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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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四十九 純儒

    “黃道周真真該死。”皇帝一下子又拍在桌上,接著就對送奏折來的司禮太監道:“這是內閣送進來的,沒有票擬?”

    “這奏折居說是先到內閣,內閣不敢遞,叫黃道周取回去,後來黃道周又從會極門直接送進來,奴婢等不敢堵塞中外,只好送到皇爺禦前。”

    這也是崇禎自己的嚴令,會極門送入奏折到司禮監,司禮絕不準把奏折不送過來。在魏忠賢掌權的時期,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奏折根本不送到禦前,直接由司禮監就處理了。

    崇禎氣的滿臉通紅,王德化湊上前看了幾段,也是嚇的面色蒼白。

    黃道周相當直率,坦言大明已經到了亡國關頭,而黃道周斷言,這種局面的根子是出在崇禎皇帝自己一個人身上。

    黃道周認為,皇帝處置魏閹一黨極為果決,並無問題,但其後在和記的事情上過於操切。和記雖然是反逆,張瀚也是居心叵測的狂悖之徒,但其反意未露,朝廷理應徐徐圖之,一步一步先接替和記商行的作用,再梳理九邊,調整財政,與民休息,使宣大民心重附朝廷,而不是急切圖之,布置失措,結果弄的一團糟糕。

    接著又是沒有果斷的堵住流賊,導致流賊禍亂諸省,直接使北方的情形雪上加霜。

    最為關鍵的,黃道周指出京中權貴大量囤糧,甚至親藩的官店也在京大量買糧,與民爭利,積奇謀利,這樣的行為皇帝一無所知,並無任何處斷,這顯然就是皇帝初臨大寶,對軍政事務不熟,對民生大事也並未放在心上所致。

    而現在糧價到如此高位,不要說百姓,連士紳,商人,乃至低品的文武官員都處於饑餓之中,這樣下去,餓死幾十萬人幾百萬人也不是不可能。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皇帝就不必考慮太多,需要趕緊急速撲滅威脅漕運的流賊,迅速督糧上京,在漕船未至前,應嚴旨令南方的地方官員多籌糧北運,同時盡最大努力把通州大倉的幾百萬石糧放出來救急。

    黃道周認為,幾百萬石糧足以令千萬軍民撐過最困難的兩個月。

    兩個月後,流賊不堪一擊,漕運重覆開通,大量官糧北運,又可以接濟北方困境,而春夏之交,春收在即,而且遍地野菜蔬果,百姓想餓死也難了。

    總之現在是救急之時,黃道周奇怪皇帝為什麽不能早下決心,以致生民遭遇如此痛苦。而皇帝諸多舉措失當,顯然還是缺乏必要的認真的學習,他勸皇帝早開經筳,選拔純儒教學,學習聖人大道,以對治國有所助益……

    崇禎看到最後時顯然已經氣昏了頭,黃道周根本沒有考慮到少年皇帝的好強心理,就算考慮到了也仍然不會理會。

    在這些純儒的心裏,有話便是要直說,要諷君之過,而不是逢君之好,只有痛加直言,使皇帝走到聖人之教的大道之上,才不愧一生所學,也不愧朝廷給的俸祿。

    “抓住他,趕緊抓住他。”崇禎氣的渾身顫抖,黃道周等於是揭下了他最後的遮羞的衣袍,除了肯定他抓魏忠賢外,皇帝即位之後至今的這段時間,在黃道周看來沒有幹對一件事,而且皇帝還不好學習,剛愎自用,性格偏執而急燥……這其實是相當中肯的評價,如果一個人能正視自己,並且在提醒下改變自己,那就是賢君和賢人模式了,當然很明顯,崇禎皇帝不是這種模板下的君主,他明顯更信任自己。

    僅看崇禎朝沒有一個大臣能建立起自己牢固的權力網來做事就能明白了,奸詐如周延儒,隱忍如溫體仁在相位時也是一樣,他們得到了很差的評價,也幹了很多壞事,但恰恰是他們能在崇禎手底下幹最長的時間,而別的首輔或普通的閣臣,最多一年就被從內閣裏攆走了。

    皇帝如此震怒,曹化淳知道黃道周怕是活不下去了,當下立刻答道:“奴婢立刻去辦!”

