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箭神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mk2258 2015-8-12 19:49: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1 327660
OSos 發表於 2016-2-27 00:52
第399章 此消彼漲
圍繞在白羊王身邊的是他最精銳的王庭精騎,不論是裝備是個人素質,皆非普通的匈奴騎士可比。聽到公孫戎奴張狂至極的吼叫,他們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舉起盾牌護住白羊王。

    「篤篤篤!」爆豆般的聲音響起,強勁的弩箭射在盾牌上,只有少數幾枝穿過了間隙,射中了盾牌後的騎士,激起一聲聲悶哼。有騎士落馬,隨即消失在滾滾鐵流之中。

    白羊王雖然沒有受傷,卻著實吃了一驚。雙方相距百步以上,漢軍射出的箭依然如此強勁,這不是普通的弓,而是漢人最強大的武器——弩!

    漢匈交戰多年,匈奴人一直牢牢的佔據著優勢,但是漢人的弩卻是讓他們最頭疼的武器,這種射程遠、精度高的武器無疑是匈奴人的剋星。特別是對於位高權重的將領來說,被弩手瞄上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過,因為射和重量的原因,漢軍騎士很少配備弩,寧願和匈奴人一樣用射更快的弓。像這樣批量裝備弩的情況,在白羊王的記憶中絕對是第一次。

    白羊王覺得後脊樑升起一道涼氣,直衝後腦。他不敢怠慢,下意識的摘下了幾乎很少動用的騎盾,護住自己的面門,同時厲聲大喝:「小心漢狗的弩箭!」

    一聽到「弩箭」二字,幾乎所有的匈奴騎士都吃了一驚,齊唰唰地舉起了盾牌。

    遠遠地看著如同魚鱗一般的盾牌,公孫戎奴遺憾的咂了咂嘴。就算沒有梁嘯之前的警告,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白羊王的親衛營不好惹,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條。趁著匈奴人防備弩箭的機會,他再次加,和白羊王相距數十步,擦肩而過。

    白羊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梁嘯殺到,雙方各自射出一陣箭雨。片刻間,各有數十人中箭。

    在梁嘯等人精湛的箭術面前,即使是白羊王最精銳的親衛營也沒佔到任何便宜。白羊王被梁嘯盯上,一箭洞穿了盾牌。射穿了手臂,痛得慘叫出聲。梁嘯也中了兩箭,一箭射中腰肋,一箭射中肩窩,鮮血汩汩而出。雖然有鐵甲護體。梁嘯依然覺得痛不可當。

    雙方錯馬而過。

    雖然沒能臨陣斬殺白羊王,但是漢軍勢如破竹地殺到白羊王面前,給匈奴人的心理極大的衝擊,士氣大受影響。梁嘯等人藉著這個機會,一鼓作氣,殺出了匈奴人的陣勢。

    眼前一空,梁嘯鬆了一口氣,眼前一黑,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荼牛兒連忙扶住他,大聲叫道:「阿嘯。阿嘯!」

    「我沒事。」梁嘯強自鎮靜,檢查了一下傷勢,確認性命無礙。「快,脫離戰場,重整隊形。」

    「喏。」掌旗兵搖動大旗,鼓手敲響戰鼓,將梁嘯的命令傳了出去。

    與匈奴人脫離接觸的漢軍將士再次聚攏到梁嘯身邊,接連兩次衝陣,絕大多數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粗粗看去。至少有四五百人戰死,戰馬也少了將近一半,不過士氣依然旺盛,將士們大聲說笑。故意表現得滿不在乎,似乎隨時可以再次投入戰鬥。

    可是梁嘯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們已經連續兩次與匈奴人正面對沖。體力已經消耗殆盡,如果再來一次,傷亡會急劇增加,甚至可能全軍覆沒。這些都是精挑細選出的精銳,如果全部折在這裡,漢軍會大傷元氣。

    他下令脫離戰場,保持警戒,加緊時間進食飲水,恢復體力。同時查看傷勢,進行緊急處理。

    梁嘯暫時脫離了戰場,戰場卻沒有因此沉寂,戰鬥反而更加激烈。

    白羊王和李息迎面相撞,殺在一起。

    李息雖然是長途奔襲而來,體力有所不足,可是初臨戰陣便咬住了白羊王本人讓他狂喜不已,封侯的希望就在眼前,他豈能不玩命?他下令擊鼓,身先士卒,猛衝猛打,勢如下山猛虎。

    白羊王剛剛被梁嘯透陣,還被梁嘯射傷了手臂,血流如注,連盾牌都舉不起來,就遇到了小宇宙爆的李息,頓時叫苦不迭,非常被動,連七成的實力都沒揮出來,反被李息搶佔了上風。

    雙方攪在一起,往來衝殺。

    就在白羊王勉強擋住了李息的衝殺,正準備揮人數的優勢進行反擊時,李廣率領中軍的四千精騎趕到戰場。略微觀察了一下戰場形勢,李廣立刻投入了戰鬥,率部猛衝白羊王的左翼。

    白羊王的左翼只有三千騎,實力一般,與李廣一交手就吃了虧,節節敗退,傷亡慘重。

    李廣一鼓作氣,殺入白羊王的中軍,再次衝向白羊王的右翼,為李息解除後顧之憂。

    看到李廣的戰旗,白羊王更加氣餒。漢軍駐邊的諸將中,李廣威名最著,他出現在這裡,漢軍絕不可能只有幾千騎。從他已經看到的兵力來看,漢軍至少有一萬騎。兵力上,他已經沒什麼明顯的優勢,再打下去,絕對是兩敗俱傷,弄不好還會是一場慘敗。

    為了救樓煩王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絕不是一個明智的主意。

    白羊王心生怯意,不願再戰,吹響號角,準備撤出戰場。

    匈奴人開始調整陣形,準備撤退。李廣、李息卻不肯罷休,他們千里奔襲而來,又在屠申澤躲了那麼久,為的就是重創白羊王。現在好容易抓住了白羊王的主力,豈能讓他全身而退。

    戰鼓聲再起,響徹戰場上空,李廣下令所有的將士全力進攻。

    在戰鼓聲的鼓舞下,漢軍將士的士氣再一次高漲,不知疲倦地反覆衝殺,死死的纏住匈奴人不放。

    白羊王欲退不能,叫苦不迭。

    ——

    與此同時,程不識也主動起了攻擊。

    白羊王留下了一萬騎監視程不識,其實不過是個虛數,實際人馬不足七千,而且是之前一直在攻擊程不識大陣的部隊,不論是體還是士氣都有所不足。匈奴人習慣了漢軍據陣而守,白羊王才這麼放心,讓這些體力不足的疲軍監視程不識。

    可惜,他徹底打錯了算盤。程不識善守,不等於他不會進攻。為了儘可能的牽制匈奴人,為李廣分擔一些壓力,程不識甚至來不及等到河對岸的一萬步卒到位就悍然起了進攻。

    留守的匈奴人大感意外。他們不敢與程不識正面硬捍,只能利用騎兵的度優勢,不停的騷擾漢軍,延緩他們前進的步伐。

    程不識不為所動,率領大軍徑直趕往主戰場。見此情景,匈奴人不敢大意。如果讓漢軍的步騎匯合,威力大增,白羊王肯定會殺了他。萬般無奈之下,他不顧雙方在陣戰上的優劣,強行攻擊。

    匈奴人的攻擊正中程不識下懷。他下令漢軍先用密集的弓弩覆蓋射擊,再用刀盾手、長矛手強行突破,推鋒而進。度雖然慢,卻勢不可擋。

    一批批的匈奴人倒下了漢軍的箭陣之下,一批批的匈奴人被殺死在漢軍陣前。漢軍吼聲如雷,氣勢如虹,踩著匈奴人的屍體,踏著匈奴人的鮮血,攻擊前進。

    由日中戰至日暮,程不識率軍突破匈奴人三道防線,殺死了四五千人,向前突進了十餘里,依然沒有看到主戰場。他接連派出幾撥斥候,卻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斥候說,雙方數萬騎兵攪殺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

    程不識心急如焚,來回轉了幾個圈,用力一揮大手。

    「略作休息,準備夜戰。」

    長史陳安平正準備說些什麼,腳下的大地忽然顫抖起來。陳安平臉色一變,順手搶過一支空箭囊,囊口朝下,耳朵貼在箭囊底部,凝神細聽。

    「怎麼了?」程不識下意識的捏緊了手,心跳如鼓。

    「有大量騎兵正在趕來。」陳安平神情慌亂,臉色白,嘴唇乾。「很多騎兵。」

    程不識的嘴角抽了抽,心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悲哀。大量的騎兵趕來,那自然是匈奴勝了,李廣只有一萬五千騎,又是千里奔襲,白羊王卻有兩萬騎,又是以逸待勞,勝負沒有任何懸念。

    「李廣啊……」程不識再次仰天長嘆。雖然他和李廣性格不同,可是同類相憐,眼睜睜的看著李廣慘敗,他卻無法施以援手,實在令人絕望。他後悔莫及。

    「如果……衛青等人在此,也許還有一線機會。」

    「將軍,這不是你的錯。如果不讓衛青等人去支援韓公,韓公豈能與樓煩王僵持至此?」

    「唉,說一千,道一萬,還是……」程不識搖搖頭。「還是我們的騎兵太少了。」

    陳安平也嘆了一口氣,剛要提醒程不識,讓他下令準備撤退,遠處響起了激昂的戰鼓聲。

    陳安平一愣,和程不識交換了一個眼神,都不由得眼神一亮。戰鼓聲?來的不是匈奴人,是漢軍?

    這時,一匹快馬從遠處狂奔而至,騎士在陣前翻身下馬,連滾帶爬地衝了過來。

    「將軍,大捷,大捷啊,李廣將軍擊潰了白羊王,正在趕來。」

    「什麼?」程不識大叫一聲,一把揪住了斥候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你說什麼?」

    斥候早有心理準備,大笑道:「將軍,我們贏了,我們贏了。李廣將軍擊潰了白羊王的主力,我們贏了。」

    「哈!哈哈哈!」程不識睜大了眼睛,回頭看了一眼陳安平。陳安平也雙目圓睜,面露狂喜。兩人不約而同的放聲大笑。程不識鬆開斥候,拔出腰間的長劍,厲聲長嘯。

    「擊鼓,全軍出擊,纏住匈奴人,殺光他們。」

    -

    -(未完待續。)

第399章 此消彼漲
OSos 發表於 2016-2-27 00:53
第400章 分功
漢軍往來衝突,肆意殺戮。

    匈奴人狼奔豕突,鬥志全無,只想盡快逃離這個讓他們絕望的戰場。他們已經被打懵了。在他們的記憶裡,敗仗不是沒打過,但是在騎戰中被漢軍擊敗,而且是徹底擊潰,這絕對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從白羊王到普通匈奴士卒,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而對於漢軍來說,這卻是一場渴望得太久的勝利。身為六郡子弟,他們見過太多匈奴人侵攏漢地,擄掠鄉人的悲劇場面,卻礙於朝廷號令和實力無法出擊,即使反擊,也只是把匈奴人趕出邊境而已,從來沒有深入匈奴人的地盤,更談不上主動攻擊匈奴人。

    當然,他們也沒想過能取得如何輝煌的勝利。

    此時此刻,他們盡情的享受著自己的勝利果實,無情的追殺潰敗的匈奴人,宣洩著長久以來積累的憤怒和仇恨,成倍的回報匈奴人。

    如果說程不識等人有驚有喜,先驚後喜,那負責阻擊程不識的匈奴人感受到的只有驚慌,沒有一絲喜悅。

    一聽到雷鳴般的戰鼓聲和馬蹄聲,他們就知道大事不好,再也顧不上攔截程不識,掉頭就跑。

    可惜,他們過於傲慢,反應未免遲了一步。

    如果在李廣與白羊王纏鬥的時候逃跑,他們還有一線生機。現在李廣已經擊潰了白羊王,戰局進入一片倒的追殺態勢,他們這些已經被程不識打得鼻青眼腫的殘兵敗將還想全身而退,未免有些異想天開。

    他們的運氣非常不好,一頭撞上了最後進入戰場的韓千秋。韓千秋趕到時,李廣已經取得了明顯的優勢,一看到他的戰旗,白羊王掉頭就跑,匈奴人全軍潰散,逃得比兔子還快,韓千秋根本沒砍幾個人頭。此刻看到一支兩三千人的匈奴殘部。他們豈肯放過。

    一個要搶人頭,殺氣衝天;一個只想逃命,無心戀戰。雙方一個衝鋒就分出了勝負。匈奴人奪路而逃,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也顧不上誰。韓千秋不依不饒,率軍窮追不捨,斬首無數。

    隨著這些匈奴人逃離戰場,天地之間漸漸的安靜下來。夜色籠罩大地。漢軍按部紮營,點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埋鍋造飯,清點損失,救治傷員,更有無數軍吏點著火把,忍著令人欲嘔的血腥味清點戰場上的屍體,以便計算戰功。

    梁嘯第一時間找到了李廣。

    李廣心情大好,飽經風霜的黑臉上洋溢著笑容,嗓子雖然有些沙啞。中氣卻依然十足。看到梁嘯,李廣立刻拋下身邊的衛士,快步走了過來,用力攬著梁嘯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小子,這一仗打得痛快,哈哈哈……」

    一旁的將領看在眼裡,多少有些羨慕。李廣一向心高氣傲,極少主動迎人。不過他們也沒話說,如果不是梁嘯堅持一人三馬的配置。他們豈能抓住這樣的戰機,豈能取得如此大勝。

    千里奔襲,以少勝多,這要是傳出去。誰能不服?

