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箭神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mk2258 2015-8-12 19:49: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1 327632
OSos 發表於 2016-2-26 10:40
第378章 冠軍侯
梁嘯不明所以,不過他沒有堅持。摸著天子要親自和司馬遷說,他就不去顯擺了。不得不說,天子智商不一般,舉一反三,他剛提個了醒,天子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只可惜,這個千里眼還不夠完美,放大倍數也不怎麼夠,能看出區別,但還不足以完成精確的觀測。不過,伽利略最初用的望遠鏡也不過三五倍。

    中國古代的天文學觀測一直走在世界的前列,只可惜一直沒能跨出那一步,滿足於造政治輿論或者算命之類。梁嘯之所以對董仲舒這麼反感,最大的原因倒不是大一統,而是這胡說八道的天人感應。他願意幫助司馬遷父子,也是因為司馬談是太史令,最有條件戳破這個謊言。

    現在,他跨出了第一步,能不能繼續向前走,現在還不好說。在宮裡呆了幾天,梁嘯覺得事實遠比他想角的要複雜。天子是一個極其高明的對手,一步走錯,很可能滿盤皆輸。

    天快黑的時候,梁嘯回到了家。

    梁媌對東院進行了改造,新建了兩排房子,兵和希臘少年們就住在裡面。最大的改造是馬廄,梁嘯名下現在有近三百匹好馬,這些馬也需要細心的照料。

    有人有馬,是一筆財富,也是一筆負擔。吃完晚飯之後,梁媌把梁嘯叫到屋裡,問起了宮裡的情況。最關心的問題只有一個:有沒有封侯的可能?

    梁嘯現在也說不準,天子那天說,他斬殺了渾邪王,值一個千戶侯。可他不知道天子是為了刺激田蚡隨口一說,還是真有這個想法。他現在真的很需要這個爵位,不僅僅是榮譽,更是一種實際利益需要。一百多個人,三百多匹馬,如果沒有穩定的經濟收入,他是養不起的。

    如果有了千戶的食邑。那他不僅一年有二十金的賦稅收入,還可以自由的經商。擁有爵位,不用交稅還是小事,不用擔心被官吏們勒索才是最大的好處。

    「應該有機會吧。」梁嘯說道:「怎麼。已經支撐不住了?」

    李蓉清說道:「現在倒還支撐得住。修房子,修馬廄,用了不到百金,可是人吃馬嚼,開銷太大了。這些馬都是戰馬。要喂精料,一匹馬抵得上三個人的開銷。若是沒有其他收入,怕是支撐不了太久。」

    梁嘯撓撓頭,也有些著急。他現在可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了,百十口人要他養活呢。

    「這事也急不來。」見梁嘯為難,梁媌又道:「盡人事,聽天命,你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天命了。對了。這兩天月亮騎馬有些累,今晚讓蓉清侍候你吧。」

    梁嘯看了一眼滿臉通紅的李蓉清,明白了老娘的意思,只得點頭答應。

    梁媌推了李蓉清一下:「行了,時辰不早了,你也去收拾收拾吧,我和阿嘯說會兒話。≡⊥≦≮≧網.╃.」

    李蓉清滿面通紅,連忙起身去了,順手帶上了門。梁媌沉吟片刻:「阿嘯,你馬上就要滿二十歲了。又封侯在即,阿母想給你辦一個冠禮。行了冠禮,你才算是當家人,以後阿母也好把這些事都交給你。」

    「阿母管著挺好啊。」梁嘯笑道:「我就算行了冠禮。封了侯,也在家不久。天子有心要對匈奴開戰,夏天過後,我可能就要去隴右。這家裡的事還是由阿母管吧。我們母子二人,難道還要分家?」

    「不是要分家,只是你現在不是一個普通人了。朝堂上的事……」梁媌露出些許不安。「阿母也幫不上忙。你師傅雖說見識大些,可畢竟是吳國舊部,又是個武者,對那些事也不怎麼熟悉。阿母想著,你……你若能娶個世家出身的好女子為妻,也許能幫襯你一二。」

    梁嘯一怔。「阿母,你究竟想說什麼?」

    梁媌沒有回答,反問道:「你不肯留在西域,是不是還想著淮南翁主?」

    梁嘯尷尬不已,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淮南翁主對你有知遇之恩,為人又聰慧,如果能娶進門來,的確能給你不少幫助。可是你別忘了,淮南王好的是黃老,天子好的是儒術,你娶了淮南翁主,對你的仕途會有很大影響。再者,列侯尚翁主雖說榮耀,但若是她母家勢力太大,你難道要受委屈,做不了大丈夫。」

    梁嘯撓撓頭,推托道:「阿母,你想多了。現在封侯的事還沒有著落,我就是想娶劉陵也不可能。你還是先考慮冠禮的事吧。」

    梁媌嘆了一口氣,愁眉不展。

    ——

    第二天一早,梁嘯吃完早飯,正在東院看桓遠、鐘離期訓練傭兵和希臘少年,帕裡斯忽然趕了過來,急衝沖地說道:「主君,花兒姐姐叫你趕緊過去。」

    梁嘯看了帕裡斯一眼。「喲,花兒姐姐,叫得蠻親熱啊。」

    帕裡斯臉一紅,催促道:「主君快走吧,門口來了不少人,像是宮裡的郎官。」

    梁嘯吃了一驚,不敢怠慢。來了郎官,肯定是宮裡有事。他想起昨天天子讓他不要出門的事,更加不安。我沒出門,難道麻煩也會從天而降?

    梁嘯趕到門口,一眼看到了大行令王恢,身後跟著枚皋、衛青等十名郎官,霍去病也擠在人群中。一看到他,枚皋就笑了起來,擠了擠眼睛。秦歌大步走上來,用力一拍梁嘯的肩膀。

    「阿嘯,賀喜賀喜,兄弟們好容易爭取到這個機會,就是要來見禮的。」

    梁嘯一頭霧水。賀喜?看來是好事啊。

    「好啦,快讓大行令進去,他還要宣佈詔書呢。」枚皋笑道:「阿嘯,你封侯了。」

    梁嘯如夢初醒。怪不得天子昨天讓他不要出門,原來是要等封侯的詔書啊。只是這關子賣得……也不提前透露個消息,我也好有所準備啊。他連忙請王恢進來,又轉身對有些慌亂的荼花兒說道:「花兒姊,還等什麼,快去告訴我阿母,我封侯了,讓她出來見禮。」

    荼花兒睜大了眼睛:「真的?」

    「廢話,天子使者都來了,還能有假?」梁嘯笑出聲來。轉身又對帕裡斯說道:「快去通知桓師傅。今天放假,一起來見禮。」

    帕裡斯飛奔而去。

    突然之間,梁家就熱鬧起來。正在裡屋和李蓉清、月亮說閒話的梁媌聽到消息,扔下手裡的東西就衝了出來。看到王恢等人站在庭中,一臉喜色,淚水頓時奔眶而出,泣不成聲。

    「我兒封侯了,我兒封侯了……」

    「是啊。阿母,夫君封侯了。」李蓉清也含淚帶笑。「你的心願實現了,夫君封侯了。」

    桓遠也趕了出來,看著使者,又驚又喜。他欣慰地說道:「阿嘯,十九歲以軍功封侯,就我所知,你是第一個。看起來,還是你有眼光,遇到了明主。」

    梁嘯也樂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還是桓遠冷靜。吩咐道:「快點接詔吧,別讓使者等得太久。」

    梁嘯如夢初醒,連忙讓人將中庭收拾出來,拜倒接詔。

    王恢宣讀了詔書。天子以梁嘯斬殺渾邪王父子之功,封梁嘯為冠軍侯,食邑一千八百戶。冠軍是個新設立的縣,就江都國的邊上。天子用意很明白,就是要梁嘯顯名鄉里,以示恩寵。

    聽到冠軍侯三字,梁嘯下意識的轉頭看了衛青身邊的霍去病一眼。霍去病看熱鬧正看得開心。小臉笑成了一朵花,被梁嘯一看,嚇了一跳,連忙收起笑容。躲到衛青身後。

    除了封侯、食邑之外,天子又賞精甲一套,戰袍一領,玉具劍一口,黃金千斤。

    王恢讀完詔書,命郎官們將天子賞賜一一抬了上來。做工精緻,塗成黑紅兩色的精緻戰甲,絳紅色的錦制戰袍,特別是那一千斤黃金,在陽光下閃交光,映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梁嘯叩拜謝恩,請王恢等人入座。王恢推辭了,帶著自己的部屬離開,枚皋、衛青等人卻留了下來。梁媌吩咐荼花兒封了紅包,來見禮的郎官人手一個。紅包到手,沉甸甸的,郎官們知道這個紅包不小,更加歡喜,說了不少吉利話。霍去病最討喜,逗得梁媌開心不已,額外又賞了一金。

    枚皋收起紅包,衝著梁嘯擠了擠眼睛。「李當戶、李舒昀也封了侯,李當戶食邑五百戶,李舒昀食邑三百戶,你不僅最多,而且最風光。天子原本定的是千戶,王太后說,千戶不足以賞你的功勞,又加了八百戶。」

    梁嘯有些意外。王太后要給我加食邑?這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天子一千戶,王太后加八百戶,這面子給得夠大啊。

    「別急著高興,後面還有。」枚皋等人相視而笑,卻不挪窩,一個個腳下像是生了釘似的。

    梁嘯莫名其妙。這個枚皋怎麼和天子一樣,說話說半句。看這樣子,這幫傢伙拿了賞錢還不夠,這是要喝酒啊。他請枚皋等人入座,枚皋等人卻還是搖搖頭,詭異的笑著,卻不說話。梁嘯大惑不解,這時門房又趕來了。

    「主人,外面又來了客人,讓你去迎呢。」

    梁嘯不敢怠慢,連忙趕了出去,又見一隊人沿著裡中大路走來。梁嘯看了一眼,不禁愣了一下,那輛馬車有些眼熟,好像是館陶長公主府的。

    疑惑間,馬車在梁家門前停住,車門打開,一個身穿錦衣,唇紅齒白的少年飛奔過去,伸出手臂。館陶長公主搭著他的手臂,一步步的走了下來。見梁嘯瞪著眼睛看著她,不由得輕笑一聲:「梁君侯,不歡迎我這個不之客?」

    梁嘯連忙擠出一絲笑容,迎上前去,躬身一拜。「長公主殿下,你這是……」

    「聞說梁君今日封侯,特來祝賀。」館陶長公主笑得一臉慈祥。她揮動大袖,有人抬過來幾隻箱子。「我還受皇后委託,帶來了皇后對令堂的賞賜。」

    -

    -(未完待續。)



第378章 冠軍侯
OSos 發表於 2016-2-26 10:41
第379章 富貴逼人
皇后母儀天下。皇后下令賞賜老娘,這是莫大的榮耀,而且不能推辭。更何況前來祝賀的還是皇后的生母,這個面子給得太大了,梁嘯覺得自己有些端不住,小心臟呯呯亂跳。

    就和王太后為什麼要給他增封一樣,皇后母女的心思,梁嘯也一清二楚。只是此時此刻,他總不能拒人於門外。無奈之下,他只得派人通知老娘做好接待的準備。

    得知館陶長公主親自來賀,梁媌非常意外。當年在館陶長公主府受的冷遇還歷歷在目,現在館陶長公主居然親自登門祝賀,這個轉變也太大了,大得她不敢相信。

    雖然震驚,梁媌還是親自出門將館陶長公主迎了進去。按理說,梁媌是個庶民,沒資格和館陶長公主並坐,可是現在梁嘯封了列侯,梁媌又是主人,理所當然地坐了主席,館陶長公主則坐在客席。

    此時規矩尚不嚴謹,長公主和公主在禮制上相去不遠,都等同於縣侯。

    長公主府的侍從將禮物抬了上來,與天子的賞賜一樣,擺在堂上。滿滿噹噹的幾隻箱子,綾羅綢緞,黃金玉飾,琳瑯滿目。梁媌一邊感激,一邊想起當初去館陶長公主府求見賞的十金,嘴角不由得帶起三分笑意。

