七個人,不一樣殺他們屁滾尿流?以後看到他們,不要怕,知道不?」

    謝廣隆疼得呲牙咧嘴,罵道:「你輕點,老子為了掩護你們,挨了好幾下呢。唉喲,我的親娘唉。疼死我了。我說大人,這次我沒有搶功吧?」

    「正因為你沒有搶功。所以我們得手了。」梁嘯同樣疼得咬牙切齒。「牛兒,你輕點,我的五臟六腑都被勾出來了。」

    荼牛兒苦笑道:「我也沒辦法,不趕緊把箭拔出來,傷口會更大。不用匈奴人砍,流血就能把你流乾了。」

    「放心,老子死不掉。」梁嘯雖然覺得有些頭暈,卻還是信心十足的笑了。「大宛的美人、美酒等著我呢,我怎麼能死。我死了,豈不是全部便宜了你們這些渾蛋。」

    「哈哈,大人所言甚是。」眾人大笑,七嘴八舌的逗趣。

    雖然個個受傷,而且都不輕,可是能從數千匈奴人的追殺下逃生,斬殺百餘人,還砍下了渾邪王的首級,這樣的勝利就像雞血一樣,讓他們興奮不已。誰也不肯喊疼,一個賽一個的豪邁。

    拔出身上的箭,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梁嘯等人趕到山下。眼前只有幾十匹馬,連一個匈奴人的影子都沒有。他們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看到這幅情影,大家又是一陣笑話,情緒高漲到了極點。

    梁嘯也鬆了一口氣。看來匈奴人也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頑強。渾邪王一死,他們徹底崩潰了,只顧著逃命,連這些馬都沒帶走,正好便宜了他們。

    遊牧民族,不過如此。梁嘯想起了前世常聽的一句:女真不過萬,過萬不可敵。可是在岳家軍面前,過萬的女真一樣是個渣。遊牧民族可怕,不過是那些懦弱的人給自己找的藉口。

    女真人打得遼人落花流水,可是遼人殘軍卻依然能打得宋人一敗塗地。現在呢,漢人很快就要將匈奴人打得鼻青眼腫,而匈奴殘部進入歐洲,卻把歐洲人打得鬼哭狼嚎,稱之為上帝之鞭。

    強漢的名聲可是實實在在的用刀砍出來的,不是用筆桿子吹出來的。

    梁嘯等人挑了十幾匹馬,又將匈奴人落下的乾糧、箭枝收集起來,跨上馬,趁著夜色,進入了山口。還有更多的匈奴人在後面,誰也不敢保證裡面不會出一兩個狠人,非要追上來為渾邪王父子報仇。

    他們現在已經虛弱之極,再遇上敵人,只有死路一條。

    趴在馬背上,梁嘯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的戰襖已經被血浸透,沉重無比,甚至有血跡從袖筒裡滴了出來。最後的激戰讓他中了好幾箭,大腿內側的傷也到了無法支撐的地步。

    終於,他從馬上滾了下來,失去了知覺。

    幾乎在同時,謝廣隆也從馬上滑了下來,像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

    梁媌忽然翻身坐起,眼睛發直,冷汗淋漓。

    李蓉清驚醒,連忙坐了起來,給梁媌披上一件衣服,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阿母,又夢到阿嘯了?」

    梁媌點點頭,裹緊了衣服,卻沒有說話。李蓉清見了,眼中憂色更濃。「是不是……凶兆?」

    梁媌看了李蓉清一眼,沉默了片刻:「什麼時辰了?」

    「應該是醜時了吧。」

    「那還好,下半夜的夢是反的。我兒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李蓉清沒有說話。梁媌這麼說。自然是做了噩夢。什麼下半夜夢是反的,恐怕也只是自我安慰。區區數人,西行萬里,還要從匈奴人的地盤上經過,怎麼看都是凶多吉少。此時此刻,只怕梁媌的心裡後悔莫及。

    如果不是她一直念叨著要梁嘯立功封侯,梁嘯會這麼拚命,冒這麼大的險去西域?

    西域在哪兒啊?那個大月氏又在哪兒?

    李蓉清沉默不語。眼淚卻無聲的滑落。梁媌瞅見李蓉清眼角的淚光,也心酸不已,反手將李蓉清抱在懷裡,卻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李蓉清也抱住梁媌,兩人一動不動,坐了很久,像一尊石像。

    ……

    等梁嘯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個半舊的帳篷,一個修長的身影忙碌著,進進出出。

    耳邊傳來響亮的呼嚕聲。梁嘯不用轉頭,就聽出這是謝廣隆的聲音。不由得笑了起來。這貨還真是命大,被匈奴人砍了那麼多刀居然還沒死。聽這鼾聲,他應該恢復了差不多了。

    梁嘯隨即又聽到了郭文斌的聲音。郭文斌正說著一種與匈奴語有點相似的語言。和他對話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夾雜著一聲聲嘆息。

    梁嘯抬起頭,扯動了傷口,不由得痛得叫了一聲。

    一張白晳的面龐湊了過來,幾縷金色的頭髮落在梁嘯鼻端,梁嘯鼻子癢癢,打了個噴嚏。那人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尖叫起來。

    剎那間,幾個人衝了進來,圍著梁嘯,異口同聲的說:「大人,你醒了?」

    梁嘯仔細一看,郭文斌、李舒昀、郭武、荼牛兒和龐碩,一個不少。他笑了。「你們都沒事了?」

    「一點皮肉傷,早沒事了。」郭文斌笑道:「大人,你可把我們嚇壞了。」

    「怎麼,我傷得很重?」

    「雖然沒傷著骨頭,可是流血太多,你一直昏迷不醒,又發了高燒。我們……」

    郭文斌沒說完,就被李舒昀扯開了。李舒昀瞪了郭文斌一眼:「大人沒事了。」

    郭文斌如夢初醒,連聲說道:「是的,是的,大人沒事了,大人沒事了。」

    其他人見郭文斌這副模樣,不由得笑出聲來,眉宇之間有些不屑。梁嘯明白,對於其他人來說,既然選擇刀頭舔血,對死亡就有心理準備。可是對郭文斌來說情況卻有些不同,他下的賭注太大了,容不得一點閃失,自然更緊張。

    「我們在哪兒?」

    「烏孫和大宛的交界處,我們在一家大宛牧民的帳篷裡。」郭文斌轉身將一個高鼻深目、一把絡腮鬍須的老頭拉到跟前。「這位安德魯老人,是這家的主人,照顧大人的是他的孫女安德莉亞。」

    「多謝老人家。」梁嘯費力的坐起身來,向安德魯老人躬身行禮,又向躲在安德魯背後的安德莉亞點頭致意。安德莉亞紅了臉,轉身走了出去。

    安德魯哈哈大笑,他拉著梁嘯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嘰哩咕嚕的說了幾句。郭文斌含笑翻譯道:「來自大漢的箭神將軍,我們一家歡迎你的到來,勇敢的人總是受人尊敬,更何況你還是如此的年輕俊美,簡直就是人世間的阿波羅。」

    郭文斌頓了頓,解釋道:「阿波羅是西夷的太陽神,擅長射箭。」

    梁嘯不好意思的連連擺手。這個讚揚太高大上了,他可承受不起。

    郭文斌笑道:「大人,老人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勇士,最敬佩勇敢的人。聽說我們殺死了幾十倍的匈奴人,他不要任何報酬,供應我們吃住,還為我們找來了草藥療傷。如果不是安魯德老人的藥和安德莉亞的精心照顧,大人估計還要睡幾天呢。」

    -(未完待續。。)


第220章 噩夢
OSos 發表於 2016-2-20 23:18
第221章 希臘遺風
    在郭文斌的摻扶下,梁嘯慢慢的走出了帳篷。

    帳篷立在一個大湖的旁邊,碧藍的湖水波光粼粼,在冬天的陽光下閃著金光。深綠色的草原沿著湖面鋪展開去,無邊無際,一群羊散落在湖邊,在草地上自由的奔跑,時不時的抬起叫一聲。

    幾十匹去了鞍轡的戰馬在湖邊吃著草,一個黑髮少年騎著馬,搖著馬鞭,正在草原上輕快的奔馳。

    安德莉亞在地上鋪了一塊毯子,梁嘯在毯子上坐了下來,看著眼前的風光,頓時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就連一直掛在心頭的封侯拜將都有些淡漠了,只想在這裡長住下去,管他月氏人還是匈奴人呢。

    安德莉亞轉身進帳,將謝廣隆扶了出來。謝廣隆的大半個臉被布包住,還有些血跡。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他和安德莉亞**,逗得安德莉亞小臉緋紅,眼波如水。

    「這個種馬。」李舒昀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在梁嘯身邊坐下,遞過一把葡萄乾。「大人,嘗嘗,真甜。」

    梁嘯接過,打量了一下李舒昀的腿。「你的傷怎麼樣了?」

    李舒昀輕輕的拍了拍。「不礙事了,再過兩天就好了,不管是騎馬還是騎人,都不礙事。」

    「你不是種馬?」謝廣隆走了過來,撇了撇嘴,不屑一顧。「別忘了是誰第一個偷腥的。」

    李舒昀尷尬的笑了笑,不理謝廣隆,正色道:「大人,我們已經耽誤了好幾天,不能再留在這裡了,還是盡快起程,趕往月氏為好。」

    梁嘯點點頭。渾邪王奉命協助烏孫攻擊月氏,結果渾邪王父子被他殺了,一旦烏孫王發現他的蹤跡,肯定會派大軍追殺。除此之外。渾邪王的其他兒子也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正在趕來的路上。

    「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盡快趕到大月氏,讓大月氏做好準備,以免被烏孫人和匈奴人一擊而潰。」

    梁嘯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你知道我在擔心什麼嗎?我擔心大月氏人已經不敢和烏孫人作戰,他們寧願避而遠之。」

    「不會吧,他們會拋棄故土,寧願留在異鄉?」

    「遊牧民族哪裡有什麼故鄉一說。」梁嘯苦笑一聲:「帳篷就是他們的家,哪裡適合放牧。哪裡適合生存,哪裡就是他們的家。」

    李舒昀愣了一下,很是意外。

    對來自內地的他來說,這完全是另外一種思維。對漢人來說,好男人志在四方困難不錯,可落葉歸根卻也是人之常情。漢軍出征,哪怕離家萬里,戰死的將士遺體也會運回故鄉安葬。這草原上的人連故鄉都不要?