    “不要送北所了。”崇禎大吼道:“抓到午門外,打一百仗!”

    “是,奴婢遵旨!”

    曹化淳嚇了一跳,天啟年間弄死的東林黨人不少,但並沒有公開杖斃,都在在錦衣衛北所裏暗害致死,而如果皇帝將黃道周這樣知名的大儒抓到午門杖斃,名聲毀了不說,還會招致朝臣嚴重的情緒反彈。

    當下曹化淳看了王德化一眼,見對方點頭,便是躬身後退,見皇帝氣的臉部扭曲,曹化淳不敢怠慢,轉身往外走。

    “打不死他,你便死!”皇帝猶自還向遠處的曹化淳怒吼一聲,接著把禦案上的奏折扔的滿地都是。

    ……

    曹化淳出門時趕緊派人通知了內閣,這等大事一般都是內閣出頭露面,向皇帝求情,嘉靖年間有先例,海瑞就是內閣救下來,然後就是萬歷年間的幾次,申時行等閣老都有在皇帝手下救人的例子。

    到天啟年間,內閣也多次救人,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最終內閣成了魏忠賢的附庸,當然也就談不上救不救人了。

    在通知的同時,曹化淳派出番子去黃道周府邸拿人,他自己倒是沒有去,黃道周一個普通文官,倒是不必擔心他跑了。

    內閣之中接到消息,頓時就是一片愁雲慘霧。

    韓爌還沒有從老家回內閣,現在施鳳來是首輔,張瑞圖,李標,劉鴻訓是閣臣,韓爌尚未至,還有幾個呼聲頗高的並不曾入閣,不過估計也快了。

    皇帝對這一界內閣頗為不滿,對首輔施鳳來也不滿,各人也知道自己只是為了韓爌等人先占著坑,等韓爌等人一至就退位走人,這些人多半和閹黨有些牽連,就算不是正牌閹黨,也是屬於那種沒有政見,不得罪人的官場老好人,不倒翁類型,在內閣只要對魏忠賢和顧秉謙等人唯唯諾諾就行,根本不會也不敢承擔什麽責任。

    “黃某人真是多事,好好的要上這個書做甚?”施鳳來大為不滿,說道:“本官不欲多事,由得皇上決斷好了。”

    諸閣臣面面相覷,半響過後,張瑞圖道:“本官已經請辭回鄉,致仕之人,就更不必多生事非了。”

    李標和劉鴻訓也是無話,待他們計較定了,聽說東廠番役已經把黃道周帶到午門之前,聽到消息的官員極多,黃道周的同年和好友,文震孟,汪喬年,楊天錫等數十人急赴午門外叩闕請見天子面奏求請,不相關的一些朝官,包括諸多給事中,禦史,還有一些中下層的文官,很快聚集超過百人。

    然而內廷置之不理,皇帝叫太監曉瑜君臣立刻退出,否則要記名在檔,事後降罪。

    在這般嚴詞之下,除了少數幾個與黃道周相交莫逆的繼續苦求之外,大半的官員只能退後,無人再敢堅持。

    這些是天啟年間諸多直臣被斥退,革職,乃至殺害之後官場的風氣不振和敗壞,這樣的場面,換了萬歷年間,天啟早年,定然是群情洶湧,楊大胡子左光鬥等人帶頭,能聚集起上千的官員闖進大內,就算現在不比新君初立,楊漣等人照樣敢在宮門口喧嘩,敢叫皇帝下不來台,除非再如嘉靖年間那樣杖責幾百官員,杖斃十幾人,否則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但經過天啟年間事,留在朝堂的多半是黨派色彩不重,或是希圖富貴的純粹的官場中人,只要能升官發財,他事都無所謂,更不要說為了道義去替他人拼命。

