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箭神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mk2258 2015-8-12 19:49: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1 327634
OSos 發表於 2016-2-18 23:57
第189章 移民鎮邊
劉陵講完了東冶見聞,默默的閉上了嘴巴,垂著眼睛,靜靜的等待著。

    劉安的臉有點黑,眼中的責備多過喜悅,甚至多了幾分憤怒。他看著劉陵費了不少心思繪成的圖譜,白晳修長的手指敲擊著案面,宛如戰馬奔馳。劉陵聽著聽著,突然想起征貳說過的故事,想像起梁嘯等人縱馬奔馳,衛青從煙塵中伸出手,將征貳攔腰抱起時的情景,不由得痴了。

    會不會有一天,梁嘯也會騎著馬奔馳而來,將我攔腰抱起?

    「嗯咳!」劉安見劉陵臉色不對,不悅的咳嗽了一聲。坐在一旁的劉遷偷偷的笑了,見劉安威嚴的目光掃過去,又連忙收住笑容,扮作嚴肅的樣子。

    「陵兒,徙封恐怕不太可能。且不說天子能不能答應,我經營淮南這麼多年,豈能說放棄就放棄。再者,就算我願意吃那樣的苦,那些門客願意嗎?好容易聚集了三千門客,難道就這樣一朝散盡?」

    劉陵沉吟了片刻。「父王所言甚是。不過,事無預不立。父王做的是大事,豈能有進無退?女兒不孝,願為父王營海外之窟。將來事成,則為女兒的封地,萬一不諱,也不失為一避身之所。」

    劉安還在猶豫,劉遷卻是眼睛一亮,略作沉吟,搶過話頭。「父王,兒臣也覺得妹妹所言有理。難得妹妹有這般孝心,父王不如就成全了她。多一個準備總是好的。」

    「你懂什麼?!」劉安厲聲喝道:「你妹妹若去經營海外,誰來負責長安的事,你嗎?」

    劉遷被訓得面紅耳赤。一時不該說什麼才好。劉陵歪了歪嘴,又道:「父親,經營海外,也不需要太多時間,長安的事。我暫時還是顧得上的。兄長麾下人才也不少,花點心思,挑幾個能夠接替我的,等時機成熟,我再從長安抽身也不遲。」

    劉遷如釋重負,連忙附和。「是啊。是啊,妹妹說得有理,也不急在一時嘛。」

    劉安看看這一對兒女,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可惜,你偏偏是個女兒家。若是個男兒。那該多好。」

    ……

    嚴助在東甌的差事辦得很順利。閩越兵退,東甌得以保全,東甌王自然是歡喜不禁,對嚴助一行也是極盡恭敬之能事。不僅嚴助的行囊又增加了一倍,就連梁嘯等人也分到了一點油水。當然,和嚴助的比起來,那就不值一提了。

    俗話說得好,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東甌王給嚴助提出了一個難題:內附。

    所謂內附,就是去王號。內屬漢地。不做王了,我要做大漢的子民。估計東甌王也是被閩越欺負得慘了,是王國的時候,只能請朝廷調停,如果內附,以後大漢就有保護之責。閩越就不能再欺負他了。

    東甌王很有誠意,不僅主動要求去王號。還要求將人民內遷,不和閩越接壤了。我要搬到內地去,和閩越離得遠遠的。

    這當然是大功一件,可是這件事同樣超出了嚴助的權力範圍,他必須向朝廷匯報。內附好說,內遷就涉及到一個問題:東甌幾十萬人遷到哪兒去,各種開支又由誰來負責?

    嚴助不敢獨斷,寫成奏章,向天子請示。

    東冶到長安可不近,一來一去至少要半個月。歸心似箭的郎官們見嚴助遲遲沒有動身的意思,私下裡不免有些議論。他們都是貼身保護嚴助的人,大多知道東甌王要內遷的事,很自然的就談到了這個問題。

    這天晚上,幾個人圍著火爐,喝著酒,閒聊起來。郎官們大多是北方人,很不適應這種濕冷天氣,將所有的冬衣都穿在身上,烤著火,還凍得瑟瑟發抖,只能靠喝酒來取暖。

    「阿嘯,你說說看,如果內遷,會遷到什麼地方?」李椒拱了拱梁嘯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說道。

    梁嘯拒絕了。「這是朝廷的事,自有天子和大臣們商議,我們怎麼能隨便議論?」

    「為什麼不能議論?」李椒說道:「身為郎官,一旦外放,至少是個縣令、縣尉,豈能不通政事?侍衛天子也好,護送使者出行也好,都是為了增長見聞,為將來做官做準備。唉,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郎官們一邊咒罵著這見鬼的天氣,一邊七嘴八舌的附和著李椒,毫不慚愧的以天下為己任。梁嘯被他們的激情感染了,卻還是笑道:「你們啊,還是算了吧,心思是好的,可是你們讀過幾天書?騎馬射箭,與人廝殺,你們在行,可真要治理政務,還得是嚴大人那樣的讀書人。」

    「嘿,你這小子,怎麼胳膊往外拐?」

    「實事求是啊。別的不說,讓你們看一縣的名冊,計算錢糧,你們有這耐心嗎?」

    郎官們笑了起來,一個郎官不屑的揮揮手。「那種事,交給讀書人做就行了,哪有親力親為的。無為而治,你知道什麼叫無為而治嗎?就是我們只管喝酒,事情交給手下人去辦。你們說,對不對?」

    梁嘯沒有再說。跟這幫粗人講不出道理來。漢初實行無為而治,至今已經近七十年,不得不說,在很多人的心目中,無為而治的思想根深蒂固。他們哪裡看得出,無為而治已經不再適應新的形勢了。

    見梁嘯沉默,郎官們更加得意,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開心。在他們心裡,梁嘯再聰明,畢竟還是剛剛入職不到半年的小弟弟,和他們比起來,閱歷還差得太多。他們說得正開心,嚴助走了進來,擺了擺手。

    郎官們立刻閉上了嘴巴,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

    梁嘯也站了起來。

    嚴助走到他們中間,找了個靠火的地方坐下,伸出雙手去烤火,慢吞吞的說道:「坐吧。」

    郎官們不情不願的坐下了。有嚴助在場,他們再也不像剛才那樣輕鬆,一個個像是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聲不吭,臉上連一點笑紋兒都沒有。嚴助也不理他們,漫不經心地說道:「梁嘯,你雖然讀書不多,卻頗有見地。對東甌內遷這件事,你是如何看的?」

    梁嘯沉默片刻,推辭道:「大人,這恐怕不合適吧?」

    嚴助擺擺手。「無妨,是我問你的,出了事,自有我擔著。」

    梁嘯笑笑。他不清楚嚴助在打什麼主意,但是既然他說了這句話,那他就可以放心說了。就算嚴助想給他挖坑,還有衛青、秦歌替他洗白呢。

    他沉吟了片刻,未答反問:「不知大人以為,朝廷會將東甌君臣遷到何處?」

    嚴助盯著火,眼中閃著晦澀不明的光。「你覺得呢?」

    「若不意外,應該是兩淮左右,也有可能是江都國附近。」

    嚴助眼神微縮,不置可否。「這樣妥不妥?」

    「不妥。」梁嘯毫不猶豫的說道。嚴助有些意外,瞟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嘴角挑了挑。「為什麼?」

    「有兩個地方不妥。」梁嘯取過一隻乾淨的酒杯,倒了一點酒,將酒杯洗了一下,倒掉,又倒了大半杯酒,遞到嚴助手中。嚴助猶豫了片刻,接在手中,呷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

    梁嘯這才說道:「第一點不妥,閩越多次出兵,甚至不惜騷擾會稽,為的就是吞併東甌。為了阻止他們,陛下才命大人持節出征。大人運籌帷幄之中,將士效命疆場之上,才算擊退閩越。現在卻將東甌內遷,無異於將東甌之地拱手相讓。大人,你的功勞在哪裡?」

    嚴助一動不動,手中的酒杯卻晃了一下,幾滴酒從杯子裡濺出來,落入火中,嗤嗤作響。

    「再者,江都也好,淮南也罷,兼併成風,無數百姓已經瀕臨破產。東甌幾十萬人遷過去,哪來的土地分給他們?若連土地問題都解決不了,又怎麼能保證他們安居樂業?」

    嚴助的鼻子吸了吸,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

    「那依你之見,又當如何?」

    梁嘯再次露出苦笑之色。嚴助見了,笑道:「無妨,只是閒聊而已,出於你口,入於我耳,沒人會外傳。你們也記住了啊,聽聽就算了,千萬不要外傳,以免給梁嘯帶來不便。」

    郎官們互相看看,李椒接連給梁嘯使眼色,讓他不要再說了。梁嘯卻無動於衷。在去東冶的路上,他聽劉陵講了不少事,特別是關於東南一帶的。再加上他對歷史的瞭解,在這一類問題上,他有著比嚴助更深遠的見解。他原本是打算回去之後,找個機會對天子說的,現在嚴助主動要聽,他豈能放過機會。

    再說了,他也想看看嚴助究竟有何用意。

    「既然大人一番盛情,我就說了,如果說錯了,還請大人指教。」梁嘯客氣了兩句,又給嚴助添了一些酒。「與其讓東甌內遷,不如移民鎮邊。將江淮地區的失地百姓遷到東甌、會稽,鼓勵他們開發荒地。」

    「移民鎮邊?」嚴助愣住了,直勾勾的看著梁嘯,眼眯微縮,充滿了疑惑和驚訝。「你……怎麼會想到這個計畫,是哪位高人指點過你?」

    梁嘯笑了。「大人也覺得這是可行之策嗎?」

    嚴助發覺自己失態,連忙收回目光,掩飾的笑了兩聲。「此策的確可行,不過……時機未到。梁嘯,你有見識,只是還欠些閱歷,再過幾年,你就會明白了。」

    梁嘯不卑不亢,微微欠身。「多謝大人指點。」

第189章 移民鎮邊
OSos 發表於 2016-2-18 23:58
第190章 回京
火爐邊的這次談話很快就被郎官們忘記了。~,半個月後,天子詔書到,正如梁嘯猜測的那樣,遷東甌於江淮之間,至於土地如何安排,梁嘯等人並不知情。

    嚴助向東甌王轉達了聖旨,立刻起程回京。離家太久,每個人都歸心似箭,他們晝夜兼行,終於在十二月末回到了長安。

    怎麼向天子匯報,那是嚴助的責任,梁嘯管不著,也沒資格管。他和李椒一起回未央郎署向李廣交令。在望江驛戰死了一個郎官,這可是一個大事,特別是桓遠本人又到了長安。如果處理不好,很可能引起仇殺。

    每一個郎官都可能曾經是一個遊俠兒,而遊俠兒最常幹的事就是報仇,替家人報仇,替朋友報仇,甚至替素未謀面的人報仇。

    雖然一路上李椒看起來已經解開了心結,可是等他真正站在李廣面前,小腿肚子還是有抽筋。嘴笨是李家人的通病,手快是他們家的另一個通病。見李椒面紅耳赤,結結巴巴的說不利索,李廣立刻就火了,站起身,一個大耳刮子就扇了過來。

    「啪!」李椒轉了一個圈,一屁股坐在地上,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捂著臉,乖乖地蹲在一旁。

    梁嘯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攔住。「將軍,我來說吧。」

    「沒用的東西,連話都說不清楚,除了打架,以後還能幹什麼?」李廣指著李椒,破口大罵。

    梁嘯一腦門黑線。李將軍,好像你也是這樣喲。他抱住李廣,大聲說道:「將軍,李兄這次被嚴助坑了。」

    「什麼?」李廣立刻轉移動了注意力。「你說什麼?」

    梁嘯連忙把經過說了一遍。這件事,他早就想好了說辭。他從望江驛開始說起,然後說到嚴助剛剛脫險,就想殺人滅口,故意刺激李椒去向桓遠挑戰。結果李椒不敵被擒。沒等梁嘯說完,李廣就火了,跳了起來。

    「嚴助在哪兒?」

    「嚴助在宮裡,可能正在向天子匯報。」梁嘯急急的說道:「還有我師傅。」

    「你師傅也來了?正好。一起殺了,省得費事。」說著,李廣操起弓,提起一壺箭就往外衝。

    「將軍,你想勝之不武嗎?」梁嘯張開雙臂。攔在李廣面前。

    李廣一聽,愣了片刻,轉了轉眼睛。「那好,我先去殺嚴助,等你師傅休息好了,我再去殺他。」

    「你殺了嚴助,還有機會和我師傅對陣嗎?」

    「這……」李廣終於也啞火了。論嘴皮子,他們父子四個捆在一起都不是梁嘯一個人的對手。李廣暴跳如雷,卻無計可施,只能在郎署裡轉圈發狠。手舞足蹈,嚇得郎官們一個個避之不及,誰也不敢來觸霉頭。