    果然是野蠻人啊。

    「那大人打算怎麼辦?」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要想讓月氏人與匈奴死嗑,只有一個辦法:讓他們無路可走。只能背水一戰。」

    「這……怎麼才能做到?」

    「我也不太清楚。」梁嘯搖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去大宛,讓兄弟們痛快一下,然後再作計較。舒昀,我們這一趟的任務可不輕鬆,你要有心理準備,多留個心眼。」

    李舒昀看看梁嘯,點了點頭。梁嘯說這句話是把他當心腹的意思,他豈能不知。

    「大人,什麼時候走?」謝廣隆一聽大宛就按捺不住。「還有啊。我們窮得叮噹響了,哪有錢痛快?」

    「這個不用你操心。我就算舉債,也一定讓你們得償所願。」

    「這話聽著過癮。」謝廣隆一拍大腿,咧著大嘴樂了。

    梁嘯等人坐在毯子上閒聊。安德莉亞卻拉來了一輛車,將帳篷裡的東西一件件的拿出來,裝在馬車上,又去拆帳篷,竟是一副要搬家的樣子。梁嘯很好奇,他知道遊牧民族會時常搬家。可是現在還算不太冷,草場看起來也非常茂盛,遠沒有到要搬家的地步,怎麼突然要走?

    我的傷還沒好利索呢。

    見梁嘯好奇,郭文斌解釋道:「大人,這裡原本是烏孫人的牧場。烏孫人被月氏人擊敗後,大宛人就慢慢侵入了這片草場,最遠的時候一直到山口以東。現在烏孫人有匈奴人的支持,又橫起來了,他們不能靠得太近。要是被烏孫人發現了,麻煩就大了。」

    「有這麼嚴重嗎?」梁嘯不以為然。遊牧民族,強者為尊,匈奴強則依附匈奴,烏孫強就依附烏孫,到哪兒不是一樣生活,有什麼區別?

    「大人有所不知,安德魯老人一家並不是本地塞種,而是西夷,百年前東征至此。雖然如今窮困,只能放牧為生,可是他們看不起這些蠻夷,不願意受他們統治。」

    梁嘯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一家人的名字和匈奴人不太一樣呢,原來他們是希臘人。阿波羅不就是希臘神話時的太陽神嘛。他不禁啞然失笑,真是事同此理,人同此心,希臘人即使已經淪落到放牧為生,卻還是忘記不了征服者曾經的高貴。

    郭文斌又道:「他們原本兩天前就想走了,大人一直沒醒,他們怕耽誤了大人的傷勢,就冒險留在這裡。如今大人醒了,他們自然急著要離開。」

    梁嘯非常感激。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能做到這個程度,多少得有勇士精神才行。難怪老安德魯那麼激動,原本不僅僅是對他梁嘯,更是他自己身為勇士的驕傲。

    「你們一起幫忙吧。」梁嘯站了起來。「我活動活動,躺了幾天,感覺骨頭都鏽住了。」

    「能行嗎?」

    「沒問題。」梁嘯擺擺手,示意李舒昀和郭文斌不用擔心。他小心的站起來,一邊慢慢的走動,一邊晃動手臂,做一些伸展運動。他練習射箭一年多,日日苦煉,拉弓搭箭的動作已經融入血液,即使是無意識的動作也像在開弓。

    李舒昀等人見了,以為他要進行練習,不方便在一旁觀看,紛紛去幫安德莉亞拆帳篷去了。

    梁嘯在草原上隨意的走動,擺動著手臂,腦子裡卻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憶起這一個多月來的經歷。從臨陣射殺姑鹿狐開始,他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當時沒有注意,後來又一直忙於逃命,也沒時間想。現在,他有大把的空閒時間,終於可以考慮這個問題了。

    只是,他一時想不起有什麼問題。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磨煉,他不論是騎術還是射藝,自問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即使是和匈奴人比也毫不遜色。能從渾邪王及其精銳衛士的追殺下逃生,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可是,他還是覺得有問題,而且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嘿」牧馬的黑色短髮少年騎著一匹棗紅馬奔了過來,揚著手,向梁嘯打了個招呼,笑嘻嘻的舉起了手中的小弓。少年左手持韁,右手持弓,看起來像是個左撇子。

    梁嘯靈光一閃,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

    射手的右側是軟肋。如果不是郭武掩護他,早在襲擊姑鹿狐的那一戰中,他可能就陣亡了。

    郭武能左右射,雖然射藝不算出眾,但這個技能卻是很多人都不具備的。絕大多數人天生就是右手靈活,所以都是左手持弓,右手勾弦,只有極少數或天生是左撇子,或後天辛苦練習的人才能左右雙射。

    左右雙射的好處很明顯:沒有死角,與敵人對攻的時候,也不用刻意搶到對方的右側。

    梁嘯笑了起來,舉起手,衝著少年揚了揚,打了個招呼。

    「你……能教我……射箭嗎?」少年來到梁嘯面前,翻身下馬。他還沒有成年,看起來只有六尺五寸高,只到梁嘯的肩膀,身體也算不是強壯,卻非常敏捷,是個學射的好材料。

    梁嘯很驚奇,少年的漢話雖然很生硬,而且有些音不對,但至少能聽懂意思。

    「你……會說漢話?」

    少年掐起指尖,笑嘻嘻的說道:「一……點點,一……點點。我叫……帕裡斯,我能……向你學射箭嗎?」

    梁嘯樂了,伸手捏捏帕裡斯的肩膀,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知道我們漢人的規矩嗎?學藝需要拜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帕裡斯眨著眼睛,顯然沒太聽懂。他抓了抓頭。「我只是想學射箭而已,為什麼要認你做我父親?你想收我做養子嗎?」

    他一急,說的話就有點亂,梁嘯聽不懂了。他只好叫過郭文斌,讓郭文斌翻譯一下。聽完帕裡斯的疑惑,郭文斌先笑了。

    「大人,西夷人雖不像我們漢人一樣重親情,常有不合倫理之事,認養子卻極是認真,養子和親生子一樣有繼承權。帕裡斯說,他只是想請你指點他一點射箭的竅門,沒有想認你做養父的意思。他說,你們的年齡太相近了,不能做父子。」

    梁嘯拉過帕裡斯,讓他射兩箭看看。帕裡斯很興奮,拉弓搭箭。一看他拉弓的姿勢,梁嘯就笑了。這明顯是沒人指點,自己摸索著瞎練的。如果練著玩還行,真想把這個當成謀生之道,用不了幾年就會暗疾叢生。

    「你真想當箭手?」

    「當然,我是帕裡斯。」帕裡斯掀掀眉毛,得意洋洋的說道:「我還要娶一個像海倫一樣漂亮的女人。」

    海倫?梁嘯忽然意識到帕裡斯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我的乖乖,這小子志向遠大啊。

    未完待續。

第221章 希臘遺風
OSos 發表於 2016-2-20 23:19
第222章 距離產生美
    據梁嘯前世有限的希臘知識,帕裡斯貌似就是那個拐跑了美女海倫,害死了老哥,最後射死了希臘英雄阿喀琉斯的特洛伊王子。

    沒錯,那貨的確是個神箭手。

    梁嘯伸手按住帕裡斯的右肩。「你再射一箭試試。」

    帕裡斯中手舉弓,左手勾弦,肩頭聳起,剛準備用力,梁嘯用力一捏。帕裡斯「唉呀」一聲叫了起來,閃身跳了開去,惱怒的看著梁嘯。梁嘯也不說話,伸手從帕裡斯手裡取過弓,蹲了下來,拍拍自己的左肩,示意帕裡斯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帕裡斯不明其意,卻還是將手放了上來。梁嘯以跪姿拉弓放箭,連射五箭,五枝箭飛出三十步遠,幾乎射在同一個地方,如同孔雀開屏。帕裡斯看得張口結舌,又驚又喜。

    「懂了嗎?」梁嘯指指自己的肩膀。

    帕裡斯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梁嘯將弓還給他,慢慢的走開了。帕裡斯撓撓頭,試了兩下,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肩膀習慣性的聳起,越射越亂,幾乎連弓都不會拿了。

    老安德魯站在收拾好的馬車前,看著緩緩走來的梁嘯,欠身@施了一禮,說了幾句什麼。郭文斌翻譯道:「大人,安德魯老人感謝你教帕裡斯射箭,他說帕裡斯天生就喜歡射箭,可惜一直沒有人教他。」

    「他為什麼不教?」梁嘯說道:「他應該曾經是個戰士。」

    「他的確曾經是個戰士,不過他是個步卒,不是弓手。在大宛的軍隊裡。只有蠻族才會做弓手。」

    梁嘯很意外。借助郭文斌的翻譯。他和老安德魯交流起來。有機會談起自己年輕時候的戰鬥生涯。老安德魯很興奮。他套上馬車,請梁嘯坐在自己的身邊,一邊轉場,一邊興高采烈的說起來。

    這一說,就是大半天。

    聽了老安德魯的回憶,梁嘯才知道大宛原來是巴克特里亞王國的一部分,而巴克特里亞又是塞琉古王朝的一部分,像他這樣的希臘將士後裔非常多。而且地位很高。在他三十多歲的時候,從東方來了一群野蠻人,他們攻佔了兩河之間的肥沃土地,把大宛和巴克特里亞分隔了開來,成了兩個國家。

    老安德魯對那些野蠻人印象深刻。他就是在對野蠻人的戰鬥中受了傷,從此告別了軍隊,成了一個牧民。不過,在遺憾之餘,他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野蠻人佔領河中地之地,巴克特里亞王國多次發動反擊。損失慘重,他當年的好多戰友都戰死了。被野蠻人割去了頭皮。

    聽著老安德魯的感慨,梁嘯和郭文斌又仔細分析了一番。老安德魯所說的野蠻人有些混亂,好像有幾批,按照梁嘯本人的理解,應該既有塞人,又有月氏人,塞人是被月氏人趕來的,結果塞人打得巴特克里亞丟盔棄甲,佔了河中地,而月氏人黃雀在後,又打得塞人丟盔棄甲,繼續南逃。

    匈奴人對月氏人的攻擊就像一道海嘯,一**的向西推進,改變了中亞的格局。

    當然,這只是開始。用不了多久,海嘯的緣頭匈奴人也會被大漢擊敗,向西遷徙,引發一波更大的海嘯,直到影響整個西方的格局。

    這世界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啊。沒有實力,就只能被人欺負。

    在梁嘯聽老安德魯講故事的時候,帕裡斯騎在馬背上,一直在摸索開弓的技巧。他練了很久,也沒找到竅門,非常沮喪。想過來問,卻又不好意思,騎著馬在遠處不停的轉圈。晚上紮了營,安德莉亞做好了晚飯,叫了他幾次,他都沒聽見。

    安德莉亞惱了,跑上前,一把將他從馬上拽了下來,拖到梁嘯和安德魯的面前。帕裡斯紅著臉,站在安德莉亞的身後。安德莉亞哇啦哇啦的喊了了一通,老安德魯聽了,連連點頭,轉身將郭文斌拉到一旁,嘀咕了幾句。