    眾將紛紛上前行禮、寒暄。梁嘯笑嘻嘻的還禮,又對李廣說道:「將軍,借一步說話?」

    李廣還沉浸在興奮中,不免有些疑惑。不過梁嘯幾次給他提建議,事後證明都非常關鍵。他也沒多想,拉著梁嘯。轉身進了大帳。大帳還沒收拾好,連坐都沒地方坐,幾個親衛、掾吏正在收拾。李廣就站在帳中,大大咧咧的說道:「說吧。」

    梁嘯看看那些正在忙碌的親衛和掾吏,沉默不語。

    李廣濃眉一挑,嘀咕了一句,揮手將親衛、掾吏們趕了出去,大帳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說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梁嘯躬身一拜。「將軍,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李廣眼神微縮,臉上的笑容散去。「你……想說什麼?伯鳴,你已經是一千八百戶的侯爵了。我知道,這次奔襲成功,你功勞最大,而且又是先鋒,可是,國家自有制度……」

    梁嘯笑了,連連擺手,沒好氣的說道:「將軍,我在你眼裡就那麼不堪,居然要托你的門路與同僚爭功?」

    「不是啊?那太好了。」李廣如釋重負,尷尬的笑了兩聲。「伯鳴,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不過,你也別怨我小雞肚腸,藉著朝廷威風混軍功的貴人從來都不缺。你是天子信重的人,軍中多少也有些非議,我不能不把醜話說在前頭。你也知道的,將士們掙點軍功不容易。」

    「好了,好了。」梁嘯苦笑不已,打斷了李廣。他知道李廣在擔心什麼。軍中將士征戰一生,所得賞賜還不如天子身邊的一個近臣。到邊關走一趟,甚至不用參加戰鬥,就能鍍一層金的人比比皆是。他穿著天子所賜的戰甲招搖過市,身上也烙上了天子近臣的印跡,沒人在背後非議才怪。

    「將軍,我的確是來爭功的,不過不是為我自己。」梁嘯收起笑容,很嚴肅的說道:「是為程將軍。」

    「老程?」李廣眉頭一挑,詫異不已。「你為他爭什麼功?」

    「將軍,你仔細想一想,如果不是程將軍主動出擊,牽制了至少五六千匈奴騎兵,我們能這麼容易的取勝嗎?」

    李廣的眉心慢慢的蹙了起來。他久經戰陣,和程不識更是相識多年,見程不識出現在這裡,豈能不知其中原由。用步卒反擊騎兵要冒多大的風險,他同樣一清二楚。

    「伯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這次雖然擊潰了白羊王,斬首數量卻有限。如果再分給他一些,我們就不夠了。」李廣盯著梁嘯的眼睛。「我可以再等一等,將士們怎麼辦?讓他們把辛辛苦苦砍下的首級送給別人,恐怕不太容易。」

    梁嘯連連點頭。他正是知道不容易,才急著來找李廣。等李廣把話放出去了,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將軍,兄弟們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將軍也要替程將軍及他的部下想一想,他們同樣付出了重大的犧牲。如果因為斬首數量不足,最後只能看著我們領功受賞,下一次,他們還能這麼主動配合我們嗎?」

    梁嘯苦口婆心,再三分析。「將軍,這一戰的目的本來就不在斬首多少,而是為了奪取河南地。沒有步卒的配合,我們就算擊潰了匈奴人,也很難守住河南。如果先勝後敗,哪來的軍功?」

    李廣單手抱胸,摩挲著鬍鬚,沉吟不語。

    按漢軍的軍功制度,非功不能封侯,可是要立軍功絕非易事。通常來說,有三個必要的條件:

    首先,要打勝仗,戰平或者打了敗仗,斬首再多也沒用;

    其次,斬首數量至少過千;低於這個標準,升爵有機會,封侯不可能。計算斬首數量的同時還要考慮傷亡,如果傷亡和斬首數量相當,斬首數量再多也沒用。

    最後,斬首數量還要和兵力相匹配,通常要在兵力的三成以上。比如統領一萬大軍征戰,淨斬首數量如果不足三千,封侯的可能性也非常低。

    綜合這三個條件,要想取得軍功,有幾個必要的條件:

    首先,要有資格統領足夠數量的大軍。匈奴諸王至少有兩萬騎,沒有足夠的兵力優勢,一旦遇到匈奴人,不敗就是天幸了,哪裡還有取勝的機會。

    其實,在保證取勝的條件下,傷亡不能過大,否則也是白忙一場。

    最後,還要有足夠的淨斬首數量,至少超過兵力的三成。

    李廣、程不識駐邊多年,為什麼一直沒能封侯?朝廷奉行黃老之道,不准主動出擊是一方面,兵力不足才是最根本的問題。邊郡太守最多只能統領萬騎,根本無法形成對匈奴人的兵力優勢,豈能取勝。立功封侯?能不吃敗仗就算不錯了。

    所以說,這次出征,不管是對李廣來說,還是對程不識來說,都是畢生難得的封侯機會他們第一次有機會指揮足夠的兵力。

    可是,對程不識、韓安國來說,騎兵數量的不足依然是他們封侯的最大障礙。一旦形勢對匈奴人不利,匈奴人就會脫離戰場,他們追不上匈奴人,很難取得足夠的斬首數量。

    有這個條件的只有李廣。所以韓安國、程不識和匈奴人糾纏了這麼多天,依然封侯無望,而李廣卻後來居上,一下子砍夠了足夠的匈奴人首級。

    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沒有韓安國和程不識牽制匈奴人,李廣能取得這樣的勝利嗎?特別是程不識,如果他不主動出擊,牽制白羊王至少五千以上的兵力,李廣就算依然能取勝,恐怕也是慘勝,能不能湊夠足夠的淨斬首數量,還是要打個問號。

    李廣沉默不語。

    梁嘯盯著李廣的眼睛,心臟怦怦亂跳。他知道李廣為難,如果分一部分首級給程不識,不僅他封侯的希望渺茫,也沒法向麾下的將士交待。那些粗漢可考慮不了那麼多,誰想搶他們的功,他們敢拿刀砍人。

    該說的已經說了,決定權在李廣手上。如果李廣不肯,他也沒辦法。但接下來的仗恐怕就不好打了,誰願意替人做嫁衣?不扯你後腿就不錯了。

    李廣臉色變幻,思索良久,長嘆一聲:「伯鳴,你說得沒錯,我不能佔老程的便宜。大丈夫立世,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不能見利忘義。軍功雖然重要,卻比不上我的清白。」

    梁嘯大喜,躬身一拜。「將軍高義,小子佩服。」——



第400章 分功

OSos 發表於 2016-2-27 20:05
第401章 乘馬步卒

梁嘯陪著李廣來到程不識的大營。一見面,李廣就搶上兩步,拉著程不識的手用力搖晃,朗聲大笑道:「老程,這次打得痛快吧?」

    程不識不答反問。「老李,你這玩的是哪一出啊?一萬五千騎擊潰匈奴人兩萬騎,而且勝得如此輕鬆,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不瞞你說,剛聽到消息的時候,我可是為你捏了一把汗呢。」

    李廣笑得更加開心。「老程,你的情意,我領了。不瞞你說,這不是我的主意,是這小子的主意。」李廣將梁嘯拉到程不識面前,毫不掩飾眼中的欣賞。「迫降休屠王之後,我們奪取了三萬匹匈奴戰馬。依我的意思,所有能騎馬的都上陣,至少能集結三萬騎。可是他堅持要一人三馬,我拗不過他,只好聽他的。」

    程不識是多年的宿將,一聽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撫著頜下的短鬚,連連點頭。「梁君侯,這是你在西域的經驗吧。一人三馬,這麼奢侈的騎兵配置,就算是匈奴人也不多見,只有你梁君侯才做得出來。」

    梁嘯笑嘻嘻的施了一禮。「程將軍,你是前輩,就不用君侯君侯的笑話我了吧?如果看得起小子,就和李將軍一樣稱我的字吧。」

    程不識笑著點點頭。「既然君侯如此謙恭,那我老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瞟了李廣一眼,半真半假的說道:「老李,這次如願了吧,兩次大捷,封侯是板上釘釘,到時候可不能小氣,要請酒三天。」

    李廣哈哈大笑,用力拍著程不識的手,擠了擠眼睛。「老程,你也別急著算計我,我有功,你就沒有功?到時候一起封侯。你吃我的,我就不會吃你的?」

    程不識苦笑著搖搖頭。「我麼,功勞是有一些,封侯只怕還差些胡狗腦殼。」

    梁嘯道:「將軍忠心為國。不計個人得失,先派衛青等人援助韓將軍,又親自率部協助李將軍,就算斬數量少一些,功勞卻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只要最後能實現陛下的戰略意圖,陛下一定不會虧待將軍。」

    「呵呵。」程不識笑了兩聲,不予置評。在他看來,梁嘯不過是安慰他罷了。非功不能封侯的規矩雖然早就被打破了,但是對於他這樣沒有家世背景的武人來說,恐怕沒幾個人會站出來為他說話。李廣運氣好,有梁嘯這樣的部下為了出謀劃策,幫他掙戰功,他沒這運氣,只能認命。

    李廣見了。朗聲大笑,拉著程不識入座。「老程,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這一仗是我們一起打的,報功的時候,我們也一起報,如何?」

    程不識一愣,詫異地打量著李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聯名報功?這麼做的危險可不小啊。如果把斬數分攤開來。不僅是他,就連李廣都有可能拿不到足夠的軍功。這是他最有希望封侯的一次,他捨得?