    梁嘯也不急著去勸,對付李廣這種暴脾氣,硬勸是不行的。只有等他自己冷靜下來。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李廣的心情總算平復了些。梁嘯上前,小心翼翼的接過他的弓箭,又把他推回屋裡,半開玩笑的問了一句:「將軍,你如果對上我師傅。有幾成把握?」

    李廣冷靜下來。「當年是險勝,如今他受了傷,應該是我勝算多一點。不過也難說,應該在四六之間吧。」

    「將軍以為。我如果和將軍對陣,能有幾分勝算?」

    「你?」李廣瞥了梁嘯一眼,一臉不屑。「小豎子,我讓你三箭,都有九成九的把握。」

    梁嘯明知他吹牛,卻不反駁。「那就對啦。將軍和我師傅旗鼓相當,我和李兄不分勝負。將軍能輕而易舉的射殺我,李兄卻能從我師傅手下毫髮無傷,這難道還不夠嗎?你覺得李兄能戰勝我師傅?」

    李廣眨了眨眼睛,咧著嘴樂了。他剛笑了一聲,又覺得不太合適,立刻沉下臉,瞪了還蹲在角落裡的李椒一眼。「蠢東西,還不去把臉洗乾淨。」

    李椒如逢大赦,連忙應了一聲,跑了出去,臨走時不忘給梁嘯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梁嘯視而未見,又將李椒脫身之後,率領他們突襲閩越軍,最後還統領兩千吳地世家的家奴兵重創閩越人。當然,他大大的誇大了李椒的功勞,就連江邊戰鬥的傷亡也有所浮誇,不如此,無法幫李椒過這一關。

    聽完之後,李廣總算消了氣,覺得李椒雖然腦子有點不夠用,仗打得還算不賴,沒丟他李將軍的臉。不過,他對嚴助的火氣更大了。梁嘯可沒興趣為嚴助消火,他惹的事,讓他自己去解決吧。

    最後,梁嘯對李廣說了郎官陣亡的事,請李廣出面安撫一下,他願意多出一些錢,別把這件公事變成了私仇。

    李廣一口答應。

    梁嘯終於放下了心,立刻趕回家。

    未央宮,溫涼殿。

    天子舉著弓,一箭接一箭的射著七十步外的箭候,嚴助站在一旁,手裡捧著竹簡,細聲細氣的解說著這一路的情況。竹簡很重,他已經有些吃不消了,卻不敢放下。

    聽完了嚴助的匯報,天子也沒什麼反應,眯著眼睛,接著又射了兩箭。

    兩箭全部命中箭候的躬部。

    天子滿意的點點頭,將弓交給韓嫣。「嚴助,將奏疏交給韓嫣,你陪我走走。」

    「唯!」嚴助大喜,連忙將簡冊遞給韓嫣。韓嫣接過來掂了掂,笑道:「好重,裡面是不是夾了黃金?」

    嚴助笑道:「我哪有這麼闊綽。這次回鄉只帶來了一些土產,待會兒送到府上,還請王孫不要嫌棄。」

    韓嫣哈哈一笑,看了一眼已經走了數十步遠的天子,輕聲說道:「快去吧,別讓陛下久等。見你了,陛下還要接見來朝的諸王呢。」

    嚴助心神一凜,心領神會,感激萬分。他緊趕兩步,追上天子,落後天子半步,拱著手,亦步亦趨。天子聽到腳步聲,再次加快了腳步。嚴助邁著小步緊緊跟上。

    「你這次的差事,雖然多了幾分波折,不過終究算是圓滿完成了。我很滿意。」

    「多謝陛下。臣自知愚鈍,只是盡力而為罷了。還有很多地方處置得不夠妥當。比如東甌內遷之事,梁嘯提過一個建議,臣就覺得頗有可取之處,只是當時未曾想到。」

    「梁嘯對東甌內遷之事有異議?」天子眉頭微蹙,眼中閃過疑惑之色。

    嚴助把梁嘯所說的移民鎮邊之事說了一遍,又提了梁嘯之前還曾經建議徙國鎮邊的事,最後說道:「臣雖覺得有幾分道理,可是與國家強幹弱枝之策不符,就未曾採納,也沒有在奏表中提及。」

    「時機未到,不得不如此。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就不必自責了。」天子沉默了片刻,又道:「隨行的郎官中,可有可用之人?」

    「陛下,這些郎官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幾乎個個可用。特別是衛青,有勇有謀,堪為大用。秦歌雖然謀略略遜一籌,忠勇卻無虞。至於未央郎,也都是武藝精湛之輩,加以時日,必是陛下的鷹犬。梁嘯……」

    嚴助說到此處,突然停住了,似乎有些猶豫。天子看了他一眼,笑道:「梁嘯怎麼了?」

    「梁嘯聰明機智,又精於射聲技,不論哪方面,都堪稱郎官之首,就算是與衛青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移民鎮邊之策可見一斑。不過,他太年輕,好為大言,不夠謹慎,尚須磨礪。」

    「是嗎?是不是和東方朔在一起太久了,染上了東方朔的壞毛病?」

    「陛下面前,臣不敢妄言。不過……」嚴助將梁嘯幾次參與議論的事說了一遍,不過略作修改,變成了梁嘯公開議論,而他屢次禁止不得,甚至為此產生了矛盾。

    最後,嚴助又不經意的提到梁嘯和劉陵交往過密,兩人多次獨處,似有苟且之事。

    天子不置可否,只是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嚴助對梁嘯的描述大出他的意外,和他印象中謹慎自守的梁嘯相去甚遠。難道梁嘯看到了衛青、秦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這才恃寵而驕,不把嚴助放在眼裡?

    天子什麼也沒說,誇了嚴助幾句,吩咐他好好休息。嚴助滿心歡喜的出去了。在宮門口的時候,他特地停了一下。時間不長,秦歌、衛青並肩而來。嚴助上前,打了個招呼,有意無意的透露了一下自己剛剛在天子面前為他們做善評的事。

    在回京之前,嚴助就曾經透過口風,這次只是確認一下而已。衛青和秦歌交換了一個眼神,施了一禮,謝過嚴助。嚴助故意擺出一副不敢居功的模樣,出宮去了。

    衛青、秦歌來到天子面前,向天子匯報起了這一路的情況。他們說的和嚴助說的大差不差,只是細節上有一些出入。天子聽了,眼中露出幾分怒色,卻沒有多作評論。

    天子笑了。「梁嘯雖然幼稚,倒是有幾分見識。難怪我那淮南國的王妹對他不死心,連體面都不顧了。公私兩便,果然是好手段。」

    衛青、秦歌面面相覷,不明就裡。

    「那什麼馬鐙、馬鞍,真的好用嗎?」

    「的確好用。」衛青和秦歌異口同聲的說道。

    「好用不好用,我試過才知道。」天子笑道:「你們先去休息,日落之後,在宮門外等候。」

    「唯!」——
第190章 回京
OSos 發表於 2016-2-19 10:37
第191章 大行令
不好意思,老莊昨天下鄉,今天才看到。

    梁嘯回到家,剛到院子門口就聽到裡面的笑聲。既有荼牛兒龐碩粗獷的笑聲,還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像是曾經和東方朔同居的那個胡細君。

    梁嘯不免有些奇怪。出差之前,東方朔就說要和胡細君分手了,她怎麼還沒走?

    梁嘯推門而入。見荼牛兒龐碩正赤著上身,在東廚外的井邊洗身子。大冬天的,兩人也不嫌冷,身上熱氣騰騰,臉色泛紅,血氣旺盛。胡細君穿著家居服,正在廚房裡忙活,灶上清煙裊裊,香氣噴鼻。胡細君一邊飛快的切著菜,一邊和荼牛兒他們說笑著,其樂融融。

    這怎麼個意思?

    「阿嘯?」荼牛兒最先發現了梁嘯,欣喜的大叫一聲:「你什麼回來的,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們好去接你。細君,細君,阿嘯回來了,再多做點飯。」

    龐碩也笑眯眯的迎了上來。「梁君,一路辛苦。」說著從梁嘯手中接過馬韁,牽著青驄,向馬廄走去。胡細君也從廚房裡迎了出來,羞澀的笑道:「主君,一路辛苦。」

    「不辛苦。」梁嘯眨眨眼睛。「你……叫我什麼?」

    胡細君紅著臉,瞅了荼牛兒一眼。荼牛兒摸了摸後腦勺。「這個……阿嘯,是這樣子。」荼牛兒給胡細君使了個眼色,拉著梁嘯上了堂,搓著手,嘿嘿笑了兩聲。「我……我要娶細君為妻。」

    「咳咳……」梁嘯忍不住咳嗽起來,這才明白為什麼胡細君稱他為主君。荼牛兒是他的小夥伴,可以像以前一樣稱呼他。胡細君卻是長安長大的人,深知尊卑有別。荼牛兒和梁嘯再親近,也是門客,她和荼牛兒相好,自然應該稱梁嘯為主君。

    按說。胡細君不論模樣還是做事,配荼牛兒綽綽有餘。可問題是,不久前,胡細君還是東方朔的小情人呢。這毗鄰而居。荼牛兒就沒有一點心理排斥?

    「你……喜歡她?」

    「當然了。她長得好看,做事比我姊還強,又認字,哪樣不好?更重要的是,她還有一筆豐厚的嫁妝。」

    梁嘯愕然。胡細君的確是有一筆豐厚的嫁妝。不過……

    「你……」

    荼牛兒得意得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啊。那些錢都是梁嬸辛苦掙來的,怎麼被別人佔了便宜。細君又是東方朔挑中的女子,她願意跟我,是我的福份啊。所以我就毫不客氣,連人帶錢一起收了。阿嘯,我賺大了。」

    梁嘯張了幾次嘴,欲言又止。他自己是有點不習慣,不過對其他人來說,這卻一點也沒問題。別說是小情人了,就算結過婚。生過孩子,又能如何?荼牛兒能娶胡細君,的確如他所說,賺大了。

    「那……你們辦婚事了嗎?」

    「還沒,等你回來呢。細君說,我父母不在這兒,就要由你這個主君做主。」

    梁嘯笑了。「我不給你做主,另外有人給你做主。你把衣服穿上,跟我去接個人。」

    「接誰?」荼牛兒好奇不已。

    「我師傅和你師傅。他們到長安了,正在大行寺……」

    「撲通」一聲巨響。荼牛兒摔倒在地。他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臉色驚恐。「我……我師傅來了?」

    「是啊。是不是覺得骨頭又癢了。」

    荼牛兒一會兒想哭,一會兒又想笑,兩種表情在他臉上交替轉換。比變臉還要利索。梁嘯笑眯眯的打量著荼牛兒。胡細君見狀,連忙跑了過來,扶著荼牛兒,怯生生的低下了頭。

    「主君如果不肯,細君……」

    梁嘯攔起手,打斷了胡細君。「細君。你願意嫁給這頭笨牛,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告訴你們一件好事,牛兒的師傅來了長安。你多做一點飯,我們馬上就去接他們。到時候,讓牛兒的師傅為你們主持婚禮。」

    胡細君欣喜萬分。

    龐碩駕車去淮南王邸接梁媌李蓉清,胡細君留在家裡準備飯菜,梁嘯帶著荼牛兒,騎著馬入城,自去大行寺接桓遠一行。一路上,荼牛兒像是抽瘋一般,緊張與興奮混雜不輕,連話都說不周全了。

    「最近沒好好用功吧?」梁嘯調侃道。

    「誰說的,我可用功了。」荼牛兒翻著厚嘴唇,撓得頭皮嘩嘩作響。不得不說,他現在比以前乾淨多了,不僅衣服整整齊齊,頭髮也不像以前一樣總是油膩膩的。他吭吭哧哧的說道:「可是,可是我師傅說,要想練成上乘功夫,十八歲之前不能破童子身……」