    郭文斌有些為難,沉吟了片刻,點點頭,走了過來,低聲對梁嘯說道:「大人,老安德魯想以兩匹好馬為酬勞,請你教帕裡斯一點射箭的基礎。如果大人覺得帕裡斯資質還可以,他願意將帕裡斯送給大人做侍從,並奉獻五匹最好的馬。」

    「侍從是什麼意思?」

    「和門客差不多,不過沒有人身自由,更接近於奴婢。」

    「他們可是驕傲的希臘人,願意做奴婢?」

    郭文斌笑了,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驕傲。「對塞人、月氏人來說,他們是驕傲的希臘人。可對我們漢人來說,他們就沒什麼驕傲可言了。別說他們,大宛的貴族看到我們漢人都非常客氣。」

    「為什麼?」

    「因為我們大漢是絲之國。」郭文斌的笑容更加燦爛。「大人別忘了,一匹價值七百錢的素練在這裡可以賣到四五千錢,一匹價值千錢的文采在這裡可以賣到萬錢。在他們眼裡,我們大漢簡直是人人衣絲、遍地黃金的神仙國度。」

    梁嘯啞然,這大概就是距離產生美吧。

    「再說了,帕裡斯最好的前途也不過是從軍,做一個普通的弓手,想做貴人的侍從都不可得。能跟著大人是他的福份,有什麼不願意的?他擔心的是大人看不上他。」

    梁嘯明白了。連家貲不菲的郭文斌都想沾他的光,帕裡斯更是求之不得。他想了想。「你覺得帕裡斯如何,能做一個合格的侍從嗎?」

    「帕裡斯聰明機靈,又會養馬、馴馬,還懂一點漢話,應該能幫一點忙。」郭文斌壓低了聲音。「大人,老安德魯一家雖然不算富,可是有近百匹馬,算得上好馬的也有幾匹,在這兒不算什麼,帶到長安,可是一筆不菲的家財啊。」

    梁嘯瞅了郭文斌一眼。不愧是商人,這帳算計得可真精明,居然惦記上人家的家產了。不過,他的話說得不錯,大宛盛產好馬,漢武帝為了大宛的馬不惜發動一場戰爭。如果自己能帶回幾匹好馬去,估計來回的路費差不多就夠了。

    「不急,再看看吧。我們對他也不瞭解,萬一看錯了人,豈不麻煩?再說了,我們現在前途未卜,不能耽誤了他。你跟他說,他們救過我的命,我可以教他一點基礎的東西,能不能練出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郭文斌點頭,回頭又和老安德魯說了一遍。老安德魯非常高興,拉著帕裡斯來給梁嘯行禮。梁嘯將帕裡斯帶到一旁,給他演示了空手開弓的練習方法,卻沒有講為什麼,讓他自己去練習。

    帕裡斯將信將疑,有些茫然的走了。

    梁嘯沒有多說。收徒這種事要看緣份的。他是兩世為人,才能沉下心來習射,帕裡斯還是少年心性,他有沒有這個耐心和悟性,還要看他的造化。

    雖然梁嘯沒有收帕裡斯為侍從,可是畢竟有傳藝之恩,老安德魯一家對他們更是客氣,慇勤備至。

    看著笑逐顏開的一家人,梁嘯暗自感慨,若有所思。

    ……

    「來了,來了。」李蓉清放下手裡的米簍,快步走到門口,拉開了大門。

    門口站著一個青衣僕從,僕從後面停著一輛兩匹馬拉的馬車。李蓉清有些緊張。「你……有什麼事嗎?」

    「請問夫人,這是梁嘯小郎君的府上嗎?」

    「是的,是的,你是……」

    「我是雁門太守馮君的家奴馮無病,奉馮君之命,送梁君的侍妾回來。」馮無病說道,轉身走到馬車後,拉開了車門。「月亮姑娘,你可以下來了。」

    在李蓉清驚訝的目光中,一個皮膚白晳,面龐圓潤,看起來有些浮腫的少女走了下來,看了李蓉清一眼,臉上飛起一抹羞紅,求助的看了一眼馮無病。馮無病笑道:「月亮姑娘不用緊張,從現在開始,這就是你的家了。只要你好生服侍阿姑,必然不會受苦。」

    月亮連連點頭,走到李蓉清面前,怯生生的施了一禮,剛準備說話,忽然摀住了嘴,衝到一旁,哇哇的一陣乾嘔,卻除了一灘清水,什麼也沒吐出來。

    李蓉清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扶住。「你有身孕了?」

    月亮紅著臉,點點頭。

    李蓉清頓時五味雜陳,卻不好多說什麼,連忙將月亮和馮無病請進門,又將梁媌請了出來。梁媌聽完馮無病的解釋,看看月亮,不由得眉毛一挑。她什麼也沒說,讓李蓉清取了兩枚金餅,送馮無病出門。

    馮無病高高興興的去了。這一趟差事很辛苦,不過能得到兩金的賞錢,也算是不薄。

    李蓉清回到堂上,梁媌還和月亮說著話。從雁門關走到長安,月亮學了不少漢話,勉強能和梁媌對話。她講述了自己的身世,講述了被梁嘯俘虜的經過,還講了和自己叫同一個名字的白馬。梁媌聽了,憐惜不已,讓李蓉清在後院東廂安排了一個房間,就在梁嘯房間的隔壁。

    梁媌又讓李蓉清把荼花兒請了過來。

    胡細君已經五個月的身孕,家務事大部分都落在了李蓉清的身上,已經有點忙不過來,再增加了月亮,李蓉清獨木難支,梁媌讓荼花兒過來幫忙。梁家現在雖然有奴婢,可是梁媌還是願意相信知根知底的荼花兒。

    -(未完待續。。)
第222章 距離產生美
OSos 發表於 2016-2-20 23:19
第223章 他鄉遇故知
烏單跳下馬,在四名身材高大的衛士隨從下,大步流星的走向烏孫王帳。

    烏孫王獵驕靡從帳裡走了出來,笑臉相迎。四隻大手握在一起,獵驕靡擠了擠眼睛:「小心你姐。」說完,拉著烏單向帳內走去,大聲笑道:「阿瑞堪,看看誰來了。」

    「不用你喊這麼大聲,我知道是誰來了。不就是新一任渾邪王嘛。」阿瑞堪從帳後走了南來,背著手,歪著頭,笑盈盈的打量著烏單。「渾邪王,心情如何?」

    烏單訕訕的笑著,剛準備說話,阿瑞堪突然伸手抽出他腰間的刀,一刀砍了過去。烏單大驚失色,轉頭就跑,刀尖擦過鐵甲,劃出一溜火星。阿瑞堪不肯罷休,趕向一步,攔在帳篷門口,刀尖直指烏單面門。

    烏單面色煞白,卻不敢說什麼,轉身躲到獵驕靡身後,連連討饒。

    「姐,姐,你聽我解釋。」

    「閼氏,有話好好說,先把刀放下,好不好?」獵驕靡也陪著笑臉,好言相勸。

    「你少廢話,要不然我連你也砍。」阿瑞堪厲聲喝道:「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到現在才來?」

    烏單哭笑不得。「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部落裡想奪權的不是一個兩個,我不把他們擺平,部落就會四分五散,還怎麼為父王報仇?」

    「你殺了多少人?」

    「也沒幾個,連左大將在內,只有二十七人。」

    獵驕靡吃了一驚,轉身看著烏單。「那你帶來多少人馬?」

    「兩萬。」

    阿瑞堪厲喝一聲:「說實話。」

    烏單打了個哆嗦,猶豫了片刻,又說道:「一萬三千多人。」

    獵驕靡臉上的笑容頓時沒了。他原本指望能有三萬匈奴騎兵做堅強後盾,現在只來了一半不到,比他預期的少了很多。如今雙方的人馬加起來不過三萬人,這仗可就難打多了。

    烏單無奈,只好耐心解釋。渾邪王死得突然。又一直沒看到屍體,很多人都懷疑是烏單自說自話,原本對姑鹿狐有心的人更是指責烏單弒父殺弟。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用霹靂手段。渾邪王部很可能起內訌。烏單不得不痛下殺手,將不服從他的人一網打盡。

    人是殺了,可是那些人的部下卻不可能全部殺掉,而且殺戮太廣容易引起反彈。從大局考慮,烏單允許一部分人離開。又留下一部分人趕回駐牧地穩定形勢,帶到這裡的人就只有一萬三千人了。

    獵驕靡很失望。

    他不好指責烏單做得不對,但是兵力不足的問題也不可忽視。他告訴烏單,接到消息之後,他已經派斥候越過山谷打探情報,目前還沒有找到那幾個漢人的消息。不過,有幾個斥候失蹤,他懷疑是被大宛人伏擊了。畢竟山口那邊的土地已經被大宛人佔據了很久,讓他們再吐出來,可沒那麼容易。

    「兵力的問題。不用擔心。只要擊敗南山羌,自然有足夠的兵力。」烏單拍著胸脯,很有把握的說道:「至於那幾個漢人,他們也逃不掉。我在單于庭的時候見過一個被俘的漢使,聽他說是去大月氏的,我估計這幾個漢人也會去大月氏。只要我們攻克大月氏,就可以砍下他們的首級,為父王報仇。」

    「你要是砍不下那幾個漢人的首級,我就砍下你的首級。」阿瑞堪將刀扔下地上,轉身離去。

    烏單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慶幸不已。

    獵驕靡卻面有憂色,眉心蹙成了川字,久久沒有平復。

    ……

    老安德魯一家離群索居,走了十幾天。才算回到真正的大宛境內。

    在這十幾天時間裡,安德莉亞每天宰一隻羊。在新鮮羊肉羊奶的滋補下,梁嘯等人迅速的康復了。在和老安德魯聊天,瞭解大宛以及整個中亞形勢的同時,梁嘯潛心練習右射的技巧。

    要想改變一個既成習慣,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好在梁嘯習射只有一年多的時間。習慣雖有,卻沒那麼頑固,再加上他越過常人的堅忍和毅力,勉強摸到了一點門路,跨過了那個不適應的門檻,初步掌握了左右雙射的關竅。

    帕裡斯的進展卻很不順利。他不理解梁嘯為什麼讓他空手練習,不用弓怎麼練習射箭?他覺得梁嘯在騙他,趁梁嘯練箭的時候,偷偷看了幾次,發現梁嘯自己就是這麼練的,這才打消了疑慮。

    儘管如此,他還是無法做到像梁嘯一樣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的練習。他寧願騎著馬,和郭武一起在草原上奔馳。過了幾天,老安德魯也認命了,乾脆請求讓帕裡斯向郭武習射。