    先是宣詔的大行令,現在又是館陶長公主,他們的車駕停在梁家的門口,想不引人注意都難。一會兒功夫,梁嘯門口就聚滿了人,一邊用羨慕的眼光打量著館陶長公主的車駕,一邊七嘴八舌的猜測著。荼牛兒的父母也在其中,見梁家有貴客來訪,頓時覺得與有榮焉,說話聲音也比往日大了幾分。

    茂陵是新邑。住的都是新移民。不過,被強制移民的都是各地豪強,即使搬離了老家,實力之雄厚也非梁荼這樣的小民所能比擬。見施氏大言不慚。立刻反唇相譏。

    有人說道:「又不是你荼家,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我兒子是梁嘯的兄弟,梁嘯封了侯,我兒子就是君侯的兄弟了。你們這些賤民,以後看到我兒子要行禮的……」

    「且!封侯。有那麼容易麼?」有人大聲的說道:「李將軍立了那麼大的功,抓了幾十個匈奴貴人,也沒能封侯,梁嘯就能封侯?」

    「你們知道什麼?」施氏漲紅了臉,用半生不熟的長安話說道:「梁嘯從西域回來的時候,我們夫妻去迎接,他帶了好多胡人呢,又豈是幾十個這麼簡單。你們這些沒見識的刁民……」

    荼花兒奉梁媌之命,出門招待鄰里,一看老娘與人爭論。頓時惱了,大聲說道:「你們圍在這裡幹什麼,皇后之母,館陶長公主前來祝賀梁君封侯,你們都散了吧,驚擾了貴人,打斷你們的狗腿。」

    眾人面面相覷,立刻有人上前,陪著笑說道:「花兒姑娘,梁嘯真的封侯了?」

    「這還能有假?」荼花兒橫了那人一眼。微微地仰起頭。「安心等著,這是大喜事,梁嬸是厚道人,封了侯。免不了要與各位鄰居同樂。可你們總不能空著手來吧,是不是該回去準備點賀禮?梁家雖然不在乎你們的東西,可這畢竟是封侯的大事,你們說是不是?」

    聽了荼花兒此言,眾人知道假不得,連忙散去。他們再有實力。畢竟是庶民,與貴族有天壤之別。梁家請他們喝酒,這個面子不能不要。

    施氏更加得意,湊了過來。「閨女,我們也要出禮嗎,出多少錢合適?多了可不成,現在正是春荒呢。」

    荼花兒狠狠地瞪了施氏一眼。「你摳死算了,梁嬸什麼時候虧待過你。梁嘯封侯,能少了牛兒的好處?這麼多人看著,你好意思空手來?」

    施氏有些為難,正準備再說,裡正走了過來,叫道:「施家大嬸,你怎麼還在這裡,縣裡來人了,快回家去吧你家荼恬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裡正轉眼一看,見荼花兒臉色不好,連忙陪笑道:「花兒姑娘,好事,好事。」

    荼花兒問道:「什麼好事?」

    「好像說是賞什麼軍功,你家牛兒立了功,朝廷下令賞爵,升了公乘。從今兒起,你家不用交稅服役啦。」

    施氏一聽,大喜:「當真?」

    裡正笑道:「官府的事,還能騙你?說真的,這公乘可是不易得,我也當過兵,還沒見過幾個憑軍功得到公乘的。說起來也是可惜,公乘雖然是高爵,卻不得食邑,換了高皇帝那年頭,你家不僅不用交稅,還有食邑可吃呢。」

    施氏大喜過望,飛奔而去。裡正和荼花兒打了個招呼,一面喊,一面追著去了。荼花兒愣了半晌,不禁笑出聲來。梁嘯封侯,弟弟肯定會有好處,可是她沒想到好處來得這麼快,牛兒居然是個公乘了。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公乘是能指望的最高爵位。不交賦稅,不服徭役,不僅減輕的負擔,以後也沒人敢輕視荼家了。用不了多久,就有人上門提親,就連她也跟著水漲船高。

    這一個指頭,值了。

    荼花兒心滿意足,腳下生風,回到東廚,指揮著奴婢們準備酒席。梁嘯封侯,少不得要辦一個流水席。

    和梁媌母子說了一會兒客氣話,館陶長公主起身告辭。梁媌起身相送,讓梁嘯送館陶長公主出門,回過身來,對李蓉清起了感慨。「蓉清,人怎麼能不富貴呢。兩年前,我們在長公主眼中如奴僕,拜見了兩次,連一口水都沒喝著。今天阿嘯封了侯,長公主親自登門祝賀,一天一地,相去甚遠啊。」

    李蓉清一直沉浸在喜悅之中,腦子暈乎乎的,聞言連連點頭。

    梁嘯送館陶長公主出了門。館陶長公主笑盈盈地看著梁嘯:「梁君侯,我當日一見令堂便覺得親切。你可知道,令堂還有個姊姊,曾是梁孝王宮裡的人?」

    梁嘯眨眨眼睛。他從來沒聽老娘說過。

    「孝景帝、梁孝王與我一奶同胞,對梁國故人,我也很有感情。你有什麼事,以後可以來找我。太皇太后、孝景帝和梁孝王都棄世了,只剩下我這個老婦人,著實有些冷清,多和你們這些年輕人來往,也能讓我感受到一點生氣。」

    梁嘯客氣地拱拱手,連連稱謝。館陶長公主又說了幾句慇勤話,這才上了車,轔轔遠去。

    梁嘯直起身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他正準備轉身入內,遠處又有一行人快步走來,當中一人,正是右內史鄭當時。梁嘯苦笑一聲,天子這是故意的吧,陣仗搞得這麼大,這人情我還不起啊。

    鄭當時快步走到跟前,梁嘯連忙上前行禮。「鄭君,你這是……」

    「你封侯了,這麼大的事,我能不來看看?」鄭當時哈哈大笑,擺了擺手,幾個隨從拿出繩子和尺,四散而去。梁嘯連忙攔住。「鄭君,你這是……」

    「君侯,難道你不知道?」鄭當時很詫異。「按律,列侯不益田,宅院卻是要增加的。我也不知道這一里的地方夠不夠,總得先派人量一量,若是不夠,還請給你另劃宅址。」

    梁嘯一拍腦門,恍然大悟。他讀過相關的史料,但是臨事而忘,根本沒想起來。按照軍功爵制,封侯不僅是政治身份提高,還可以享受到很多特殊待遇。不交賦稅,不服勞役只是一方面,田畝和宅基地規格都會相應的提高。列侯有食邑,所以不賜田,但是宅基地卻要增加。比起普通人家,好像有幾十倍的差距。

    換句話說,要麼把這一里的人都搬走,要麼給他另劃地方,重建宅院。鄭當時來就是干這事的。當然,一般來說,這種事用不著他這個右內史親自出面,只要吩咐一聲就行了。他親自趕來,無非是宮裡有命令,讓他來捧個場,督促各級部門加快度,以免刁難罷了。

    「那些事以後再說。」梁嘯不由分說,將鄭當時拉進門,又讓龐碩招待他的隨從。梁嘯將鄭當時請到堂上,見過母親,又請來桓遠。「鄭君,這就是我的師傅,射聲士桓君遠,這是牛兒的師傅鐘離君期。師傅,鐘離叔,這位是右內史鄭君當時。」

    聽到桓、鐘離這樣的姓氏,鄭當時心知肚明,桓遠和鐘離期也心領神會,雙方上堂入座,攀談起來。梁嘯陪著坐了一會,脫身來到東院。枚皋、衛青等人正在觀看傭兵、希臘少年們演武,幾個郎官看得眼熱,已經下場,和傭兵們試起了手。霍去病看得開心,拍著手,叫個不停。

    梁嘯把枚皋拉到一旁。「少孺,天子搞這麼大陣仗,我如何承擔得起?」

    枚皋瞥了他一眼,笑了起來。「你放心吧,天子都知道。之所以搞出這麼大陣仗,就是想立個典型,讓天下人知道他要寵敢戰之士,賞不次之功。你也不用心慌,到時候去謝恩,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梁嘯鬆了一口氣。「館陶長公主來,天子也知道?」

    「就算不知道,猜也能猜得出來。」枚皋不以為然。「天子准了你幾天假,你就在家等著收禮吧。有竇太主立了規矩,想來那些人也不好意思太小氣。天子說,他不能壞了規矩,只好讓這些人來補償你了。」

    梁嘯咂了咂嘴,有些頭大。

    -

    -(未完待續。)


第379章 富貴逼人
OSos 發表於 2016-2-26 10:42
第380章 別來無恙
樹大招風,這個道理梁嘯懂。
    一直以來,他都不想太過招搖。他苦練箭術,想以軍功出仕,一方面是因為軍功是唯一能滿足老娘封侯的辦法,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軍中是掩藏穿越者身份的最好場所。軍中多粗漢,他就算說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話,也不會引起人的注意,最多說他聰明。讀書人則不同,他們很可能從他的思維方式現一些與眾不同的端倪。

    可是,天子現在卻要將他樹立成典型。

    他能理解天子的良苦用心。要想驅逐匈奴,開疆拓土,就必須擁有大量的戰士,民眾有從軍之心。可是用於獎勵軍功的軍功爵已經淪為雞肋,根本無法起到這樣的作用。為了再次激起民眾從軍立功的熱情,他要樹立一個以軍功平步青雲的典範。

    可是,梁嘯自己清楚,不管天子如何努力,他都無法讓軍功爵再次擔負起這樣的使命。因為這時候的軍功爵已經不是秦朝建立的軍功爵,不管如何努力,普通人都很難通過積累軍功走上人生巔峰,像他這樣通過軍功封侯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等狂熱過後,人們反應過來,他將成為眾矢之的。在此之前,他這個典型要不折不扣的配合天子表演,不說每戰必前,至少也要參加絕大多數的戰事,想退都不行。戰場凶險,流矢又不管他是不是典型,是不是穿越者,誰知道什麼時候,哪一枝流矢會要了他的命。

    今天的榮耀,很可能要用他的生命來贖還。
    可是梁嘯根本不想這麼幹。實際上,封了侯之後,他已經想退休了。不愁吃,不愁穿,有錢有閒,醇酒美人,香車寶馬,這人生多美好啊。何必再去拚命。再去忍受那種掙紮在生死之間的痛苦和磨難?

    見梁嘯眼神複雜,枚皋有些幸災樂禍。「是不是想起老子的教誨了?」

    梁嘯翻了個白眼,昂著頭,故作瀟灑地揚長而去。

    枚皋充滿同情地長嘆一聲。

    ——

    正如枚皋所說。接連幾天,梁家賓客盈門,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了。每天都有人來祝賀,禮物堆滿了後院的幾個房間。開始的時候,梁嘯母子還很興奮的清點,到後來,他們連看的興趣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個不斷增長的數字。

    梁嘯很快就擁了過五千金的家資。現在,他不再愁如何養活那些人了,他愁的是自己要死多少次才能還掉這些債——當然不是還給送禮的人,而是還給天子。

    五天後,梁嘯陪著老娘趕往長安謝恩。

    在未央宮門口。梁嘯受到了往日同僚們的祝賀。郎官們圍著他,七嘴八舌,眼光熱烈。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們知道李當戶和李舒昀都封了侯,西行的郎官們幾乎也都得到了賞賜。在他們看來,從軍征戰,立功封爵已經是一個捷徑。那些曾經和梁嘯一起出使東甌,最後卻未能隨李當戶西行的人眼中充滿了後悔之意。

    和同僚們說了一陣閒話,約定時間請他們喝酒,梁嘯帶著老娘進了宮。

    天子很快接見了他們。

    天子心情很好。勉慰了梁媌幾句,便讓人帶她去拜見王太后和陳皇后。梁嘯卻被留下了。

    「進宮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郎官們的心氣不一樣?」

    梁嘯點點頭,卻又說道:「臣只怕他們將來會失望。」

    天子眉頭一挑。笑了起來。「看來你還沒有被富貴沖昏頭嘛。居安思危,不錯。」

    梁嘯苦笑。「陛下有解決之道了?」

    「目前還沒有,但是這個問題,我已經想到了。你在收錢的這些天,我們一直在商討這些問題。」天子話鋒一轉。「董夫子又來了幾次,他說《公羊春秋》云:太平之世當治夷狄。使天下遠近小大若一。你覺得如何?」