    「你破了?」

    「啊。」荼牛兒委屈的看了梁嘯一眼。「我又不是你,有細君那麼好的女人,我能放著不用嗎?」

    「現在說你呢,幹嘛要提我。」梁嘯想起在劉陵樓船上的那一次,生起無名之火,興災樂禍的說道:「你活該,等著被你師傅揍吧。唉,感覺如何,是不是腰有點酸?」

    「感覺好啊。」荼牛兒忽然會過意來。「阿嘯,你怎麼這麼下作,這也要問?」

    梁嘯眼睛一瞪,沒好氣的說道:「我是說你破了童子身之後,練武有什麼感覺。」

    「這個嘛,倒沒有,我覺得感覺更好了。你想啊,陰陽和諧嘛。阿嘯,不是我說你啊……」

    「滾」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前行,進了長安城,穿過幾條長長的大街,來到大行寺前。梁嘯看了一眼,在等候拜見的人中沒看到桓遠一行,想必是已經進去了,便讓荼牛兒在外面候著,自己走了進去。他穿著未央郎的制服,腰間佩著制式長劍,大行寺前負責守護的衛士也沒敢為難他,查看了一下腰牌,就讓他進去了。

    梁嘯剛進去,正好看到桓遠拄著枴杖從裡面出來,雖然身子一扭一扭的,頭卻昂得高高的。看到梁嘯來迎,桓遠笑了。

    「師傅,順利嗎?」梁嘯迎了上去,扶著桓遠。

    桓遠還沒說話,征貳從後面趕了上來,笑嘻嘻的說道:「順利順利大師兄,師傅一報名字,人家就知道了,說是未宮郎梁嘯的師傅,立刻請我們進去了。大師兄,原來你在長安這麼有名啊。」

    梁嘯眨了眨眼睛。我這麼有名嗎?我怎麼不知道。

    一個掾吏趕了過來,衝著梁嘯拱了拱手。「敢問足下可是未央郎梁嘯?」

    梁嘯連忙還禮。「某正是梁嘯。不知有何指教?」

    「大行令有請,請隨我來。」

    聽說大行令王恢有請,梁嘯不敢怠慢,連忙讓桓遠等人先出去和荼牛兒匯合。桓遠出寺,梁嘯跟著掾吏,來到大堂,一個年約四旬的清瘦漢子正坐在堂上處理公事。掾吏讓梁嘯在廊下等著,上前稟告了一聲,清瘦漢子看了一眼梁嘯,點了點頭,繼續處理公務。

    不大的功夫,進來三批身穿胡服的異邦人,梁嘯見了,不禁有些奇怪。他知道大行寺相交當於後世的外交部,專門處理涉外事宜的,有關朝貢納獻或者歸附的事都歸大行寺管,可是大漢現在有這麼多涉外關係嗎?據他所知,不僅西域還沒有開通,東南有越,西南有夷,都還沒有納入大漢疆域,哪來這麼多外邦使者。

    這時,掾吏走了過來,引梁嘯上堂。清瘦漢子大行令王恢伸手示意梁嘯入座。梁嘯跪坐停當,這才問道:「不知大人相招,有何指教?」

    王恢笑了笑。「你剛回京城,還不知道你自己名聲大噪了吧?」

    梁嘯不好意思的搖搖頭。「真不知道。某不過是區區一郎,哪有什麼名聲可言,不過是流俗議論罷了。」

    「這可不是流俗之言,替你揚名的是你的宗主。」

    梁嘯一驚。「江都王?」

    「正是。」王恢接過掾吏送上來的水,呷了一口。「梁嘯,有件北方的差事,我想讓你走一趟,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梁嘯沉吟片刻。王恢這個人,他並不陌生,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據他所知,王恢和馬邑之謀有關,是個主戰派。只可惜馬邑之謀落空,王恢成了替罪羊,否則以他對匈奴的熟悉,立功封侯是完全有可能的。

    「大人,我從屬未央郎署,如果大人有什麼差事需要未央郎署協助,而且指定要我去辦的話,我當然義不容辭。」

    「果然豪氣。」王恢滿意的點了點頭。「我放心,我不會亂了規矩的,自然會通過正規的途徑。哈哈,你現在可是未央郎署的驕傲,要想挖李將軍的牆角,可沒那麼容易呢。」

    梁嘯笑了笑。李將軍惡名在外,的確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王恢的事務繁忙,沒時間和梁嘯閒聊,又問了梁嘯一些情況,便匆匆分別。梁嘯出了宮,領上桓遠等人,一起出城。回到家的時候,老娘梁媌和小妾李蓉清已經回來了,他鄉見故人,自然是份外親近,一時間歡聲笑語,相談甚歡。

    胡細君著心奉承,做了一席豐盛的酒宴,又沽了好酒,再加上她精湛的烹調手段,這一餐不僅桓遠等人吃得非常滿意,就連梁嘯這個嘗過她手藝的人都讚不絕口。

    宴後,胡細君送上果品,拉起荼牛兒,並肩跪在鐘離期面前。

    未完待續。

第191章 大行令
OSos 發表於 2016-2-19 10:38
第192章 無賞
來的路上,梁嘯已經給鐘離期透過口風,鐘離期也從荼牛兒那半是得意,半是緊張的神色中知道了答案。剛從又看到了胡細君的能幹,對這樁親事,他沒有反對的道理。

    他只是告訴荼牛兒,你最好送個信給你的父親。這是你的終生大事,路途遙遠,不能請他們來主持婚禮,卻不能不告而行。否則不僅是對你父母的輕待,對胡細君也不尊重,人家說起來,還以為你們是私合呢。

    荼牛兒還沒說話,胡細君一口答應。

    皆大歡喜,眾人紛紛上前祝福這一對新人,其中最興奮的就是征貳。征貳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吐得一塌糊塗,吃什麼都沒口味。胡細君特別為了做了江都風味的羹,雖然不是征貳的家鄉口味,卻也讓征貳胃口大開,連吃了兩大碗。

    一番熱鬧之後,梁嘯安頓好桓遠等人,才走進自己的房間。當初李當戶給他找房子的時候,他還覺得這房子太大,現在看來,這房子一點也不大,否則桓遠等人就沒地方住了。

    李蓉清已經準備好了熱騰騰的洗澡水。梁嘯脫了衣服,跳進浴桶,將身體浸在熱水中,頭靠在桶沿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回家的感覺真好。」

    李蓉清拿著瓜絡和皂角走了過來,準備替梁嘯擦背。她一眼就看到了梁嘯肩膀上的傷,手一哆嗦,手裡東西全部掉進了水裡。梁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了?」

    「沒什麼。」李蓉清掩飾道,埋著頭,在水裡摸索。梁嘯皺了皺眉:「你摸錯地方了。」說著,一手拿著瓜絡,一手拿著皂角,亮在李蓉清面前。李蓉清窘迫地看起梁嘯,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梁嘯覺得不對勁,再一次問道:「你怎麼了?」

    「真沒什麼。」

    「不可能。出什麼事了?快說。」

    「我……」李蓉清猶豫了片刻,伸手撫在梁嘯的傷口上。「這……還疼嗎?」

    梁嘯啞然失笑。「就因為這個啊。不疼了。沙場殺敵嘛,受傷在所難受。」他說得輕鬆。可是想起當時聽天由命時的絕望和無助,還是不寒而慄。下午大行令王恢找他,可能讓他去一趟草原。草原比起閩越還要危險,還能活著回來嗎?

    梁嘯沉默了。李蓉清也不說話,小心翼翼的替梁嘯擦背。燈光下。梁嘯的背上赫然有四個清晰可辨的傷口。李蓉清看得心驚肉跳。「你怎麼受了這麼多傷?」

    梁嘯無聲的笑笑,心道我還有比這更重的傷呢。

    「當時有些特殊情況,身上沒甲。我和衛青兩個人……」梁嘯把當時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遍,李蓉清聽著,一聲不吭,卻有一滴又一滴的淚珠滴下,滴在梁嘯的背上,滑入水中。

    梁嘯也有些傷感。他想了想,把李蓉清拉到跟前,盯著她的眼睛說道:「蓉清。如果……我真有哪一天,回不來了。你怎麼辦?」

    「呸呸呸!」李蓉清紅著眼睛,接連唾了幾口唾沫。這是廣陵的風俗,說了不順遂或者犯忌的話,要立刻吐幾口唾沫,以示反悔。「不准說這樣的話。」

    梁嘯自失的一笑,點點頭。

    李蓉清將瓜絡和皂角遞給梁嘯,自己轉了門,來到隔壁,推開門。只看梁媌端端正正的坐在梳妝台前,臉上兩行清淚。李蓉清一看,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沒忍住。她撲到梁媌面前,抱著梁媌。輕聲抽泣起來。

    梁媌將李蓉清抱在懷中,輕輕的撫著她的頭髮。「孩子,不哭,這是他的命,也是我們的命。」

    李蓉清哭得更厲害了。

    梁媌嘆息著,將李蓉清摟得更緊。直到李蓉清漸漸的平復。而隔壁的水聲也消失。梁媌才輕聲問道:「閨女,你今天……不要陪我了,去陪陪阿嘯吧。」

    李蓉清應了一聲,點點頭。

    梁媌站了起來,讓李蓉清坐在梳妝台前。「來,阿母給你梳妝,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

    泬水邊,劉陵曾經開流水席的地方,一串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天子勒住了坐騎,翻身下馬,哈哈大笑。「果然是好東西,有了這些,就算是在馬背上,我大漢的好兒郎也能和匈奴人一決雌雄了。」

    「君侯所言甚是。」韓嫣飛馬趕到,馬還沒停住,他就從馬上跳了下來,緊趕兩步,正好停在天子面前。「這東西看起簡單,卻是關乎戰局的利器,應該盡快打造,讓每一個漢軍騎士都能用上。」

    「不,暫時還不行。」天子搖搖頭,嘴角帶著得意的笑容。「圖窮才能匕首現,否則,會走漏風聲的。」

    韓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抬起手,輕輕的給了自己一下。「還是君侯思慮深遠,我真是笨死了。」

    天子招了招手,將衛青叫到跟前。「這真是梁嘯做的?」

    衛青點點頭。「他的騎術略遜一籌,便對馬具做了些改進,果然是效果明顯。哦,對了,除了馬具,梁嘯還發明了一種叫帆的東西。」

    「帆?那又是個什麼東西?」衛青把梁嘯因衣鼓風,而發明帆的事情說了一遍。天子很是驚訝。「這小豎子真是個奇才啊,這馬具已經夠好了,沒想到還有借風力行船的帆。他這心有七竅嗎,怎麼能這麼聰明。」

    韓嫣笑道:「陛下,別看梁嘯平時不怎麼說話,可是訥於言而敏於行,與某些只會誇誇其談的人比起來,可是強太大多了。」

    天子斜睨了他一眼,哈哈一笑。「你小心東方朔知道了,又要收拾你。」

    韓嫣笑得更加嫵媚。「有君侯,我才不怕他呢。」

    一行人沿著泬水緩緩而行,天子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韓嫣緊緊的跟在後面,腳步輕盈得像一隻貓。他知道天子在想什麼,最近長安關於梁嘯的故事太多了。繼劉陵為梁嘯揚名之後,江都王劉非又加入了這個行列。這對梁嘯來說,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不知過了多久,東方破曉,天空露出了魚肚白。天子扶著一棵大樹,在水邊站定,直面東方,一輪紅日慢慢跳出了地平線,將一縷陽光照在天子年輕的臉上,也照在韓嫣、衛青等人的臉上。

    天子笑了。

    ……

    梁嘯只在家休息了兩日。

    漢家有制度,五日一休沐。梁嘯出差近五個月,積累下來的假期足夠讓他休到正月結束。不過,天子好出行,郎官肩負著扈從的重任,不能長時間在家休息,梁嘯只能提前回署中報到。

    一到署裡,梁嘯就覺得氣氛有此不太對。看到他的郎官都有些欲言又止,目光中也有幾分同情。梁嘯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李廣叫了去。

    「豈有此理。梁嘯,你別急,這件事不能這麼完。」一見面,李廣就火氣很大的嚷道。「血戰之功,豈能被幾個文吏一筆勾銷。」

    梁嘯聽話音不對,連忙問道:「大人,發生了什麼事?」

    「你還不知道?」

    「我一直在家休息,沒來署裡。」

    「你小子……」李廣拍了拍梁嘯的肩膀,長嘆一聲:「做事的時候挺機靈,怎麼這時候卻糊塗起來。回來這麼多天了,賞賜還沒下來,你不覺得有問題?」

    梁嘯赧然,他還真沒注意到這個問題。他倒是知道,漢代輕俸祿,重賞賜,像他這樣的郎官,僅靠俸祿是不夠生活的,時不時的賞賜也是收入的一個重要部分。這次出行有功,按理說賞賜更重,而且臘月、正月花錢的地方多,有司都會盡快發放。