    「你別這麼看著我。」李廣心知肚明,嘿嘿笑了兩聲。「的確有些捨不得。可我也不能佔你老程的便宜,你說是不?親兄弟還要明算帳呢,該誰的就是誰的,級不夠,咱們再去砍就去了。白羊王跑了,樓煩王不是還沒跑嗎?想個辦法。把這兩萬人全幹掉,不就夠了?」

    程不識喜出望外,鬱悶一掃而空。李廣主動提出分功給他,他還能說什麼。李廣說得沒錯,如果能全殲樓煩王部兩萬騎,斬數量應該就差不多了。如果天子心情好,再稍微放寬一些條件,完全有可能給他們幾個人一起封侯。

    「老李,你是條漢子。」程不識興奮得臉色微紅,握著李廣的手臂用力搖動。「我替我麾下的將士謝你。」

    「哈哈哈,這麼客氣幹什麼,沒你們的幫忙,我們也很難取勝。」李廣心情大好,笑不絕口。

    程不識隨即召集眾將議事,將李廣的建議傳達給所有將領。這些將領聽了,個個欣喜若狂。他們不敢指望封侯,但誰也不願意拚死拚活的戰鬥,最後卻只能看著別人領賞。李廣真要不肯分,他們也沒辦法,畢竟朝廷的制度在,現在李廣主動要求分功給他們,他們哪有不要的道理。

    一時間,士氣高漲,一團和氣,恭維之聲不絕於耳,捧得李廣眉開眼笑。

    藉著這個機會,程不識和李廣商議如何全殲樓煩王部。你一言,我一語,大家鉚足了勁,要通力合作,再打一個漂亮仗,湊夠級數。

    興奮歸興奮,可是真正要想全殲樓煩王,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這和石門障的地形有關。

    石門水穿越陰山,兩側都是不利行軍的山地。樓煩王佔據了山口,如果要逃跑,漢軍就算有足夠的騎兵也攔不住他,最好的結果不過是集結所有的騎兵追擊。

    三萬對兩萬,可以取勝,但很難全殲,一旦遇到其他的匈奴部落,鹿死誰手還真說不準。

    「如果能在石門水上游截擊他就好了。」程不識懊喪的握緊了拳頭,輕輕的敲打著腿。「不用多,只要有一萬步卒列陣,就足以將樓煩王堵死在山裡。」

    「恐怕來不及,等你趕到上游,他恐怕早就跑了。」李廣也有些上火。如果不能全殲樓煩王部,斬數量不夠,很多人都會受影響。「要不,我去吧?」

    「用騎兵列陣?」程不識報以懷疑的眼神。

    李廣咂了咂嘴,也有些拿不準。以騎對騎,他沒有必勝的把握。以騎代步,裝備不足,戰鬥力大受影響。而且把騎兵當步卒用,未免太浪費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

    梁嘯也找不到什麼好辦法,冥思苦想,卻無破敵良策。說起來,還是戰馬數量不夠啊。要是能像大唐一樣有戰馬六七十萬匹,那就爽了,連步卒都可以以馬代步。

    以馬代步?梁嘯忽然靈光一閃,如夢初醒。他雖然不可能憑空變出幾十萬匹戰馬,但短時間內為程不識提供代步馬匹還是有可能的。

    「將軍,我有一個辦法,也許可行。」

    「你有辦法?」李廣和程不識交換了一個眼色。異口同聲地說道:「快說來聽聽。」

    梁嘯起身出列,對李廣和程不識拱拱手。「將軍,我們的備馬帶得比較多,剛剛又繳獲了不少戰馬。大致估計一下,備馬至少有兩萬以上。如果將這兩萬匹備馬提供給程將軍,讓他麾下的將士乘馬行軍,繞到石門水上游……」

    在座的都是經驗豐富的將領,梁嘯的話說了一半。他們就明白了,頓時如夢初醒,連聲叫好。

    讓步卒乘馬行軍,度至少可以提高一倍。就算有些步卒的騎術不足以參加戰鬥,騎馬行軍總沒什麼問題,實在不行,還可以將他們綁在馬背上,只要不從馬背上掉下來就行。

    況且,這段路也不算太遠,滿打滿算也就是五六百里。晝夜兼程的話,兩天時間就可以到達。為了能立功受賞,受兩天顛簸之苦又算得了什麼?

    如果一來,既解決了步卒行軍度的問題,又不需要用騎兵來代替步卒,持續時間也不長,馬力損耗有限,不致於對後續的行動造成致命影響。

    程不識欣喜不已,李廣更是興奮莫名。梁嘯是他的部下,提出這麼精妙的計畫。真給他漲臉啊。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李廣和程不識很快做出了決定:兩部聯合行動,程不識掌步。李廣掌騎,三萬步騎同時趕往石門水上游,為了保證戰鬥力,傷勢較重的將士全部留下,由已有封侯資本的公孫戎奴率領,配合韓安國行動。對他來說。這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指揮上萬人的。

    計畫已定,程不識、李廣聯名給韓安國寫了一封軍報,希望韓安國想辦法拖住樓煩王,給他們爭取時間。

    當天夜裡送出的消息,韓安國的回書第二天早上就到了。他同意了李廣、程不識的計畫,適時後撤,三天後再起攻擊。

    李廣、程不識立刻行動,一萬騎兵和兩萬步卒騎著戰馬,拖著戰車,向西急行而去。

    ——

    衛青縱馬奔馳,鬆開弓弦,一枝羽箭飛馳而出,亡命奔逃的匈奴斥候中箭落馬,打了幾個滾,剛剛站起來,衛陶策馬趕到,再次將他撞倒在地。

    幾個衛士翻身下馬,將匈奴斥候摁住,拖到衛青的面前。

    經過審問,衛青鬆了一口氣,命人將俘虜拖下去,統一關押。這兩天時間,他們已經抓捕了近百名匈奴斥候。從審問得到的消息來看,樓煩王尚未搞清白羊王部的情況。李廣、程不識三萬步騎的失蹤,也沒有引起他的足夠重視。

    他大概還以為白羊王成功的擋住了李廣、程不識,替他分擔了壓力,渾不知白羊王已經全面潰敗,李廣、程不識正趕去抄他的後路。

    這也難怪,白羊王有三萬騎,李廣和程不識部加起來也不過四萬步騎,並沒什麼優勢,局面佔優也許有一點可能,要說他們已經全面擊潰白羊王,別說樓煩王不相信,就連韓安國、衛青等漢軍將領剛剛收到消息的時候也不敢相信。

    匈奴人對漢軍的輕視有幾十年的戰果背書,已經根深蒂固,又豈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的。

    「這吳兒夠雞賊的啊。」衛陶趕了過來,不停的咧著嘴。「把匈奴人騙得跟傻子似的。」

    衛青下了馬,摸了摸腰間的戰刀,瞥了衛陶一眼,輕聲笑道:「你是羨慕吧?」

    衛陶嘿嘿笑了兩聲。「我羨慕他幹什麼啊,跟著你,不是一樣能立功?我說,樓煩王都死到臨頭了,你不打算去搶人頭?」

    衛青眼神微閃,沉默片刻。「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又豈是爭就能爭得來的。」

    衛陶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那照你這麼說,我們不如在長安玩耍,等著富貴從天而降,又何必到這兒來?」

    「到這兒來……」衛青拔出半截戰刀,眼神微縮。「是因為我想用手中的戰刀證明陛下的英明,免得被人非議。因個人私利而影響大局的事,梁嘯不肯做,我就肯做?」

    -

    -(未完待續。)

第401章 乘馬步卒
OSos 發表於 2016-2-27 20:06
第402章 分光術
    長安,淮南邸,高朋滿座,濟濟一堂。?`

    在眾人的注視下,大堂上,鄧國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隻晶瑩剔透的琉璃三棱柱,放在窗邊的木架上,然後衝著一旁的侍者點了點頭。

    侍者拉動厚重的牆帷,逐一遮住窗戶。燦爛的陽光被擋在外面,大堂漸漸暗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賓客們吃了一驚,有人失聲驚叫,卻激起一陣譏笑聲。

    「哪來的野人?大驚小怪。」

    「誰知道呢,聽口音像是齊地來的。這也難怪,齊人雖然好談神仙,其實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上次翁主便講過,所謂海中仙山不過是海霧造成的幻象,只有那些沒見識的傢伙才當成神仙。」

    「嘿嘿,可不是麼。」那人沉默了片刻,又笑道:「翁主被東方朔騙過,對齊人可沒什麼好印象。」

    「哈哈哈……」

    在竊竊私語中,眾人眼前突然一亮,一道明亮的光從牆帷縫隙裡射出,正照在琉璃三棱柱上,剎那間,一道七色彩虹從三棱柱中射出,直直的照在對面的素牆上,雖然淡了不少,卻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哇啊——」眾人齊聲驚呼。

    「唉呀——」一片鶯聲燕語從樓上傳來。「太漂亮了,這是彩虹麼?」

    「咦,彩虹不是彎如弓麼,這彩虹怎麼直如矢?」

    「嘻嘻,大概是因為翁主喜歡箭神梁嘯,所以連彩虹都變成直的了。」

    嬉笑聲一片,隨即又有人道:「閉嘴,惹惱了翁主,下次不請你們來了。」話音未落,那人自己便笑了起來。笑聲清稚脆嫩,語氣跳脫,分明是一個正當年華的少女。

    劉陵坐在二樓正對大堂的雅間裡,尷尬地笑了兩聲。「這些人真是口無遮攔,讓皇后見笑了。」

    朦朧的燈光下。坐在正位上的皇后陳阿嬌掩著唇,瞥了劉陵一眼。「這些人雖是口無遮攔,卻也沒有說錯。你也不用害羞,男未婚。女未嫁,兩情相悅,正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再說了,你識梁嘯於草莽之中。這份眼力,在我們女子中可不多見呢。」

    「皇后過獎了。」劉陵臉色微暈。「梁嘯縱是千里馬,也要陛下這樣的明君驅策得當。皇后,這兩天……」

    陳阿嬌擺擺手,笑道:「我難得出宮散散心,你又來說這些國事,下次我不來了。」

    劉陵會意,連忙請罪,眼神中卻閃過一絲憂慮。北疆正在大戰,梁嘯隨李廣出征。是三路大軍的主力。李廣是名將不假,可是這一次出征與以往不同,不僅總兵力高達十萬以上,而且是主動出擊。能不能成功,誰也沒把握。

    身為淮南翁主,劉陵比別人更清楚內情。天子初掌大權,他需要一場痛快淋漓的大勝來證明自己的能力。萬一失敗,他將面臨朝野臣民的質疑,壓力不可能不大。這些壓力最後都要轉移到梁嘯等人的身上,萬一失敗。恐怕梁嘯等人也會成為替罪羊。

    就劉陵本人來看,這一仗的勝算有限。不僅兵力不佔優勢,騎兵數量嚴重不足,這三路出擊的計畫本身就大有問題。不管是哪一路遇上匈奴主力。其他兩路都來不及救援,形同孤軍。

    如果這場大敗僅僅對天子的威信造成重創,劉陵並不反對,可是如果梁嘯有可能成為替罪羊,她就不能接受了。好容易掙來一個侯爵,如果因為天子的戰略失策而丟了。那也太虧了。

    請皇后來聽講,劉陵就是想通過皇后打聽一些宮裡的情況,從天子的情緒變化來揣測戰局的進展是否順利。皇后雖然沒有明說,卻已經透露出了一些蛛絲馬跡,讓劉陵更加憂心忡忡。.??`

    「好啦,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皇后勸道:「我想和你商量個事,還請妹妹肯。」

    劉陵連忙打起精神。「皇后請說,只要是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你這兒的講席做得真好,一座難求,客人幾乎擠破了淮南邸的門檻。我家卻是門庭冷落,案几生塵。你看……能不能在我家舉辦一次講學,也讓我阿母看看熱鬧?」

    劉陵眉梢一挑,有些遲疑。她清楚皇后的意思,不過她更清楚可能引來的麻煩。

    皇后拉過劉陵的手,央求道:「妹妹,你只要安排兩個人與會講學就行,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如果需要的話,我阿母可以出重金聘請,絕不讓妹妹吃虧。」

    劉陵推辭不掉,笑道:「皇后太客氣了,能成為太主的座上客是他們的榮幸,哪有推辭之理。放心吧,只要太主安排妥當,他們隨時可以出席。」

    「那就謝謝妹妹了。」皇后眉開眼笑,又湊在劉陵耳邊,輕聲說道:「妹妹,十天前,隴右大捷,李廣接受梁嘯建議,迫降休屠王,僅戰馬就奪了三萬匹。不出意外的話,梁嘯這次又可以益封了。」

    「是麼?」劉陵喜上眉梢,暗自鬆了一口氣。有了這個戰功墊底,就算後面受點挫折,也可以將功折罪。

    「我還能騙你不成?」皇后咯咯笑道:「不過大戰尚未結束,勝負未判,天子不願意讓人覺得他輕佻,所以沒有向朝野公佈,只有幾位公卿大臣知曉。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

    劉陵連連點頭,笑盈盈的說道:「聽講學,聽講學。皇后,這個分光之學可是很有意思的,值得一聽。」

    「好,好。」皇后心滿意足,重新新目光轉向堂上的講學。

    鄧國斌演示完了分光之術,命人拉開了窗帷,陽光重新照了進來,照在他略有些蒼白的臉上,看起來是那麼的光彩照人。賓客們看完了剛才那神奇的一幕,個個好奇心大起,也顧不上品嚐美酒、佳果,專心致志的聽他講解。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有興趣研究這些小術,但多些談資總是好的。

    如今淮南邸的講學可是京城士子們最津津樂道的話題,有傳言說,連天子都多次扮作普通士子,混在人群中聽講。如果有機會與這位魚服的白龍碰個面,讓他見識見識自己的才華,說不定就有平步青雲的機會。

    如今威名正盛的梁嘯不就是如此被天子一眼相中的麼。

    就算沒機會遇到天子,被二樓的名門佳麗看中,娶個出身高貴的******為妻,也是人生一樂事啊。

    很難說如雲的賓客中有幾個是為了學術,有幾個又是為了那傳說中的機會,又有幾個是為了二樓雅間裡的佳麗,不過這些都無所謂,能為淮南邸帶來名聲和人氣,劉陵的目的就達到了。

    樓下的鄧國斌在講課,樓上不時有人在雅間外問候。普通人是登不了二樓的,來問候的都是二樓的女賓。主人劉陵今天一直沒有露面,心思機敏的意識到今天有貴客光臨,紛紛到雅間來探問消息。

    劉陵問了皇后陳阿嬌的意思,一概謝絕。講學尚未結束,陳皇后便提前離席,從側門離開了淮南邸。

    回到未央宮,車駕進了司馬門,轉折向北,在椒房殿東側的坡道前停住。在宮女的扶持下,陳皇后下了車,踏上漢白玉台階,正準備入殿,忽然看到一騎快馬從北側飛奔而來,蹄聲急促,在肅穆的未央宮裡聽得分外清晰。

    陳皇后轉身走到廊下,看著騎士從椒房殿前飛馳而過,奔向承明殿。

    陳皇后有些遲疑。她對朝政不感興趣,也不擅長,這時候跑過去問東問西,恐怕只會惹天子厭煩。可是一想到劉陵,她又不得不硬起頭皮。太皇太后過世的時候,將所有的財寶都留給了她的母親,卻沒能將她的威信留下來。如今陳家富可敵國,卻已經日薄西山,急需梁嘯、劉陵這樣的後起之秀支持。

    好容易抓住了機會,得到了劉陵的允諾,如果這麼重要的消息都不能及時轉達給劉陵,劉陵還會用心嗎?