    梁嘯答應了。他本來就沒有對帕裡斯抱太大的希望。確切的說,沒有幾個人能像他這樣練箭,因為像他這樣兩世為人,知道堅持有多重要的人幾乎沒有第二個。

    滴水穿石,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道理誰都懂,能數年如一日的堅持練習的卻fèng毛麟角。

    進入大宛國境,看到了一座叫素葉城的小城。城並不大,最多也就是和中原的縣城一般大小,不過建築風格明顯不同,有濃郁的希臘味道。經過與老安德魯的交流,梁嘯已經有心理準備,郭文斌多次往來於大宛,自然也不意外,其他人卻大為驚奇,連聲讚嘆。

    這是他們離開雁門之後第一次看到城池,雖然風格迥異,卻足以產生一種親切感。

    在郭文斌的帶領下,梁嘯等人走進了素葉城。

    素葉城非常繁華。一進城門,梁嘯等人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頭尾相連的駱駝和馬匹,無一不馱著大大小小的包裹。人很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將原本還算寬敞的大街擠得滿滿噹噹,不少小孩叫著,笑著,在人群中穿梭,發出陣陣歡樂的笑聲。

    「哦,很繁華嘛,不比馬邑差。」謝廣隆由衷的發出感慨。「快看快看,那女人沒穿衣服……」

    梁嘯順著謝廣隆的手指看了一眼,抬手就是一馬鞭。「你別亂指,那是希臘人的神靈。」

    「哈哈,他們的神都不穿衣服的嗎?嘖嘖嘖,這可真是不錯呢。」謝廣隆摸著下巴,打量著那個用大理石成雕成的塑像,眼睛閃閃發光。

    李舒昀不解的說道:「這什麼希臘人不是以貴族自居嗎,怎麼這麼放蕩?」

    「這不是放蕩,而是自信。」梁嘯撓撓頭,不知道怎麼解釋這個問題。大宛有強烈的希臘遺風,其審美觀點和漢人有明顯的不同。即使現在的漢人還不像以後那麼保守,男女關係也很開放,可是和希臘以**為美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入鄉隨俗,多看少說。」

    「大人,我懂了,就是可以做,不能說。」謝廣隆哈哈大笑。「大人,快點走吧,希望他們的女人也和這什麼女神一樣健美才好。我都有點等不及了。」

    梁嘯很無語。他有些懷疑,帶這樣的糙貨出使,會不會有辱國體?

    「你少說兩句,行還是不行,待會兒就要見真章了。」郭文斌調侃道:「你確定你的傷真好了?這兒的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凶悍。」

    謝廣隆拍著胸脯,豪氣衝天。「那當然,我早就養精蓄銳了。要不是沒抽出空,我早讓安德莉亞懷上了。」

    眾人大笑,不約而同的表達了自己的鄙視。

    郭文斌常來素葉城,領著大夥兒穿過幾條街道,來到了一個大院前。他上前稟報,過了一會兒,一個身穿胡服的中年漢子快步走了出來。他一看到郭文斌,就放聲大笑,用力拍了拍郭文斌的肩膀。

    「小子,你不是說不回來了嗎?怎麼半年沒到,又看到你了?」

    郭文斌微微一笑,轉身介紹道:「大人,這就是我父親的好友,雁門馬邑富商聶壹。壹翁,這是天子駕前的郎官,李廣將軍的部下,梁嘯梁大人。」

    「梁大人?幸會幸會。」

    「聶壹?」梁嘯目瞪口呆。他在雁門市和關市轉了那麼久,都沒遇到聶壹,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了。這人不應該在匈奴麼,怎麼跑到素葉城來了。看他一身胡裝,像在這裡定居了似的。

    「大人認識我?」見梁嘯語氣不對,聶壹有些疑惑。

    梁嘯哈哈一笑,拱了拱手,裝作不小心的樣子,將王恢給的半片竹符落在了地上。「在雁門的時候常聽人提起聶壹的大名,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拜見,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幸會幸會。」

    聶壹眼尖,一下子認出了半片竹符,不由得眉毛一跳。他搶先一步,撿起竹符,仔細看了一眼,又送到梁嘯手中。梁嘯接過,塞在袖裡,微微一笑:「多謝聶翁。」

    「不客氣,離家萬里,所有的漢人都是鄉黨,應該互相親近,何必這麼客氣。」聶壹笑著,向後退了一步,伸手相邀。「大人,請」

    看到聶壹的反應,梁嘯知道自己沒有猜錯,王恢所謂的接頭人就是眼前這位聶壹。拐了這麼大一個彎,在萬里之外與聶壹接上頭,他心裡的擔心放下了一大半。別的不說,有了聶壹這位大富翁,以及長安的那位大行令,這錢的事不用他擔心了。

    未完待續。



第223章 他鄉遇故知
OSos 發表於 2016-2-20 23:20
第224章 富商聶壹
梁嘯現在身無分文。為了從渾邪王的追殺下逃生,他扔掉了幾乎所有能扔掉的東西,盡一切可能的減輕負擔,加快速度。

    他因此將渾邪王拖得筋疲力盡,也讓自己一窮二白。除了武器甲冑,他現在只有一枝漢節和印綬,連戰馬都是從匈奴人手中搶來的。

    一文錢逼死英雄漢,且不說拿什麼去見大宛王、月氏王,如何兌現對手下人的承諾就足夠讓他犯難了。言無信不立,如果不能信守諾言,以後再拿這些話來鼓舞士氣,效果就差得多了。對謝廣隆這樣的糙漢來說,講什麼國家大義太虛了,還是陞官發財、美人美酒比較實在。

    他讓郭文斌領他來見漢商,就是想向這些漢商借一些錢,先把這件事應付過去,等回到中原再還他們。現在遇到了聶壹,所有的困難立刻煙消雲散。

    聶壹不愧是經商多年的大商人,郭文斌剛剛講述完這一路上的艱辛,他就明白了郭文斌的言外之意。他立刻安排酒席,為梁嘯等人接風。

    葡萄美酒斟滿了杯子,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流水般的端了上來∈,妖嬈嫵媚的舞姬上來了,穿著輕薄的紗衣,半露著纖細的腰腳和渾圓結實的大腿,跳起了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跳,眼神靈動,像靈巧的手指一樣撥動眾人的心弦,引得這些糙漢們眉開眼笑,大呼過癮,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和舞姬一起跳了起來。

    聶壹、郭文斌陪梁嘯說話。

    梁嘯雖然也覺得這些舞姬的確漂亮動人。可是他還沒急色的那個地步。再者他前世看慣了絕色,哪裡會被這幾個舞姬誘得失態。他臉上帶著笑,靜靜的聽聶壹說話,仔細揣摩著聶壹的心思。在他看來,聶壹似乎也不是能為了所謂的民族大義就能捨身取義的那一類,他做反間,恐怕別有動機。

    在聶壹的眼裡,梁嘯多了幾分不像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沉穩。心裡的那點擔心漸漸放下了。剛看到那半片竹符時,他其實是很擔心的。梁嘯太年輕了,他身邊的這些隨從也都是一些粗勇好鬥的漢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執行秘密任務的人。如果梁嘯也和他們一樣,他就不打算表露身份了。

    酒足飯飽,郎官們被侍女們送去休息,翻雲覆雨不提,梁嘯被聶壹引到了後院,只有荼牛兒一人相隨,連郭文斌都識趣的走開了。他雖然不知道聶壹為什麼一見面就將梁嘯請到內室。但是他經商多年,知道什麼時候該避嫌。

    聶壹命人送上幾盤水果。然後掩上了門,從床後的櫃子裡取出半片竹符,輕輕的放在梁嘯面前。

    梁嘯起身,將竹符取出,與聶壹的竹符放在一眼。

    兩片竹符嚴絲合縫,正是一對。

    梁嘯笑了,拱拱手。聶壹也笑了,他收起竹符,接著梁嘯的手,回到座位上,似乎很自然的說道:「大人在門外的時候,落下這符,又曾經對我多有關注,莫非大行令曾經以大人說起過我的名字?」

    梁嘯搖了搖頭。

    他知道聶壹會問這個問題。任何一個執行秘密任務的人,都不會希望接頭的人太多。如果王恢將聶壹的名字輕易的告訴他,對聶壹來說就太危險了。在這樣的任務中,是否接頭的主動權應該把握在聶壹的手裡。

    「聶壹過慮了。大行令未曾提起你的名字。我聽說你的名字,是因為你在馬邑太有名了。至於竹符,不瞞聶翁說,為了從匈奴人追殺下逃出來,我幾乎將所有的東西都扔了,唯有竹符、使節一直帶在身邊,掉下來是意外。你看我們現在個個衣衫破爛,形同乞丐,袖子都破了。一時之失,還請聶翁見諒。」

    「原來如此。」聶壹看了一眼梁嘯那破了幾個大口子的衣服,也笑了。「那就請大人先沐浴更衣,然後再談?」

    「無妨。」梁嘯泰然自若的掖起袖子。「現在又不是去見大宛王,不用那麼講究。聶翁,大行令讓我去雁門與你接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聶壹嘆了一口氣。「大人,我是商人,怎麼能坐守雁門。我也正奇怪呢,往常接頭都是在春天,那時我一般都在雁門。這次怎麼……」聶壹搖搖頭,自失的一笑。「大人能否為我解惑?」

    梁嘯打量著聶壹,知道他心裡還有不少疑問,不敢先亮出底牌。他笑道:「大概是因為太皇太后有恙,對匈奴人的反擊迫在眉睫吧。」

    「太皇太后身體不好嗎?」

    「一直不太好。年齡大了嘛,難免有些小毛病。」

    「這倒也是。大人請,嘗嘗瓜果,大宛的瓜果很不錯的。」

    梁嘯點點頭,摘下一顆葡萄,放進嘴裡,慢慢的吮著。早就聽郭文斌說大宛的瓜果有名,親口嘗一嘗,果然不錯。

    聶壹自己取過一片瓜,慢慢的啃著,啃了好久,他才將瓜吃得乾乾淨淨,又慢慢的擦淨手,抬起頭,目光堅定。「大人不遠萬里,奔波到此,是想聯合大月氏夾擊匈奴嗎?」

    梁嘯點了點頭。

    「那大人可能要失望了。」聶壹一聲嘆息。「大人來得太遲了。如果是有三十年前,大月氏人尚未攻佔河中地的時候來,大月氏人也許還有點餘勇殺回河西。現在嘛,又是一代人過去了,他們已經淡忘了仇恨,滿足於河中地的富饒,恐怕沒有殺回去的信心了。」