    今年都臘月二十八了,賞賜還沒動靜,這的確有些不正常。

    「怎麼,上面核功不准?」

    李廣也不說話,轉身取出一份公文遞給梁嘯。梁嘯接過來一看,也愣住了。他不僅無功,反而有過,被扣了兩個月的俸祿。「為什麼?」

    「為什麼?」李廣晃了晃拳頭。「那蠻子打一頓不夠,還得再教訓一下。肯定是他在陛下面前說了你的不是,做了手腳。哼哼,欺負人欺負到我李廣的頭上來了……」

    梁嘯一聽口音不對。「大人,你打了嚴助?」

    「這種好歹不分的東西,焉能不打?」李廣理直氣壯的說道:「這件事你別管了,好好當差,我自會替你討回公道。」

    梁嘯哭笑不得。事情估計就是你惹出來的,你還管。再讓你管下去,我明年的工資都沒了。

    不過,這件事有點不對勁,就算嚴助小雞肚腸,打了小報告,難道衛青、秦歌就沒替我辯解兩句?天子對我一向關注有加,遇到這種情況,他怎麼可能不起疑,至少要問一聲吧。

    這件不能衝動,得先搞清楚原委再說,特別不能像李廣這麼處理。位列九卿的人,還用拳頭解決問題,也太兒戲了。你當是黑社會,拳頭大就有理啊。

    「大人,這件事還是等一等吧。反正我又不等那兩個錢過日子。」

    「等什麼等?」李廣瞪起了眼睛。「我一天都等不了。你是不差錢,可是我受不了這口氣。不把這事解決了,我寢食難安。」

    梁嘯笑了。「多謝大人仗義。不過署裡個個都忙,大人的責任更是繁重,這時候鬧意氣之爭,可不是什麼好事。萬一冒犯了朝儀,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聽到朝儀二字,李廣有些猶豫了。他考慮了半晌,勉強答應了。

    -

    -(未完待續。)

第192章 無賞
OSos 發表於 2016-2-19 10:39
第193章 上林苑
正月裡事兒多,一連幾天,梁嘯都沒時間想這件事。他本想問問衛青和秦歌,也沒找到機會,只好先把這件事摁在肚子裡。

    如果不是他練習射藝要求心情平和,他估計也要和李廣一樣,忍不住去找嚴助問個明白。跟李家父子呆在一起久了,又跟著郎官們出了一趟差,梁嘯覺得自己有點被他們同化了,變得有點躁。為了這事,他被桓遠嚴厲地批評了幾次。在桓遠的指點下,他就像當初剛學藝一樣,重新開始每日修行,調整心性。

    一晃正月就結束了,這天,就在梁嘯習射的時候,牆頭突然冒出一個大腦袋。

    「嘿,回來啦。有朝食吃嗎?餓死我了。」

    梁嘯轉頭一看,脫口罵了一句。「臥槽,你怎麼這鬼樣,幾天沒吃飯了?」

    「兩三天吧。」東方朔一按牆頭,翻牆而過。「急著趕路,連住宿的時候都沒有,哪有時間吃飯。」

    「你就吹吧。」梁嘯不以為然。大清早的,這貨就滿嘴跑火車,真不靠譜。

    「真的,不騙你,你看我腰帶都鬆了。」東方朔說著,拉起腰帶。梁嘯看了一下,東方朔好像是瘦了不少,只是穿的冬衣太厚,他一下沒看出來。「你幹嘛去了?這麼久都沒見你。」

    梁嘯回來之後,就沒見到東方朔。問荼牛兒等人,他們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東方朔突然就不見了。

    「別問,我的差事現在還不能說,以後再告訴你。」東方朔正說著,胡細君從後院走了出來,一邊綰著頭髮,一邊掩著衣襟。東方朔一看,很意外。「細君。你怎麼在這兒?」

    胡細君一抬頭,吃了一驚,剛準備說話,荼牛兒敞著懷。從後面走了出來,伸手攬著胡細君的肩膀,咧嘴一笑:「嘿嘿,東方曼倩,細君現在是我的女人了。你以後規矩點。要是敢欺負他,別怪我打斷你的腿。」

    東方朔愣了一下,啞然失笑。「不錯,不錯,這麼說,以後我就不用擔心吃飯的事了。細君,我餓了,給我弄點好吃的。」

    胡細君很尷尬,不知道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荼牛兒牛眼一瞪,擼起袖子。大步走了過去,站在東方朔面前,仰起頭,與東方朔怒目而視。他雖然個子也不小,可是和東方朔一比,差距就太大了。儘管如此,他也毫不示弱。

    「你耳朵裡塞了鳥毛啦,沒聽見我的話?細君現在是我的女人,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使喚他。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說著。荼牛兒舉起拳頭,在東方朔的……下巴前面晃了晃。

    「小牛兒,我討口飯吃而已,有必要搞得這麼緊張嗎?」東方朔一臉無辜。突然伸手抓住荼牛兒的肩膀,將荼牛兒提了起來,大笑道:「要想保護細君,先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這本事,唉喲——」

    驚呼聲中,東方朔鬆開了荼牛兒。捂著下巴,向後退了幾步。荼牛兒卻輕鬆的站了起來,抱著手臂,很威風的說道:「又來這一招,你當我是大虎啊,隨便你扔著玩?」

    「你們說你們的,提我幹什麼。」龐碩一臉鬱悶的趕了出來。

    梁嘯忍俊不住。看起來,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這三個活寶之間沒少較量。不過,剛才荼牛兒借勢膝頂東方朔的那一下真的很漂亮。技巧好還有其次,力度控制得好才是關鍵。否則以荼牛兒的力量,這一下足以讓東方朔的下巴粉碎。能控制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用蠻力,說明荼牛兒這段時間真的進步了。

    梁嘯衝著胡細君使喚了個眼色,示意她去準備早飯。胡細君如逢大赦,連忙躲進了廚房。

    東方朔捂著下巴站了起來,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笑了。「小牛兒,有進步啊。不錯,不錯,你這實力也能保護細君了,我放心了。」

    「關你鳥事。」荼牛兒轉過身,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了。

    東方朔也不惱,自己找了個台階坐下,等著吃飯。胡細君做好了羹,先盛了一大碗給他,他端在手裡,呼哧呼哧的一陣響,一會兒就將一大碗羹喝得乾乾淨淨,又連著吃了五碗,才滿意的摸著肚子,長出一口氣。

    「終於吃了個半飽。」

    梁嘯強忍著笑,有些可憐東方朔。也難怪,這貨長得太高大了,食量是一般人的兩到三倍。他又是個不存錢的主,住在官辦的驛舍裡,如果僅按伙食標準,他肯定吃不飽。

    「我先去匯報公務,回來再慢慢和你說。對了,以後一日三餐,我都在你們家吃了啊。嘻嘻,這以後可以天天吃細君做的飯了。」說完,不等梁嘯答應,東方朔翻過牆頭,在屋裡折騰了一會兒, 出門去了。

    胡細君看著只剩下一隻殘羹的釜,一臉無奈。梁嘯擺了擺手,示意她重新去做。吃早飯的時候,他和老娘商量了一下,再買兩個奴婢回來,家裡這麼多人,僅靠胡細君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她既然成了荼牛兒的人,總不能把她當奴婢使喚,人家可是正經出身的百姓,不在奴籍。

    梁媌答應了。

    吃完早飯,梁嘯讓荼牛兒、龐碩牽著馬,正準備出去,征貳從後面跑了出來。「大師兄,大師兄。」

    「什麼事?」梁嘯示意荼牛兒、龐碩先走,自己走到征貳身邊。征貳到長安來,是想和衛青朝夕相處的,可是現在根本不可能,梁嘯只好把她先留在家裡。正好有師傅管教,胡細君照顧,也不至於出什麼岔子。

    征貳扭扭捏捏的說道:「那個……你要是方便的話,告訴仲卿一下唄。」

    「我知道了。不過這兩天都很忙,未必碰得上。你放心吧,仲卿那個人,我清楚得很,一有時間,他肯定來看你。」

    「哦,那我就放心了。」征貳鬆了一口氣,卻還不肯走,眼巴巴的看著梁嘯。「大師兄。那個……你們去哪兒啊,長安……有好玩的地方嗎?」

    「不管有多少好玩的的地方,你現在都不能去。給我安心在家養胎。」梁嘯擺出大師兄的架子,虎下臉。批評了一句,轉身就走。征貳在他背後揮了揮小拳頭,做了個鬼臉,一臉喪氣的回屋去了。

    梁嘯出了門,趕上荼牛兒和龐碩。上了馬,徑直向泬水走去。今天休沐,他想去泬水旁練習騎射,順便抒解一下心情。這段時間太糾結了,賞賜的事情還沒消息,衛青、秦歌等人不見了蹤影,劉陵也一直沒有露面,據梁媌說,連鄧國斌都被調回淮南了。

    搞什麼鬼啊?梁嘯一腦門的心思。

    「主君,你走錯方向了。」龐碩趕上來。拉住了梁嘯的馬韁。

    梁嘯抬起頭看了看。「前面不就是泬水嗎?沒錯啊。」

    「泬水是不錯,可是現在已經被劃入上林苑了,普通百姓不得擅入,違者重責,如果傷了裡面的禽獸,還要治罪。就連我們住的萬戶裡都要搬遷呢。」

    「臥槽!」梁嘯愣了半晌,爆了一句粗口。「搬哪兒去?」

    「據說是茂陵,新立的一個縣。三月就要開始搬了。」

    梁嘯看著遠處的泬水,怪不得那裡連鬼影都沒一個呢。他還以為是天冷,大夥兒都不願意出來。原來是這個原因。茂陵他知道。上林苑在歷史上也是赫赫有名,只是沒想到自己住的地方突然變成了上林苑的一部分。果然是金口玉言啊,為了他一個人打獵方便,這麼多百姓就得跟著搬家。

    活人的住宅還好辦。死人的墳塋怎麼辦?

    梁嘯第一次覺得漢武帝有點多事,擾民。

    「那我們能去哪兒?」

    「向西,渭水上剛造了一座便門橋,就是為了百姓方便去茂陵的。不過那裡正開工造陵,到處都是工匠,恐怕也不太方便奔馳習射。其實現在城西基本上都沒什麼地方可以去了。」

    梁嘯鬱悶壞了。天子倒是爽了。我連個射箭的地方都沒有了。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他想了想,撥轉馬頭。「走,去城東。實在不行,我們就去藍田。」

    「好啊。」荼牛兒和龐碩大喜,跟著梁嘯向城東奔去。梁嘯回來之後,他們看中了新式馬具,也紛紛換裝,如今都能得心應手地奔馳了。

    沿著長安城的南城牆,梁嘯等人一路馳聘。過了西安門之後,路上的人便多了起來,不時有和他們一樣背弓負矢的少年,穿著勁服,騎著駿馬,三五成群,一邊縱聲談笑,一邊縱馬奔馳。

    看到梁嘯等人的新式馬具,不少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有人過來打聽,有人則報以不屑,大概是覺得梁嘯等人騎術不精,才要用這樣的馬具,否則可能連馬都騎不了。

    梁嘯也沒興趣和他們解釋,只是加快腳步,超過他們。他這一舉動激怒了不少少年,少年們不約而同的加速,在路上狂奔起來。

    一時間,馬蹄聲聲,吼聲陣陣,原本很輕鬆的行程多了幾分躁動。見此情景,梁嘯勒住了韁繩,放緩了腳步,看著少年們從他身邊飛馳而過。

    荼牛兒大急。「阿嘯,為什麼不跑?跟他們比比,又不是比不過他們。」

    梁嘯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再多一句嘴,回去就讓鐘離叔捶你。」

    荼牛兒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吭聲。龐碩趕了過來,他的坐騎已經氣喘吁吁,有點跟不上了。他看了荼牛兒一眼,笑道:「你跟他們比?春天馬瘦,不能奔馳,這些人哪個不是權貴之家,跑死幾匹馬,對他們來說無所謂。我們的馬要是跑傷了,不知道要喂多少精料才能養回來。這氣慪不起啊。」

    荼牛兒恍然大悟。「大虎,還是你有見識。」

    「沒辦法,窮人嘛,要識相。」龐碩咂了咂嘴,有些不甘的說道。

    -

    -(未完待續。)