    梁嘯想了想。「他這是願意支持陛下征伐的意思麼?」

    天子笑著點點頭。「是的。他被你搶白之後有些變化。我原來還擔心他和那些老夫子一樣迂腐不化呢。」

    梁嘯撇了撇嘴,極其不屑。天子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怎麼,你還是不喜歡他?」

    「陛下,臣以為,他如此輕率的轉變思想,正如他之前莫名其妙的堅持一樣,都不是一個真正的學者應有的操行。如果他之前的理論真是深思熟慮所得,就不會輕易更改。如果他之前的理論並不成熟,他堅持得就毫無意義。這樣一個朝三暮四的人,怎麼能有真正的學問。」

    「梁嘯,你太憤世嫉俗了。」天子收起笑容,批評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董夫子畢竟是長者,你如此尖酸刻薄,不覺得太過份嗎?」

    梁嘯暗自嘆息,只好閉嘴不言。董仲舒說的道理對不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道理合了天子的胃口,倉促駁斥,只會適得其反。

    「對了,太史令得了千里眼,極是欣喜,弘願要重修星圖。不過千里眼視物有些變形,放大得也有限,能不能再改進一些?」

    梁嘯心頭一動。「陛下,何不與淮南翁主商量一下?千里眼是她明出來的,她也許能解決這個問題。」

    「為什麼要找淮南翁主,你不行嗎?那道題淮南翁主都解不開,是你解出來的。
    「陛下,臣也沒解出那道題,是東方朔從西夷書籍裡得到的靈感。再說了,解題與做千里眼並不完全是一回事。在這方面,恐怕沒有人比淮南翁主更有經驗。」

    天子非常失望。他沉默了片刻,搖搖頭。「那還是讓考工室試制一下吧。」

    梁嘯很奇怪。「陛下,只是幾句話的事情,為什麼要讓考工室費心費力的研究?」

    天子反問道:「大戰在即,我需要更多的千里眼,難道都要向淮南索取?這樣的利器難道不該掌握在自己手中嗎?」

    梁嘯無言以對。天子的考慮有道理,這種關鍵技術的確不能掌握在別人手中,特別是有敵意的淮南王。

    「你通曉西夷文字,有空就多翻檢那些書,看看裡面有沒有相關的記載。既然琉璃本是西夷所制,裡面總該有一些線索吧。」天子想了想,又道:「我召月氏、大宛的質子與你一同研究,月氏質子巴圖對你讚譽有加,你們應該能合作得來。」

    梁嘯暗自悲嘆。這種具體的技術真不是我的長項啊。

    ——

    謝完了恩,梁嘯接回老娘,一起回家。一路上,梁媌沉默不語,梁嘯問了幾次,她都搖頭不說。梁嘯有些著急,生怕老娘又在宮裡受了什麼氣,好事變成了壞事。他再三追問,梁媌熬不過,這才說道:「我看皇后面相,不像是不能生育之人,怎麼會無子呢?」

    梁嘯鬆了一口氣,「撲嗤」一聲笑了。「阿母,你什麼時候會看相了?皇后無子,不是她的問題,難道是天子的問題?如果是天子有問題,那衛子夫怎麼能生女兒?」

    「除了衛子夫,宮裡那麼多女人,為什麼一個都沒生?」

    梁嘯啞口無言,忽然覺得有些怪異。

    見梁嘯神色詭異,梁媌反過來安慰道:「好了,你也別想了。正像你說的,我又不會看相。皇后無子,館陶長公主不知道有多著急,她肯定請過無數名醫、相士,他們都沒看出問題,我又能看出什麼。」

    「阿母,不帶這麼嚇人的。」梁嘯誇張的拍了拍胸口。老娘這句話可真把他嚇壞了。「你這話,可是對誰都不能說,宮裡的事情可不是說著玩的。」

    「這還要你提醒?」梁媌不屑地瞪了梁嘯一眼,伸手給了梁嘯一個後腦瓜。「你阿母……」說著,她突然覺得不對,又硬生生的閉上了嘴巴。

    梁嘯突然想起館陶長公主那天對他說的話,便試探道:「阿母,你……真有一個姊姊在梁王宮?」

    梁媌含糊的哼了一聲,突然轉過頭,伸手撩開車簾,眼神一縮,又扯了扯梁嘯。梁嘯湊了過去,看了一眼。他們已經到了便門橋,橋邊的柳樹下,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很簡樸,什麼標誌也沒有,看起來就像是普通人家出來踏青的。

    可是,趕車的車伕很眼熟,分明是淮南王府的門客鄧國斌。

    「淮南翁主?」梁嘯忽然覺得心跳如鹿撞,臉也有些熱。

    梁媌斜睨著他,似笑非笑。「你要去見她麼?」

    梁嘯嚥了一口唾沫。劉陵如此低調,他如果裝沒看見,也說得過去。可是分明看到了,又知道劉陵很可能是為他著想,如此裝聾作啞,是不是有些太過份了?

    「阿母,你說呢?」

    梁媌看著車外,幽幽地說道:「嘯兒,你已經長大了,該自己做決定了。」

    梁嘯舔了舔嘴唇,又看了外面一眼,咬咬牙,拍拍車壁。車伕長吁一聲,勒住了馬,停下車,梁嘯推開車門,探頭四處看了看,見四周無人注意,便跳了下去,大步走向劉陵的馬車。

    鄧國斌看見他,無聲地笑了起來,指了指後面,揚起了馬鞭。梁嘯走到車後,剛準備抬手敲門,車門打開了,露出半張素面朝天,宜喜宜嗔的臉。

    「梁君侯,別來無恙?」

    -

    -(未完待續。)



第380章 別來無恙
OSos 發表於 2016-2-26 17:16
第381章 捨己從人
梁嘯上了車。

    車廂裡有些擠,梁嘯四下瞅瞅,輕聲問道:「我……能伸伸腿不?」

    「伸伸腿?」劉陵關心的問道:「你的腿怎麼了?在雪山凍壞了?」

    「壞倒沒壞,只是坐慣了胡人高腳桌椅,不習慣跪坐了。剛在宮裡和陛下說了半天話,膝蓋疼。」

    劉陵笑了起來。「就你事多。在陛下面前不敢失禮,在我面前就可以亂來了?這倒也是,你現在是君侯了,可以不用把我放在眼裡了。」

    「你看你看。」梁嘯叫屈道:「你今天一開口就是君侯君侯的,是不是怪我沒請你?」

    劉陵低下了頭,往一旁挪了挪,給梁嘯騰出點空間。梁嘯抱膝坐下,細心的將衣擺掖好。他雖然穿的是連襠褲,可是這種坐姿勢本身就不禮貌,所以劉陵才會著惱。如果再衣衫不整,只怕劉陵會有其他想法。

    「你封侯,我本該去祝賀,可是你也知道的,我去了,只怕對你不利。」

    「那你現在不是又來了?」

    「我在這裡等著,你如果看到了,我們就說個話。沒看到,我就當是踏青出遊了,誰能說什麼。」

    梁嘯笑了起來,有些說不出的小得意。劉陵被他笑得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地笑了。「比起大宛那位明珠來,我是不是不夠矜持?」

    「你還知道她?」梁嘯很驚訝。他到西域之後,只給劉陵送過一部《幾何原本》,沒給劉陵寫過信。更沒有提過洛緒麗。她怎麼會知道?

    「月氏王子巴圖對你推崇備至。」

    梁嘯恍然大悟。這個大嘴巴。不過。他隨即又明白過來。劉陵也是一個有心人。要不然。巴圖在長安,她在淮南,怎麼可能傳得這麼快。他瞅瞅劉陵。「你倆相比,洛緒麗是一匹野馬,你卻是宗廟的犧牲。」

    劉陵嘴角微挑,目光流轉。「說芻狗更適合些吧?」

    梁嘯脫口而出。「那聖人是誰?」

    劉陵眼神微閃,把頭轉向一旁,有些黯然的目光穿過窗簾。看向遠處的長安城。梁嘯見了,有些於心不忍。「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向我祝賀?」

    「是的,你封了侯,證明我的眼光不錯,當然要祝賀一下。另外還有一件事,聽說你和董仲舒見過面了,還發生了爭論,可有此事?」

    梁嘯點點頭,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劉陵輕嘆一聲:「這樣的事。你以後就不要多參與了。成與不成,不在董仲舒。而在天子。天子要棄用黃老,就算董仲舒不能自圓其說,他也會找到其他人。就像當初申公一樣。你以軍功封侯,以後就安心做個爪牙之臣,不要牽扯朝堂上的事。論凶險,戰場怎麼能和朝堂比,韓信、周亞夫殷鑑在前,不可大意。」

    梁嘯想了想,微微頜首。「多謝翁主提醒。不過,我怕是抽身不得了。」

    「為何?」

    「天子讓我為董仲舒執戟。」

    劉陵柳眉微蹙。「這麼說,天子是迫不及待的要變更制度了。這也難怪,他等了六年,等得太辛苦了。」

    「翁主,要我說,這也是時勢必然。翁主,你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你是天子,你會怎麼做?」

    劉陵詫異地看著梁嘯。「你是這麼想的?你也覺得黃老之道不好?」

    梁嘯擺擺手,示意劉陵不要激動。「翁主,你聰明不讓鬚眉。別人也許想不通這個道理,可是對你來說,這不應該是問題。你以前沒能這麼想,可能是因為你一直以藩王自處,先入為主。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要想看清大勢,還是要跳出來看一看。」

    劉陵沉默不語,眼神閃爍。過了片刻,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悵然若失。「這麼說,無可挽回了?」

    「翁主指的是什麼?」

    劉陵愣了一下,突然驚醒,笑道:「當然是指黃老之道。」

    梁嘯盯著劉陵看了好一會。他覺得劉陵這句話說得有些言不由衷,彷彿另有所指。劉陵臉一紅,把頭轉了開去。「你這豎子,怎麼這麼看人,好生無禮。」

    看著劉陵臉上泛起的紅暈,梁嘯也有些尷尬。他搖搖頭。「這要看你怎麼想,如果你們固守現在的黃老之道,抱殘守缺,不肯自我更新,那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自我更新難道就有生路?」

    「是的。」梁嘯點點頭。「正如你所說,天子選擇儒家,是因為儒家的理論才能滿足他的要求。可是在我看來,這一點,黃老之道也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你別忘了,儒家只有道,黃老除了道,還有術。征伐四方,不僅需要道為他正名,更需要術助他成功。比如說千里眼,儒家能做得出來嗎?」

    劉陵眉頭一挑,若有所思。她美眸流轉,看了梁嘯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說起來,你沒讀過什麼書,可不論是黃老之道還是儒家學術,你似乎都瞭如指掌。千里眼雖然是我做出來的,卻是受你啟發。我現在想,這會不會是你早就準備好的一個伏招?」

    梁嘯大汗。「翁主,你太高抬我了,我哪有你說的這麼厲害。天子讓我協助考工室研製千里眼,我愁得頭髮都白了。真要像你說的,我有必要這麼擔心嗎?」

    「誰知道你。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你也許是藏拙呢。要不然,我和東方朔都解不出來的那道定式,唯獨你寫出來了。」

    「那是東方朔……」

    「在我面前,你不用再往東方朔身上推了。」劉陵歪了歪嘴,露出幾分得意,轉身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部磨毛了邊角的書,正是梁嘯手寫的那部《幾何原本》。她將書擺在梁嘯面前。「你給我把那個計算角度的辦法找出來,哪怕是有點相似的也行。」

    梁嘯傻眼了。《幾何原本》里根本沒有三角函數。他轉著眼珠,想另找理由遮蓋過去,可是在劉陵似笑非笑的眼光逼視下,他又覺得底氣不足,只得嘿嘿乾笑。

    「我們做筆交易吧。」劉陵抹平書角。「你幫我渡過這個難關,我幫你掩飾這個破綻。要不然的話,欺君之罪,可是不輕呢。」說著,劉陵掩著嘴,輕聲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透著說不出的狡黠和得意。