    陳皇后權衡了很久,派侍者前去探聽消息,自己梳妝了一番,心神不寧地在殿中等候。

    過了一會兒,侍者回來了。他沒打聽到具體是什麼消息,但是天子和嚴助等人心情激動,應該是好消息。

    陳皇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帶上準備好的點心膳食,趕往承明殿。

    承明殿中,天子喜形於色,嚴助等人眉飛色舞,君臣同歡,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太好了,太好了。」天子虛握拳頭,連聲叫好。「擊潰了白羊王,已經成功了一半,如果能及時截住樓煩王,這一戰就算成了,河南地從此就是大漢的前哨要塞,匈奴人休想在此牧馬。」

    「是啊,是啊。」吾丘壽王應聲說道:「當年蒙恬以三十萬大軍才擊退匈奴,如今陛下只用了十萬大軍就重取河南,陛下的功業必定過贏政,南征北討,開疆拓土……」

    「你真是糊塗了。」嚴助沉下了臉,毫不留情的駁斥道:「陛下用的是仁義之師,仁者無敵,豈是窮兵黷武的暴秦可以比較的。」

    「呃……」吾丘壽王自知失言,連忙請罪。「臣失言,還請陛下恕罪。」

    天子此刻心情大好,哪裡會在乎這些細微末節。他擺擺手,笑道:「你們立刻通知丞相府,大捷之後,賞賜必多,讓他們做好準備,賞賜太薄,會傷了將士之心。」

    「唯!」

    陳皇后走到殿外,正好聽到這一句,不由得心中一動,計上心來。

    -

    -(未完待續。)

第402章 分光術
OSos 發表於 2016-2-27 20:07
第403章 制衡
看到陳皇后,天子多少有些意外。

    「陛下這麼開心,想必又有捷報傳來。」陳皇后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我生性愚鈍,不能為陛下分憂,就請母親做了些陛下兒時最愛吃的點心,請陛下品嚐。」

    天子眼皮一挑,想起了青梅竹馬的歡樂時光,把湧到嘴邊的拒絕又嚥了回去。他招呼道:「皇后所賜,你們就不要客氣了,都來嘗一嘗。」

    嚴助、吾丘壽王等人收起笑容,恭恭敬敬的上前,一個取了一塊,銜在嘴裡,默默的嚼著。他們都是天子近臣,知道太皇太后去世後,她們母女便已經失寵,如今衛子夫才是天子最寵愛的女人。皇后無子,不管她做什麼都不可能挽回天子的心意,只會引起天子的反感,特別是這個關鍵的時刻。

    殿中的氣氛多少有些尷尬,陳皇后也看出來了,一時手足無措。她強笑道:「陛下,將士們打了勝仗,是不是需要大量的賞賜?」

    天子聞弦音而知雅意,眼神一冷,淡淡地笑道:「朝廷早有安排,你不用操心。」

    皇后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天子堵死了,心情沮喪,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她繞著手中的絲帕,見天子一臉不快的看著他,只好幹笑了兩聲,怏怏地退了出來。

    大殿裡重新響起了歡快的笑聲,陳皇后在殿外聽得清楚,看了一眼遠處的掖庭,想到那個剛生了一個女兒,如今又有了身孕的衛子夫。心中氣苦。不由得落下淚來。

    金屋藏嬌。如果身邊沒有人,就算屋子是金的又有什麼意思?

    ——

    天子把陳皇后的事拋在一邊,繼續和嚴助等人商討前方的戰事。李廣大破白羊王,如今塞內的匈奴人只剩下樓煩王的兩萬騎。漢軍佔據了絕對的兵力優勢,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戰必然是大獲全勝。

    可以說,最大的困難已經過去了,接下來應該考慮後續的相關事宜。獻俘祭廟,軍功賞賜,移民屯邊,以及安排邊防,應對匈奴人的反撲,都是必須盡快提上日程的大事,耽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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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一一安排,不時的抬起手指點了點,嚴助等人一一記下,準備與丞相府接洽安排。如果丞相田蚡有什麼異議。他們還要負責解說辯駁,務必要讓田蚡接受。遵詔行事。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田蚡是天子的舅舅不假,可他也不是傻子,不會輕易讓天子剝奪他的權利。為了避免撕破面皮,天子不會直接與田蚡交涉,這些任務只能由他們來執行。

    一口氣安排了幾十項事務,天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抬起頭,打量著嚴助等人。「你們說說看,下一步是該攻取河西,還是該移師雲中、雁門一帶,直取匈奴王庭?」

    吾丘壽王說道:「以臣之見,還是先取河西為好。正如梁嘯所說,河西乃養馬之地,又可直通西域。渾邪王被殺在前,休屠王歸降在後,如今匈奴人在河西的實力大減,正是我大漢打通西域最好的時機。」

    天子目光微閃,又看向嚴助。嚴助卻沉默不語,若有所思。天子輕笑一聲:「嚴助,你有什麼想法?」

    「陛下,臣以為,當兩路並進,以雲中、雁門為主,以河西為輔。」

    天子沉吟片刻,不緊不慢的說道:「為何?」

    「單于是匈奴元首,單于不死,就算斬殺再多的部落王,也不可能最終解決匈奴之患。此其一也。單于王庭正對大漢,旦夕可至長安,是腹心之患,河西卻遠處邊鄙,不過是手足之疾。豈可置腹心不顧,卻先解手足之疾的道理?此其二也。這次出征,主將有韓安國、程不識、李廣等宿將,裨將除了梁嘯,還有衛青、公孫賀等人,足以應付兩路戰事,又何必系重任於一人……」

    嚴助還沒說完,吾丘壽王便後悔了。他急著表態,卻忘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天子怎麼可能將十幾萬精兵交到一個人的手上?這次出征勢在必得,天子都分托三位老將,又派梁嘯、衛青等年輕將領為副,就是怕某一個將領擁兵自重,尾大不掉。

    主力出征河西,梁嘯是當仁不讓的最佳人選。他是對西域形勢最瞭解的人,這次又立了大功,天子斷無棄他不用,改用其他人的道理。可是如此一來,梁嘯手握重兵,絕非社稷之福。

    相比之下,嚴助的建議就穩當多了,既用梁嘯之能,又用衛青來制衡他,不讓他獨掌兵權。相比之下,衛青當然比梁嘯更可靠。

    吾丘壽王一邊暗自懊悔,一邊絞盡腦汁,要彌補自己的失策。天子看在眼中,也不多說,心中卻不免為自己的御臣之道暗自得意。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都不能讓他們獨大,必須讓他們互相競爭,自己才能穩坐高台,從容駕馭。

    ——

    梁嘯跳下馬,在袖子上抹去戰刀的鮮血,喘了兩口粗氣。

    龐碩遞過水囊,梁嘯接過來,灌了一大口水。冰冷的水刺得嗓子生疼,他咂了咂嘴,忽然有些神傷。希格瑪隨侍的時候,不管他什麼時候想喝水,都是溫水,絕不會是這種冷得刺骨的水。

    「怎麼了?」荼牛兒感覺到了梁嘯的情緒不對,連忙問道:「受傷了?」

    「沒有,只是有點累。」梁嘯用力的吐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讓自己振作起來。「立刻審問俘虜,看看有沒有什麼新情況。」

    「知道了。」荼牛兒狐疑地打量著梁嘯,卻沒有再問。「老謝已經去了。他最喜歡折磨人,讓他去審訊,沒有不招的。」

    「這貨……」梁嘯咧了咧嘴。他也知道謝廣隆是什麼脾氣。也許是以前經常深入匈奴打探情況,需要儘可能的從俘虜嘴裡挖出更多的東西,他養成了好用酷刑的毛病,再嘴硬的俘虜到了他的手裡,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會連老媽的三圍都招出來。

    荼牛兒跟了上來,低聲說道:「我說阿嘯,這次戰事結束,該讓他出仕了吧?」

    梁嘯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麼,老謝想單飛了?」

    「單飛倒不至於。只是離鄉背井,誰不想衣錦還鄉?老謝當初就是個司馬,又跟著你走了這麼遠,如果不能陞官發財,哪有臉回家見人?」

    「我知道了。」梁嘯點點頭,倒也不覺得意外。出來拚命的,有幾個不是這麼想?「我已經將他的戰功報上去了,這次肯定能讓他風風光光的回家。」

    「那好,我找個機會告訴他,省得他不安心,就怕你把他給忘了。」

    「瞧他那點出息。」梁嘯唾了口唾沫,笑罵了兩聲,走向李廣的中軍。

    三萬步騎一路西行,沿途遇到不少白羊王部的散兵,多的上千人,少的幾十人,在鋪天蓋地的漢軍面前,這些匈奴人根本沒有抵抗的勇氣。他們有的望風而遁,有的乾脆投降,轉而為漢軍效力,討一口飯吃。

    被漢軍擊潰,他們輜重盡失,本想回家躲幾天,誰曾想他們的老家早就被梁嘯等人清洗過一遍,滿眼看去,只有鮮血和屍體。不僅積累多年的財富一掃而空,連過冬都成了問題。在生存面前,向漢人投降就成了不多的選擇之一。

    要想換口飯吃,這些匈奴人轉而對曾經的同胞舉起了屠殺,殺起人來比漢人還狠,為了十幾顆人頭能一口氣衝出幾百里。短短的兩天時間,累計有近千匈奴人丟了首級。

    只是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抓到白羊王。這貨逃入草原深處,不知去向。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謝廣隆趕了上來。梁嘯轉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高興,這貨也太心急了吧。

    「都尉,有壞消息。」謝廣隆沒注意到梁嘯的臉色,擋在梁嘯面前,低聲說道:「匈奴單于正在趕來。」

    梁嘯大吃一驚。「當真?有多少人馬?」

    「應該不會假,我問了幾個俘虜,雖然兵力多少不一致,但都確認了這個消息。」

    梁嘯來回走了兩步。「估計還有多長時間能到?」

    「匈奴人馬快,快的話,說到就到,慢也不過一兩天。」

    梁嘯點了點頭,擺擺手。「你繼續審問,務必把情況搞清楚。我去找李將軍、程將軍。」

    謝廣隆應了一聲,轉身就走。梁嘯不敢怠慢,找到李廣,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李廣也吃了一驚,立刻讓人請來了程不識,一起商議。

    「老程,你說怎麼辦?」

    程不識盯著地圖,沉默了半晌,慢慢地抬起頭,眼神中露出少有的狂野。他握緊拳頭,用力地晃了晃。「老李,伯鳴,匈奴單于的首級能封幾千戶?」

    梁嘯和李廣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少了不能少,也得兩千戶吧。」

    「那好,這兩千戶歸我了。」程不識眼神兇猛。「你們去堵樓煩王,單于交給我。多了不敢說,五天之內,我保證你們不會有後顧之憂。」

    李廣站了起來,用力一拍程不識的肩膀。「老程,用不了五天,只要你能堅持三天時間,我和韓公就能解決了樓煩王,趕來與你匯合。」

    -(未完待續。)