第193章 上林苑
OSos 發表於 2016-2-19 10:39
第194章 原來如此

正在這時,對面的路上,十來名騎士護著一輛馬車迎面而來,從梁嘯等人眼前飛馳而過。初春的風吹起車帷,露出一張熟悉的臉。梁嘯眼尖,一下子認了出來,正是嚴助。

    剎那間,梁嘯有些怏怏。他原本以為自己面對嚴助有實力,有幫手,不怕嚴助搞什麼手段。可是等了一個多月,連一點跡象都沒有看到,就連李廣都不再提,這次的軍功怕是再也沒機會奪回,可真是敗得徹底。

    有血戰之功又有什麼用不敵文士的一支筆。唉,算了,李廣打了那麼多仗也沒封侯,難道自己還想一戰成名

    「梁君」對面傳來一個聲音。梁嘯舉頭一看,嚴助的馬車停了一下,一個騎士在馳道對面叫他。

    梁嘯撥轉馬頭。「正是在下,不知足下是」

    「梁嘯,是我啊。」嚴助從馬車裡鑽了出來,向梁嘯招招手,大聲叫道。

    他看到梁嘯時已經有點遲,等馬車停下,已經衝過去近百步遠。原本他指望梁嘯能夠主動過去,可是一看梁嘯的樣子,估計梁嘯不會這麼客氣,只好自己鑽出馬車,大聲喊叫。

    梁嘯猶豫了片刻,撥轉馬頭,向西走了百步左右,和嚴助隔著馳道相望。

    長安城裡或者城外的主幹道都分為三個部分,中間是馳道,是天子或者持有特旨的人才可以通行,其他人只能按照靠右行駛的規矩走兩邊的道路。梁嘯向東,走南側,嚴助向西,走北側,所以他們只能隔著中間近十丈的馳道吼。

    當然了,如果梁嘯主動一點,他也可以繞一段路,每隔幾百步,總有一個可以通行的通道的。不過他現在沒興趣,能停下來。隔著馳道吼,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梁嘯,去哪兒」

    「今天休沐,去行獵。」梁嘯指了指背上的弓。「大人這是去上林苑麼」城西也只剩下上林苑了。

    「是啊。陛下與諸侯王在上林苑行獵,我去隨侍。我還以為你也跟著去了呢。」嚴助嘆了一口氣。「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會一面,可是公務太多,一直沒時間。梁嘯。對於軍功,朝廷自有法度,我也沒辦法,還請你多體諒。」

    梁嘯輕笑一聲,卻不回答。對這種沒營養的話,他連搭理的興趣都沒有。他看了看頻頻掉頭的路人,笑道:「大人還是快走吧,別讓天子等急了,也許天子正等著你作賦呢。」

    嚴助聽出了梁嘯的譏諷,嘆了一口氣。揮手作別,乘車遠去。

    梁嘯越發惱怒。他本想轉身回家,可是想了想,又放棄了這個想法。他現在的心情不好,回去也練不成箭,說不定還會讓老娘擔心,不如去打個獵,消散一下心情。

    「走吧。」梁嘯招呼道。荼牛兒和龐碩緊緊跟上。

    嚴助來到上林苑,天子一行已經在射獵,旌旗招展。郎官們在旌旗的指揮下,從不同的方向將動物趕到天子的面前。天子持弓搭矢,連射數箭,頗有斬獲。心情很不錯。數名郎官侍從在左右,其中就有東方朔、吾丘壽王等人,還在成名已久的賦家司馬相如。

    天子身邊的賦家中,司馬相如是年紀比較大的,已經近逾不惑,而且他的賦雖然做得好。卻不是揮筆立就,出口成章的那種急才,所以這種場合他的表現反不如嚴助。一看到司馬相如,嚴助就知道,自己露臉的機會又來了。

    嚴助遠遠的下了車,提起衣擺,踩著齊膝深的野草,來到天子身邊,拱手施禮。

    「你怎麼才來」

    「路上遇到梁嘯,攀談了幾句,故而來遲。」

    「梁嘯」天子眉梢一揚。「他幹什麼去」

    「說是今天休沐,去城東行獵。」

    「怪不得沒看到他。去行獵,是不是心情不好,要散散心」

    嚴助遲疑了片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梁嘯一向不是那種喜怒形於色的人,臣也不怎麼看得出來。不過,他對臣的芥蒂倒是很明顯。臣特地停車與他說話,他也不肯過來,只是隔著馳道說了兩句。」

    天子笑了一聲:「沒用箭射你啊以他的箭術,就算隔著馳道,一樣能取你性命。」

    嚴助尷尬的笑了兩聲,不知道如何應對。

    東方朔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說。

    天子拉滿弓,瞄著七十步以外倉惶而立的一隻小鹿,鬆開了手。

    小鹿中箭倒地。

    在城東遊獵了一天,射了幾隻獵物,傍晚時分,梁嘯等人回到了萬戶裡。

    東方朔也回來了,正和桓遠閒談。他是個自來熟的人,能說會道,又擅長說笑話,就連桓遠這種不苟言笑的人遇到他,都願意和他說話,更別說征貳這種好熱鬧的小姑娘。

    見梁嘯回來,屋裡的人連忙站了起來,胡細君去取溫在灶上的飯菜,梁嘯連忙說道:「細君,你不用忙了,我們吃過了。對了,牛兒,你把剩下的獵物都拿起細君,明天做肉糜粥。」

    荼牛兒應了一聲,拉著胡細君出去了。

    東方朔說道:「阿嘯,有空嗎我有話問你。」

    梁嘯遲疑了一下,和桓遠打了個招呼,跟著東方朔來到隔壁東方朔的家裡。家裡很整潔,東方朔不在的時候,胡細君還天天過來給他整理。兩人入座,東方朔開門見山的說道:「你和嚴助有什麼過節」

    梁嘯就把出差的經過說了一遍,只是隱去了對劉陵說的一些話。東方朔和他很親近,但還算不上心腹。那些事,暫時還不能告訴他。但是他告訴東方朔,嚴助對劉陵曾經有想法。

    「他處處想和司馬相如比較,可惜只得皮毛。」東方朔笑了。「司馬相如得了卓文君,他就想得淮南翁主,沒想到卻在你這兒吃了個大虧,難道會有意見。」

    梁嘯很意外。還有這麼個原因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好像就是不久前的事喲。

    「不過,有衛青、秦歌在,嚴助就算想誹謗你,也沒那麼容易。更何況天子一直很關注你,豈是他幾句話就能詆毀的。梁嘯,你發現什麼沒有」

    梁嘯吃了一驚,半晌才道:「這是天子的意思,他要考驗我」

    「我覺得應該是。北方不寧,對匈奴人的戰事隨時都有可能開啟,但是天子對匈奴的底細卻還不是很清楚。接連幾次派人出使,得到的消息都不能讓天子滿意。你又對天子提及過匈奴,我懷疑天子有意讓你去匈奴走一趟。這種秘事,當然需要一個能沉得住氣的人來執行。」

    梁嘯覺得很有道理,不禁暗自慶幸。

    東方朔接著說道:「長安遊俠兒數以萬計,要論勇武,你當然不差,卻也算不上翹楚。可是要論沉穩,能超過你的人卻不多,除非是習禮的儒生。可是動輒以禮的儒生根本不可能完成這樣的任務。即使是中年習儒的公孫弘,出使匈奴都是一副迂腐腔調,讓天子大為失望。」

    他笑了笑,看了梁嘯一眼。「兼有遊俠兒之勇和儒者之穩重,恐怕只有你我。」

    梁嘯心情大好,斜睨了東方朔一眼,一臉不屑的說道:「你」

    「哈哈,你不要看不起我。我現在已經陞官了。」

    「你陞官了,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你走之後不久。說起來,還和上林苑有關。」東方朔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可惜了我的一番警世良言,居然只換了一個太中大夫、給事中。唉」

    梁嘯大惑不解。東方朔解釋了一遍。

    上林苑其實並不是新鮮事物,秦朝就有。漢初尚黃老之道,與民休息,天子很少出外遊獵,上林苑就形同虛設,大部份時候都由貧民開荒種地,漸漸的形成了規模,並有了鄠杜諸縣。天子登位之位,本來是想大展拳腳的,沒想到剛出手就被太皇太后摁住了,不能有所作為,就迷上了行獵。

    行獵,自然會傷害百姓的莊稼,這幾個月來,鄠杜的百姓怨聲四起,天子也多次遇險,於是天子決定重建上林苑,並將在其中安家落戶的百姓遷走。這個想法是天子的,但是秉承天子意思提建議的卻是吾丘壽王。當時東方朔正好在附近,立刻出言反對。

    結果,天子誇了東方朔一番,升他為太中大夫,給事中,但依然批准了吾丘壽王的建議,正式啟動上林苑的籌建。而為了把東方朔支開,天子安排東方朔出差,這就是東方朔今天才回來的原因。

    「吾丘壽王不過是個待詔,跟著董夫子學過幾句春秋,哪裡懂得什麼國家大事。他連嚴助還不如呢。這樣的人陪侍天子左右,與天子相為表裡,非天下之福。」東方朔搖搖頭,又嘆了一口氣。

    梁嘯看著東方朔,覺得有些意外。他一直覺得東方朔是個逗逼,即使是後來的太史公司馬遷也把他列入滑稽列傳,沒想到他居然有這樣的心思。可見在他逗逼的外表下,還有一顆憂國憂民的心。

    他沒能成為真正的名臣,是不是因為他已經看破了劉徹的本質,知道事不可為,所以才佯狂避世,獨善其身,大隱隱於朝

    「曼倩,我該怎麼辦」

    「萬戶裡很快就要拆了,你遷去茂陵吧。如果可能,把荼牛兒的家人也接過來。從此之後,和江都、淮南斷絕往來。」東方朔咧了咧嘴。「天子不可能重用一個和諸侯王牽扯不清的人。特別是江都王,有勇無謀,遲早會連累你。」

    未完待續。
第194章 原來如此
OSos 發表於 2016-2-19 10:40
第195章 百畝良田
梁嘯蹙著眉,沉吟了半晌。「江都王怎麼了?」

    「江都王今天在上林苑鬧了一回……」

    天子行獵,來朝的諸王自然要隨行,江都王也不例外。按照慣例,諸王先至,等候天子。結果天子讓韓嫣嫁副車先行。遠遠的看到天子車蓋,又看到列騎如雲,江都王以為天子到了,立刻下拜,等韓嫣驅車而過,這才發現是拜錯了。

    江都王當時就怒了,指責韓嫣無禮,又向天子請旨,要求辭去王位,回京為郎。

    「你說這不是蠢麼?」東方朔苦笑道:「他無非是仗著剛和蓋侯成了親家,想藉著太后的威風,徙封會稽。阿嘯,你這建議是好,可是你怎麼就忘了朝廷強幹弱枝的一貫國策?」

    梁嘯笑道:「說起來,這倒也有趣啊。江都王和天子是兄弟,卻又和天子的舅舅成了親家……」

    「梁嘯!」東方朔沉下了臉,打斷了梁嘯。「如果你還是想避重就輕,虛以委蛇,我們就沒必要再談了。」

    「呃……」梁嘯尷尬地咂咂嘴。「曼倩,你言重了,我怎麼會……」

    東方朔再一次打斷了梁嘯。「你有沒有想過,江都王是怎麼知道你的建議的?」

    梁嘯一愣,立刻意識到東方朔話中有話。

    他向嚴助建議過調江都王參戰,他也建議過徙淮南王於會稽,但是他從來沒有建議過江都王徙邊。江都王怎麼想到徙封?江都王在京城大肆替他揚名,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起,別人很自然的會認為是他的提議。

    以江都王劉非的智商,不可能是空穴來風,肯定是有人對他提起過這件事。

    一想通這個道理,梁嘯後腦勺吹過一陣涼風。「劉……陵?」

    東方朔哼了一聲:「是不是很可怕?」

    「太可怕了。」梁嘯惱怒不已。「她這是害我麼?」

    「投石問路的意思也許會有,卻沒有害你的可能。」東方朔說道:「江都王勇武過人,是天子的庶兄,又和蓋侯家有姻親。如果徙封會稽,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人選,至少比淮南王更合適。如果能稍加調整,形成慣例。效果也許不亞於削蕃之策。你這個建議就算不是天才的建議,也是一個很聰明的計策。」

    「真的?」梁嘯揚了揚眉。「你也這麼覺得?」

    東方朔點點頭。「恐怕天子也是這麼想的,否則江都王說了這麼久,天子不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