    梁嘯咂了咂嘴。他才不相信劉陵會去告發他呢。只是被她戳破謊言,多少有些沒面子罷了。他沉思良久。「道的事,我幫不上忙,你們自己想辦法。術的事,我倒是有點建議。」

    「你說。」

    「捨己從人,借力打力。」

    劉陵皺起了眉。「什麼?」

    梁嘯微微一笑。「你伸手來打我。」

    「找你?」劉陵看看自己的手,搖搖頭。「我哪是你的對手。」

    梁嘯探身過去,牽起劉陵的手,抬起到自己的臉旁。「不是真的對決,只是演示一下。你來打我。」

    劉陵被梁嘯握著手腕,感受著梁嘯掌心的溫度,頓時臉熱心跳。她睨了梁嘯一眼,覺得他是故意要輕薄自己,可是梁嘯卻一本正經,看不出一點輕薄之意。

    「呃……好吧。」劉陵捏起拳頭,打了過去。梁嘯抬起左手,輕輕一格,順勢叼著她的拳頭,同時轉身,往身後一帶。劉陵猝不及防,被梁嘯帶得往前一傾,「唉呀」一聲驚呼,便要撲倒。梁嘯見狀,顧不得多想,順勢接住了她,將她摟在懷中。

    兩人臉貼臉,四目相對,車廂裡一片寂靜,連呼吸都已停止,只剩下怦怦心跳之聲。

    片刻之後,劉陵回過神來,連忙掙脫了梁嘯的懷抱,縮回角落裡,雙手捂臉。

    梁嘯也尷尬不已。「這個……你明白了嗎?」

    劉陵悶悶的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明白了,還是沒明白。梁嘯無奈,只得接著解釋道:「征伐匈奴是大事,非二三十年不能見功,非集全國之力不能致勝。當此之時,只要諸侯王支持他,他不會節外生枝,自亂陣腳。這便是捨己從人。天子征伐四方,開疆拓土,鞭長莫及之處,會封給誰?自然是支持他的藩王。」

    劉陵「哦」了一聲,若有所悟。「沒錯,老子曰『夫唯不爭,故無尤。』我果真是當局者迷了,反倒不如你看得透徹。」

    梁嘯愣了一下。「老子這麼說過嗎?」

    「嘻嘻,又裝傻。」劉陵美目流轉,伸手捏住梁嘯的鼻子,輕輕地搖了搖,隨即又覺得過於親暱,連忙收回手,轉身又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一幅厚厚的帛書,塞到梁嘯手中。「這是導引圖譜,算是謝禮。」

    梁嘯伸手接過帛書。劉陵也不抽回去,輕輕地按在梁嘯手上,俏臉生暈,盯著梁嘯。「你封侯了。」

    梁嘯點點頭。

    劉陵又說了一聲:「你封侯了。」

    梁嘯這才感覺到有些不對。難道真是重要的事說三遍?「怎麼了?」

    劉陵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嬌豔無比。她看著梁嘯的眼睛:「封了侯,你……還有什麼願望?」

    梁嘯明白了。他撓撓頭。「你再給我點時間,這事……急不來。」

    「且!」劉陵不好意思的轉過頭,皺了皺鼻子,故作不屑。「好像誰催你了似的。」

    -(未完待續。)


第381章 捨己從人
OSos 發表於 2016-2-26 17:17
第382章 霸王技
梁嘯揣著帛書,回到了自家的馬車上。梁媌用洞若觀火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臉,笑道:「這才是我兒。」

    梁嘯不解。「阿母,你……不怕被牽連?」

    「當然怕。可若因為怕就不去努力,那你還能成什麼事?翁主是個女子,都有如此擔當,你身為男兒,豈能縮頭縮尾,墮了志氣?大不了,不要了這侯爵,男耕女織,一樣生活。」

    梁嘯瞅著老娘,半天沒吭聲。沒封侯的時候天天念叨著要封侯,拚死拚活封了侯,你倒大方起來了,就像是侯爵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樣。你逗我玩啊?

    「別這麼看我,我豈不知這冠軍侯爵來得不易。可是翁主就容易嗎?若不是因為你,她何至於等到現在。以她的家世、學識,什麼樣的夫君找不到?」

    梁嘯翻了個白眼。好吧,你是老娘,反正你有理。不過,話又說回來,若不是因為他,劉陵的確早該出嫁了。漢代女子成親早,貴族女子更是如此,江都王翁主劉征臣還沒到十五就出嫁。劉陵今年十八,算是大齡剩女了。

    梁嘯陪著老娘回到家,一進門就來找桓遠。桓遠正在訓練箭士,坐在堂上,不怒而威,彷彿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看到梁嘯進來,他用枴杖指了指,示意梁嘯坐下。

    「你的眼光不錯,這些蠻夷少年都是難得的精兵。」

    「不是我眼光不錯,是我知道怎麼挑人。」梁嘯小有得意的笑道。「不會相馬沒關係,會賽馬就行。」

    桓遠哼了一聲,不以為然。「若是如此,你會有今天?」

    梁嘯語塞。他掏出帛書,攤到桓遠面前。「師傅,我拿到導引圖了。」

    「是麼?」桓遠也非常高興,接過去看了一眼,臉色一變,立刻起身。拉著梁嘯進了內室,順手帶上了門,快步走到案邊,將帛書攤上案上。伏案細看。

    梁嘯盯著他,一動不動。在路上,他已經看過導引圖,當時就有些疑惑,甚至懷疑劉陵是不是搞錯了。這導引圖看起來有些眼熟。有一部分像桓遠傳給他的開弓術,還有一部分像是桓遠傳給他的劍術,像劍譜,不像導引圖。不過圖中的小人手中既沒有弓,也沒有劍。

    桓遠也看了端倪。他慢慢直起腰,緩緩收起帛書,沉吟良久,嘴角露出一絲苦澀。

    「原來如此。阿嘯,我險些毀了你。」

    梁嘯很驚訝。「師傅,何出此言?」

    「射聲技是秘技。修行稍有差錯,便會留下病根。」他拍拍自己的殘腿。「我這條腿,很可能就是被自己練廢的,只是當年年輕,沒有作。隨著年歲漸長,再加上終日勞作,便瘸了。」

    梁嘯倒吸一口冷氣。

    「你不用怕。」桓遠又道:「你修習了左右雙射,恰好彌補了這個問題,不僅不會留下病根,反而會強化修行的效果。人體左右對稱。習射亦當如此。」

    梁嘯連連點頭。他的確有這個感覺,境界提升最快的時候就是開始練習左右雙射之後。開始的時候還擔心會不會分心,影響精進,現在看來倒是歪打正著。躲過了一個陷阱。

    「這一部分是射藝,這一部分是劍技,那剩下的又對應什麼武技?」

    桓遠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在遠處糾正希臘少年拳法的鐘離期,嘴角歪了歪。「戟法。」

    「戟法?」

    「不錯,射藝。劍藝,戟法,長短俱備,遠近皆能,這才是完整的霸王技。」

    「霸王技?」梁嘯低呼了一聲,吃驚不小。他立刻想到了那個力可舉鼎的西楚霸王,我學的居然是他留下的秘技?

    「是的,射藝、劍技、戟法是霸王的三項絕技。射藝層次最低,劍技中等,只有戟法才是他最喜歡,也是最強的武技。據說,鉅鹿之戰,霸王之所以能以數萬兵擊破二十萬長城軍團,就是因為他身先士卒,一柄重戟殺破了秦軍的膽。不過……」

    桓遠長嘆了一聲:「對於我們這些凡人來說,能練成他的射藝已經堪稱神箭手,一窺劍技門徑便是一代劍客,至於戟法,沒有他的天生神力,是萬萬不可能練成的。」

    梁嘯有些惋惜。項羽的天生神力的確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其實有了他那麼大的力氣,不用練也是高手了。

    桓遠瞅了梁嘯一眼,欲言又止。他拿起帛書,塞給梁嘯。

    「背下來,要把每一個字都記在心裡,用心揣摩修煉。至於原本,或是藏好,或是燒了。雖說霸王已薨,可是他的威名太盛,他的絕技重新面世,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想了想,又笑了起來。「淮南王果然是個書生,坐擁絕世重寶,居然當成普通的導引圖。若他能悟透霸王兵法七成,就足以與朝廷爭衡了,又哪會像現在這般怯懦模樣。」

    梁嘯連忙收好。他雖然覺得桓遠對項羽太過推崇,卻也知道項羽在武人心中的影響太大。如果有人知道他扔有項羽的武功秘笈,肯定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再者,朝廷對項羽也有忌諱,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師傅,射藝我已經學習,劍技也知道怎麼練了,戟法怎麼學?」

    梁嘯已經有多次上陣的經驗,知道戰場凶險,就算有牛兒和龐碩保護也難免閃失。哪怕只能練成項羽戟法的一點皮毛,也比沒有還手之力好。

    「你可以先練導引圖,有時間可以練練劍技。至於戟法,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桓遠笑道:「霸王在武道上悟性奇高,非等閒人可比。據說當年學射、學箭,不過用了數月功夫便已大成,唯獨戟法,直到鉅鹿之戰才臨陣突破。你想學他的戟法,難道不做事了,潛心學武?」

    梁嘯撓撓頭,非常沮喪。項羽學射的事,他不知道,可是學劍的事,史書上倒是有記載,只是說法略有差異,說他只學了幾天就不肯學了,要學萬人敵。不過,就憑著這學了幾天的劍法,在項梁起兵的時候,項羽一口氣殺掉了包括會稽守殷通在內的上百人。

    不得不說,這人在武學上天賦過人,不是普通人學得了的。除非像桓遠說的,什麼事也不做,一心一意練武。可是如此一來,就算練成了項羽那樣的高手,又能如何?

    項羽的武功高,最後不是一樣被人分屍了。

    貪多嚼不爛。還是按照桓遠的建議,用心學好射藝,有空再練練劍吧。

    ——

    淮南王邸,漆黑的書房裡,劉陵一個人靜靜地坐著。

    從城外回來,她就這麼坐著,連晚飯都沒有吃,誰來也不見。天黑了,燈也不點。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彷彿融化在黑暗之中。

    淮南王劉安很擔心,猶豫了很久之後,他還是敲響了門。

    「陵兒?陵兒?」

    劉陵起身,撥動青銅宮燈的燈罩,燈光透了出來,照在她微紅的臉上。她走了過去,拉開了門。

    「父王。」

    劉安一步跨了進來,就著燈光,仔細地打量著劉陵的臉。「出了什麼事,是不是梁嘯那豎子欺負你了?」

    「沒有,他哪敢欺負我。」劉陵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順手關上門。「父王,有一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想請父王一起商議。」

    「你說,只要父王能答應的,都答應你,只是你不能再這樣嚇唬父王了,行不?」

    劉陵笑出聲來。「當真?」

    「當然是真的。」見劉陵心情不錯,劉安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立刻吩咐人給劉陵拿晚餐。侍者送來了晚餐,劉陵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劉安在一旁看著,目不轉睛,彷彿眼睛一眨,劉陵就會消失似的。

    劉陵吃完晚餐,用絲帕擦了擦嘴,又淨了手,漱了口。這才回到案前,和劉安面對面的坐好。

    「父王,天子讓梁嘯為董仲舒執戟,推崇儒家之意已經很明白。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有所行動。」

    「如何行動?」劉安撫著鬍鬚,眉心微蹙。他知道天子這些天多次召見董仲舒,用儒之心已決,信奉黃老的他壓力很大。是繼續與天子針鋒相對,還是俯稱臣,讓他難以決斷。

    「捨己從人,借力打力。」

    「捨己從人我懂,借力打力又是怎麼回事?」

    劉陵將梁嘯的建議說了一遍。想起當時的情景,她心跳有些快。雖然她掩飾得很好,可劉安還是看出了些許端倪,幾次開口詢問,都被她遮掩過去了。

    聽完劉陵的計畫,劉安沉下了臉,老大的不高興。「讓我與董仲舒爭寵,他也配?東拉西扯,旁門左道,將諸家學術分離破碎,混作一團,卻又標新立異,簡直是個笑話。他也就配和梁嘯那樣的少年同台論道,豈能和我並肩。」

    劉陵笑道:「父王,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無動於衷,一定要讓天下人知道,他那套所謂的學問根本是胡說八道,不足為據,要想天下太平,還得用黃老之道。」

    劉安瞥了一眼劉陵,冷笑道:「你說的不是天下人,是天子吧?」

    劉陵點點頭。「是的,說服了天子,才有機會說服天下人。」

    劉安猶豫起來。「這可不容易呢。他是少年心性,一心要建功立業,哪裡肯定致虛極,守靜篤,清靜無為。」

    劉陵笑道:「所以我們要借力打力,助他建功立業,證明黃老之道比儒家更適合治國。」

    -

    -(未完待續。)