第403章 制衡

OSos 發表於 2016-2-28 21:55
第404章 主動進攻
李廣說得輕鬆,程不識也很堅定。但是梁嘯知道,李廣的輕鬆是真的,至少在他自己看來,這的確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對程不識來說,與其說是堅定,不如說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選擇。如果他不堅決的頂上去,這一戰必然是先勝後敗,前功盡棄。

    以兩萬步卒對陣匈奴單于率領的主力騎兵,程不識處於絕對的被動。單于若是來戰,程不識沒有兵力優勢,縱使能勝也是一場慘勝。單于若是不來戰,程不識僅憑兩條腿根本追不上單于。

    所以,所謂砍下單于的首級掙兩千戶侯不過是句笑話,根本一點可能性也沒有。一旦傷亡太大,程不識很可能有過無功。

    不過,就眼前的局勢來說,也只有這個辦法可用。不擋住單于,爭取時間,想全殲樓煩王的計畫肯定會落空。斬首數量不夠,上自天子,下至普通將士,誰都不會滿意。

    「程公,匈奴人來了,戰亦可,不戰亦可,當以保全實力為上。」當著李廣的面,梁嘯拱手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能不能砍下單于的首級並不重要,佔據河南地才是根本。請將軍切莫貪功,因小失大,誤了朝廷大計。」

    程不識會心而笑。有了梁嘯這句話,他就算不戰而走,也沒人能說他什麼。萬一朝廷降罪,想必梁嘯也會為他說句公道話。

    「我知道了。」程不識攬著梁嘯的手臂,輕輕的晃了晃。「多謝伯鳴提醒。『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不如今』。實在是太有道理了。伯鳴。你也小心。來日方長。你要好自珍重,切莫一時意氣。少年人血氣方剛固然可貴,為將卻遠遠不夠,還要有耐心,懂得取捨。」

    梁嘯謙虛的笑笑。程不識話中有話,可惜程不識說的那人此刻正沉浸在興奮之中,絲毫沒有意識到程不識要說什麼。

    李廣和程不識分兵。李廣本想留一萬匹馬,甚至留一些騎兵給程不識。卻被程不識拒絕了。除了斥候、信使所用等必要的馬匹外,程不識將所有的戰馬都交給了李廣,盡£↑style_txt;可能的保證一人三馬的豪華編制,以確保騎兵擁有足夠的戰鬥力。

    李廣慨然應允,下令全軍只帶三天的乾糧,剩下的全部留給程不識,以示自己三天內趕回來支援的信心。

    兩人分兵,程不識在大澤旁安營,李廣、梁嘯率領一萬精騎趕往石門水。與此同時,他們派出斥候通知韓安國。大軍已經繞到樓煩王的背後,可以立即發起攻擊。儘早全殲樓煩王,以便有足夠的時間休整,與單于主力決戰。

    ——

    夜色深沉,韓安國坐在燈火通明的大帳中,盯著面前的地圖,面色凝重。

    司馬田甲手持長劍,靜靜地站在一旁。他原本是蒙縣的一個獄卒,因禍得福,成了韓安國身邊的司馬,又跟著他來到長安。這些年,他一直跟在韓安國身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不知道韓安國此刻在想什麼,但是他知道韓安國很緊張。李廣、程不識已經走了三天,明天就是他們約好攻擊樓煩王的時間,能不能一舉成功,關係到韓安國和所有將士的前程。

    韓安國與李廣、程不識齊名,可是他們很快就要拉開差距了。李廣有迫降休屠王,封侯已成定局。程不識與李廣一起擊潰了白羊王,功勞也不小,就算封不了侯,加官進爵也是不用懷疑的。只有韓安國,統領的人馬數量最多,斬首數量卻最少。

    樓煩王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他不僅可能失去天子的器重,更可能在將軍心目中失去威信,以後就沒人願意聽從他的命令。特別是那些為富貴而來的募兵,他們很可能會改投其他更有前途的將領,比如李廣,或者梁嘯。

    帳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田甲立刻迎了出去。帳門掀開,寒意襲來,田甲打了個寒顫,卻被眼前的幾個人嚇了一跳。

    衛青按刀急行,衛陶和另外一個衛士緊隨其後,他們挾著一個士卒,看服飾應該是個信使,只是他低著頭,兩條腿在地上拖著,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太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出事了!田甲不敢怠慢,連忙堆出一臉的笑容,把衛青迎入帳中。

    韓安國從案後繞了出來,警惕地打量著衛青。「什麼事?」

    衛青轉身,對衛陶晃了晃腦袋。衛陶夾抱著信使,走到韓安國面前。信使搖搖晃晃的站住,抬起頭看了韓安國一眼。他滿面塵土,眼中充滿血絲,神情疲憊已極。確認了眼前這人是韓安國後,他哆嗦著,從懷裡掏出一份軍報,遞給韓安國。

    韓安國接過軍報,向後退了兩步,這才打開,迅速掃了一遍,臉色頓時大變。衛青見狀,顧不得禮節,連忙問道:「韓公,究竟怎麼了?」

    韓安國看了衛青一眼,心中有些愧疚。看到信使這個模樣,衛青分明已經猜到了什麼,但是他卻一直忍著,沒有搶在他前面從信使手中取軍報,只是親自將信使送到他的大帳。作為天子近臣,又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青人,衛青能如此謙虛非常不容易。

    「匈奴單于大軍來援,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韓安國將軍報遞給衛青,背著手,在帳中來回踱步。等衛青看完軍報,他在衛青面前站定。「衛將軍,你覺得如何應對才好?」

    衛青面色凝重,眼神堅定。「事已至此,只有速戰速決,別無他途。」

    「匈奴人馬快,說不定已經在趕來的路上。」韓安國搖搖頭。「我們必須留下一些人馬阻擊,以免為匈奴人所趁。這樣吧,衛將軍,你率騎兵攻擊樓煩王,我率步卒去阻擊匈奴人。」

    沒等韓安國說完,衛青就笑了。「韓公,青雖愚鈍,也知此計不可。即使是加上李將軍、程將軍留下的傷兵,我們的總兵力也不到四萬,不論是對樓煩王還是單于,都沒什麼優勢,如果再分兵,恐怕不太合適。」

    韓安國嘴角微挑。「那將軍的意思呢?」

    衛青不緊不慢,談不上慷慨激昂,卻也算得上不卑不亢,自信滿滿。「留一萬步卒堅守大營,其他人攻擊樓煩王,以步卒突破,騎兵掩殺,爭取以最快的速度擊潰樓煩王,避免腹背受敵。」

    韓安國思索片刻,點頭答應,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大戰在即,他身為主將,當然不願意把攻殺樓煩王的機會留給衛青,自己卻給他做阻援部隊。就算他肯答應,他麾下的步卒將領也不肯答應。之所以這麼說,也是沒辦法的事,衛青身份特殊,天子讓他來軍中統領騎兵,就是要給他富貴,程不識不敢擋路,他韓安國就敢擋?

    大戰在即,如果內部因為爭功而不和,絕不是好事。他主動讓步,不願與衛青爭功,也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沒辦法的辦法。現在衛青堅持讓他做主力,他求之不得。

    兩人一拍即合,韓安國立刻聚將議事,安排明天的攻擊事宜。

    第二天一早,蟄伏了三天的漢軍再次拔營,除了留守的一萬步卒之後,近三萬步騎逼向樓煩王的大營。

    樓煩王正為白羊王的下落不明而心煩意亂,聽說韓安國又來了,也沒多想,立刻率軍迎戰。在各自休整了數日之後再次交手,雙方的士氣都非常旺盛,反覆衝殺,一時難分勝負。

    韓安國親率一萬步卒作為中軍。面對匈奴騎兵,漢軍一反常態,主動進攻,氣勢咄咄逼人。樓煩王派出三千精騎迎戰,試圖擋住漢軍步卒前進的腳步,結果被漢軍用弓弩射得人仰馬翻,死傷慘重。

    見漢軍兇猛,樓煩王故伎重施,再次主動後撤,希望拉開距離,在運動中拖垮漢軍。漢匈多年的戰爭中,匈奴人一直是這麼幹的,而且最後大多都取得了勝利,所以樓煩王也沒有多想,像往常一樣,下達的撤退的命令。

    他做夢也沒想到,韓安國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如果不是擔心樓煩王會逃跑,他早就發動攻擊了。如今李廣、梁嘯已經進入戰鬥位置,切斷了樓煩王的退路,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盡快擊潰他,然後據險而守,準備與匈奴單于對決。

    匈奴人陣形一動,韓安國就下達了出擊的命令,兩萬精騎從左右兩翼呼嘯而出,像猛虎下山,撲向正在撤退的匈奴人。

    見此情景,匈奴人還是沒想太多,只是將戰鬥性的撤退變成了全軍撤退,以樓煩王本人為首,全軍主力穿過石門障,進入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在他們看來,只要拉開距離,將漢軍步卒甩在身後,就算漢軍的騎兵有兵力優勢,他們也可以從容撤退,等漢人走了,他們再回來就是了。

    通常來說,這就是最壞的結局了。在幾十年的戰鬥中,漢軍從來沒有出塞追擊的膽量。

    出乎他們的意料,衛青等人窮追不捨,一口氣追出了石門障。匈奴人措手不及,被他們咬住了後隊。經過短暫的戰鬥,兵力佔據絕對優勢的漢軍騎兵大獲全勝,斬首三千,並繳獲了大量的牛羊、輜重。

    這一次,樓煩王真的急了,下令全軍停止撤退,轉身再戰。

    漢匈三萬步騎,在石門障北的草原上展開了一場慘烈的廝殺。

    -(未完待續。)

第404章 主動進攻
OSos 發表於 2016-2-28 21:56
第405章 重兵壓境
大澤東百餘里,一座隱蔽的無名山谷中,梁嘯站在灌木叢後,又一次舉起千里眼,觀察著東面的草原,然後又掉過頭,看了看四面的草原。

    草原上一片祥和靜謐,連一隻飛鳥都看不到。

    梁嘯嘆了一口氣,收起千里眼,從荼牛兒手中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在嘴裡含了片刻,慢慢地嚥了下去。「軍中將士可有什麼閒話?」

    荼牛兒吧噠了一會兒嘴。「當然有。」

    梁嘯歪了歪嘴。「你呢,怎麼想的?」

    荼牛兒撓了撓頭。「我也想不通。不過,我相信你不會吃虧,肯定憋著什麼壞呢。」

    梁嘯瞪了荼牛兒一眼,把水囊塞到他的懷裡,欲言又止。

    隨李廣向東急行了百餘里,他越想越覺得不妥。留下程不識一人面對匈奴單于,實在算不上穩妥。李廣的計畫是迅速擊潰樓煩王部,然後再集中兵力與匈奴單于對決。可是,別說是韓安國部的步卒,就算是配備三匹馬的騎兵,在數日內往返千餘里作戰,體力也必然消耗不小。

    到了那時候,還能和匈奴單于率領的主力抗衡嗎?如果敗了,後果不堪設想。騎兵對決,一旦戰敗,被匈奴騎兵追殺,那就是一場災難。

    所以梁嘯找到了李廣,反覆分析,希望率領三千精騎留下,隨時準備接應程不識。在必要的時候,還能為李廣提供預警。

    李廣答應了。一方面梁嘯的謹慎並非沒有道理,另一方面留下三千騎對他沒有決定性的影響。少了梁嘯這個少年成名的競爭對手,其他將領還能多分一點功勞。

    所以,梁嘯現在留在這裡,並非如荼牛兒憋著什麼壞,而是基於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這場大戰。雖說有三員宿將在前,但他卻是名符其實的始作俑者。歷史上,漢匈第一戰是一場徒勞無功的伏擊戰,漢軍主動出擊還要落後幾年,四將軍各率萬騎出擊,最後只有衛青取得了斬首數百人的戰績。如今。因為他的出現,漢軍第一戰就出動了十萬步騎。

    他一戰成名,少年富貴,風光的背後,不知道為自己爭取了多少嫉妒,再加上與丞相田蚡爭妻,他得罪的人遍佈朝野。一旦失手,落井下石的人數不勝數。所以,這一戰不能敗。不僅不能敗。還要勝得可圈可點。如此,天子才有面子。天子有面子,他才能活得滋潤。