    梁嘯重新拈一顆葡萄,輕笑一聲:「來了,就不晚。」

    聶壹不解的看著梁嘯。「大人有何高見?」

    梁嘯將葡萄放在嘴裡,瞥了聶壹一眼,慢條斯理的吃著葡萄。聶壹雖然有些急,卻不敢催,只得耐著性子等著。梁嘯吃了兩顆葡萄,讚了一聲:「常聽說大宛的瓜果好,可是再怎麼想像,也不如親口嘗一嘗。」

    「那是自然。」聶壹幾乎是耐著性子聽梁嘯說話。

    「能不能說動大月氏,也得親自試一試才知道。再者,遠交近攻,朝廷的目的只是找一個能共同對付匈奴人盟友,是不是大月氏其實並不重要。聶翁,你說是不是?」

    聶壹聽了,眉毛一挑,連連點頭。他又說道:「可是……大人的使命不是與大月氏結盟嗎?」

    「朝廷給我的使命是出使匈奴,與大月氏結盟,是正使枚大人給我的任務。現在,我來到了西域,是與大月氏結盟,還是與其他的國家聯盟,這取於我的決定。」

    聶壹目光閃動。「如此一來,豈不是有擅命之嫌?若是朝廷怪罪下來……」

    「長安距此萬里,若事事請示天子,一來一回至少要大半年,再好的機會都錯過了。所以有時候需要我們相機行事,有所擔當。當然了,若要成功,更離不開聶翁、文斌這樣的義士鼎力協助,否則我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是應付不過來的。」

    聶壹會意,拱手道:「大人所言甚是。不知大人有何計畫,某一定竭盡所能,全力協助。」

    梁嘯笑笑,他知道聶壹疑惑重重,不會輕易接受他的計畫。他沒有回答聶壹的問題,反問道:「聶翁,在你看來,大月氏和大夏誰更適合做盟友?」

    聶壹皺起了眉頭,沉吟良久,這才緩緩說道:「依我個人愚見,還是大夏更合適一些。大夏人頗有西夷遺風,做生意講信用,重契約。他們和康居、安息諸國語言相通,習俗相同,生意往來也方便。大月氏雖然比匈奴人好一些,畢竟蠻胡,連文字都沒有。他們做生意不行,只會收稅。」

    梁嘯讚道:「還是聶翁見多識廣,一語中的。既然如此,能說服大月氏回去和匈奴人拚命固然不錯,萬一說服不了,何不拋棄大月氏,另擇更合適的盟友……」

    梁嘯輕輕的捻著手指,雲淡風輕的看著聶壹。聶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看著梁嘯,忽然覺得有點不安,這少年的野心和膽子都夠大啊,居然想以區區數人攪動整個河中地的局勢。

    他能行嗎?這樣的事說說容易,做起來可是千難萬難啊。別眼高手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為了自己的前程冒險,我有沒有必要跟著他瞎鬧?這風險可不小啊。

    「大人,你的意思是?」

    「與大夏、大宛結盟,圍攻大月氏,將他們打回去。」梁嘯輕聲笑道:「聶翁以為,怎麼做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聶壹笑了,帶著幾分不以為然。「大人,大夏連塞人都應付不來,如何是月氏人的對手。大人如果把希望放在大夏人的身上,恐怕會失望的。大人,你可要三思啊。」

    聶壹說著,長身而起,有到此為止的意思。梁嘯沒有動,他揚了揚眉。

    「聶翁,你覺得與幫助大夏人戰勝月氏人相比,在數千匈奴精銳騎兵的追擊下斬殺渾邪王是更容易一些,還是更難一些?」

    聶壹愣了一下,怔怔的看著梁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梁嘯長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衣擺,慢條斯理的對聶壹說道:「聶翁,你是高明的商人,知道什麼時候出手可以一本萬利。我是武士,我知道什麼時候出手可以反敗為勝。我相信你的經商之道,你也應該相信我的用兵之道。你說對不對?」

    聶壹猶豫了片刻。「大人,能否容我考慮考慮。」

    梁嘯笑了。「這是當然。若不能互相信任,怎麼能精誠合作,又怎麼可能做大做強。」

    -(未完待續。。)


第224章 富商聶壹
OSos 發表於 2016-2-20 23:20
第225章 為老不尊
聶壹起身送客,一個老僕引著梁嘯去休息。沿著長長的巷子向前走了一箭之地,隔著院牆,梁嘯就聽到了誘人的喘息聲。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剛剛爬上牆頭的月牙,暗自嘆了一口氣。

    這幫不要臉的傢伙,就這麼急色?天剛黑就急吼吼的辦事,真是一點矜持也沒有啊。

    梁嘯走進小院,穿過一個亭子,來到坐北朝天的正房前。老僕停下腳步,門簾一響,兩個面目嬌好,身材窈窕的胡姬從裡面迎了出來,對梁嘯盈盈一拜,走上來,將梁嘯夾在中間。香氣盈鼻,頓時讓人氣血翻騰。

    梁嘯吸了吸鼻子,輕輕的將手臂抽了出來。兩個胡姬愣住了,臉上露出不安之色。老僕走上前,拱手問道:「梁君如果不喜胡女,也可以換成漢女。」

    梁嘯笑了。「老人家,不是這個意思。這二位美人極是可愛,只是我最近正在研習射藝的緊要關頭,不宜多近女色。老人家,你可知我的同伴謝廣隆在哪個屋?」

    老僕嘴角微挑。「知道的。」

    「那好,麻煩老人家將這二位美人帶過去,就說是我賞他的。」

    老僕眨了眨眼睛,卻沒說什麼,對胡姬擺了擺手。兩個胡姬有些失望,卻不敢抗命,只得幽怨的看了梁嘯一眼,轉身沿著走廊,向東南角的一個房間走去。整個院子裡,就數那個房間的聲音最響。

    「等等。」梁嘯靈機一動,叫住了那兩個胡姬。胡姬轉過頭,眼中露出幾分欣喜。梁嘯笑道:「這位壯士這次立功很大,請二位姑娘好好的陪陪他。梁某必有重謝。」

    胡姬相互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掩著嘴唇笑了一聲,點點頭,轉身而去。

    老僕靜靜的看著梁嘯,等梁嘯回過頭。這才說道:「請梁君稍候,老奴再去挑兩個……」

    「真的不用了。」梁嘯再三謝絕。老僕見他堅決,沒有再堅持,拱拱手,轉身走了。梁嘯進了屋,脫下外衣。對荼牛兒說道:「行了,你也去找你的樂子吧,不用陪著我。」

    荼牛兒有些扭捏。「可是你怎麼辦?」

    「在這兒,我很安全,你不用擔心。有什麼事。我會叫你的。」梁嘯揮揮手,將早就迫不及待的荼牛兒趕了出去。以荼牛兒的性格,他能忍到現在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荼牛兒大喜,興沖沖的去了,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將那口徑路短刀放在梁嘯面前。「阿嘯,這個你留著防身。」

    梁嘯點點頭。荼牛兒咧著嘴,樂呵呵的去了。

    梁嘯關上門。伸展身體,開始每天的練習。就像當初剛剛向桓遠習射一樣,他現在每天苦練右射技術。希望能將右射練得和左射一樣出色。他深知打基礎的重要性,對築基一點也不敢馬虎,百日之內,不近女色。

    即使小院春意濃濃,即使耳畔嬌喘聲聲,梁嘯還是極力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氣血的運行上。他很清楚自己面臨著什麼樣的險境。在這個時候,他的實力強一分。成功的機率就大一分。如果能搶在大漢反攻匈奴之前立下大功,他的前途將一片光明。到時候什麼樣的美女沒有,何必為幾個胡姬浪費寶貴的時間。

    梁嘯一絲不苟的練習著引弓。

    以前練左射的時候覺得一切正常,現在兼習右射,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氣血流動在身體兩側並不均衡。不過,有了之前的基礎,現在練起來進展要快得多,沒用多長時間,他就渾然忘我,進入了人弓合一的境界。

    聶壹站在廊下,看著小院的方向,沉默不語。

    他微微的眯著眼睛,拱在袖子裡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眼神中透著幾分說不出的緊張。

    他要做一個重大決定。

    親信老僕回報,梁嘯拒絕了兩個漂亮的胡姬,一個人留在屋裡修煉。他很詫異,在這樣的年紀,又是經歷了幾千里的死裡逃生之後,梁嘯不覺得人生苦短,應該及時行樂?

    這種定力太可怕了。聶壹自問見多識廣,也沒看過幾個人有這樣的定力,而有這樣的定力的人,無一不是久經風霜,幾度生死的人。像梁嘯這麼年輕的,僅此一例。

    門外響起腳步聲,郭文斌跟著老僕走了進來。聶壹一瞬間轉換了表情,從袖子裡抽出手,熱情的迎了上去。手指不經意的一彈,老僕便明白了,在門口站定,悄無聲息的帶上了門。

    郭文斌側了側頭,微微一笑,佯若未見,拱手向聶壹行了一個漢禮。聶壹伸手托住他的手臂,將他引入房中,笑盈盈的說道:「令尊果然是有眼光的大賈,僅憑一面之緣,就做出這樣的選擇。這份眼光和魄力,我真是自愧不如啊。有了這位梁君的幫助,你家在長安定居的事,想必是易如反掌了。」

    郭文斌搖搖頭,笑道:「聶翁過獎了。家父當時也沒有想到梁君有這樣的能力,只是激於大義,想助他們一臂之力罷了。」

    「你們這一臂之力可是很關鍵啊。沒有你做嚮導,他們又怎麼可能來到大宛?」

    郭文斌沉吟片刻,說道:「能順利的走到大宛,我的確有些功勞。能活到現在,卻是梁嘯自己的能力所致。聶翁,能在數千匈奴精銳的追擊下生還,還斬下了渾邪王的首級,這可不是我能幫得上忙的。」

    聶壹笑了。「文斌,我這可是第一次聽你如此推崇人,而且是一個與你年齡相當的人。」

    「我對聶翁就一直比較推崇啊。」郭文斌淡淡的笑著,既不失禮,又有少年人常有的自負。

    聶壹哈哈一笑,和郭文斌開了兩句玩笑,話鋒一轉,又道:「那你帶他們來找我,又是為何?不會只是想吃喝一頓這麼簡單吧?是不是還想借點錢?說吧,想借多少。」

    郭文斌一愣。在席間的時候,梁嘯曾經透過要請聶壹幫忙的意思,現在聶壹卻問他要借多少錢,明擺著是不肯幫梁嘯忙,只肯借錢給他了。郭文斌猶豫了片刻,一咬牙。

    「三千金。」

    聶壹眉頭微蹙,露出幾分為難。「三千金可不是小數目,就算是你父親來借,我也要慎重考慮。文斌,你是不是太冒險了?萬一要是輸了,你還得起?」

    「聶翁,我也知道風險大,可是風險大也意味著收益大。我就是怕聶翁不肯,所以才說三千金。其實我本心是想借一萬金的。」

    聶壹驚訝的看著郭文斌。「好小子,你的胃口真不小啊。」

    郭文斌笑了。「聶翁,三千金的確不是一個小數目。不過,如果家父在此,他一定會支持我的這個決定,甚至會投入更多。」

    聶壹打量了郭文斌半晌,無聲的笑了起來。他對郭文斌很清楚,雖然年輕,卻頗有眼光,再過二三十年,他很可能會接替郭禹,成為郭家的家主。這樣的一個年輕後輩對梁嘯如此看重,願意投以重注,必然是對梁嘯本人有極強的信心。