第382章 霸王技
OSos 發表於 2016-2-26 17:18
第383章 劉安出擊
梁嘯休息了幾天之後,回到宮裡,銷了假期,帶著十名郎官來到廣川邸。
    董仲舒就住在這裡。

    按照習慣,爵賞功,位賞能,梁嘯封了侯,卻沒有升職,還是騎都尉,只是多了一個加官:侍中。俸祿也沒變,依然是比二千石。儘管如此,他依然是一個傳奇。

    長安是京師,二千石到處有,王侯滿街走。不過那些王侯大多是世襲,對普通百姓來說,他們的富貴是天生的,指望不上。梁嘯以一個普通的郎官出使西域兩年,便立下軍功封了侯,這才是他們能夠效仿的榜樣,是長安百姓教育子弟時最常提及的人。

    而梁嘯率領郎官為董仲舒做衛士,就成了讀書人,特別是儒生們最津津樂道的事。誰都知道這是天子尊崇儒學的象徵,儒生的春天要來了。廣川邸一時門庭若市,有來看董仲舒的,有來看梁嘯的。這一老一少,一文一武,是眼下長安城最有名的兩個榜樣。

    不過,這一老一少兩個榜樣之間可沒什麼交流。梁嘯從不進門向董仲舒請教,他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閒下來就關上房門練習導引術。練習霸王技沒什麼指望,但是武技卻不能丟下,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容不得一絲鬆懈。

    大概是覺得董仲舒有望再次入仕,他的不少弟子都趕到長安,以侍奉老師為名,希望能得到入仕的機會。廣川邸很快就人滿為患,每天書聲朗朗,聽起來倒是很悅耳。

    司馬遷也在其中,不過他不是為了能沾光入仕,而是求教。他對董仲舒的「大一統」理論很感興趣,以前就間接的瞭解過一些,現在有機會當面請教,他當然不會錯過。在拜訪董仲舒的時候,他也會來找梁嘯,和梁嘯聊一些宮裡的情況。問問千里眼的研製工作。

    梁嘯對考工室研製千里眼的事不怎麼上心。他將翻譯希臘典籍的事交給了巴圖。巴圖在長安閒得沒事做,有個差事做,他幹勁十足,每天在考工室泡著。┡要看書.{1
    通過司馬遷和巴圖,再加上不時來看他的衛青等人,梁嘯雖然不在宮裡。對宮裡的情況倒也不陌生。雖然剛剛是三月,天子已經開始籌備秋季攻擊河南、隴右的戰事,只是做得比較隱蔽,又刻意保密,風聲還沒有傳出來,普通民眾根本不知道一場大戰迫在眉睫。

    這一天,天子命人召梁嘯入宮。梁嘯不敢怠慢,將差事交待給手下的郎官後,自己以最快的度趕到了宮裡。得知天子在考工室,他又匆匆趕到考工室。

    考工室裡氣氛壓抑。以考工令為的相關官吏及工匠們都跪在地上,神色緊張。天子怒氣衝衝,腳前摔了一堆鏡片,到處都是琉璃碎片。

    「梁嘯,這是怎麼回事?」看到梁嘯,天子沒好氣的問道:「讓你們做更好的千里眼,你們做不出來也就罷了,怎麼能複製也複製不出來?」

    梁嘯心知肚明,看了考工令一眼,小心翼翼的避開地上的碎琉璃。走到天子面前。「陛下,技術改進本來就是一件很難的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就算是複製,他們也只能複製出外形。複製不出材質。」

    「你不是給了他們定式了嗎?」

    梁嘯苦笑道:「陛下,定式只能計算需要什麼樣的外形,如果材質達不到,計算出來也沒用啊。」

    天子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梁嘯給考工令使了一個眼色,連忙跟了出來。一溜小跑的跟在天子後面。天子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歪了歪。

    「你是不是想逼我向淮南王求援?」

    梁嘯連天的叫起屈來。「陛下,這可冤枉臣了。臣怎麼敢逼陛下啊。」

    「你敢說,你最近沒有見淮南翁主?」

    「見了。梁嘯很坦然。「而且臣還問起琉璃的工藝了。」

    「她怎麼說?」

    「她什麼也不肯說。不過,聽她那意思,千里眼成品率極低,就算是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大量製作,或者製作大型的千里眼,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這都需要投入一大筆錢。」

    天子聽了,臉色稍緩。他停下腳步,來回走了兩圈。「再過數月,奪取河南、隴右的大戰就要開始,我想給參戰的將軍都配備一隻千里眼,以利作戰,如果來不及做出來,可如何是好?」

    梁嘯也無計可施。他也有些奇怪,這一個多月了,劉陵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她沒能說服淮南王?

    天子沉吟不語,面色陰晴不定。看得出來,他非常為難,既想盡快將千里眼裝備大軍,又不願意向淮南王低頭。他正在力捧董仲舒,轉身卻請淮南王幫忙,多少有些氣短。

    就在此時,韓嫣快步走來,淮南王劉安求見。

    天子轉頭看了梁嘯一眼。梁嘯無辜地攤攤手。「陛下,這事和臣真沒關係,傳詔的郎官可以做證。」

    天子哼了一聲,不理梁嘯,快步向宣室殿走去,一邊走,一邊讓人去通知嚴助、司馬相如等人趕過來。劉安學問好,又是長輩,天子在他面前有些底氣不足,就連寫信都要讓司馬相如潤色一番才敢送出去,生怕被劉安笑話。

    趕到宣室殿,劉安正在殿門外等候,看到天子,他上前施禮。天子連忙托住他的手臂,笑道:「王叔,這又不是朝會,就不用那麼拘禮了,以家人禮見吧。」

    「多謝陛下。」劉安也不客氣,重新直起身子,也不看梁嘯一眼,和天子並肩往殿中走去。天子非常客氣,側身而行,如迎長者。

    入座之後,劉安開門見山。「陛下,臣有一事,想請陛下解惑。」

    「王叔請講。」

    「淮南製出千里眼之後,先後送出五具,除了陛下一具之外,尚有梁嘯一具,李廣、程不識、韓安國三位將軍各一具,為的是希望能助他們一臂之力,同時測試一下千里眼在戰場上的作用。可是臣聽說,程不識、韓安國將千里眼都送到陛下手中了?」

    天子非常尷尬,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嚴助適時插了一句。「大王制千里眼,就是想用於征戰麼?」

    劉安撫著鬍鬚,笑眯眯的看著嚴助。他和嚴助很熟悉,也知道嚴助這是提醒他避嫌。他搖搖頭。「千里眼用途甚廣,又豈是征戰一途。不過見陛下有用兵匈奴之志,而我空享食邑,卻老朽不能上陣,只能在這方面為陛下出謀劃策了。」

    嚴助笑道:「大王制千里眼,原來是為了協助陛下?」

    劉安沉下了臉。「嚴大夫這是何意?雖然陛下恩寵,對淮南多有賞賜,可是淮南的兵權卻是在國相和中尉手中,且淮南南有豫章、長沙,蠻越不得入境,我優遊歲月,連田獵都不參加,難道拿著千里眼就能指揮千軍萬馬?」

    嚴助連連拱手。「大王誤會了,助只是隨口一問而已,並無他意。」

    天子見了,也幫著彌合。劉安的確是個書生,雖然有些倚老賣老,但是他不好兵事卻是事實。要說他有心染指兵權,好像不太可能。「嚴助,不得對王叔無禮。」

    嚴助連連請罪。劉安也不理他,轉身看向天子。天子無奈,只得承認道:「韓安國、程不識雖然將千里眼送來,可是李廣、梁嘯卻將千里眼用於戰場,頗有料敵先機之妙。梁嘯就在此,王叔可以問問他。」

    劉安又轉身梁嘯。梁嘯畢恭畢敬,不敢大意,一一回答。這可是未來的老丈人,得罪不起。他今天來見天子,是自清示威,還是投誠效命?

    聽了梁嘯的話,劉安非常滿意,撫著鬍鬚,得意洋洋的笑道:「如此說來,臣總算能為陛下出一點力了。來人,抬上來。」

    兩個郎官抬上一隻描龍繪鳳的箱子,放在天子面前。天子很意外,讓嚴助上前打開箱子。箱子打開的那一剎那,天子大喜,如釋重負。箱子裡面是一隻隻錦盒,每隻錦盒裡都有一隻做工考究的千里眼。粗粗一看,至少有二十隻。

    「王叔,你這是……」天子開心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陛下欲征伐匈奴,臣愧不能荷戟乘馬,只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這三十隻千里眼便是臣的一片心意,希望能助前線將士一臂之力。」

    「這可太好了,太好了。」天子笑得合不攏嘴。「王叔,你這可是幫了大忙啊。」

    劉安笑道:「臣等稱藩邊疆,原本就是為國輔衛。如今淮南已是內國,無外敵之憂,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為朝廷分憂。臣於諸王最為年長,自當為諸王做個榜樣,還望陛下給臣這個機會。」

    天子大笑。劉安不僅給他送來了三十隻千里眼,解決了燃眉之急,還願意代他號召諸王支持朝廷征伐匈奴,可真是太識趣了。如果諸王都能像他一樣慷慨解囊,他就更有底氣。就算不肯幫忙,只要他們不攔著,這件事也會順利很多。

    天子看著劉安,越看越開心。眾志成城,連劉安這樣的宗室老臣都支持我,匈奴可滅。

    這便是民心天意。

    天子斜睨了梁嘯一眼,會心而笑。梁嘯一臉茫然,陪著乾笑了兩聲。

    -

    -(未完待續。)

第383章 劉安出擊
OSos 發表於 2016-2-26 17:19
第384章 伯鳴
   劉安雖然與天子在理念上有分歧,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們之間並沒有撕破臉。天子敬劉安為王叔,欣賞他的才學,劉安也表現得像一個循循善誘的長者,新書一出來,就忙不迭的給天子送來,就算是提意見也有禮有節,從不紅臉。

    今天劉安主動幫忙,天子更加高興,兩人說得親熱,旁邊的人看得舒心。

    劉安提到了劉陵改進琉璃的辛苦,當初還抱怨劉陵受人蠱惑,將大批的錢財浪費在琉璃這件事上,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太書生氣了。編了幾十萬字的書,花掉的錢不知是研製千里眼的多少倍,作用卻不如千里眼實在。他決定轉變觀念,加入對道術研究的投入,爭取多研製一些像千里眼這樣實用的東西,助陛下一臂之力。

    天子非常滿意。考工室一個多月的研製,不知道浪費了多少錢,他正後悔呢。劉安願意投入,等於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他何樂而不為。聽得劉安抱怨,他還著意安慰了幾句。

    劉安又說道,他現在有一個願意,想結合淮南王府與宮裡的藏書,互相比對,對世傳的古書做一番甄別校讎。自從朝廷除挾書律之後,越來越多的古書出現,學者真偽難辨,各執已見,甚至有刻意偽造,託古人之名妖言惑眾。他願以餘生校書,為世人留下一些可信的典籍,不至於為人所誤。

    天子沉吟了許久,沒有立刻答應。他知道,劉安這是有所指,所謂刻意偽造,託古人之名妖言惑眾,恐怕就是指董仲舒。不過,他也無法拒絕。一來劉安的理由很正當,二來劉安剛剛給他獻了千里眼,他也不能不給劉安面子。

    再說了,以劉安學術修養之深厚。以淮南王府藏書之豐富,就算天子不答應,他自己也能做。

    天子含含糊糊的說再研究,便轉換了話題。與劉安說起了黃白之術。劉安曾經獻書天子,專門講黃白之術。兩人在這方面有共同語言。

    談了半天,送走了劉安,天子看著滿滿一箱子的千里眼,喜上眉梢。

    「你們說。我應該答應淮南王校書的請求嗎?」

    嚴助、吾丘壽王各抒已見,有的贊成,有的反對,爭論不下。梁嘯一直沒吭聲,拿起千里眼,一一試驗。這些千里眼應該是改進後的產品,比他手中的千里眼成像效果要好得多。雖然圖像還是有一些變形,但基本能看清輪廓了。