    黃道周倒是從容,一身青布棉襖,未穿官袍,從容與親友道別。

    皇帝是令打一百仗,廷仗用心打,十幾仗就能打死人,一百仗人就打成肉泥,有死無生,趁著尚未開打時,不如先行告別。

    內閣中氣氛也是頗為壓抑,這種當口的時候有中書進來稟道:“禮部侍郎徐大人求見。”

    內閣在禁宮之內,外臣要見只能是閣臣批準,不然無可進入。

    施鳳來知道徐光啟肯定是為了黃道周而來,想了想,無可奈何的道:“徐前輩正修編歷書,皇帝諭我內閣需全力支持,此時似乎不好拒見。”

    徐光啟天啟年間辭職,崇禎即位後召回,主持修編歷書,官位是禮部左侍郎,因為修歷書很重要,而且相當順利,朝廷中都知道徐光啟成為禮部尚書和入閣是遲早的事情。

    而且徐光啟是老資格,萬歷三十二年的進士,施鳳來是萬歷三十五年,所以對徐光啟也得稱一聲徐前輩,這般人卻是不好得罪過深,見了面再說。

    旁人也無可不可,過不多時,有人引徐光啟進入閣中。

    “諸君對黃幼玄真的見死不救乎?”徐光啟徐徐步入閣中,對著諸閣臣勉強一禮。

    這是大明文官心目中最神聖的地位,一個讀書人,他不會想著封公拜侯,也不會想著家財萬貫,如果大明年間的讀書人做白日夢,或是有人生最完整,最圓滿的成功模板,那麽這個模板的倒數第二步,肯定就是進入這一方天地,最終成為首輔。

    徐光啟此前也是覺得這裏神聖莫名,但此時此刻,對這方寸之地卻是充滿嫌惡了。

    施鳳來勉強還了一禮,說道:“徐前輩有所不知,黃幼玄言詞悖逆,皇上大怒,我等亦無辦法可言。”

    徐光啟哦了一聲,接話道:“什麽時候,我輩行事都是憑君王的好惡來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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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飄搖

    眾閣臣默然不語,這一次施鳳亞也不說話了。

    “外間的人都在等諸位閣老,真的不進一語麽?”

    “也罷,”施鳳來勉強道“我寫個密疏送進去。”

    “要快。”徐光啟起身告辭,淡淡的道“現在的局面已經險之又險,學生已經坐待大事發生,然而黃幼玄這樣的人,如果在這個時候被殺,讀書人的文氣就盡了,文膽也消磨光了。如果這樣,亡國亦是亡天下,我輩都是孔子門生傳人,忍見如此乎?”

    徐光啟說罷離開,施鳳來等人面面相覷,最終有人道“危言聳聽,徐前輩看來也是和黃道周一樣的看法,大明亡國就是亡天下了。”

    “就是因為這樣徐前輩才出面的吧。”

    “我卻不信,聖教傳世兩千年,那位就算真的得天下,也只能依從儒學,否則無可治天下,他是漢人,名臣之後,不是蒙元!”

    “這話說的是了。”施鳳來下定決心,簡單寫了封意志不堅定,口吻也隨意的密疏,叫來一個小宦官,令其送入大內,可想而知效果如何,不過內閣諸人是絕不會再有絲毫的更進一步的努力了。

    至半個小時後,曹化淳匆匆趕出,錦衣衛使和校尉們隔絕官員,並且把黃道周衣袍剝掉,所有人都知道,廷仗要開始了。

    “悲乎。”孫元化一臉悲憤之色的對徐光啟道“我大明若不亡,是無天理。”

    “是儒學完了。”徐光啟輕聲道“西學至,我入教,但心中還有聖人之道。而大明諸般情形,毫無疑問都是聖人之學如張瀚所說已經不再適應這個時代。張瀚說,兩千年前的學說,救不了現在的時。我輩則說,聖人之大道永遠如日月,絕不會過時。張瀚則言,學說不變,人亦變了,僵持拘泥,抱殘守缺,無謂之至。我等又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大明士大夫二百多年許國,其道義便是華夏之精神。你看現在,朝廷的氛圍,官員的表現,權貴的表現,大家在這一次危難之中的表現,哪一條不是證實了張文瀾的看法?我華夏病了,大明病了,儒學已經過時了。”