    「你跟我說說看,這個梁嘯憑什麼能讓你這麼看重,你居然願意做這樣的豪賭。你說服我,我就借給你,否則,你一個錢也拿不到。」

    郭文斌無奈。郭家有意到長安定居,大部分的資產都已經撤回去了。要想支持梁嘯繼續走下去,他只能向聶壹舉貸。這可不是一筆小錢,沒有足夠的理由,很難說服聶壹把錢借給他。

    郭文斌詳詳細細的把兩個多月的經過說了一遍。他說了梁嘯如何斬殺姑鹿狐,又如何放棄一切,日夜兼程的趕路,拖得渾邪王的精銳騎兵筋疲力盡,最後把渾邪王誘上山,利用漢軍的步戰優勢,一舉斬殺渾邪王。

    在這中間,他特別提到了梁嘯的堅忍。不管情況有多危急,他都不會喪失信心。不管誘惑有多大,他都不會迷失自己我。即使是在生死之間,他也一直在堅持錘煉自己的射藝。

    聶壹凝神傾聽,不時的還是問幾個問題。通過郭文斌的講述,他對梁嘯的認識又深入了一層。

    他有些明白為什麼王恢會選這麼一個看起來有些冒失的年輕人擔任這個重任了。

    「如此說來,倒的確值得賭一賭。」聶壹笑道:「文斌,我相信你的眼光,我借你三千金。」

    「多謝聶壹慷慨。我會立下字據,若有所不諱,聶翁持字據到雁門,家父一定會連本帶利的還清。」

    聶壹笑了,轉身拿來筆墨,讓郭文斌寫下借貸的字據。郭文斌一揮而就,交給聶壹過目後,裝入青囊,拿出自己的私印,在封泥上蓋上了印。

    聶壹將青囊收好,微微一笑:「你剛才說想借一萬金,一萬金夠麼?」

    借到了錢,郭文斌輕鬆了許多。「應該足夠了。」

    「那好,剩下的七千金,算我的投資。」

    郭文斌一愣,霍然抬起頭。聶壹笑盈盈的看著他。郭文斌的嘴角抽了半天,伸手指著聶壹。「聶翁,你這可有點為老不尊啊。」

    「哈哈哈,做生意嘛,還是小心一點好。」聶壹從案後轉了過來,親暱的攬著郭文斌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文斌,若是賭贏了,我欠你一個人情,再送一份厚禮給你,如何?文斌啊,遠兒可一直掛唸著你呢,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做我聶家的女婿?」

    未完待續


第225章 為老不尊
OSos 發表於 2016-2-20 23:21
第226章 豪賭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小院漸漸露出了輪廓。院子裡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梁嘯盤腿而坐,氣息綿綿。他一夜沒睡,練了一宿的引弓,卻沒有一點倦意,反而有一種精神抖擻氣血充盈的感覺。

    腰間一息如帶,出於腎,入於臍,周旋如環,生生不息。

    絲絲熱流如霧氣蒸騰,由腰間升起,滋潤著整個身體,湧入手臂,湧入手指,一直深入到指端,又沿著手臂外側汩汩而上,直到耳際,似乎連每一根頭髮都受到了滋養。

    梁嘯覺得自己的耳力又有所提升。此刻,他端坐屋中,足不出戶,就能將小院裡的一舉一動聽得清清楚楚。即使是最遠的東南角,也逃不過他的耳朵。

    聽著那幾個疲倦的鼾聲,梁嘯笑了。

    他轉身拿起弓,吸了一口氣,輕輕鬆鬆的拉滿。他又試了試右射,感覺也有了明顯的進步,基本上和郭武不相上下。

    「該換張弓了。」梁嘯鬆開弓弦,有些惋惜。這張一石弓他才用了一年,還正是最好用的時候,換掉實在有些可惜了。不過,他的臂力增強了,如果沒有合適的弓,很難發揮出真正的優勢。

    「阿嘯」荼牛兒走了進來,看了梁嘯一眼,露出幾分驚諤,睜著一雙大眼盯著梁嘯,半晌無語。

    「怎麼了?」梁嘯皺起了眉頭。「昨天玩得太嗨了?」

    「不不不,你……」荼牛兒指著梁嘯,張大了嘴巴,卻不知道怎麼說。他用力的撓了撓頭。「你……你看起來有點不一樣……」

    梁嘯眨眨眼睛,哈哈一笑。

    這時,龐碩也走了進來,聽到荼牛兒的話,他也仔細打量了梁嘯一番,連連點頭。「是有些不一樣,感覺……更精神了。」

    「對。對,就是更精神了。」荼牛兒一拍大腿。「看來還是我師傅說得對,少年戒之在色。要想練成上乘武藝,還是要有所節制。阿嘯。我如果能像你一樣有定力就好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昨天干什麼去了。」梁嘯啐了他一口。「好了,該把那幫傢伙拖起來晨練了。」

    荼牛兒和龐碩大笑,兩人分別走向兩側的房間,一番大喊大叫之後。他們敲開了所有人的房間。眾人打著哈欠,揉著眼睛,伸著胳膊,從各自的房裡走出,互相看了看,不禁哈哈大笑。

    一個個鬢歪釵斜,衣衫不散的胡姬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她們咯咯的笑著,和郎官們打著招呼,依依不捨的離去。留下一路歡快的笑聲。

    梁嘯從屋裡走了出來,打量了眾人一眼,笑道:「諸位現在陰陽和諧了麼?」

    「和諧了,和諧了。」

    「痛快,現在真想和匈奴人再戰一場。」

    「沒錯,若是再戰,一定要再殺個王才痛快。」

    梁嘯歪歪嘴。這幫傢伙,果然是思維簡單,有酒喝,有肉吃。有女人陪,就心滿意足了。他咳嗽了一聲:「不對啊,好像還差一個人。」

    眾人互相看了看,立刻發現了。龐碩和郭武衝向東南角的屋子。推開門,衝了進去。屋裡響起了胡姬的尖叫聲,謝廣隆的鼾聲被打斷,隨即響起一陣驚慌的大叫:「你們想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

    喊聲中,謝廣隆被龐碩和郭武拖了出來,往院子中間一扔。他赤條條的。一絲不掛,驚恐的看著擠眉弄眼的眾人,雙手無助的掩著胯下,裸露的疙瘩肉上,一道道的紅印,和斑駁的傷痕互相交映,自有一份剽悍和旖旎。

    「沒什麼,天亮了,該晨練習武了。」梁嘯強忍著笑,不緊不慢的說道:「老謝,你……行嗎?」

    「當然行」謝廣隆梗著肚子叫道,轉身向屋裡逃去。「你們等著我,待我穿上衣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唉喲喂,我的腰啊……」剛跑了兩步,他就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鬆開掩著胯下的手,扶著腰,倒吸一口冷氣。

    見此情景,向來不怕事多的郎官們七嘴八舌的說道:「喲,這是怎麼回事?」

    「老謝,你是不是憋得太狠了,一下子噎著了?」

    「不對啊,這明顯是虛啊。」

    「看起來像是矛斷了。」

    「可不是麼,昨天聽他叫得那麼凶,我還以為他真的利害呢,原來是求救啊。老謝,真不好意思,兄弟們昨天都有任務,沒去救你。」

    「你們知道個屁」謝廣隆被眾人奚落得急眼了,衝進屋裡,胡亂的套上兩件衣服,將三個嬌羞的胡姬推了出來。一見三個胡姬,眾人頓時傻眼了,隨即又爆發出幾乎能掀破屋頂的狂笑。

    「老謝,你真夠貪的啊,一對三,怪不得腿軟。」

    「你們懂個屁,這是大人的賞賜,我就是拼了命也得接過來。」謝廣隆挑起眉毛,得意洋洋的說道:「你們也別眼紅,這是老子掙來的。大人賞罰分明,下次你們努力點,也有機會。」

    眾人哈哈大笑,有人上前將謝廣隆拖到院子中間,笑道:「你也別吹,待會兒手底下見真章,不要求饒才是真漢子。」

    謝廣隆好近戰,一向不怯於和人撕打,就算是面對龐碩,他也從不肯示弱。可是這次,他卻露出了為難之色。他很清楚自己昨夜縱慾過度,此刻腰腿痠軟,根本不是這幫傢伙的對手。如果對練,肯定要被他們虐。

    「大人,這個……」

    沒等謝廣隆說完,梁嘯擺擺手,打斷了他。「開始活動身體,按照往日的規矩,先獨練,再對練,辰時進朝食,然後出城練習騎射,熟悉附近地形。」

    「好。」眾人轟然應喏。

    「啊?」謝廣隆傻眼了,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引起一陣毫不留情的大笑。

    吃早飯的時候,郭文斌把借錢的事情告訴梁嘯。梁嘯很不解。「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大人有所不知,大宛人也好,月氏人也罷,都是好利之輩。在他們的印象中,大漢是富庶之地,若大人沒有足夠的行裝,他們哪裡會相信大人。」

    梁嘯點點頭。郭文斌的話有道理。無利不起早,沒有足夠的好處,大宛人才不會理他呢。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聽你忽悠。

    郭文斌胸有成竹的說道:「你要是放心,就將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

    「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打算將素葉城裡漢商手中的上等絲綢收過來,先給大人和諸位壯士置辦行頭,剩下的當作禮物,分送給大宛貴人……」

    郭文斌將自己的計畫合盤托出。他已經考慮了很久,只是沒錢可用。現在有了一萬金在手,他可以大展拳腳了。昨天和聶壹商量了半夜,做了一個龐大的計畫。

    聽完郭文斌的計畫,梁嘯很驚訝。他一直覺得郭文斌有頭腦,但是沒想到這傢伙這麼有氣魄。按照他這個計畫,他這趟出使可真是土豪到家了,從裡到外透著有錢的味道。

    「大人,你看可行麼?」

    「可行是可行,不過開銷是不是太大了,哪裡需要這麼多錢?」

    「大人,長袖善舞,多錢善賈,有了足夠的資金,辦起事來才順當。投資大,回報也大,這是經商的人都知道的規律。大人如今要拜會的可是大宛大夏的貴人,如果出手太少,如何能體現大漢的實力?」