    「梁嘯,你覺得呢?」

    梁嘯放下千里眼,拱手施禮。「陛下。臣覺得事是好事,不過,眼下不宜施行。」

    天子很意外。在他看來,梁嘯和淮南翁主走得那麼近,他應該支持淮南王才對。「為何?」

    「校書的確有助於辨別真偽,以正視聽。不過,古人怎麼說,終究只是一個參考,真正的學問還是要從實際出。譬如臣……」

    「哈哈……」天子忍不住笑了,轉身嚴助等人說道:「又要拿他的射藝做比喻。」

    嚴助也笑道:「陛下。梁君侯是武人,射藝是他建功立業的本事,自然要常提的。」

    眾人大笑。梁嘯也不在乎,接著說道:「臣以為。習射的關鍵在持之以恆。若是觀而不習,徒好文字,就算背得所有古人的射藝,又能如何?」

    天子微微頜。他明白了梁嘯的意思。道固然重要,但是術更不可少。要解決實際的問題,還得把精力放在實處。校書是一項大事。也要耗費很多資源,在對匈戰事即將拉開大幕的時候,的確不宜在這些事上耗費太多精力。

    淮南王願意做,那就讓他做,朝廷可以讓他來查書,卻不能大張旗鼓的主持。

    「你最近學問進展如何?」

    「臣日夜苦練射藝,哪有時間讀書。」梁嘯撓撓頭。「請陛下再給臣三五年時間,待擊潰匈奴主力,打通西域,封萬戶侯,再回來讀書。那時候臣尚未而立,還有大把的時間做學問。」

    「你啊……」天子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好吧,再給你三五年時間,希望到了那時,你不要再找別的理由來推脫。不讀書,終究是一武夫,粗重少文,難當大任。」

    梁嘯大喜,連忙答應。「唯!」

    ——

    天子雖然沒有同意劉安校書的提議,劉安卻依然幹勁十足。他向諸王出倡議,要求諸王潛心學問,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為朝廷分憂。朝廷分封諸王的目的就是為朝廷分憂,藩衛皇室。在邊的可以提供戰士、武器,不在邊的也可以做一些事,再不濟,捐一些錢糧也是好的。

    諸王反應不一。有自告奮勇,願意親率勇士,從軍殺敵的,如江都王劉非;也有捐錢捐物的,如河間王劉德;但更多的卻是裝聾作啞,虛言應付。

    不過,天子對劉安的態度非常滿意,好感度直線上升。他下詔賞賜增邑,又賜幾杖,格外恩寵。劉安風頭一時無倆,淮南邸高朋滿座,足以和廣川邸抗衡。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開始。

    從一開始,董仲舒就處於下風。論身份,他沒有劉安尊貴。論實力,他只是一個書生,哪裡能和實力雄厚的淮南王相比。論他最擅長的學問,他也沒什麼優勢可言,最多是不相伯仲。

    不過,讓董仲舒感到慶幸的是劉安雖然聲勢很大,卻在治國之道上一反常態,閉口不言。相反,他倒是大談特談一些具體而微的學問,比如算術,比如博物,甚至是測量一座樓的高度這樣的小問題。

    董仲舒聽了,很是不以為然,可是架不住淮南王有錢任性,招待到位,美酒佳餚敞開供應,就連一些董仲舒的弟子都受不住誘惑,打著探聽消息的名義,到淮南邸赴了幾次會,打打牙祭。

    一時間,董仲舒倍感冷落。

    好在天子沒有放棄他,經常召他入宮議事,一談就是半天。還經常賞賜一些錢財,又接受他的推薦,召了幾個他的弟子入宮為郎。仕途有望,董仲舒總算沒有一敗塗地。

    ——

    三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天子下詔,拜董仲舒為江都相,即刻上任。

    梁嘯也因此擺脫了站崗的苦差事,回到宮裡,參贊軍事。

    梁嘯家在茂陵,往來不便。為了能讓梁嘯隨時進宮,天子賞了一座宅第,就在未央宮北門對面。梁嘯把全家人都搬了過來,原來的房子便給了荼恬夫婦。梁媌又忙了幾天,將房子收拾出來。房子大了,人手不足,梁媌又買了一些奴婢。

    喬遷新居,免不了熱鬧一番,又收了一回禮。

    藉著這個機會,梁媌給梁嘯補行了冠禮,表示梁嘯正式成年,並由師傅桓遠取字曰伯鳴。

    按梁嘯的本意,嘯這個名已經夠張揚了,再取「鳴」為字,不太好,不如取個低調點的字對沖一下,比如子默什麼的。不過,他的意見被梁媌和桓遠否決了。他們說,大丈夫在世,就要聲名遠颺,默什麼默,真要默,不如到山裡做隱士去。不僅要鳴,而且要一鳴驚人,聲震天下,這才夠勁。

    「伯」字既代表行輩居長,也通「霸」。梁嘯是獨子,排行沒什麼意義。所以梁嘯覺得桓遠給他取這個字一方面是有野心的表現,另一方面可能也是藉機懷念霸王項羽。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項羽的再傳弟子。

    一個是老娘,一個是師傅,梁嘯不敢反駁,只好認了。

    回到宮裡,梁嘯將取字的事告訴了天子,天子推敲了半天,也覺得伯鳴好。他說,你正當少年,又是武人,以默為字,多少有些書生氣,不如伯鳴來得響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嘛,正合當前形勢,是個好兆頭。

    天子也覺得這樣好,梁嘯只好認命,從此姓梁名嘯,字伯鳴。

    ——

    隨著時間的推移,春天過去,夏天到來,長安的溫度在不斷的升高,宮裡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緊張。

    漢軍的調動雖然已經儘可能的隱蔽,匈奴人還是聽到了風聲。軍臣單于也接到了漢朝拒絕和親的消息,勃然大怒,多次兵擾邊。不過正值夏季,馬還沒有肥,匈奴人的戰鬥力大打折扣,示威的成份多於實際威脅,先後被漢軍趕了出去。

    藉著這個機會,天子乾脆撕開了偽裝,正式宣佈對匈奴人進行還擊。

    戰爭機器開動起來,在全國範圍內進行兵員徵調、糧草轉運。在天子刻意的宣傳下,經過幾個月的酵,梁嘯這個榜樣帶來的效應已經影響甚大,長安的遊俠兒大受鼓舞,紛紛應募從軍。外地的遊俠兒也紛紛趕往京城,特別是江淮一帶,江都王劉非一個人就送來了近萬劍客、壯士。

    得知江都國有這麼多遊俠兒,天子又驚又喜。驚的是劉非實力如此之強,喜的是劉非雖然粗猛,一心只想征戰,卻沒什麼心機,居然主動交出了這些力量。

    與梁嘯等人反覆商議後,天子批准了劉非從征的請求,命他趕到長安,隨御史大夫韓安國出征。接到詔書,劉非率領親衛騎百餘,晝夜兼程,只用了七天時間就趕到了長安。

    七月末,梁嘯接到命令,趕往隴西,作為李廣禆將,協助李廣進行戰前準備。

    -

    -(未完待續。)

第384章 伯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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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群英會

梁家一片忙碌。

    梁嘯即將出征,所有的傭兵和騎士都將隨行,衣甲、馬匹都要準備,雖說官方會提供人馬的給養,可對於他們來說,有些東西,特別是武器還是自己的好,儘可能的要帶上。

    經過桓遠和鐘離期幾個月的集訓,這些人的實力又有了不小的提升,特別是希臘少年騎士,如今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勇士。對即將到來的戰鬥,他們充滿信心。

    離京前一天,梁嘯抽了個時間去找衛青。雖然天子沒有明說,但衛青出征是大概率的事。這一分別,下次見面也許就是大半年後了。梁嘯趕到他家的時候,衛青正和堂弟衛陶習武,征2在廚房裡忙活,霍去病牽著剛會走路的小衛伉的手在一旁玩耍。

    看到梁嘯,衛青連忙停了下來,大聲招呼道:「2啊,師兄來了,你去沽點新酒。」

    梁嘯忍著笑,擺擺手。「不用,酒和肉,我都帶了,待會兒牛兒就拿進來。」

    「君侯行裝收拾好了?」衛陶笑嘻嘻的說道:「這次隨你出征的遊俠兒不少吧?」

    梁嘯笑笑。主動到他門上的遊俠兒是不少,可是他一個也沒要。這些人出征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富貴,別說像荼牛兒一樣成為好兄弟,就算和龐碩比,這些人的忠誠也難以培養。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們直接從軍,避免惹來不必要的猜忌。

    天子對劉非實力的驚訝給梁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劉非是他的兄長,他都如此提防,自己不能不小心。現在用得著你,什麼都好說,等用不著了,這些都會成為隱患。部曲義從的數量一定要控制,這是梁嘯給自己立的規矩。

    「仲卿,別的也沒什麼,送你一口刀。」梁嘯拿過一口烏茲刀,遞給衛青。「希望你用不上。」

    刀是近戰武器。對於將領來說,動用近戰武器就意味著戰鬥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梁嘯和衛青有過並肩戰鬥的經歷,知道衛青雖然話少,卻是一個對自己非常狠的人。為了勝利。他會毫不猶豫的親自上陣。

    衛青抽出刀,舞了兩下,刀身破空,嗚嗚作響。衛青非常滿意。「好刀,當是名匠所制。」

    「刀再好。不過數人敵。你我都是統兵的人,還是不要逞匹夫之勇的好。」

    「君侯,你現在可以這麼說,我們哪有資格。」衛陶打趣道,從衛青手中接過刀,舞弄了幾下,愛不釋手。這口刀雖然沒什麼名貴的飾物,可是刀身如雪,藏有暗花,透著凜冽的殺氣。

    「衛兄。天子興兵反擊匈奴,正是你我立功之時。我不過是比你們早了一步而已。你跟著仲卿,封侯還不是手到擒來?」

    衛陶哈哈大笑。「那就借君侯吉言了。」

    荼牛兒扛著一大塊肉,抱著兩甕酒走了進來。征2連忙在圍裙上擦淨手,迎了上去,接過酒、肉,露出幾分慚愧。「師兄,你來就來唄,每次都帶這麼多東西,我們多不好意思。」

    「我和仲卿是什麼交情。還用在乎這些?」梁嘯瞪了征2一眼。「有空你多去看看師傅,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月亮身子不太方便,你也常去看看她。整個長安,她和你最談得來。把伉兒帶上。說不定她也能給我生個兒子。」

    征2眼睛一亮。「月亮是有了麼?」

    梁嘯點點頭。月亮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李蓉清卻是一點影子也沒有,急得老娘天天念叨著要回廣陵還願,說是李蓉清的父親生氣了,要去拜拜才行。搞得梁嘯自己都有點拿不準,李蓉清身體很健康。月亮能這麼快又懷上,為什麼她就是懷不上?