    「其實我最開始的建議是徙封淮南,而不是江都。」

    「這就是你不如淮南翁主的地方。」東方朔冷笑一聲:「論親近。江都比淮南更近,論勇武,江都王也比淮南王更合適。論姻親,江都王的女兒嫁給蓋侯子,淮南王的兒子娶的是修成君的女兒,又勝一籌。如果江都王徙封成功,那淮南還有一點希望。如果江都王都沒機會,淮南更不可能。」

    梁嘯點點頭。這大概就是劉陵投石問路的意思。不過,他不建議江都王,不是因為江都王不好。而是因為江都太子劉建不是個東西。東方朔聽了梁嘯的解釋,搖了搖頭。

    「正因為如此,才顯得你出於公心。不僅江都王感激你,天子也會欣賞你。比起你徙封淮南的建議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梁嘯啞口無言。細細品味其中的區別,他才意識到自己真是太單純了。不論是劉陵還是東方朔,都比他想得更周全。這種表面文章,他的手腕的確不夠圓滑。

    突然,他覺得有點不對。「誰告訴你我建議徙封淮南的?」

    東方朔歪了歪嘴,得意的笑了。「你總算明白過來了。再沒反應,我就要走了。我這麼聰明的人。可不能和豬交朋友。」

    「你去了淮南?」梁嘯一躍而起,伸手揪著東方朔的衣領。「淮南翁主現在怎麼樣?」

    東方朔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盯著梁嘯看了半晌,惱怒的推開梁嘯。「我高估你了,你比豬還不如呢。淮南翁主還知道深自韜晦。你卻不知道掩飾一點。」

    梁嘯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兩聲。「快說說,她現在怎麼樣?」

    「她啊……」東方朔擠擠眼睛,壞笑道:「懷春了。」

    ——

    劉陵背著手,緩緩的從一群煉丹士面前走運。

    每個煉丹士的手中都捧著一塊琉璃,有的暗黃,有的淺綠。有的深褐,但都有一個共同點,裡面有大大小小的氣泡,渾濁不清。

    「諸位辛苦了,進步都不小。」劉陵讚賞的點點頭。「不過,我們還不能就此滿足,尚須繼續努力。」

    煉丹士們面面相覷,露出畏難的情緒。

    「我也知道,這段時間大家都很辛苦。」劉陵揮揮手,一群侍女捧著托盤走了過來,每個托盤裡都擺著數量不等的金餅和絲帛。「這些黃金和絲帛,就是對諸位的感謝。你們可以休息一段時間,有興趣的話,不如去廣陵或吳縣散散心,見識見識胡商們帶來的琉璃,也許能思路大開。」

    看到黃金和絲帛,煉丹士們立刻換了一副笑臉,紛紛致謝,表示將繼續努力,一定完成翁主交待的任務。與此同時,他們也暗下決心,下次一定要比別人做得好。因為賞賜的多少,明顯與製出的琉璃質量有關。

    煉丹士們退下了,劉陵回到臥室,雙手抱在腦後,倒在床上。她想了想,轉過頭,看著床頭執弓而射的丘比特琉璃塑像,無聲的笑了起來。她將丘比特拿了過來,舉在面前,就像雙手抱著一個嬰兒,臉忽然紅了。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一個身影擋住了門外的陽光,屋裡突然暗了下來。

    劉陵迅速放下丘比特,翻身坐起。「父王?」

    劉安拱著手,站在門口。他看了劉陵一眼,緩緩的走了進來,走到梳妝台前,將手裡的琉璃放在劉陵面前。正是煉丹士剛剛煉出來的那幾塊成色實在不怎麼樣的琉璃。

    「陵兒,花了那麼多錢,就煉出來這麼幾片琉璃,比黃金還要貴重,你還準備胡鬧到什麼時候?」

    劉陵笑了。「父王,怎麼是胡鬧呢?我這是必要的投資啊。一旦成功了,得到的將是十倍以上的回報。」

    「如果成功不了呢?」

    「如果這樣都不能成功,只有一個可能。」劉陵自信滿滿。「人根本造不出純淨如水晶的琉璃。」

    「你這麼自信?」劉安提醒道:「陵兒,你可別忘了,自信過了頭,可就是自負了。做學問也好,研究百工之技也罷,最怕的就是自負。」

    「父王放心吧,女兒記下了。」劉陵笑嘻嘻的抱著劉安的手臂搖了搖。「父王,再給我一些煉丹士吧。」

    「還要?你是準備將雙面錦的利潤全部投進琉璃的研製中麼?」

    「父王,時不我待啊。難道你不想女兒盡快開闢新的財源,為你招攬天下賢才提供資金?」

    劉安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我去安排。」

    「還有,暫時別告訴阿兄,免得他又笑話我。」

    劉安瞪了劉陵一眼,又好氣又好笑,轉身走了。劉陵將劉安送出門,這才得意的轉了兩圈,雙指一錯,輕輕的打了個響指,咯咯的笑了起來。

    ——

    按照東方朔的建議,梁嘯打報告去茂陵安家落戶,並申請將荼牛兒一家遷來茂陵。

    在此之前,梁家一直是黑戶,來長安時的符傳都是江都國相鄭當時特辦的。如今要入籍落戶,自然要申請。好在梁嘯機緣湊巧,已經有了郎官的身份,又和「平陽侯」有著不淺的交情,所以這件事很快就辦成了。

    茂陵是新立的縣,除了工匠之外,還沒有多少戶口,梁嘯算是比較早的。有李廣這塊大招牌在明處,「平陽侯」的關照在暗處,梁嘯順利地在成國渠旁擁有了一百畝上好的良田和五畝宅基地。

    從秦孝公遷都咸陽算起,關中已經開發了兩百多年,水利設施齊備,溝渠縱橫,土地肥沃,上等土地一畝一金,號為土膏,大部分都被世家權貴們佔據。梁嘯入戶早,還有官方控制的土地授給他,來得遲了,就沒這好事了,很可能會大打折扣。

    三月初,荼牛兒的父母和姊姊來到了茂陵。為了多報一個丁口,多分點土地,荼牛兒虛報了年齡。漢代沒有詳細的出生登記,年齡由自已報,看著和樣子並不多就行。荼牛兒雖然只有十七歲,可是身材高大壯實,看起來和二十歲也沒什麼區別,順利的傅了籍,成了丁口,荼家也因此順利的分到了兩百畝好田。

    梁家、荼家總共三百畝好地,梁嘯要當差,沒時間種地,就全交給了荼牛兒的父親荼恬打理。

    荼恬曾經是力田,種地是一把好手,有了三百畝好地侍弄,他成天笑得合不攏嘴,滿臉的皺紋都笑開了。不過,他再能幹,也不可能一個人種三百畝地,梁嘯又買了幾個奴婢,三頭牛,打造了新的鐵犁。

    有了這些新式農具和家奴,荼恬足以把三百畝地整治得妥妥貼貼,家裡有老娘主管,李蓉清和荼花兒配合,也不用梁嘯操心。梁嘯可以安安心心的當差。

    春天還沒結束,梁嘯又一次接到了出差的任務。這一次是出使匈奴,使者是著名的賦家枚乘之子枚皋。

    更重要的是,這一次梁嘯不是普通的侍從郎官,而是副使。

    -

    -(未完待續。)



第195章 百畝良田
OSos 發表於 2016-2-19 10:41
第196章 同是少年郎
枚皋和梁嘯同齡,祖籍淮南,生長在梁國,所以口音裡有明顯的梁國腔。

    在某種意義上,他和梁嘯差不多,都是母親帶大的。區別是他小時候和父親枚乘生活過一段時間,還完成了基礎教育。枚皋善作賦,一方面是先天遺傳,一方面也是後天熏陶,與枚乘的啟蒙分不開。

    都是少年心性,聽說副使是京城頗有名氣的神箭手梁嘯,沒等梁嘯上門,枚皋自己主動到未央郎署來拜訪了。一進門,正好看到李廣和一般未央郎們在比試射箭,立刻興趣大增,趕過來看李將軍射箭。

    來了崇拜者,李廣有點小興奮,結果……連射三箭都脫靶了。

    原本熱鬧的場面頓時有點尷尬,李廣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原本不怎麼說話的梁嘯見了,暗自發笑,分開眾人,走上前去,揚了揚手,做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兄弟們,難得將軍今天狀態不佳,不贏他兩個錢,是不是太浪費了?」

    郎官們朝夕相處,哪能不知道梁嘯的意思,七嘴八舌的說道:「的確如此,當賭。」

    「阿嘯,你代表我們賭吧,贏了一起喝酒,輸了我們分擔。」

    梁嘯衝著李廣挑了挑眉毛,撥弄弓弦,像是彈一曲獨奏。「將軍,敢戰否?」

    李廣哼了一聲,看都不看梁嘯一眼,擺擺手:「將箭侯挪至百步,以一金為注。」

    眾人聽了,齊聲叫好。不論是李廣還是梁嘯,百步都是有點難度的距離。誰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只有在這個距離上比試,勝負才具有一定的偶然性,比賽也才有了觀賞性。

    當然了,也只有如此才能刺激李廣,激發出他的最佳狀態。

    果然。有了賭注,有了難度,李廣很快進入了狀態,射出了十二箭十中的好成績,還有一箭中鵠。與之相比,梁嘯遜色不少。十二箭只剩中了七箭,而且未能中鵠,最好的一箭只射中了左躬。

    李廣以壓倒性的優勢取得了勝利,樂得跟個孩子似的,得意洋洋。眉飛色舞。不過他沒有拿錢,還自掏腰包,很大方的甩給梁嘯兩貫錢。「拿去,置酒。」

    梁嘯跟李廣久了,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也不客氣,取了錢,安排人去酤酒割肉。這才引著枚皋來到一旁。「大人……」

    「嘿,什麼大人,你我同齡。就不用那麼客氣了,稱我少孺吧。你取字了麼?」

    梁嘯搖搖頭。到目前為止,他只是結髮,還沒有正式成年,算是童工。

    「那我和郎官們一樣……」枚皋指了指外面鬧成一團的郎官們,笑嘻嘻地說道:「稱你阿嘯。」

    梁嘯也沒有推辭。說了幾句閒話,便直奔主題。「大人知道此次出使的目的何在麼?」

    枚皋站在窗前。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沉默了片刻。這才轉過頭。「我雖然不知道天子究竟在想什麼,但是安排一個武藝高強,射藝精湛的郎官為副使,恐怕有用武之心。阿嘯,這次你我的任務很重啊。如果像公孫弘一樣……」

    枚皋沒有再說下去,但是眼神中有強烈的不安。公孫弘因為出使匈奴不合上意被免官,回家牧豬去了。枚皋的情況比公孫弘更麻煩,他是因罪逃亡到長安的,不能輕易回梁國。如果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他連牧豬的機會都沒有。一旦被免官,他就會陷入困頓之中。

    「少孺何必擔心,你我聯手,一定能圓滿完成任務。」

    「但願如此。看你如此自信,想必是已經有方案了?」

    梁嘯笑盈盈地說道:「方案是有一些,不過需要少孺的生花妙筆。」

    「生花妙筆?」枚皋品味了片刻,笑道:「你說。」

    梁嘯把自己的方案說了一遍。不用天子特地吩咐,他知道這次任務肯定是去摸匈奴人的底,為即將開始的反擊戰做前期準備。要想行軍漠北,不僅要知道匈奴人的兵力,草原上的地理,還要知道更多的細節。

    可以說,他們瞭解得越詳細,將來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漢人對匈奴不是一點瞭解沒有,但大多瞭解都是道聽途說,只有親自去過草原的人才有第一手資料。以前出使匈奴的人不少,但大多和公孫弘一樣,在思想上有先入為主的不良傾向。如果一開始就反對開戰,支持和親,那他看到的肯定是支持自己意見的證據,看不到其他的可能。

    梁嘯對枚皋說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端正態度,用批判的眼光看待之前的信息,同時又不能為了開戰而貶低匈奴人的實力,要儘可能做到實事求是,理性分析。

    第二件事,就是選一些能寫會畫,最好是能作圖的跟著,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繪製地圖。千言萬語,不如一圖。只用畫成地圖,才能一目瞭然。

    梁嘯最後問了一件事:「少孺,你武藝如何,騎術怎麼樣?」

    枚皋得意的笑笑。「論射箭,我不如你,論騎術,我不比你差多少。」

    梁嘯也笑了。和他的箭術好一樣,他的騎術差也是出了名的。即使勤學苦練,如果沒有高橋馬鞍,沒有馬鐙,他的騎術和那些會走路就學習騎馬的世家少年還是有一定的區別。至於高橋馬鞍和馬鐙,已經被「平陽侯」控制了,非特殊情況,不得乘用。

    梁嘯清楚天子的意思,也知道這是深謀遠慮,不想被匈奴人發覺,捷足先登。好在現在尚未流布開來,只要將十幾個人的嘴封住,就能將這件事控制住。所以,對有關他騎術的非議,他也不作任何辯駁,將錯就錯,把這件事遮掩過去。

    「那就好。少孺最好再準備一副貼身細甲。以免意外。」

    枚皋會意。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這才匆匆分手。

    梁嘯再一次來到了大行寺求見。大行令王恢第一時間接見了他。梁嘯也沒有說自己要出使匈奴的事,王恢就知道了。這件事本來就是由他安排的。他取出一件竹符。

    「這件竹符你收好。到了邊市,會有人持另外半片符和你接頭。」

    竹符長不足一尺,寬只有三分。上面劃著幾道花紋,炙著深褐色的大行令官印。梁嘯收好令符,心道這個會在邊市和我接頭的人不會就是那個雁門人聶壹吧?如果真是他,那麼馬邑之謀準備的時候夠長的,聶壹和眼前的這位大行令花的心血也夠多,不過可惜。他們最後的結果都不太好。

    槍打出頭鳥,王恢不得善終,成了一個怯懦的理由,又有誰知道他曾經擁有的豪情壯志?