    梁嘯雖然覺得郭文斌說得有理,還是有些擔心。他現在小有家貲,卻也拿不出這麼多錢。朝廷賞賜也是說不準的事。就算成功了,他估計朝廷不會這麼大方,一下子拿出上萬金進行賞賜。

    「話雖如此,可是一萬金……也太多了,我怕萬一輸了,陪不起啊。」

    「大人不用擔心,這是我和聶翁的投資。如果虧了,與大人無關。如果贏了,也不要大人還,只希望大人將來進京奏功的時候,讓朝廷知道我們的一片心意,那就夠了。」

    梁嘯恍然大悟。這傢伙的胃口不小啊,這是想官商勾結,進行壟斷經營啊。絲路的利潤這麼大,如果能壟斷經營,用不了一兩年,這些投資就全收回來了。

    這是一場豪賭,輸了,一萬金血本無歸,他們元氣大傷。贏了,從此坐收厚利,甚至可能富可敵國。

    梁嘯不怕賭。對他來說,這次出使本來就是一次豪賭,有人願意和他一起發瘋,他求之不得。何況郭文斌和他一路冒險,兩人已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郭文斌相信他的實力,他也相信郭文斌的能力。郭文斌願意對他下重注,也是對他的信任和支持。

    「好,如果成功,一定不會忘了你和聶翁的功勞。」

    郭文斌大喜:「那就一言為定?」

    「自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兩人一拍即合。

    吃過早飯,郭文斌和聶壹說了一聲,請聶壹出面去收購漢商們手中的絲綢,自己跟著梁嘯一行出城,再次來到老安德魯一家的帳篷前。郭文斌找到老安德魯,問道:「你還想做一個戰士嗎?」

    老安德魯一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我們想招募你做侍從。你如果有認識的老夥伴,也可以一起來。」

    未完待續。



第226章 豪賭
OSos 發表於 2016-2-20 23:22
第227章 大漢來的土豪
老安德魯雖然放了半輩子的羊,但是他的內心一直把自己定位為戰士,而且是來自希臘的戰士。只是情勢所逼,時光流逝,華發漸生,這些夢想只能藏在心裡,沒有實現的機會。

    得知還能做一次戰士,哪怕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他也求之不得,一口答應了。

    梁嘯又提出招募帕裡斯做他的侍從騎士,學習騎射。老安德魯還沒說話,帕裡斯就按捺不住喜悅,用力地搖晃著老安德魯的手臂央求起來,搖得老安德魯站都站不穩,只好答應。

    梁嘯又出錢買下了安德家的幾匹馴好的馬,充作坐騎。這些馬還達不到戰馬的要求,但用來騎乘卻沒問題。實際上,與中原的戰馬比起來,這些馬一點也不遜色。只是在草原上走了一趟,又身在大宛這個產馬之地,看多了好馬,要求在不知不覺之間就提高了幾倍,再也不願意將就。

    跟著老安德魯,梁嘯等人在草原上奔馳了三天,又找到了二十個和安德魯一樣的中老年牧人。他們都是希臘裔,曾經是大夏的戰士,後來因為各種原因退役了,心裡還藏著重新徵戰沙場的夢想,有的人甚至還收藏著當年的武器,有空就拿出來耍兩下。聽說還有機會做一名戰士,他們都很痛快的答應了。

    與此同時,他們也和安德魯一樣,帶來了最好的坐騎和子孫。他們以前都是步卒,還有點看不起騎卒,認為那是蠻夷才幹的事,但是幾十年的放牧生涯,他們的騎術已經很精湛了,絲毫不弱於普通的蠻夷。

    你兩匹,我三匹,梁嘯很快就擁有了七十多匹戰馬,幾乎每個郎官都有了三匹滿意的馬:一匹戰馬。兩匹乘馬。包括帕裡斯在內的二十三名應募少年也少則兩匹,多至三匹,甚至四匹,有的人還帶來了駱駝。

    帶著這些人馬。梁嘯回到了素葉城。

    聶壹耗費五千餘金,收購了兩千多匹絲綢,既有價值數金一匹的上等絲綢,也有只值一金左右的普通素帛。得知是朝廷派來的使者要用,不少漢商都願意以成本價出售。聶壹總共收購了兩千多匹絲織品,遠遠超出梁嘯的預期。

    梁嘯請聶壹安排,用普通素帛給所有人做一身戰袍,再給剛招募的希臘人準備他們需要的武器裝備。

    聶壹一一照辦。他的效率很高,僅僅兩天時間,所有的東西就都準備妥當了。

    當老安德魯帶著二十名中老年牧人身穿標誌性的希臘式盔甲和漂亮的絲質戰袍,披著流光溢彩的錦質披風,在手持盾,右手持矛,威風凜凜的站在梁嘯面前的時候。梁嘯不由得眼前一亮。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些飽經風霜的老牧人穿上盔甲,還真有那麼一股高貴之氣。不僅做儀仗隊綽綽有餘,就算讓他們上戰場,一般的戰士恐怕也未必就是他們的對手。

    這要歸功於老安德魯。大概是不想被人看不起,他挑出的都是五十歲以下,身體強壯,沒有明顯殘疾,還保持有一定戰鬥力的人。集結之後。他們也沒閒著,一有空就聚到一起操練,比年輕人還能吃苦。

    相比之下,帕裡斯等少年的服飾則除了沒有兩當甲之外。全部採用漢軍騎飾。在希臘人的軍中,大部分弓騎兵都是蠻夷,帕裡斯等人當然不願意被人當成蠻夷,穿漢軍服飾就成了最好的選擇。對梁嘯來說,他也不願意被一群希臘人和蠻夷人圍著,否則主次顛倒。他就成了蠻夷了。

    梁嘯任命老安德魯擔任步卒的頭領,帕裡斯等二十三名少年則由李舒昀指揮,郭武指導他們騎射,謝廣隆教他們使矛。少年們不服氣,結果被李舒昀三人拉到城外海扁了一頓,打得鼻青眼腫,從此服服貼貼。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梁嘯手持漢節,在郭文斌的陪伴下,帶著騎士和步卒,亮出了漢使的身份,趕往素葉城的官府,求見素葉城守。

    當這群人出現在素葉城的街頭時,一下子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

    老安德魯率領的二十名希臘步卒還好說,素葉城有濃郁的希臘遺風,不管是現役的守軍還是那些雕像,時常可見這樣的步卒。包括梁嘯在內的騎士們則不同了,素葉城第一次出現如此多的漢軍騎士,立刻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不少人站在街道兩邊,好奇的打量著這些奇怪的外鄉人。

    當他們發現這些人全部身穿閃閃發光的素帛製成的戰袍時,氣氛沸騰了。

    絲綢是奢侈品,即使是質量普通的素帛也非普通人能夠問津,能將素帛做衣服的人只有那麼有限的幾個權貴,忽然間看到四五十個身穿素帛戰袍的步卒和騎士,素葉城的居民一下子震驚了。

    即使是來自大漢的商人也被這一幕驚呆了,不過他們很快注意到了騎兵們的服飾,也看到了梁嘯手中的漢節,還有人認出了梁嘯身邊的郭文斌,不斷有人擠上來詢問。梁嘯很客氣停下來,和他們攀談,不厭其煩的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

    聽說是朝廷派來的使者,要和大宛國建立聯繫,這些一直在西域默默打拚的商人們頓時激起起來,他們奔走相告,有的人跟在隊伍後面,久久不願離去。

    言語就像風,梁嘯還沒有到達素葉城守的門口,漢使到達大宛國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素葉城,趕來觀看的人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

    素葉城守克瑞翁也接到了消息,不敢怠慢,親自出迎。一出門,他就被烏泱泱的人群嚇了一跳,隨即又注意到了梁嘯等人身上的戰袍,眼睛頓時亮了,彷彿看到了一座金山。

    大漢這麼有錢麼,連士卒都穿絲衣?

    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克瑞翁生怕出事,連忙將梁嘯迎了進去。李舒昀率領少年騎士們留在門外,老安德魯率領步卒留在前庭,梁嘯則在郭文斌、荼牛兒和龐碩的陪同下,跟著克瑞翁走進了內院。

    雙方分賓主落座,克瑞翁費了好大力氣才將目光從梁嘯的戰袍上挪開來,問起了來意。

    梁嘯很客氣的做了說明:我奉大漢皇帝之命,前來與大宛國交好,希望城守能夠盡快開具通關文書,我好趕往貴山城,和大宛國王商量結盟的事情。

    克瑞翁謹慎的問起了梁嘯的旅途。

    梁嘯知道他的意思,讓龐碩拿出了渾邪王父子的首級和戰甲。渾邪王的首級還好一點,用石灰醃過了,勉強還能看得出人形,姑鹿狐的首級因為被梁嘯當球踢過,都快散架了,根本看不出什麼。不過,渾邪王父子的甲冑卻能說明問題,特別是渾邪王的頭盔,不僅非常精緻,上面還有明顯的標誌。

    克瑞翁臉色發白。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太敢相信。他覺得這簡直是神話,幾個漢使在匈奴人的草原上奔馳萬里,不僅甩掉了幾千匈奴精騎的追殺,還殺死了渾邪王父子?