    徐光啟閉上眼睛,耳朵裏傳來廷仗的深悶聲響,四周是呆若木雞的官員,各人都是面黃枯瘦的末世景像,那些紅袍,藍袍,青袍,黯淡無色,象征了天地即將變色的殘酷現實和遠景,在不遠處的皇城外,有聽聞消息趕來的士子,趕考的士子不足往年的三成,只有幾百士子勉強前來試圖救援,遠遠就被東廠番役趕開,舉人們和少量的百姓呆呆的聚集在一起,沒有激憤,沒有血氣,只有長期饑餓之下的呆滯,人們神情呆板,眼神黯淡,僅存的不甘使他們如二百多年的前輩一樣,試圖聚集起來援救一個海內聞名的大儒。但他們失敗了,這是明朝的末期,亡國之兆已經相當明顯,雖然它來的太早,是被催熟的惡果,但對儒學來說,對人群中滿懷失望和悲憤,身形瘦弱之至的史可法等人來說,這個時代,對他們是結束,也是真正的新生。

    ……

    運河之水浩浩湯湯的流淌著,初春的河面上還有殘冰殘雪的痕跡,兩岸的樹木亦是只有枯枝殘葉,並沒有抽出綠芽的跡象。

    天還是很冷,風也很大,水流沽沽流淌著,當船隊經行的時候,並沒有纖夫運軍的身影出現。

    “念台先生。”茅元儀端著一碗飯,苦苦勸道“大事尚有可為,和記尚未入境,只是聽說兵馬雲集,朝廷正設法禦敵,先生何苦如此?”

    劉宗周枯瘦的臉龐上毫無表情,現在這個海內知名的大儒連搖頭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擡著眼皮看了茅元儀一眼,半響過後才道“止生你去投孫高陽吧,他那裏需要人幫襯。告訴孫高陽,我先全節而去了。”

    “唉,何必如此……”

    茅元儀知道自己的話語相當的無力……何至於此?要是劉宗周這樣的大儒不能全節,茍且偷生,儒家的最後的畫皮都會被人揭下來的。

    劉宗周不可能降和記新朝,也不可能在家隱居,他的名聲太大,有功名,有官職,這樣的人是不能到避世隱居的,這就是不忠,不全臣節。

    只有自殺全了臣節,儒學的臉面才能保存下來一二,不至於在將來被人清算的太狠。

    這種想法劉宗周只要有就一定不會放棄,他這樣的人雖然有妻子兒女,但可以說一身都是獻給了學術,要把自己打造成完人的形象。

    劉宗周是道學和心學各半的學術,道學的一面就是要講規矩,規矩破了,什麽學問也不要講。

    自和記艦隊至後,糧道斷絕,劉宗周負氣之下,鼓動人出資買糧北上,從者寥寥,但也好歹湊了幾千石糧,劉宗周帶了十余艘小船裝運北上,至淮安時茅元儀聞訊趕了上來,與這個忠義無雙的純儒一起北上。

    剛進山東不遠,先是有流賊斷絕運河的消息傳來,沿途的運軍纖夫都不敢出來了,諾大的河道只有這一只小船隊孤單北上,形勢十分詭異危急。

    劉宗周執意繼續北上,然而北行不遠,又傳來黃道周被杖斃的消息。

    雖然學術有爭議,但劉宗周對黃道周的人品還是相當認可的,聽聞消息之後,他徹底不眠,第二天淩晨寫了遺囑,令子弟將來不得讀書,亦不得為官。寫完之後,交長隨帶著南歸,而劉宗周自己就在這原地絕食,他身體原就不好,絕食數日之後,已經漸至彌留。

    四方是浩蕩流淌的河水,枯敗的蘆葦與樹木,人蹤罕見,四野寂寂,而眼前這個海內聞名的大儒很快就要斷氣,茅元儀眼中突地落下淚來。

    “止生不必如此。”劉宗周臉上反露出笑意,他道“向來一朝滅,一朝興,總有幾十年太平光景。我觀張文瀾所為,重相權,重輿論,將來清流不至於被鉗制,只要人能說話,便是沒有什麽可怕。止生要告訴孫高陽,將來在朝在野,一定要扶植文氣,張文瀾什麽皆好,雄才大略,擅兵事,擅行商,將來新朝定然是國富兵強,然則其不重文教,重商輕農,這是大忌,我輩文人,絕不能使兩千年道統斷絕!存亡絕續,若我臨去前有什麽憂心之事,便是此事了。”