    梁嘯忽然有一種衝動,他想能憑自己一已之力助王恢成功。讓他成為首倡反擊匈奴的英雄,而不是那些書生們嘴中的反面典型。而且,他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

    「大人放心,嘯一定不負大人所望。」

    王恢看了梁嘯片刻,忽然笑了。「不愧是連江都王都要稱讚有加的吳楚好兒郎,勇氣可嘉。不過,這件任務卻不僅僅是我的希望,更是陛下的希望。」

    梁嘯心領神會。卻又忍不住笑了。王恢的城府還是不夠深,由他來做這種機密事並不是合適。天子大概也是實在找不到支持者,才會選中這樣的一個人。

    ……

    五月中。梁嘯枚皋一行到達雁門。

    河南地河套地區還掌握在匈奴人的手中,五原朔方這樣的郡名還沒有出現,長城以北都是匈奴人的勢力範圍,甚至連長城南也經常被匈奴人騷擾,雁門郡實際上已經是大漢的北疆,再往前走。就要等匈奴人來接,否則便是越界擅行。說不定會遭到襲擊。

    漢興以來,在與對匈奴的關係中。大漢一直處於弱勢,主動權掌握在匈奴人手上。再加上這次使者團的級別也不高,正使枚皋不過是個六百石的郎中,副使梁嘯不過是一個二百石的外郎,估計匈奴人也沒太當回事,梁嘯他們都到了雁門了,匈奴人的影子還沒看到。

    梁嘯等人無奈,只能等著。所謂弱國無外交,這時候就是最明顯不過的例子。不過這也是好事,匈奴人驕傲自大,還沒有認識到危機的迫近,將來開戰,漢軍可以出其不意。

    這大概就是王恢選擇在馬邑設伏的心理基礎。

    等人的時間最難熬,不過梁嘯並沒有乾等的想法,他和枚皋商量了一下,決定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做點功課。馬邑已經是對匈奴作戰的前線,很多在匈奴境內要做的事,可以先在馬邑進行預演。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繪圖。

    梁嘯找來了專門負責這件事的馬戎。

    漢代的製圖術已經很高超,繪製的地圖精確水平不比後世差。兩千後,馬王堆漢墓的《駐軍圖》出土曾經震驚學界。不過,地圖繪製不是正經學問,特別是獨尊儒術之後,這更被視為工匠之技,不受重視,很多技術失傳,不僅沒有進步,反而在退步,以至於魏晉之際的裴秀看了當時的地圖之後會嗤之以鼻。

    馬戎字子謹,據說是馬服君的後人,漢興以後才遷到關中的。因為有這個身份,又不是開國功臣,馬家子弟入仕之路並不通暢,所以這次招募出使隨從人員,馬戎才很勉強的報了名,希望能借此機會入仕。本質上,他對繪圖也並不是很熱心。

    「馬子謹,好好繪圖。如果這次你的任務完成得出色,至少保你一個二百石。」

    「當真?」馬戎將信將疑。

    「當真。」枚皋以正使的身份為梁嘯做背書。「你也知道天子因才施用,非常之人,必待以非常之位。你若能繪出好地圖,別說二百石,就算是六百石也是可能的。」

    馬戎大喜,拍著胸脯,發誓一定全力以赴。

    千言萬語,不如實惠,一個二百石激起了馬戎的鬥志。三個十七八歲的漢家少年郎相視而笑,豪情萬丈。

    未完待續

第196章 同是少年郎
OSos 發表於 2016-2-19 10:41
第197章 誤會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次出使的成員都是年輕人,年齡最長的龐碩也不過二十五,有一半人甚至連二十數都不到。總而言之,長鬍子的沒幾個。

    這麼年輕的使團大概翻遍整個人類歷史都不多見。梁嘯只能理解為劉徹恨透了那些老成之輩,只得把希望寄託在他們這些嘴上沒毛的少年身上。

    年輕人在一起有個明顯的好處就是交流方便,梁嘯和枚皋一見如故,和馬戎等人的溝通也比較方便,他一路上都沒有和馬戎做太多的交流,只是最後拋出了這個懸賞,一下子激發了馬戎的熱情。

    他敢對馬戎許諾,自然是因為大行令王恢給了他承諾。只是他沒想到枚皋也得到了天子的承諾,看來天子和王恢對這次出使都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梁嘯問道:「如果是野外作圖,你需要哪些工具?」

    馬戎想了想。「野外作圖,恐怕沒時間從容磨墨,絹帛也太貴,還是用刀刻比較容易一點。」

    梁嘯搖搖頭。「刀刻太慢,而且竹木簡攜帶不方便。這是件大事,我們不能因小失大,成本的事不考慮,怎麼方便怎麼來。」

    枚皋不假思索的點點頭。「沒錯,不要省這點小錢。事情辦成了,賞賜足以補償所有的投入。」

    「既然二位大人都這麼說,那就用羊皮吧。」馬戎笑道:「羊皮結實,易於著墨,攜帶起來也方便。到草原上之後,羊皮隨處可見,不引人注意。」

    「這是個辦法。」梁嘯又道:「還有其他問題嗎?」

    「筆墨,案几。」

    「筆簡單,多備幾枝就是了。磨墨太麻煩,你準備一個陶壺,每天準備一壺墨。至於案几。子孺,我想把你的車改造一下。」

    枚皋揮揮手。「你想怎麼弄就怎麼用,我們已經是系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任務完成,皆大歡喜。任務失敗,一起倒霉。別說是一輛車,你就是想在我背上畫,我也沒意見。」

    梁嘯笑了。年輕人就是好說話,要是和嚴助商量這件事。不知道要費多少周折。

    梁嘯隨即找來工匠,對枚皋的馬車進行了改造,在兩側車廂上各加裝了一個夾板。這些夾板拉出來,就是一個移動的案几,收起來,和車廂壁沒什麼兩樣。取下來,拉開下面的支架,就是一個單獨的案几,方便快捷。枚皋和馬戎見了,讚不絕口。

    一切準備妥當。枚皋對雁門太守馮延年打了個招呼,以出遊為名,出了善無城,在城外四處閒逛起來。雖然只是演習,卻一切都按照出塞之後的實戰要求,枚皋與馬戎在車上,梁嘯指揮頂盔貫甲的郎官們四下警戒,荼牛兒、龐碩二人全副武裝,護衛梁嘯本人,不論什麼時候。至少保證有一人在梁嘯身邊。

    ——

    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

    剛剛過了半天功夫,梁嘯就發現被人盯梢了。幾個衣衫襤褸的閒漢在他們不遠外若隱若現,看似隨意,實則留心。一直在附近轉悠,如果不是梁嘯聽出其中一個人口音似曾相識,甚至沒意識到這幾個閒漢很可疑。

    這裡是邊境,很可能有奸細出沒。梁嘯一下子警惕起來。

    他不動聲色的給李舒昀遞了個眼色。李舒昀這是第二次隨他出行,已經有了默契,立刻明白了梁嘯的意思。扮作很隨意的樣子策馬走了過去,剩下的幾個郎官向馬車聚攏過來,護住枚皋和馬戎。

    見郎官們圍過來,枚皋和馬戎也意識到有情況,馬戎收起了畫板和筆墨,將腰間的劍挪到合適的位置,做好了應變的準備。

    那幾個閒漢很機敏,一看這邊的情況有變動,轉身就走。梁嘯一看,一邊撥轉馬頭,趕到高處,一邊厲聲喝道:「舒昀,追上去,留下他們。」

    「喏。」李舒昀招呼一聲,摘下身上的弓,縱馬奔了出去,十個郎官策馬奔馳,從不同的方向包抄過去。

    一看郎官們追來,那幾個閒漢立刻分頭逃跑,郎官們分頭便追,兩三個人追一個閒漢,很快就消失在山石的後面。梁嘯並不緊張,這些郎官都是李廣親手挑選出來的,沒有一個是善茬,除非遇到優勢明顯的敵人,他們自保肯定不成問題。

    梁嘯沖上附近的一個高坡,極目遠眺。荼牛兒、龐碩緊隨其後,警惕的注意著百步以內的動靜。經過鐘離期的無數次捶打,荼牛兒已經養成了習慣,不管在哪兒,都不會讓梁嘯離開他的視線。他不管遠處有多少人,卻絕不會讓陌生人近梁嘯的身。

    梁嘯看了片刻,忽然皺起了眉頭。

    遠處煙塵滾滾,急速靠近,彷彿有數量不少的人正在靠近。仔細一看,剛剛還追得興高采烈的郎官們正狼狽不堪的撤退。他們一邊逃一邊射箭,可是身後的敵人還是在不斷地靠近,粗粗一看,竟有十餘騎,而遠處還有更多的人在聚攏來,無一例外都穿得破破爛爛,跟難民似的。

    衝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黑馬,馬背上坐著一個高大的漢子,手裡赫然持著一枝長矛。他縱馬如飛,手中長矛幾撥,就將被他趕上的郎官挑下馬去。片刻之間,就有兩個郎官落馬被擒。

    梁嘯吃了一驚,難道匈奴人這麼囂張,居然敢深入長城之南,而且如此張揚?

    梁嘯喊了一聲:「保護大人,準備撤。」

    郎官們大聲答應,護著枚皋和馬戎等人向善無城方向逃去。梁嘯摧馬衝下山坡,一邊奔馳,一邊抬起了手中的弓,張弓搭箭,連射三箭。

    箭羽呼嘯而去,直撲那個持矛漢子。梁嘯的騎射雖然並不算翹楚,可是他的射程足夠,準頭大致也不錯。那漢子見狀,也不敢怠慢,伏低身子,躲開兩枝箭,又揮動手中長矛,撥開另一枝箭。

    趁著他避箭的功夫,梁嘯和荼牛兒已經趕到路中間。梁嘯圈住戰馬,雙腿緊緊的夾著戰馬,側著身子,拉開了弓,箭頭直指當頭的持矛大漢。

    那大漢立刻感覺到了威脅,他勒住了戰馬,單手持矛,厲聲大喝。

    梁嘯沒聽懂。

    那漢子又吼了兩聲,見梁嘯沒反應,勃然大怒,縱馬再次衝了過來。梁嘯冷笑一聲,鬆開了手指。

    箭去如流星,瞬間飛躍百步,射到了漢子的面前。漢子伏在馬背上,被梁嘯一箭射中頭上的銅盔,「噹」的一聲脆響,震得兩耳轟鳴。他吃了一驚,卻沒有減速,反而舉起手中的騎盾,加快速度,徑直向梁嘯衝來,轉眼間就衝到梁嘯身前六十步。

    梁嘯一動不動,連射三箭。

    三枝羽箭幾乎首尾相連,向漢子飛去。「噗」的一聲,第一枝箭射穿了漢子手中的騎盾,再次射在他的銅盔上,剩下的兩隻箭穿過騎盾上的洞,接二連三的射中銅盔,幾乎射在同一位置。