    征2說了一陣,又鑽進了廚房,衛青的目光跟著征2的身影,好半天才轉回來。梁嘯看在眼裡,暗自感慨。這小倆口感情是好,可惜不得長久。將來平陽長公主是要來搶人的,征2這個蠻夷女哪裡是對手。

    見梁嘯臉色不好,衛青說道:「如果這次出征能立功,回來我就娶她,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喝酒。」

    梁嘯瞅了衛青一眼,揚了揚眉,欲言又止,簡單的回了一句。「好!」

    征2曾經是個刁蠻任性的小姑娘,不過跟了衛青之後,她已經修煉成了一個當家主婦,沒多一會兒,酒擺上來了,肉也切好了。雖然梁嘯帶的肉足夠,她依然習慣性的切得飛薄,一片片的鋪在盤子裡,看起來非常多。梁嘯看在眼裡,暗自心酸。

    炭火舔著鑊底,水開了,梁嘯等人夾起輕薄如紙的肉片,放在鑊中涮了起來。調料很簡單,就是街頭最常見的醬。不過梁嘯吃得很開心。長安這麼大,除了在家,也就是在衛青這裡,他最放鬆了,不用擔心說錯。衛青是個話很少的人,但是他知道什麼話該傳,什麼話不該傳。

    有過並肩作戰,甚至生死相依的經歷,才有可能成為真正的知交。

    他們一邊喝酒吃肉,一邊閒扯,征2忙完,也走了出來,抱過衛伉。霍去病騰出手,擠到衛青身邊,先吃了兩塊肉,燙了嘴,連吸冷氣。梁嘯瞅了他一眼。「宮裡沒肉吃?」

    「宮裡有肉,可是沒我舅母切得好。」霍去病一邊說著,一邊又往嘴裡塞了兩塊肉。「梁君侯,你可別把匈奴人殺光了,留點給我殺。我準備在十八歲之前就出征。」

    梁嘯不解。「為什麼要在十八歲之前?」

    霍去病埋頭吃肉。

    「為什麼,過你唄。」衛陶笑了一聲:「這小子記仇呢,天天想著怎麼過你。」

    「過我?」梁嘯歪了歪嘴。「小子,那你有得學呢。」

    霍去病皺皺鼻子,不屑一顧。衛青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勸梁嘯喝酒。他們說得正開心,門外又傳來人說話的聲音。衛陶起身走了出去,時間不長,引著劉陵和雷被走了進來。衛青非常意外,連忙起身相迎,熱情的邀請劉陵入座,又讓征2再去切些肉來。

    梁嘯也非常奇怪。「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征夫人。」劉陵反問道。「聽說你明天就要離京了?」

    梁嘯眨了眨眼睛,無聲地笑了起來。「我本來打算在這兒吃午飯,然後拉著仲卿他們去淮南邸蹭晚飯的,沒想到你倒先來了。也好,一起吃吧。」

    劉陵有些後悔,又不便多說。她早就知道了梁嘯要離京的消息,一直等著梁嘯去告別。一等不來,二等還不來,只好主動來找他。聽說梁嘯來了衛家,就打來看征2的旗號來了。

    「君侯肯大駕光臨淮南邸,小女子當然是求之不得。不過,去了可不能僅僅是蹭飯,有些問題還要向你請教呢。」

    「向我請教?」梁嘯打了個哈哈。「你打算學射藝?真打算學這個,我可以把你介紹給我師傅。不過,你筋骨已成,恐怕是練不出來了,還是向我小師妹妹學吧。」

    「哦,是麼,我筋骨已成了?」劉陵佯作恍然大悟,瞥了梁嘯一眼,帶著幾分幽怨。

    梁嘯尷尬不已,連忙埋頭吃肉。劉陵卻不肯放過他,又說道:「還有一件事,要恭賀梁君侯。」

    梁嘯嘴裡含了一大塊肉,求饒的看著劉陵。劉陵卻視而不見,用手裡的筷子輕敲著盤杯,丁叮噹當,每一下都敲打在梁嘯的心上。

    「恭賀梁君侯喜添貴子。」

    梁嘯一頭霧水。「什麼?」

    「來的路上,我正好遇到大宛質子的使者,他趕到你家報信,說是大宛公主生了一個兒子。」劉陵斜睨著梁嘯,拖長了聲音。「母子平安——」

    梁嘯愕然,即使是聾子,此時也聽出了劉陵語氣中的酸意,頓時窘迫不堪,連洛緒麗生子的喜訊都無法讓他興奮起來。

    眾人也聽出了不對勁,一個個裝沒聽懂,互相勸起酒來。

    劉陵對梁嘯有意的事早就傳遍了整個長安城。一是梁嘯名頭太響,二是劉陵自己也沒遮著掩著,否則她也不會屢次主動找梁嘯。衛青對他們之間的事一清二楚,知道之所以還沒有開花結果都是因為淮南王身份特殊,要不然,好熱鬧的天子早就下詔了。他能把梁嘯的食邑封在江都國附近,又怎麼會吝惜一個翁主。

    可是現在,他們都知道劉陵心情不好,這是故意找茬來了。

    衛青嘴笨,不知道怎麼解勸,只好勸酒勸菜。霍去病卻莫名其妙。「什麼大宛公主?他生兒子,和梁君侯有什麼關係?」

    「小去病啊,你這就不知道了。」劉陵伸手摸摸霍去病的腦袋。「你要想趕上樑君侯,可不僅要學騎馬射箭,還要學學怎麼騙公主。你看,梁君侯去了一趟雁門,帶回來一個月亮。去了一趟西域,帶回來一顆明珠。這本事可不容易學呢。」

    霍去病恍然大悟,跳了起來,小臉憋得通紅。「你……你……你怎麼能這樣?」

    梁嘯惱羞成怒,抬手就是一下。「小豎子,吃你的肉!毛還沒長齊呢,大人的事,你懂什麼?」

    霍去病氣急敗壞。「你太過份了。你……你這讓我怎麼過你?」

    眾人愣了片刻,哄堂大笑。

    梁嘯強忍著笑,將霍去病拽了過來,橫在腿上,輕拍了兩下。「小豎子,我早就跟你說過,要想過我,可沒那麼容易。不信的話,你問問翁主,當初她要邀我入淮南王府,我是怎麼拒絕她的。換了你,你能這氣魄?你知道有多少英雄豪傑拜倒在翁主這座美人關前,唯有我……」

    梁嘯指著自己的鼻子。「全身而退。」

    「且——」劉陵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吹自擂,真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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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第385章 群英會
OSos 發表於 2016-2-26 17:20
第386章 沒文化
月上梢柳頭。

    梁嘯挽著韁,和劉陵並肩而行。皎潔的月光透過濃密的樹梢,化作斑駁的碎銀,不時的掠過他們的肩膀。劉陵喝得有點多,走路有點飄。她背著手,踮著腳,踩著地上的月光,忽快忽慢,忽起忽伏,衣擺舞動,如同蝴蝶。

    「明天走?」她歪著頭,打量著梁嘯,臉色紅撲撲的。

    「嗯。」梁嘯微眯著眼睛,有些出神。章台街的柳樹果然有名,有些像前世揚州瘦西湖的長堤春柳,可是他現在想到的卻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那個故事的背景也在長安,不過卻是千年之後的唐朝,折射著大唐由盛轉衰的刀光劍影。

    不久之後,長安街上也將生一場悲劇,漢武帝因巫蠱逼死了自己一手培養的太子劉據。幾年後,他在悔恨和無奈中死去,只能將奮鬥了一生的事業交給幼子劉弗陵。那時候,劉安因謀反罪已經死了三十年,此刻走在他身邊的劉陵自然也難逃一死。

    我改變他們的命運了嗎,我能改變他們的命運嗎?

    梁嘯轉過頭,打量著劉陵。「論道的事,不要急。」

    「嗯?」劉陵揚起眉,眼睛亮,帶著一絲絲說不出的歡樂。

    「我說,你們將精力放在實事上,不用急著反擊董仲舒的那一套東西。」

    「那就這麼看著儒生佔據朝堂?」

    「你也說過,這不是董仲舒的問題,而是天子需要人給他張目。你們擊倒了董仲舒,還會有其他人。相對而言,董仲舒倒是比較容易對付的一個。」

    「是麼?」劉陵不置可否。「你這麼有信心?」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梁嘯輕蔑地撇了撇嘴。他知道董仲舒的結局,這位好說災異的儒家大師最後就栽在災異上。為董仲舒執戟三個月,他知道董仲舒對天人感應學說很入迷,不僅僅是當個理論說說。「你等著吧,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劉陵點了點頭,過了片刻,又道:「董仲舒的對策有三個重點,大一統雖然難以自圓其說。卻是大勢所趨。天人感興不過是陰陽家的殘羹,按你的說法,不值得一辯。那剩下的德教怎麼說?」

    「我暫時還沒想好。」梁嘯輕聲笑了起來。「不過,我有一個很實用的辦法。」

    「什麼辦法?」

    「等我們奪取隴右、河南之地後,上疏請天子派他去邊關。德化匈奴人。如果能成功,也省得興師動眾。」梁嘯挑了挑眉毛。「你覺得怎麼樣?」

    劉陵怔了片刻,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笑得前仰後合,腳下打跌,只好伏在梁嘯肩上。

    「你……你……你太壞了,這種害死人不償命的陰毒主意都想得出來,就不怕董門弟子和你拚命?」

    「一幫書生,我會怕他們?來一個滅一個,來兩個滅一雙。」

    劉陵抬起頭,眼睛灼灼亮。「那你為什麼不現在上書?」

    「現在時候未到。」梁嘯走得更慢了。正值仲夏。兩人穿得都不多,劉陵比他矮半頭,半個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隔著薄薄的衣衫,他依然能感受到劉陵身體的熱度和彈性,一時有些心猿意馬,卻不敢亂動,生怕打破這美好的局面。「眼下他聖眷正隆,天子不會同意的。」

    劉陵直起身子,修長的手臂像柳枝一樣晃啊晃,有此微涼的手指不時的滑過梁嘯的手側。像繞樹的蝴蝶,忽遠忽近,欲去還來。她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董夫子生而不幸。」

    梁嘯很不滿。「你這是什麼話?我這可是為了大漢天下,為了陛下。也為了你。」

    「是麼?」劉陵頓了頓。
    梁嘯大窘。

    劉陵轉過頭,手悄悄地撫上了梁嘯的腰,惡狠狠地說道:「怎麼不說話了?」

    「我說什麼。噝——」梁嘯突然臉色大變,連忙握著劉陵的手。「疼!疼!快放手。」

    劉陵咬牙切齒。「你是不是覺得我善妒,所以搶在我進門之前,先把該辦的事都辦了,把想娶的人都娶了,讓我無話可說。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特別安全,多放一會兒也沒事?」

    「沒有,沒有。」梁嘯連連求饒。「你冤枉我了。蓉清救過我阿母的命,月亮純屬意外,洛緒麗……洛緒麗……」梁嘯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難道說我是被洛緒麗推倒的?

    劉陵手上又加了一些力。「洛緒麗怎麼了?」

    梁嘯連吸冷氣。他急中生智。「我說了,她是一匹野馬。」

    劉陵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她鬆開手,掩著嘴笑了起來。「沒想到,你倒是個吃硬不吃軟的。怪不得你不肯來淮南,原來是我對你太客氣了。如果我像那顆大宛明珠一樣,你也許就從了。」

    「不用說得這麼難聽吧。」梁嘯揉著腰肋上的軟肉,很沒面子。

    劉陵轉頭看了他一眼,呲了呲牙,像頭母狼,看得梁嘯心裡一哆嗦。不過,劉陵畢竟不是洛緒麗,沒等梁嘯有所反應,她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轉過臉,避開了梁嘯的目光。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一時無語,默默地向前走,任憑路邊柔軟的柳條一次次的拂過他們的臉龐。

    未央宮北門在望,劉陵停住了腳步,抬起手,手指繞著一根柳條。

    「我明天就不去送你了,你自己小心。」

    梁嘯遺憾的看著不遠處的家門,第一次覺得還是住在城外好。如果還住在茂陵,就算是騎馬,也可以走一個時辰。「長安……還是不夠大啊。」

    劉陵心領神會,笑了起來。她招招手,馬車駛了過來。她上了車,隔著車窗,輕聲吟道:「遵大路兮,摻執子之袪兮。無我惡兮,不寁故也。遵大路伺,摻執子之手兮。無我醜兮,不寁好也。」

    馬車起動,轔轔遠去。看著遠去的車影,梁嘯一頭霧水。

    兮啊兮的,什麼意思?