    可是,匈奴單于一到,這一切都有可能化為烏有。他怎麼可能不緊張,怎麼可能像李廣以及其他將士一樣,一心想著去搶人頭。

    他可是領著裨將的工資,操著統帥的心啊。

    梁嘯再一次舉起了千里眼。「告訴兄弟們。安心休息,有他們砍人頭的時候。」

    荼牛兒應了一聲。給身邊的親衛們使了一個眼色。有親衛轉身離開,傳達軍令。他沒有看到,梁嘯的眼角不經意的跳了一下,露出幾分不安。

    十幾匹快馬出現在地平線上,迅速接近。

    梁嘯放下千里眼,對龐碩擺了擺手。龐碩會意。帶著幾個傭兵衝下了山坡,攔住了那些騎士。

    見是龐碩,騎士們又驚又喜,跟著龐碩上了山,其中一人來到梁嘯的面前。沒等梁嘯發問。他就拜倒在地。「梁君侯,匈奴單于來了。」

    梁嘯後腦勺一陣涼意。匈奴單于來得比他們估計的還要看,看樣子是遇到了白羊王,知道河南形勢吃緊,趕來馳援的。

    梁嘯強自鎮靜。「有多少人?」

    「具體數目還不清楚,至少在三萬騎以上。」騎士啞著嗓子。「他們來得非常快。程將軍擔心他們會分兵馳援樓煩王,所以讓我們通知李將軍,讓他小心戒備。」

    梁嘯眯起了眼睛,頭皮一陣陣的發麻。程不識的擔心和他一樣,如果匈奴人選擇不理會程不識,而是馳援樓煩王,不管是李廣還是韓安國都將面臨重大壓力,甚至可能是滅頂之災。匈奴單于的王庭精銳可不是白羊王、樓煩王的部下可比,他們的戰鬥力要強得多。

    無論如何都要拖住他們,為李廣、韓安國爭取時間。

    「你還是按照老計畫,去通知李將軍。小心一點,你們隨時都有可能遇到匈奴潰兵。」

    騎士連連點頭,轉身去了。

    梁嘯思考了很久,找來謝廣隆。「你辛苦一趟,帶幾個熟悉環境的兄弟深入草原,搞清楚單于的真實兵力,特別是要搞清楚有沒有其他的援軍。」

    「喏。」謝廣隆興奮的應道。

    「你把這個帶上。」梁嘯取出千里眼,塞在謝廣隆的手中,又不捨的拍了拍。「離匈奴人遠點,不要貪功。你的富貴等著你呢,留著命衣錦還鄉。」

    謝廣隆大笑。「都尉放心,我在草原上來來去去多少回了,沒有人比我更知道怎麼和匈奴人捉迷藏。都尉要是不放心,派兩個箭手給我吧。」

    梁嘯答應了,派火狐和另外一個傭兵箭手與謝廣隆同行。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在發生遭遇戰時為謝廣隆提供遠程打擊支援。

    干係重大,謝廣隆不敢怠慢,立刻出發。

    梁嘯隨即又派出人通知程不識,他就在百里之外,隨時可以馳援,讓程不識不要太緊張,以為自己孤立無援,做出錯誤判斷。

    ——

    大營中,程不識站在一輛大車的頂上,舉著千里眼,看著天邊黑壓壓的人群,心頭湧過一陣苦澀。

    好容易掙了點軍功,這次怕是要扔在這裡了。匈奴人兵強馬壯,來得突然,就算李廣、韓安國現在已經擊潰了樓煩王,也來不及馳援。

    也許不來更好一點,漢軍已經出征近半個多月,接連大戰,傷亡接近三成,已經成了疲軍,面對剛剛進入戰場的匈奴主力,他們沒什麼優勢可言。

    我該怎麼辦?程不識反覆權衡,左右為難。

    礙於軍令,軍中將士各司其職,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可是程不識知道,驟臨大敵,他們現在也很緊張,只是畏懼軍法,才沒有一哄而散。等雙方接戰,傷亡增加,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被恐懼擊垮。

    就在這時,梁嘯的信使趕到。

    得知梁嘯就在百里之外,程不識莫名的鬆了一口氣。雖然相對於源源不斷趕來的匈奴人而言,三千騎微不足道,可統領他們的人是梁嘯,這給程不識增添了幾分信心。

    梁嘯是創造出千里奔襲,接連兩次以少勝多,挫敗匈奴主力的奇蹟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沒有隨李廣東行,說明現在的情況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程不識略作思索,召集眾將議事。在驚懼不安的眾將面前,程不識傳達了梁嘯的軍報。

    得知自己並不是孤立無援,梁嘯就在百里之外,瞬息可至,眾將明顯鬆了一口氣。趁著這個機會,程不識笑道:「諸君,這是上蒼對我們的恩賜。我老了,再打幾年就要解甲歸田。可是你們還年輕,如果這一次打出威風,打出名頭,你們也許有和梁伯鳴並肩作戰的機會。」

    眾將哈哈大笑,既減輕了些許壓力,又多了幾分豪氣。梁嘯能夠少年成名,我們為什麼不能?

    激起了眾將的鬥志後,程不識趁熱打鐵,安排任務,準備與匈奴人死嗑。

    ——

    軍臣單于端坐在馬背上,看著遠處的漢軍大營,濃眉緊皺。

    白羊王騎著一匹青馬,縮著身子,形容憔悴,眼中充滿血絲。一時大意,他被漢軍擊潰,三萬騎兵損失過半,豐饒的河套牧場又被李廣、梁嘯奪走,如今的他就是一個喪家之犬。如果不是半路上遇到單于,他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兒。

    儘管如此,他還是受到了很多無情的嘲笑。匈奴人信奉強者,沒有了實力,就沒有了尊嚴。

    「那就是程不識?」單于用馬鞭指著遠處飄揚的大纛,撇了撇嘴,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

    「是的,他就是程不識。」白羊王艱難的嚥了口唾沫。

    「程不識又不是李廣,有什麼好怕的。」一個小王滿不在乎的說道:「你連他的陣地都無法擊破,難怪會被漢人打得鼻青眼腫。」

    「他背水立陣,我能有什麼辦法?」白羊王不服氣的說道。

    單于斜睨著白羊王。「那現在他不是背水立陣了,你能攻破他的大營嗎?」

    白羊王猶豫了片刻。他知道單于這是給他機會。如果他不能證明自己的勇氣,那他就不配擁有這片牧場,只能讓給別人。河套水草豐茂,他可省不得放棄這塊寶地。

    他咬著牙,用力的點點頭。他還有一萬多騎,有單于的支持,有機會攻破程不識的大營。只要立了功,得到戰利品,他還能重振雄風。況且他自己也一直不服氣,覺得自己只是一時大意,並非實力不夠。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能一雪前恥。

    「那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不能證明自己的勇氣,就把機會讓給別人。」

    「多謝單于。」白羊王撫胸施禮,帶著衛士回到自己的隊伍中。單于回頭看看其他人,又問了一句:「有李廣和梁嘯的消息嗎?」

    「沒有。」太子於單大聲說道:「三十里之內,都沒看到其他漢軍的影子,應該是去抄樓煩王的後路了。」

    單于皺了皺眉。「請大屠耆來。」

    -(未完待續。)

第405章 重兵壓境 本帖最後由 OSos 於 2016-2-29 14:00 編輯

OSos 發表於 2016-2-29 13:59
第406章 舔犢之情
中行說躺在一輛高**車上,瘦小的身軀幾乎淹沒在厚厚的獸皮中。他雙頰深陷,滿是皺紋的面皮鬆垮垮的掛在聳起的骨頭上,氣若游絲,如同死人一般。

    單于下了馬,放輕腳步,走到大車旁,探頭看了中行說一眼,揪了揪鬍鬚,正準備轉身離開,中行說睜開了眼睛,幽幽地說道:「李廣還是程不識?」

    單于愣了一下,回過頭,打量著中行說。中行說兩眼微睜,渾濁的眼珠一動不動,直勾勾地看著青天。單于眉頭皺得更緊,他總覺得中行說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句。

    「是……程不識。」

    「李廣呢?」

    「眼下還不清楚。」

    「扶我起來。」

    「大屠耆……」

    「扶我起來。」中行說提高了聲音,急劇的喘息著。「讓我……看看大河、大山。」

    單于暗自嘆了一口氣,把手伸到中行說背後,將他扶了起來。於單拿過一捆獸皮,壓在中行說身後,讓他倚著。中行說看了他一眼,目光難得的溫和。於單心中暗喜。中行說一直不肯正眼看他,今天可真是難得的給面子。看來自己這麼多天來的慇勤終於感動了他。

    「單于,我快要死了,有兩件事,我不得不說。」

    「大屠耆,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讓人潛入漢境……」

    「再好的藥……也救不了我的命。」中行說無聲的笑了起來,扯動臉上的皮膚,看起來像乾屍一樣,看得於單心裡一陣陣發麻。「你聽我把話說完。」

    「是,大屠耆,你說。」

    中行說又喘了片刻。這才一字一句的說道:「第一件事,於單性情善良,他不適合做單于。勉強為之,只會成為其他人的獵物。」

    中行說的話音未落,於單的臉色就變了。他剛要說話,卻被軍臣單于瞪了一眼。只好又閉上了嘴巴。

    「第二件事,河南地的得失關乎匈奴與漢朝的命運。誰能佔據河南地,誰就能掌握主動。樓煩王、∞♂style_txt;白羊王過於輕敵,他們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另調他人來佔據河南地吧。」

    「那……大屠耆以為,誰比較適合?」

    中行說沉默了良久。「左賢王,伊稚邪。」

    「可是他……正在右北平與劉非作戰。」

    「劉非只有步卒,不敢深入草原。調伊稚邪來河南,他最適合繼任單于。就讓收復河南地成為他證明自己的機會吧。」中行說慢慢的轉過頭。「告訴伊稚邪,殺死梁嘯,奪回月亮,證明自己是個真正的匈奴男人。」

    軍臣單于沉默不語。

    中行說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他喘了半天,又道:「單于,十萬漢軍不足懼,梁嘯才是真正的麻煩。只有殺死梁嘯的人。才能引領匈奴繼續強大。右賢王不行,就只能讓左賢王來試試。總不能讓單于你親自上陣吧?」

    軍臣單于目光一閃,恍然大悟。他拉著中行說的手,充滿歉意。「大屠耆,我明白了。」

    中行說嘴角緩緩的牽動了兩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再也不說一句話。

    單于小心翼翼地拉動獸皮,將他蓋好,又輕手輕腳的離開。於單緊緊跟在單于的身後,眼神委屈,臉色頹喪。離中行說足足有幾百步。單于這才放慢腳步,回頭看了於單一眼。

    「我……覺得大屠耆說得有理。」單于說道:「你的確不夠凶狠。如果是往日,這倒也沒什麼,反正漢人和羊羔一樣,任我們欺負。現在漢人已經露出了獠牙,一場關乎兩國生死的大戰剛剛開始,你能擔得起這個重任嗎?」

    於單抗聲道:「單于從來沒有給我領兵作戰的機會,怎麼能肯定我沒有這個能力?」

    「不是我不給你機會。」單于長嘆一聲:「是我不敢給你機會,特別是這個時候。你忘了嗎,渾邪王給了狐鹿姑機會,結果呢,狐鹿姑的首級成了梁嘯的戰利品……」

    「那就請單于給我一萬騎兵,我一定把梁嘯的首級砍下來。」

    單于無聲地笑了,邁步向前走去。中行說說得沒錯,於單太孩子氣了,他根本擔負不起這樣的重任。他雖然無數次的聽他和中行說討論戰局,卻沒有真正聽進去一句話。梁嘯如果那麼好殺,他這個單于需要親自統兵前來救援嗎?