    面對克瑞翁的懷疑,梁嘯笑笑。

    「大人,匈奴人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可怕,他們並不是不可戰勝的。想當年,他們就臣服於月氏人和東胡人,只是這幾十年才強盛起來。他們的光榮快要結束了,我大漢對他們的無恥和貪婪已經忍無可忍,很快就會出兵懲罰他們,到時候,他們就會和現在的月氏人一樣,只能舉族西遷。」

    克瑞翁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月氏人已經很可怕了,如果打敗了月氏人的匈奴人再西遷,那大宛還能存在嗎?大宛可是河中地的諸國中離匈奴人最近的王國啊,而素葉城又是大宛國東境重鎮,一旦匈奴人西遷,最先倒霉的就是他。

    克瑞翁意識到這件事非同小可。他不敢將梁嘯留在素葉城,立刻辦妥了文書,又派了一百人護送他們出境,同時派人用快馬將消息送往貴山城。

    ——

    郭禹到了長安,安置好了貨物之後,他帶著幾個隨從趕到茂陵,找到了梁家。

    聽完郭禹的敘述,梁媌雖然已經知道了梁嘯西行的事,還是覺得心驚肉跳。從郭禹的話中,她意識到梁嘯根本就臨時起意,並沒有事先計畫。她向郭禹表示感謝後,讓一個僕人帶著郭禹去找東方朔。東方朔和梁嘯關係莫逆,還有一半門客的身份,這樣的事一直是交給東方朔處理的。

    送走郭禹之後,梁媌請來了桓遠,說了自己的擔心。

    桓遠聽完,並沒有梁媌那樣的擔心。

    「主君放心吧,雖是臨時起意,卻也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以阿嘯的應變能力,匈奴人沒那麼容易抓住他。我擔心的倒是到了西域之後,他如何求見那些夷王。俗話說得好,人窮狗咬,僅憑郭家支持的幾駱駝禮物能入夷王的眼麼,人家能相信他是朝廷的使者?」

    梁媌也是愁容不解,連聲嘆息。

    「事已至此,主君也不用擔心。就算使命不成,能增廣見識也是好的。他不是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嗎,這次算是如願以償了。」

    「他說過這話?」

    「說過。」桓遠笑了起來,難得的露出幾分讚賞之意。「他這脾氣,和當年的項王有幾分相似呢。」

    梁媌有意無意的提醒道:「桓君,這可不能亂比。項王雖然已經死了幾十年,朝廷還是很忌憚的。」

    「項王雖死,遺澤猶在。」桓遠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阿嘯若想和他撇清關係,怕是千難萬難了。」

    梁媌苦笑無語。

    -

    -(未完待續。)

第227章 大漢來的土豪
OSos 發表於 2016-2-20 23:22
第228章 貴山城
天子站在未央宮宣室殿的走廊上,看著鄭當時小步急趨而來,歪了歪嘴,無聲的笑了笑。等鄭當時快走到他的面前時,他伸出手,扶住了準備行禮的鄭當時。

    「鄭君,知道我為什麼要調你回來做右內史嗎?」

    鄭當時遲疑了片刻:「聽說是京城豪強縱橫,頗為難治。」

    天子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黃老之道,與民休息。如今養虎為患了,偏偏還有人抱著黃老之道不放,我也沒辦法,只好請你這位大俠回來整治他們。」

    鄭當時有些不安。天子稱他為大俠,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他聽說這位少年天子自己雖然也頗有俠氣,卻不喜歡那些以俠氣自詡的豪強權貴。

    「臣必不敢負陛下所望,一定盡心盡力,為陛下解憂。」

    「我相信你的能力。」天子轉身走進殿中,示意給鄭當時賜座。郭舍人取過一張席,擺在天子對面。鄭當時入座,屏氣息聲,不敢有絲毫大意。天子瞅了他一眼,又道:「江都如何?那些東甌人還安份嗎?」

    鄭當時早有準備,搖了搖頭。「陛下,廣陵土地兼併雖然不如中原,卻也頗為嚴重。臣清點田籍,所得土地遠遠不夠安置東甌人,東甌人生計沒有著落,不免做些偷搶之事,與本地人發生了不少矛盾。臣也是頗為費力,幸得江都王配合,總算沒鬧出什麼大事來。」

    天子眉毛一挑,打量了鄭當時一眼。他知道鄭當時這句話說起來輕鬆,實際上情況不知道有多複雜呢。鬧到要江都王劉非出面協助,恐怕有過流血衝突。他的兄長他清楚,劉非出馬絕對不會有好事。況且鄭當時只是說沒鬧出大事,言下之義就是還有事。

    「你可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鄭當時躬身一拜:「徙民會稽,騰出一些土地,安置東甌人。此外,東甌人內徙之後,閩越人佔據了他們的故地。與會稽毗鄰的地方更多,會稽郡的邊防形勢很緊張,徙民會籍可以增強會籍的兵源和實力。」

    天子皺起了眉頭。「劉駒封了婁侯,閩越人還擾邊?」

    鄭當時搖搖頭。「勝則有利。輸則無害,他們豈能不來。」

    天子沒有吭聲,心裡卻是後悔莫迭。他看了一眼站在殿外的衛青,想起了梁嘯的那個建議。當時如果強硬一點,採用梁嘯的這個建議。徙民鎮邊,也不會有今天的麻煩。難道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要將江淮之間的百姓徙到會稽去?

    想到梁嘯,天子的心情好了些。

    「你推薦的梁嘯頗有些膽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麼?他去了西域,身邊只帶了八個人。哈哈哈……」

    鄭當時很是吃了一驚。只帶了八個人就敢去西域?去了能幹什麼?

    見鄭當時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天子也覺得有些失態。他掩飾的揮了揮袖子。「他的人太少了,能不能安全的到達西域,實在不好說。就算到了,能做些什麼,更無法揣測。不過。只要他能活著回來,告訴我西域是什麼模樣,我就很滿意了。這可是我大漢第一次有使者踏足西域啊。」

    鄭當時頜首同意。條件有限,能指望梁嘯的大概也就這麼多了。

    ——

    經過大半個月的跋涉,梁嘯走進了貴山城。

    一路上,梁嘯經過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城邑,無一例外的受到了熱情接待,所到之處都引起不小的轟動。大漢使者來到大宛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城,而大漢人人衣絲的傳言更是像鳥兒一樣,飛向四面八方。

    越往西走。漢人越少,而來自西方的商人卻越來越多。郭文斌的語言開始不太夠用了,老安德魯接過了翻譯的重任,他用熟練的希臘語和這些人交流。向他們介紹梁嘯一行。而他們身上的絲質戰袍也引起了無數商人的豔羨,恨不得將這些戰袍從他們身上剝下來。

    這要是運回希臘,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啊。要知道西方諸國就算是有錢人,也未必能用絲綢做整件衣服,而這些放羊的牧人居然用絲綢做戰袍,實在是太份了。

    從這些商人的口中。梁嘯收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幾年前,馬其頓共和國起兵反抗羅馬人,結果被羅馬人擊敗,馬其頓成為羅馬的一個行省。古希臘作為一個**的王國已經滅亡了。

    聽到這個消息,老安德魯等人傷心了好幾天。

    得知大漢使者到來,大宛王毋寡派來了副王昧蔡。昧蔡大約四十多歲,雖然一樣深鼻高目,但長相儒雅,為了見梁嘯,他還學了幾句漢語,非常熱情。

    在驛館,梁嘯和昧蔡正式見面,進行會談。

    梁嘯送了一箱子織錦給昧蔡。這是一筆厚禮,昧蔡不敢收,直到梁嘯再三保證還有足夠的織錦送給大宛王,不會讓他為難,昧蔡才戰戰兢兢的收下了。

    「敢問貴使,大漢真有滿地絲綢嗎?」

    梁嘯微微一笑:「聞說大宛產良馬,可是我一路走來,也沒有看到良馬滿街啊。」

    味蔡哈哈大笑,他明白了梁嘯的意思。「可是,為何貴使的隨從都穿錦衣?」

    梁嘯嘆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不瞞副王,這麼做是有原因的。我從大漢而來,穿過匈奴人控制的草原,遭到渾邪王的追殺。為了能趕到大宛,我不得不扔掉了所有的行李,包括我大漢皇帝送給大宛王的禮物。」

    味蔡眉頭緊皺。聽說漢使到來之後,大宛國的權貴意見不一,大部分人聽聞大漢的富庶,希望與大漢建立聯繫,也有少部分則持反對觀點,因為他們認為大漢太遠了,中間還隔著強大的匈奴,根本不可能建立聯繫。他們還進一步懷疑梁嘯的真實性,認為他是冒充的使者。

    昧蔡來見梁嘯,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基甄別真假。如果梁嘯有問題,就不能讓他見大宛王。必要的時候甚至要將梁嘯送給匈奴人,以免匈奴人遷怒大宛。

    此刻,聽說梁嘯遭到匈奴人的追殺,並因此扔掉了所有的東西,當時的狼狽可想而知。味蔡心裡已經犯起了嘀咕,眼神中猶豫的成份也超過了喜悅的成份。

    「天祐大漢,我斬殺了渾邪王父子,安全的來到了大宛。身無長物,不便面見大宛王,所以便與我大漢的商人商量,借了一些錢,置辦行裝和禮物。」梁嘯笑道:「不如此,不能表示對大宛王的一份敬意啊。」

    說著,梁嘯讓人將渾邪王父子的首級和甲冑取了上來,擺在味蔡的面前。

    味蔡仔細看過,眼神閃爍。他不大相信梁嘯的解釋,區區數人,馳聘萬里,已經夠玄乎的了,居然還斬殺了渾邪王父子?匈奴人是多麼強大的存在,月氏人都被匈奴人打得滿地找牙,幾個漢人就能斬殺渾邪王?

    誰知道這兩個爛得沒人形的首級是誰的。這兩套甲冑雖然華貴,但既然大漢人有錢,造兩套甲冑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貴使……還有其他的東西嗎?」

    看著昧蔡的臉色,聽著昧蔡的話,梁嘯知道昧蔡不相信他的話。他笑了笑。「這些還不夠?」

    味蔡尷尬的搖搖頭。「匈奴人太強大了,僅憑這兩套甲冑和首級,恐怕無法令人信服貴使的英勇。貴使如果還有其他的證據,那不妨讓我看一看,我也好回報大王。」

    梁嘯皺了皺眉。這可有點麻煩,他哪裡還有其他的證據。難道費了那麼多心機,終於來到了貴山城,卻見不著大宛王?

    看來我這故事的確太離奇了,比張騫的故事還離奇,把大宛人嚇著了。

    他掐著腰,手碰到了插在腰帶裡的短刀。他忽然心中一動,將短刀拔了出來。

    「副王,這口短刀也是從姑鹿狐的身上奪來了,據說是天鐵所制。這樣的寶刀,我想應該不會很多,製作的人也屈指可數。不知副王可知道哪裡有能製作天鐵的匠人?如果能找到製作這口寶刀的匠人,他應該知道這口刀的去向,也許能證明我的經歷。」

    味蔡接過短刀,看了一眼,點點頭。「貴使所言甚是,若這口刀真是天鐵所制,應該不難查。貴使若是信我,請容我將這口刀帶走,查詢一番。若是有幸找到那個匠人,就再好不過了。」

    梁嘯哈哈大笑。「我與副王一見如故,豈能不信副王?這件事就有勞副王了,我靜候副王佳音。對了,姑鹿狐的這套甲骨也不多見,也許同樣出自名匠之手,副王不防一起帶走。」

    味蔡連連點頭,將短刀和姑鹿狐的那套希臘風格的甲冑帶都走了。梁嘯等人暫時留在驛館裡,等待味蔡查訪的結果。

    三天後,味蔡帶著甲骨和短刀來到了驛館,他告訴梁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找到了製作短刀和甲骨的工匠,那兩個工匠雖然不敢肯定這件東西落在了姑鹿狐的手裡,但是他們都確定了購買這兩件東西的人,味蔡正在找那兩個人,看他們最後賣給了誰。

    壞消息是烏孫的使者也來到了大宛,正循著梁嘯等人的足跡,趕來貴山城。

    -

    -(未完待續。)

第228章 貴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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