    「當噹噹!」連續三聲脆響,漢子被射得頭暈眼花,終於承受不住,腿一鬆,從馬背上摔了下去。戰馬卻依然保持速度,向梁嘯衝來。

    龐碩跳下馬,攔在梁嘯面前,怒吼一聲,橫肩撞在馬脖子上。飛馳的戰馬側向受力,控制不住腳步,「噔噔噔」斜行幾步,擦著梁嘯坐騎的尾巴衝了過去。荼牛兒策馬趕到那漢子身邊,單手提起他的衣袖,將他拖了過來,拔出腰間的長劍,直指他的咽喉。

    「站住!」荼牛兒威風凜凜的大喝一聲。

    見首領被擒,追來的難民騎士們大驚失色,紛紛勒住戰馬,不敢再上前。

    一時間,人喊馬嘶,亂成一團。對面一陣混亂,人群向兩邊分開,兩個被擒的郎官被人推了出來,一個漢子手持彎刀,嘰哩咕嚕的大喊大叫。梁嘯一句都沒聽懂,也不知道他們在喊什麼。

    荼牛兒踢了那漢子一腳,大罵道:「都給老子閉嘴。都說什麼鳥語,老子一句也聽不懂。」

    那漢子被梁嘯連射四箭,箭箭射在銅盔上,震得頭暈目眩,又一跤摔下馬,摔得暈頭轉向,挨了荼牛兒一腳,這才幽幽醒來,正好聽到荼牛兒的抱怨,吃了一驚,用不太標準的官話問道:「你們是漢人?」

    「屁話,老子當然是漢人,你才是胡狗呢。」

    「我不是胡狗。」漢子掙紮著要爬起來,卻被荼牛兒踩得結結實實,怎麼掙扎也爬不起來。他急得大叫道:「我也是漢人,我是雁門郡的司馬謝廣隆。」他一邊喊著,一邊從懷裡摸出一條綬帶,高高舉起。

    梁嘯沒太聽懂他說什麼,但是他看到了綬帶和緩帶上繫著的銅印,立刻意識到誤會了。他示意荼牛兒將漢子的印綬拿過來,仔細一看,果然正是「雁門司馬」四個篆字。

    「你真是雁門司馬?」梁嘯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的問道。與此同時,他亮出了自己的印綬。

    「當然。」

    「那你為什麼穿成這樣,還追趕我們?」

    「我剛從塞外打探消息回來,看到你們在查看地形,以為你們是奸細,所以就準備抓住你們去請賞。」謝廣隆掙脫了荼牛兒,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伸手摘下銅盔,看了一眼,驚訝不已。

    「你好精準的箭術,四箭射在同一個位置?」

    梁嘯笑了。「你的矛也使得好。能在馬上使得如此好矛的,你還是第一個。」

    -

    -(未完待續。)


第197章 誤會
OSos 發表於 2016-2-19 10:42
第198章 見面禮
虛驚一場,梁嘯叫回了枚皋等人,又叫來了隨行的通譯,這才知道 這些漢子說的是邊郡的土語。土語和匈奴語自然有些區別,可是對於中原人來說,這點區別是根本分辨不出來的。

    「在你們中原人眼裡,我們這些邊民不就是蠻夷麼」謝廣隆酸溜溜的說道。

    梁嘯啞然失笑。「沒想到你這麼一個粗豪的漢子,還能說出這麼小意的話,不怕丟人嗎」

    「這是事實嘛。」謝廣隆聳聳肩,用袖子擦去嘴角的土。「匈奴人每年入侵,擄走的百姓數以千計,朝廷可曾著急可是朝廷來的人就不一樣了,一旦遇險,我們就在拚死相救。」

    梁嘯心中一動。「你說是的李將軍在上郡的故事吧」

    「對啊。」謝廣隆點點頭,突然覺得不對。「你怎麼知道 」

    梁嘯咧著嘴樂了。李廣就是上一任雁門太守,這個謝廣隆很可能就是李廣的舊部。李廣對部下極好,每有賞賜,從不拿回家,總是分給部下,再加上愛恤士卒,所以口碑極佳。在長安如此,在雁門想必也是如此。

    漢人質樸,崇尚勇氣,李廣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他和另一位名將程不識截然不同,他是以個人魅力統兵的。他關心士卒,士卒也就愛戴他,常把他的那些事例掛在嘴邊上,也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比如李廣為了救朝廷派來的貴人,與匈奴射鵰手對峙,後來被匈奴人包圍。險些全軍覆沒的故事。

    「李將軍現在是未央衛尉。我是未央郎。就在李將軍麾下。」

    謝廣隆跳了起來,又驚又喜。「你是李將軍麾下」

    梁嘯哈哈大笑,指著李舒昀等人說道:「不僅我是,他們都是。」

    「你們真有福氣。」謝廣隆說道,毫不掩飾自己的羨慕。李舒昀等人則得意 的昂起了頭。有了共同的話題,氣氛立刻 變得融洽起來,很快就說得投機。

    謝廣隆的抱怨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切切實實的難處。

    雁門是邊郡。經常遭受匈奴人襲攏,每到秋季,漢民收穫的季節,也就是災難的開始。匈奴人乘馬而來,或多或少,少則盜竊,多入劫掠,漢民只能集中防護,又稱秋防。

    謝廣隆等人扮成難民,出塞打探。就是要搞清楚今年匈奴人的情況。匈奴習俗,五月會於龍城。七月蹀林,統計一年的收成。一旦匈奴人今年的收成不好,秋防就要增加人手。

    要想防備匈奴人入侵,不僅需要 組織大量的邊民秋防,還要有名將鎮守。李廣、程不識等名將鎮邊的時候,匈奴人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深入,通常只是在長城外轉一圈就走。現在李廣、程不識都被調回京師了,邊郡無名將鎮守,匈奴人肆無忌憚,百姓就遭了殃。

    謝廣隆沒有提雁門太守馮延年的名字,但是對馮延年的不屑卻是溢於言表,他甚至不願意提起馮延年,只是惋惜李廣的調離,還有前任太守馮敬戰死,特別是對蒼鷹郅都無罪被誅耿耿於懷。

    「你在雁門很多年了」

    「我就是雁門人,不在雁門還能去哪裡。」謝廣隆嘆了一口氣。「我原本想憑從軍立功,以後也可以搬到內地去,現在看來,難囉。只能防守,不能主動出擊,哪一年才能攢夠匈奴人的首級啊。」

    梁嘯和枚皋交換了一個眼神,會心而笑。

    和謝廣隆喝了一頓酒,瞭解了一些情況,梁嘯意識到他們的這次任務不可能順利。五月已過,七月將至,這時候匈奴人有沒有興趣接待他們都是一個問題。

    就這麼幹等

    幾乎沒有任何考慮 ,梁嘯和枚皋就不約而同的否決了這個意見。天子對他們的期望絕不會是被動的等待,而且他們也清楚,太皇太皇竇氏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對匈奴之戰隨時都有可能開始,他們的時間很緊迫。

    他們必須主動出擊。

    枚皋再次找到了太守馮延年,要求安排謝廣隆做他們的嚮導。

    馮延年無可無不可,很爽快的答ying 了。他只有一個要求,秋防之前,謝廣隆必須回到他自己的崗位上。看來即使保守如馮延年也知道 大戰之時還是需要 真正 的戰士。

    枚皋答ying 了。至於是真的答ying ,還是敷衍了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

    謝廣隆很快帶著二十名騎士來了。

    這些人都是那天跟著他的部下,雖然不像那天穿得那麼破爛,但身上的衣服明顯也不怎麼樣。二十一人,只有謝廣隆有一身漆都快磨沒了的鐵甲,其他人都是皮甲,而且補綴的痕跡很明顯。

    「你們的裝備這麼差」

    「沒攢下功勞,哪有錢換甲。」謝廣隆無奈的說道:「邊郡窮,連吃飯都成問題,鐵甲太貴,買不起。」

    梁嘯和枚皋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去買一些裝備,再購買一些馬匹。出入草原,只有一匹馬是不夠的,除了馱給養的馱馬,最好每個人再配一匹戰馬。郎官們的坐騎都不錯,但都算不上真正 的戰馬。

    買戰馬當然是關市最合適。關市是與塞外胡人交意 的地方,胡人沒什麼特產,馬匹是其中最重要 的一項,要買馬,到關市最便宜。不過關市並不是每天都開,需要 等。在此之前,梁嘯等人先來到善無城的集市購買其他物資。

    善無城是雁門郡治,集市看起來規模不小,不過對於看慣了長安市的郎官們來說,這市場就不值一提了,連看的興趣都沒有,在謝廣隆的帶領下直奔目的地。

    一進市場,梁嘯就將大行令王恢給他的那塊牌子取了出來,掖在腰帶裡。不認識這塊牌子的人不會注意到這塊竹片,但是認識這塊牌子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進了市場,來到專門打造甲冑的鐵作,梁嘯發現 了綴有長條鐵片的札甲。這副只有前後兩片的兩當鎧被擦得乾乾淨淨,掛在店堂的正中央,展示著店主的雄厚實力和高超技藝。

    看到一大群客人上門,壯實的店主從後面趕了出來,一手在黑乎乎的圍裙上擦手,一邊笑嘻嘻的問道:「客官,要想買點什麼我王鐵匠的手藝,你們放心。喲,謝司馬,你們一起的」

    梁嘯聽不懂店主的土話,見他和謝廣隆相熟,正中下懷,示意謝廣隆上前談生意。謝廣隆和店主說明了來意,店主的眼睛頓時亮了,伸出一隻手晃了晃。

    謝廣隆有些為難的說道:「他說,一副甲五千。」

    「這麼貴」梁嘯吃了一驚。這麼簡單的兩當鎧,估計不會超過四十漢斤,一斤鐵的價格是十錢,再加上裡面襯的皮子,成本不會超過一千,加上工錢,最多也就是一千五百錢,不會超過兩千,怎麼要五千

    「邊郡鐵貴,官府控制 得嚴。」

    「你們這兒鐵多少錢一斤」

    「八十。」

    梁嘯目瞪口呆。難怪這麼貴,這鐵的價格是內地的八倍啊。這麼算下來,店主其實沒掙太多錢。

    見梁嘯吃驚,謝廣隆有些不好意思。「這個太貴了,還是別買了吧。買副皮甲對付對付成了。」

    「這不行,難道一條命還不值五千錢」梁嘯咬咬牙,決定割點肉,出點血。「你問他,二十一副甲,多長時間能得拿得出來。還有,你們每人再配一副刀劍,沒有趁手的武器,打起來會很費勁。」

    這一次,輪到謝廣隆目瞪口呆了。二十一副就是十萬五千,再加上二十一副刀劍,沒有十二萬錢拿不下來。這可是一筆巨款,相當於他家產的好幾倍。

    這年輕人是什麼貴人,這麼有錢

    「另外,你要不要換枝鐵矛」

    謝廣隆已經不知道 如何回答了,張大了嘴巴,口水沿著嘴角,一直滴到破舊的札甲上。直到他身邊的兄弟捅了他幾下,他才幡然醒悟,連連點頭,連聲說道:「要要要」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到時候最多將東西還給你,還錢我肯定是還不起的。就算平均下來,每人也要近六千錢,我們這些兄弟都是窮得叮噹響的,沒錢還。」

    梁嘯被謝廣隆的坦誠逗笑了。他拍拍謝廣隆的肩膀。「不用你還,這是我送給你們的見面禮。」

    謝廣隆鬆了一口氣,眉開眼笑,連連拱手,轉身衝著店主王鐵匠一瞪眼。「大生意上門,你小子如果不給我最優惠的價格,我就去別家做了。」

    王鐵匠聽不太懂官話,瞪著一對大眼珠子,看看謝廣隆,再看看梁嘯,不知道 他們在說什麼。等他明白這筆生意已經談定,他差點幸福的暈過去,連連答ying 給謝廣隆最優惠的價格。

    儘管如此,這筆生意還是太大了,王鐵匠一個人根本攬不下來,工期也趕不上。他立刻 找來了幾個同行一起商議。一聽說有這麼一大筆生意,那些鐵匠都紅了眼,跟打了雞血似的。

    經過磋商,這筆生意總價十一萬,由七家鐵作共同承擔,三天交貨。

    梁嘯爽快地交了五金作為定金。

    雖然還沒拿新甲和武器,謝廣隆等人還是興奮得像個孩子。他拍著胸脯說:「大人放心,邊郡的鐵貴,馬卻便宜。這裡多花的錢,買馬的時候全給你賺回來。」

    未完待續



第198章 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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