    雖然中行說一直建議由伊稚邪來,而不是他這個單于。可是不管怎麼說,有一點,他們的看法是相同的。漢軍明明是三路出擊,最後卻擰成了一股繩,恐怕不是朝廷的意思,也不太可能是李廣等宿將的建議,最有可能促成此事的反倒是梁嘯。

    休屠王全軍覆沒,白羊王一戰而潰,程不識出現在這裡,樓煩王恐怕也餘日無多。漢軍幾次關鍵性的勝利都和梁嘯有關,這種千里迂迴,將騎兵的速度優勢發揮到極致的戰術有著梁嘯極強的個人色彩。

    巫師的祈禱也證明,梁嘯會是匈奴人的心腹大患。

    梁嘯不死,匈奴不安。這樣一個人又豈是於單統領一萬人就能殺死的?如果梁嘯這麼容易被殺掉,那渾邪王、右賢王豈不是太無能了。

    當然,單于也不同意中行說的意見,他不想將這個機會讓給伊稚邪,他要親自會一會梁嘯。所以,他才會不顧中行說的反對,率領王庭精銳趕來支援白羊王、樓煩王,並召右賢王前來會戰。

    見單于不說話,於單急了,趕上兩步,搶到單于面前,攔住單于的去路,央求道:「單于,請你給我一次機會吧。」

    單于打量著於單,考慮了好一會兒,說道:「我可以給你一萬騎,但是,你要向我保證,最遠不能離開我三十里。一旦超過三十里。我立刻收回你的兵權。」

    於單愣了一下。三十里,這和在單于身邊有什麼區別?不過,看看單于那張堅決的臉,他又放棄了爭執。不管怎麼說,先把兵權拿到手中再說吧。

    「好。」

    於單眼中的猶豫全落在單于的眼中。剎那間,單于心中湧過一絲不安。他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這個決定是不是明智。可是。看著於單熱烈的眼神,他又把反悔的話嚥了回去。他在心中暗自決定,如果發現於單有不聽話的表現,立刻剝奪他的兵權,免得他像狐鹿姑一樣丟了性命。

    單于召集眾將議事,在安排白羊王等諸將攻擊程不識大營的任務之後,他撥給於單一萬精騎,讓他作為大軍的前鋒,向東打探漢軍的消息。準備救援樓煩王。

    眾將都有些意外,可是在單于面前,誰也不敢多嘴。匈奴人原本是兄終弟及,左賢王是第一繼承人。不過最近幾代,從冒頓單于到老上單于,再到軍臣單于,都是父子相傳,古制已經被打破。

    在這麼關鍵的戰事中。軍臣單于給於單一萬精騎,恐怕也有拋棄左賢王伊稚邪。傳位於單的意思吧。不管是李廣還是梁嘯,哪怕是程不識,只要於單能夠擊敗他們,他就可以一躍成為手握重兵的大將,即使是左賢王也只能甘拜下風。

    見沒有人反對,軍臣單于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以白羊王為首,對漢軍大營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第三天中午,右賢王率領右部匈奴的三萬精騎趕到,匈奴人總兵力達到八萬。軍臣單于以河南地本為右部匈奴為由,將攻擊程不識大營的任務交給了右賢王。自己親率四萬精騎趕往石門障,馳援樓煩王。

    於單率領一萬精騎在前,擔任前鋒。他恪守軍臣單于的命令,將與單于的距離始終控制在三十里以內。

    ——

    石門障西北一百五十里。

    樓煩王勒住了戰馬,舉起手,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就地休息。

    號角聲響起,疲憊的匈奴戰士控制住胯下的戰馬,紛紛翻身下馬,各找地方休息。但凡乾淨一點的石頭,粗壯一點的樹幹,都被人佔據了。實在找不到地方的,乾脆躺在地上。

    接連被漢軍追殺了三天,即使是號稱最能吃苦的匈奴人也有些撐不住了。本以為撤出石門障就安全了,沒想到漢軍像是瘋了一般,不僅窮追不捨,而且越戰越勇,幾乎是一日數戰。匈奴人對此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損失慘重。不僅死了很多人,還被漢軍劫走了輜重。

    迫不得已,匈奴人只能宰殺受傷的戰馬充飢,這進一步的削弱了他們的戰鬥力,而且讓士氣低落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與漢軍交手多次,匈奴人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以前都是他們追著漢軍跑,現在反過來了,漢軍追著他們跑。

    樓煩王倒在一塊大石頭上,腦子裡一片混亂。他苦思冥想,怎麼也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看起來似乎只是一個失誤:他沒想漢軍會追出石門障,一時大意,丟了輜重。可是,白羊王的失敗怎麼解釋?

    到了這一步,樓煩王雖然還沒得到白羊王的具體下落,但是他猜想,白羊王現在的日子大概不會比他好過,十有**吃了漢人的虧。

    這究竟是怎麼了?一向懦弱的漢人這次發了什麼瘋?他們這是要與匈奴全面開戰嗎?

    樓煩王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遠處的山坡上響起了報警的號角聲。樓煩王一躍而起,看向號角聲響起的地方。

    他看到直衝雲霄的煙塵。在煙塵的前方,十餘騎正從遠處狂奔而來,戰馬四蹄騰空,馬背上的騎士拚命的揮動著手中的戰旗,發出敵襲的警報。

    在他們的身後,黑壓壓的騎兵撲天蓋地,像一道潮水,洶湧奔騰。

    轉瞬間,激昂的戰鼓聲淹沒了號角聲,湧入匈奴人的耳朵,衝擊著他們的心靈,摧毀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未完待續。)

第406章 舔犢之情
OSos 發表於 2016-3-1 00:24
第407章 強敵來襲
李廣一馬當先,狂奔而來,角弓龍吟,十餘步外的一個匈奴百夫長應聲落馬。

    更多的匈奴人衝了過來,有的甚至來不及上馬,徒步衝向李廣。他們有的拉開弓,連續射擊,有的高舉戰刀,性發如狂。李廣的名頭太響,如果今天一定要死在這裡的話,死在李廣箭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如果能砍死李廣,那就更完美了。

    匈奴人不怕死,比起老死,戰死沙場才是男人應得的榮耀,靈魂升天的最好途徑。被漢軍追殺了兩三天之後,又遇到飛將軍李廣的突襲,很多人都意識到他們最後的日子到來了。

    既然無路可逃,不如痛快一戰。唯一的要求就是挑一個像樣點的對手。

    李廣是最好的選擇。

    不約而同之下,無數匈奴人衝向了李廣,發出了最後的吶喊。

    看著蜂擁而至的匈奴人,李廣夷然不懼,一邊急射,一邊連聲怒吼:「衝!衝!衝!」

    傳令兵拚命的搖動戰旗,鼓手奮力揮動鼓桴,戰鼓雷鳴,馬蹄山響,漢軍將士如同洪水般湧入匈奴人之中,縱馬奔馳,肆意殺戮。他們不遠千里而來,忍受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辛苦,為的就是這一刻。

    殺,殺盡眼前的每一個匈奴人,為自己再增一筆軍功。

    沖,以最快的速度沖散匈奴人的陣地,衝亂他們的部署,沖垮他們的意志。

    幾乎所有的漢軍都陷入了熱血沸騰的狂化狀態。面龐扭曲,猙獰如惡魔降臨。雙目赤紅。狂暴如嗜血猛獸。他們不再憐惜戰馬。不停的猛踢馬腹。催逼著戰馬加速,加速,再加速!

    「殺!」李敢厲聲長嘯,揮舞著戰刀從李廣身邊掠過。戰刀高高舉起,如車輪般旋轉,灑出一片血亮的刀光,將一個又一個匈奴人砍倒在地。

    「小子,敢搶老子的先?」李廣大聲笑罵。快意之極。李敢雖然只有十五六歲,卻驍勇善戰,勇氣過人。看到李敢,李廣就想起第一次參加戰鬥的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充滿了希望。

    「殺!殺!殺!」李敢根本聽不到李廣的聲音,率領著數十名年歲相當的少年猛衝猛打,砍倒一個又一個匈奴人,鋒利的戰刀卷刃了,就換一把戰刀。戰馬跑累了。就換一匹戰馬。落馬了,就爬起來步戰。

    只要還有一口氣。絕不退縮。

    李廣父子為鋒,率先殺入,李息、韓千秋一左一右,緊隨其後。

    匈奴人久戰力疲,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哪裡想到漢軍會從自己的背後殺來,根本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一接觸就全面崩潰,全無陣型可言,剩下的只有個人勇氣和最後的血性。

    漢軍迅速向前推進,匈奴人傷亡慘重,潰不成軍。

    自從看到漢軍戰旗的那一刻起,樓煩王整個人就陷入了宕機狀態,腦子裡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原本以為被衛青等人追殺了三天已經夠倒霉的了,沒曾想自己背後還藏了這麼一頭猛虎,而且一口就咬住了他的咽喉。

    怪不得李廣一直沒出現,原來他在這兒啊。

    梁嘯是哪一個,左邊那個還是右邊那個?

    在親衛們驚恐的目光中,樓煩王忽然笑了起來。他笑得很大聲,笑得聲嘶力竭,笑得淚流滿面。

    我就是個傻狍子啊。漢人準備了幾個月,布了這麼大一個陷阱,我卻一直蒙在鼓裡,真是蠢到家了。我不死誰死?丟了河南這塊水草豐茂的牧場,就算單于不殺我,我又有什麼面目活下去?

    「殺!」狂笑聲中,樓煩王抽出腰間的戰刀,狂吼一聲,踢馬衝了出去。

    親衛們來不及多想,紛紛打馬跟上。

    他們與李廣父子迎面相撞,就像一塊小石頭扔進了洪水之中,激起一朵水花,隨即被捲得無影無蹤。

    李敢一刀砍下樓煩王的首級,順手扯下了樓煩王的戰旗,縱馬奔馳。

    匈奴人全面崩潰,再也沒有戰鬥的勇氣。他們有的掉頭就跑,更多的則扔下武器,跪倒在路邊,大聲請降。他們非常清楚,敗局已定,逃是逃不掉的,衛青等人還在後面等著他們呢。既然要投降,不如投降李廣。

    戰事進行得異常順利,不到半個時辰,漢軍就控制了局面。看著漫山漫野的俘虜和戰馬,李廣、李息等人樂不可支,笑逐顏開。這一仗打得輕鬆,不僅俘虜數量超多,而且損失非常小。疲憊之極的匈奴人根本沒來不及組織有效的抵抗就被他們擊垮了。

    李廣心情大好,他跳下馬,讓親衛們幫他拔下身上的箭,解下戰甲。他一直衝在最前面,殺得痛快的同時,也中了不少箭,只是有精甲護身,沒傷著要害罷了。

    李敢帶著幾個少年奔馳而來,翻身下馬,將一顆首級扔在李廣的面前,又拿出一隻金制王冠,喜滋滋的說道:「阿翁,我殺死了樓煩王,可以封侯了吧?」

    「是嗎?」李廣又驚又喜,撿起樓煩王的首級看了一眼,連忙點頭。他雖然不認識樓煩王長什麼樣,可是樓煩王的額上有戴金冠的印跡,和李敢帶來的王冠正相吻合,應該不會錯。「小子,你這個侯爵有梁嘯的一半。」

    李敢哈哈大笑,樂得合不攏嘴。李廣說得沒錯,如果不是梁嘯堅持,他們就算想到了千里奔襲的戰術,也沒有這樣的實力實施。一人三馬的奢侈配置看似減少了騎兵的數量,卻有效的保證了馬力。論行軍距離,他們比衛青等人要遠了五六倍,可是現在衛青還沒追上來,只能把這個功勞送給他們。

    李息等人也趕了過來,看到樓煩王的首級,李息羨慕的說道:「將軍,這一次,你們父子同時封侯,可是少有的傳奇啊。」

    「你們也不用擔心。」李廣一指山谷的俘虜。「大家都有份,哈哈,大家都有份。」

    李息也笑了起來。李廣說得沒錯。有了這些俘虜,再加上樓煩王的首級,不僅李廣父子可以封侯,他們幾個也完全有機會。即使是普通士卒,一筆豐厚的賞賜也是可以預期的。

    就在這時,一名騎士奔到了李廣面前,翻身下馬,遞上一封軍報。李廣袒著左臂,取出軍報,看了一眼,頓時臉色一變。

    「將軍,怎麼了?」李息連忙問道。

    「匈奴單于、右賢王來了,總共有七八萬騎。匈奴單于率領四萬騎正在趕來,按照路程計算……」李廣將軍報遞給李息,眼神陰冷。「最多還有兩百里。」

    原本眉飛色舞的諸將頓時鴉雀無聲。四萬騎王庭精騎是什麼概念,所有人都清楚,別說他們久戰力疲,即是狀態最好的時候,他們也未必是對手。

    難道好容易掙來的戰功就這麼拱手相讓?