    ——

    梁嘯回到家,剛剛進門,就被老娘叫到了屋裡。

    梁媌坐在案前,李蓉清陪在一旁,臉上有些淚痕。梁嘯一看就明白了,窘迫地站在一旁。梁媌瞅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梁嘯點點頭。他之所以那麼遲才離開大宛,就是因為洛緒麗要確定有了身孕才放他走。那一個月……

    梁媌嘆了一口氣,神色複雜。「有了孩子自然是好,可惜是一個蠻夷生的,又那麼遠,也不知道我這輩子能不能看得到。」

    梁嘯無言以對。

    「明天你就走了,月亮又有孕在身,讓李蓉清侍你吧。」梁媌推了推李蓉清。「去祭拜你父親,然後早點休息。秋收結束,我們就回廣陵。」

    李蓉清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去了。梁嘯看著她那沒臉見人的樣子,也有些於心不忍。他想說些什麼,可是一看老娘的眼神,又嚥了回去。

    「阿母,沒什麼事的話,我去跟師傅道個別。」

    「過猶不及。胡女個個像小牛犢子,你是個武人,別怕被她們吸了精血,傷了元氣。要說賢惠,還是我們漢家女人好。別當著不著,學那不著窩的雞,全把蛋下在外面了,便宜了蠻夷……」

    梁嘯大窘,急赤白臉的說道:「阿母,你都說什麼呢。」

    「怎麼著,你封了侯,阿母教訓不得了?」

    梁嘯連忙閉上了嘴巴,一臉陪笑,湊在梁媌身邊。「阿母,你看你,說這些干什麼。封不封侯,我不都是你的兒子嘛。我的意思是說,天子要征伐天下,胡漢一家,我身為天子近臣,自然要做個表率。我身邊那些多西域將士,你一個口一個蠻夷的,讓人聽見了多不好?」

    梁媌也覺得些失言,訕訕地閉上了嘴巴。梁嘯的安全要靠那些勇士保護,得罪他們,無疑是把梁嘯往火坑裡推。她懊喪的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你看我,一著急,就忘了正事。伯鳴哪,你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行啦,行啦。」梁嘯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不會有再有下次了。對了,上次給你看病的那個女醫義姁醫術不錯,哪天有空,請她為蓉清看看,會不會是小時候受了傷。趁著我出征的這段時間,好好調養調養。」

    梁媌連連點頭,臉色稍霽。母子倆又說了一會閒話,梁嘯告辭出來。又去西院和師傅辭行,正好碰到帕裡斯從東院過來,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梁嘯停住腳步,狐疑地打量著他。「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主君。」帕裡斯嚇了一跳。「我……我……」

    梁嘯更加懷疑,沉下了臉,正準備盤問他幾句。荼花兒從屋裡走了出來。「我讓他來的。」

    梁嘯看看衣衫單薄的荼花兒,再看看一臉緊張,卻又荷爾蒙四溢的帕裡斯,明白了。他拍拍帕裡斯的肩膀,湊在他耳邊說道:「小心點,被牛兒知道,打斷你的三條腿。」

    「他敢碰一下帕裡斯,看我不打斷他的腿。」荼花兒將帕裡斯拽到身後,像只護雛的母雞。「你還不走,等著看啊?」

    梁嘯無語的瞪了荼花兒一眼,落荒而逃,一邊走一邊搖頭。帕裡斯真的知道海倫是什麼意思嗎?居然看上了荼花兒,這孩子的審美觀嚴重有問題啊。

    都是吃沒文化的虧啊。

    -

    -(未完待續。)

第386章 沒文化
OSos 發表於 2016-2-26 17:21
第387章 困難重重
第二天清晨,梁嘯穿著天子所賜的戎裝,挎著玉具劍,大步走進了未央宮。

    宮門口的郎官們夾道歡迎,毫不掩飾眼光中的羨慕,甚至還有幾分嫉妒。結從軍的人不少,能像梁嘯這樣出仕數年就封侯的屈指可數,更多的是像李廣這樣,征戰一生,封侯無望。

    少年封侯,得天子賞識,得美人青睞,這是絕大多數人所能想像的最大志向,就和後世無數人希望當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一樣。

    梁嘯停下來,和郎官們打了個招呼,開了幾句玩笑。

    「伯鳴,這次立功回來,得迎娶淮南翁主了吧?」一個郎官擠了擠眼睛,壞笑道:「可別讓美人等得太久了,要不然,新婚之夜不讓你上床。」

    「你以為是你啊。」另一個郎官將他擠開,上下打量著梁嘯,嘖嘖有聲。「你看,還就是人靠衣裝,穿上這身甲冑真威風。這要是在長安街上走一圈,不知道多少少女要懷春了。」

    「這是伯鳴用性命掙來的,你們眼紅,自己也掙去。」一個年老些的郎官走了過來,將同伴們推開。「伯鳴,快些進去吧,別讓天子等著。跟這幫兔爺有什麼好說的,膽小眼紅,沒出息。」

    郎官們叫了起來,笑成一團。梁嘯也笑了,擺擺手,走進了宮門。如果不是入宮陛行,他不會穿得這麼張揚。錦衣晝行,榮歸故里,在這個時代是成功人士的特權,不如此,不足以慰平生。他卻不怎麼習慣,總有點小人財如受罪的感覺。

    不得不說,他雖然重生漢朝已經四五年,外表已經與普通的漢人無異,心理上還是沒有完全適應。

    到了前殿附近,郎官們說。天子在承明殿,正與嚴助等近臣商議事務。梁嘯又連忙趕到承明殿。天子見梁嘯衣甲鮮明,也是眼前一亮,讚道:「這才是我漢家兒郎。」

    梁嘯躬身施禮。「此乃陛下的恩寵。臣須臾不敢有忘。」

    天子笑笑。「就穿著這身甲冑去隴右,告訴將士們,朝廷已經準備好了豐厚的賞賜,就等你們凱旋。梁嘯,我已經讓人把北闕打掃乾淨。你們可得多抓一些俘虜回來,我好把他們的頭懸在闕門上,祭奠列代先帝。」

    梁嘯慨然道:「得陛下信任,臣等敢不以死效命。」

    「甚好!」天子又勉勵了梁嘯幾句,這才放梁嘯出宮。

    出了宮,梁嘯跨上馬,帶著他的親衛騎士,沿藳街,出直城門,絕塵而去。他一人雙馬。晝夜兼程,僅僅用了六天時間就趕到了隴西。

    出了隴關,梁嘯便感受到了臨戰的氣氛。路上隨時能見到一隊隊的役夫,趕著牛馬,拉著一車車剛剛收穫的糧食和各種物資,趕往前線。他們大多面色黝黑,衣衫破舊,面容憔悴,沉默寡言。看到鮮衣怒馬的梁嘯一行,他們眼中也看不到多少激動。反倒有一些畏懼或者藏得很深的厭惡。

    梁嘯知道,對於這些普通百姓來說,戰爭就意味著沉重的負擔,特別是徭役。官府是不付報酬的,有時候遇到不良的官吏,甚至連伙食都會剋扣。牛馬也都是他們自己的,萬一死了,也是一筆難以承受的損失。他們付出了代價,卻不會有什麼收益。打戰打贏了,受賞的是戰士,和他們無關。

    此時此刻,梁嘯也顧不上憐憫他們。在他看來,如何用最小的代價解除匈奴人的威脅,讓這些百姓安家居樂來,不用再擔心匈奴人的威脅,是他唯一能為他們做的。

    梁嘯來到郡守府,看到了李廣。

    李廣正在忙碌,被一群屬吏圍在中間匯報各種數據,很明顯,他不怎麼耐煩。李廣識字,但談不上什麼文化,入仕多年,邊郡太守也做過很多任,對這些瑣務依然有些拒絕。看到梁嘯,他立刻站了起來,彷彿找到了替罪羊一般,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你來得好快,文書剛到兩天,你就到了。」

    「大戰即將開始,早到一日,便能早點熟悉情況。將軍,準備得如何了?」

    「你問他們。」李廣手一擺,將一個書吏拉到梁嘯面前。「你是禪將,這裡就交給你了。我還有事,要出去一下。」李廣哈哈一笑,大手拍拍梁嘯的戰甲。「小子,你這是故意刺激我嗎?」

    「沒辦法,是天子的詔令。」梁嘯無奈地聳聳肩。「將軍,你也不用眼紅。這一仗打完,你也該封侯了。」

    「但願如此。」李廣眉毛一揚,轉身就走。李敢連忙跟了上去,李椒也想跑,卻被梁嘯一把拽住了。「做人不能太過份啊,你們父子三人都跑了,把這一攤子事交給我一個人?」

    李椒咧咧嘴。「伯鳴,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我不擅長這個啊。」

    「你不擅長,我就擅長?」梁嘯沒好氣的說道:「是不是兄弟?是兄弟的話,有難同當。」

    說話間,李敢已經跑到了門口,衝著李椒做了個鬼臉,奔了出去。李椒苦著臉,只好留了下來。

    雖然有李椒的幫助,梁嘯也用了兩天的時間才基本搞清了隴西的備戰情況。太守府掾吏和李廣父子差不多,不像文吏,更像武夫。沒辦法,這裡能讀書的人太少了,會寫自己名字,能心算一百以內加減法的都算文人。面對動轍以千萬計的大量數字,他們都有些的抓瞎。

    統計出的結果很不好,不少物資都沒能按照計畫的時間到位。最大的問題是兵力,預計的三萬大軍才到了兩萬多,騎兵只有一萬,戰馬數量不足,只有一萬三千餘匹。

    梁嘯很不解。「隴西牧苑不是有近五萬匹馬嗎,怎麼才提供一萬三千餘匹?」

    李椒解釋了一番。牧苑在籍的馬匹是有五萬,可是真正能用的馬不可能有五萬匹。用馬的地方太多,除去必須留欄的幼馬、種馬之外,比喻各級官員的隨從騎士有配備戰馬,各地的驛傳要有備用馬,軍中將領的親衛騎也要配備馬匹。這一萬三千匹戰馬已經是隴西牧苑的最大能力了。

    不當家不知柴火貴,梁嘯第一次接觸這些事務,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奢侈。如果按他以前一人三馬的習慣,一萬三千匹戰馬最多只能裝備五千騎士。可是要和匈奴主力對陣,別說五千騎,即使有萬騎,也沒有足夠的勝算。

    梁嘯沉吟片刻:「招募了多少騎士?」

    「大概有三千多,他們的備馬雖然多一些,卻也不夠一人雙馬的配置。」

    梁嘯搖搖頭,這還是不夠啊。按照預定的作戰計畫,作為西路軍,他們不僅要盡取休屠地,還在越過大漠,和其他兩路大軍配合,盡取河南地。其後視傷亡戰損情況,如果還有餘力,就深入河西,掃蕩河西走廊。

    在長安訂計畫的時候已經足夠謹慎,真正實施起來還是困難重重,處處要打折扣。梁嘯雖然有一些心理準備,可是看到這些數字,他還是很擔心。

    他決定立刻向朝廷匯報。

    李椒攔住了他。「你太謹慎了,對我們來說,這些已經足夠。雖說數量不足,可是士氣旺盛,人心可用。」

    梁嘯瞅瞅李椒,示意掾吏們先出去,關上門,壓低聲音對李椒說道:「李兄,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

    見梁嘯這麼嚴肅,李椒也不敢大意。「你說。」

    「這一戰,是將軍封侯的好機會,我能理解你們父子的迫切心情。可是正因為如此,我們更要謹慎。這一戰就算推辭一年半載,將軍都等得起。可是萬一失利,三五年之內都不可能再動如此規模的大戰,甚至十年,將軍等得起嗎?」

    李椒眉頭蹙了起來,將信將疑。「至於麼?且不說我們至少有五六成的勝率,就算萬一敗了,損失也有限,不至於十年內都不能再戰吧。」

    「與實力無關,與天子的面子有關。這是天子親政後的戰,費了那麼多口舌,才勉強取得朝臣,特別是王太后的支持。如果敗了,天子威信受損,反對聲音再起,太后主政,又像太皇太后在世的時候一樣,如何是好?既然是戰,要麼不打,要打就一定要勝,而且要勝得漂亮。如果沒有把握,不如不打。」

    李椒不吭聲了。太皇太后是天子的祖母,風燭殘年,早該死了。王太后則不同,她剛過五十歲,正常情況下,再活個十幾二十年,一點問題也沒有。

    可是,李廣等不及了。

    李椒不敢決斷,和梁嘯一起去找李廣。李廣的態度和李椒一樣,開始有些不為然,聽了梁嘯的提醒之後,他也意識到風險遠比他想像的要大。可是,他又不願意就此放棄這個機會。

    這可能是他最好的一次機會。

    天子不僅給了他獨當一面的機會,還讓梁嘯給他做禆將。通常來說,禆將不僅是主將出現意外時的替補,更是對主將的制衡和監視。因為這種關係,禆將與主將爭功,甚至誣告主將的事屢見不鮮。

    梁嘯則不同,梁嘯雖然深得天子信任,卻是他的部下,與他們父子關係親近,只會給他幫助,不會對他不利。這自然是天子對他上次有功未賞的補償。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就不知道會安排誰來了。

    李廣說,這一仗不僅要打,而且要打贏,還要贏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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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第387章 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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