    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李廣。

    李廣的心臟怦怦直跳,連太陽穴都有些發脹。他自己很清楚雙方的實力差距,可是就這麼放棄,就算他肯答應,別人也不會答應。

    我該怎麼辦?李廣感受著眾人的目光,一時徬徨無計,面皮發燙。他找不到破敵良策。

    如果梁嘯在這裡就好了。李廣心裡忽然有一個聲音說道,他肯定能有好的建議。

    「將軍?」李息輕聲提醒道:「匈奴單于近在咫尺,不能耽擱太久。」

    李廣抬起頭,眼神焦慮。「你們有什麼好的建議?」

    眾將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這是一場真正的決戰,稍有疏忽,就有可能前功盡棄,甚至先敗後勝,一敗塗地。此時此刻,誰敢輕易表態?

    就連李息都閉上了嘴巴,只是捏著軍報,咬牙切齒。

    剛剛看到一點封侯的希望就被打回了原形,這種感覺落在誰的身上都不好受。

    見眾人無言,李廣再次嘆了一口氣。「李敢,你帶三百騎,趕去和梁嘯匯合。」

    李敢應了一聲,翻身上馬,從李廣的親衛營中選了三百騎,飛馳而去。

    李廣看看李息等人。「加快速度清理戰場,立刻和韓公取得聯繫,請他準備接應。」

    「喏。」李息將軍報還給李廣,轉身離開。

    李廣的眉毛挑了挑,又一次看了看手中的軍報,有些惱怒。「小子,你既不回來,又不給點建議,究竟是什麼意思?想看老子的笑話麼?」

    ——

    梁嘯趴在山樑上,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癢,連忙伸手摀住嘴,打了個噴嚏。

    「啊欠!啊欠!」

    「怎麼了?」荼牛兒接過千里眼,關切的問道。

    「沒事,估計是有人在背後說我了。」梁嘯打趣道:「只是不知道是朋友還是敵人。」

    荼牛兒瞅了梁嘯一眼,也笑了起來。匈奴人大軍壓境,梁嘯還能笑得出來,這是好事。

    「悉悉窣窣」的聲音響起,謝廣隆爬了過來。梁嘯轉頭看了他一眼,挪了挪身子,讓出一個地方,又將千里眼遞給他。「老謝,你看看那面戰旗是誰的,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謝廣隆接過千里眼,看了半天,也搖了搖頭。「不清楚,從來沒看過這面戰旗。不過,從這戰旗的規格和統領的兵力來看,應該不是普通人,至少是個部落王。見鬼,匈奴人裡面什麼時候冒出這麼面生的高級將領?」

    梁嘯重新接過千里眼,看了片刻。「想辦法搞清楚。如果可能,打他一傢伙,給李將軍爭取一點時間。」

    「喏。」一聽有仗可打,謝廣隆頓時興奮起來。

    -(未完待續。)

第407章 強敵來襲
OSos 發表於 2016-3-2 09:07
第408章 信任
謝廣隆沒費多少功夫,就捕獲了兩個匈奴斥候,知道了於單的身份。

    「匈奴太子?」梁嘯一聽就有些莫名的興奮,眼睛不由得一亮。

    「可不是,比狐鹿姑值錢多了。」謝廣隆樂得直抹嘴。從抓到斥候,審問出這個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沒合攏過嘴,笑得擠眉弄眼,多少顯得有些猥瑣。

    「嘿嘿,老謝,能不能矜持點?」話未說完,梁嘯自己先笑了起來。他自己也明白,如果能幹掉匈奴太子有多少好處,就算天子再小氣,怎麼得也要給他一千戶的益封吧。

    當然了,更實際的問題是也許能拖住單于,給李廣、韓安國增加一點準備的時間。不管是攻是守,他們都需要時間來調整。面對氣勢洶洶的匈奴主力,不管是誰,壓力都不會小。

    梁嘯再次舉起千里眼,觀察著山谷中的匈奴人。「老謝,你帶些人趕到前面去,看看哪兒適合伏擊。」

    謝廣隆興沖沖的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梁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一直等到一萬多匈奴人從他眼前經過,他才悄悄地撤了回來。

    下半夜,有斥候回報,軍臣單于親自率領的匈奴主力就在於單身後三十里。

    梁嘯沉吟了半晌,無聲地笑了起來。看來軍臣單于也是人,對他的這個崽關心得狠。不僅扶上馬,還要送一程。這樣既是好事,也是麻煩。好的是如果真能幹掉於單,單于十有**要瘋。麻煩的是單于跟得太緊了。時間窗口太小。三十里。對騎兵來說半個時辰都用不著。幾乎可以隨時馳援。

    更何況於單身邊還有一萬精騎,真要強攻的話,還不知道誰幹誰呢。

    梁嘯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想睡又睡不著,乾脆盤腿而坐,調整呼吸,練起了功。

    等梁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陽光從帳篷縫隙裡鑽了進來,照亮了座前三尺的草地,也照亮了梁嘯的眼睛。梁嘯靜了靜,站了起來,緩步走出大帳。

    山谷中炊煙裊裊,將士們正在做早飯-¤style_txt;,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有的活動身體,有的聊天打屁,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平靜。那麼的祥和,絲毫感覺不到一點戰爭的殘酷。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梁嘯抬起頭,看向匆匆走來的兩個斥候。

    「大人。」

    「哪裡來的情報?」

    「大澤。」斥候簡潔明瞭。「四萬匈奴人圍攻程將軍的大營,傷亡慘重。」斥候頓了片刻,又由衷讚了一句:「程將軍的大營簡直就是一面鐵壁,匈奴人碰得頭破血流。白羊王部徹底打殘了,已經退出戰場。」

    梁嘯鬆了一口氣。程不識頂住了匈奴人的攻擊,這是好消息。不僅右賢王被他拖住了,就連匈奴單于都要考慮考慮後路,不敢太放肆。如果被程不識截斷了後路,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不過,程不識也拖不了太久。他們遠道而來,帶的輜重有限,特別是箭矢數量不足。沒有了強大的弓弩,漢軍戰力將大打折扣,到時候很可能是一片倒的屠殺。

    梁嘯忽然心中一動,連忙拉過斥候問道:「大澤附近是不是有大批的牛羊?」

    斥候愣了一下:「大人怎麼知道?」

    梁嘯的眉毛挑了起來。他歪了歪嘴,無聲的笑了起來。他知道單于為什麼留下四萬人對付程不識,而不是派右賢王繞過程不識,徑直入塞了。

    他要右賢王做他的後隊總管,負責輜重的安全。七八萬大軍,十餘萬匹戰馬,需要的牛羊、糧草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牛羊的行軍速度有限,不可能跟上主力的行軍速度,只能落在後面,必須有人守護。

    當然了,單于知道漢軍騎兵有限,所以他也不擔心被漢軍劫糧。恐怕就連程不識出現在這裡都不在他的預料之中。現在程不識和他的兩萬大軍就像一塊骨頭,卡在他的咽喉處,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只能將大軍一分為二,留下右賢王監視程不識。

    程不識遠道而來,右賢王難道就不是?他的輜重隊伍應該也落在後面,說不定正在趕來的路上。

    比起這些滯後的輜重,於單又算得了什麼。

    梁嘯知道,他這半夜的靜坐沒有浪費,他終於發現了匈奴人的軟肋。

    「全軍集結,準備出發。」

    ——

    「咚……咚咚……咚咚……」低沉的戰鼓聲迴蕩在戰場上空。

    匈奴人瞪著血紅的眼睛,緩緩退後,大營前屍體狼藉,鮮血滿地。接連三天的惡戰,近萬匈奴人倒在了血泊中,橫七豎八的屍體根本來不及收拾,右賢王也不打算收拾,他就要大營裡的漢軍看著這些屍體腐爛,發臭,夜不能寐。

    腐爛的屍體不僅可能引發瘟疫,更能讓人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右賢王抬手擋著刺眼的陽光,臉色卻陰沉如深不見底的大澤。他的心情很不好。程不識的頑強超出了他的想像。他現在總算明白了軍臣單于的險惡用心,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右部匈奴與漢人的接觸不多,這麼多年來,從右部匈奴發起的攻擊大多由休屠王、白羊王和樓煩王負責,他這個右賢王的主要任務是河西羌人和西域人,如何與漢人作戰,特別是攻擊漢人的大營,他非常陌生。

    他僅有的經驗就是達阪要塞。在那裡,他將近萬的西域人送到了李當戶的刀下。

    現在,死在程不識面前的卻是真正的匈奴勇士,三天時間,近萬人倒在了血泊中,白羊王幾乎全軍覆沒,不得不提前撤出戰場。

    比起程不識的大營,李當戶據守的達阪要塞幾乎不值一提。程不識的大營才是真正的銅牆鐵壁,根本沒給匈奴人留下一點機會。一想到那遮天蔽日的箭雨,右賢王的耳邊就會想起匈奴勇士絕望的哀嚎。

    在漢軍箭陣面前,匈奴人的騎盾根本不頂用。護得了上,護不了下。

    而對漢軍的大盾來說,匈奴人的騎弓也沒什麼威力可言,六七十步的射程根本無法威脅漢軍,箭陣掩護也就成了雞肋。匈奴人只能冒著漢軍的箭雨衝鋒,絕大多數人還沒碰到漢軍營柵就倒在了半路上。

    「回營,不打了。」右賢王悶聲說道,撥轉馬頭,宣佈休戰。他已經碰得頭破血流,如果不是要為單于護住後路,保證糧草的供應,他恨不得回自己的牧場去。看不到勝利的希望,沒有戰利品可奪的戰鬥,他根本沒興趣。

    他被單于擺了一道。一念及此,右賢王就更加惱火。他想到了於單,不禁暗自冷笑。你耍我,我就不會耍你麼?我得給左賢王伊稚邪送給信,讓他小心一些,別莫名其妙的被於單給頂了。

    ——

    漢軍大營內,無數將士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傳令兵飛奔而來,大聲傳達著程不識的命令。「不准休息,立刻修補營柵,準備再戰。」

    將士們已經習慣了程不識的作風,知道不把損壞的營柵修補完是不能休息的,只得拖著沉重的腳步,繼續勞作,暗地裡免不了問候幾句程不識的親屬。

    大營裡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程不識坐在中軍指揮台上,一動也不想動。他雖然沒有親臨戰陣,但是連續數日的戰鬥也讓他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和李廣約定的時間將至,可是他卻不敢抱一點希望。匈奴單于的四萬大軍已經東行,李廣再善戰,也不可能擊潰匈奴單于,前來支援他。

    他現在只能靠自己。

    梁嘯雖然就在百里之外,可是現在也指望不上了。在三四萬匈奴人面前,三千騎能有什麼用?

    梁嘯畢竟是人,不是神。

    「將軍,糧食也不多了,一天一頓,還能支持三天。」長史陳安平快步走來,遞上一份清單。「最大的問題是箭矢,以目前的攻擊強度,最多還能支持兩天。」

    程不識接過清單,掃了一眼,默默的放了下來。其實不用看清單,他心裡也有一本賬,知道自己可能還有多少家底。他不是正常行軍至此,帶的輜重本來就不多,能支持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條路,趁著還沒斷糧斷箭,主動撤退,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只是這樣一來,李廣就危險了,而梁嘯更危險。李廣還有可能和韓安國匯合,直接穿過石門障,回到塞內,梁嘯卻被七八萬匈奴人堵在塞外,要繞道千餘里才能退回去,命懸一線。

    怎麼辦?如果梁嘯因此戰死,天子會不會震怒?

    就在程不識進退兩難的時候,梁嘯的信使趕到了程不識的大營,送上了一封只有兩句話的軍報。看完軍報,程不識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小子,果然機敏,這一次又要創造奇蹟了麼?」

    陳安平接過軍報看了一眼,有些擔心。「將軍,七八萬人的輜重,匈奴人肯定會派重兵看護,梁嘯只有三千騎,他能成功嗎?」

    程不識撫著鬍鬚,睨了陳安平一眼。「換作別人,我和你一樣沒信心。可他是誰?他是梁嘯,曾經折騰得右賢王焦頭爛額的人。別的不說,只要右賢王知道他在附近,恐怕連睡覺都睡不安穩囉。」

    說著,一向不苛言笑的程不識笑了起來,眉宇間的愁容一掃而空。

    陳安平想了想,也不禁笑了。

    -(未完待續。)

第408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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