    茅元儀鄭重點頭,說道“我雖未有功名,但亦是自幼讀聖賢書,念台先生放心便是。”

    劉宗周微笑點頭,但眼中還是有黯然迷茫之色。

    新君其實是符合聖君的模板,大明看起來還是一切平靜,短短幾個月天下就倒懸成這般模樣,而在黃道周死後,劉宗周知道大明完了,沒指望了,最後的人心都被午門前的這一通大杖給打完了,扳指算算,皇帝身邊真正支持大明的還有什麽人?

    那些蠹蟲一般的太監?他們一樣能換新主子。

    那些蠢豬一般的勳貴?他們只想保留自己的富貴,皇明完了,勳貴們當然不願意,可是他們早就有心無力了。

    文官?張瀚這樣的有為之君,更是文官們效忠出力的對象。

    武將?大明的武將能談忠義嗎?強權一至,武將們必定望風而談。

    劉宗周痛心的想到,就是因為平時對勳貴,太監,武夫們太過縱容,不能如文臣那般束之以聖道,對文官們來說,真正願意接受聖人學說,而不是拿去當富貴敲門磚的人也是太少了。

    想來想去,還是眾人學術不夠精純,如果……

    正在劉宗周陷入迷思之時,河道邊上的小道上飛馳來幾匹快馬,茅元儀聽到馬蹄聲時,站在船首邊等候來人。

    “可是鎮海副將茅先生?”

    來人在十余步外下馬,大步走向河邊。

    “正是我。”茅元儀皺眉看著這幾人,都是短打棉襖,內裏似乎穿著鎖甲,腰間有柳葉刀,另一邊卻插著火銃。

    答了一聲後,茅元儀冷哼一聲,說道“和記軍情司的人?”

    問話的中年漢子長相普通,沒有啥特色,人群中看不出來高低上下的那種人,但眼中眸子一轉,就是冷漠的光芒顯現出來。

    顯然,這是亡命徒的特征,典型的和記軍情司的人。

    “咱是軍情司的。”漢子笑著答了一聲,說道“咱們從揚州一路攆上來的,可是不容易。”

    “來取我性命?”茅元儀按著刀,從容道“怕是沒有那麽容易。”

    “先生誤會了。”漢子手裏掏出一個油紙封的長條狀事物,往船上一扔,茅元儀的從人撿了起來。

    “這是一份官狀。”漢子十分客氣的道“先生是海內聞名的兵家,我們張大人說馬上要兵荒馬亂一陣子,一怕先生去從軍,軍中刀槍無眼會誤傷。二怕先生無謂殉國,大人說,新朝立,萬象更新,和記不是殘民害民的組織,張大人也不是那等人。秩序一定,天下太平,而用兵之所,當在海外。奴兒幹都司舊地,西域,漠西北,蔥嶺,南到東洋,西洋,都是我和記將士用武之處。先生這般大材,不用在為漢家開疆拓土,太浪費了。”

    茅元儀這才知道是和記的人特別來征用自己,饒是他心情不好,此時也禁不住得意起來。

    但他還是下意識的道“這不是窮兵黷武麽,新朝初立,不是應該與民休息?”

    漢子得意道“我們張大人的內部講話說了,和記取代大明,用的是最省力,死人最少的辦法,國力猶在,只要收拾好北方,滅掉東虜,國內無戰事,還是有強大的國力對外。而且,和記向來的宗旨就是取資財於外,打仗,要賺錢,不要虧本。將士們得功名富貴,朝廷和民間得國外的人力物力,以萬國之物力供養華夏!”。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8:55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簽定

    茅元儀大為心動,打開官狀,見是任命自己為和記參謀司副團級參謀,與他現在的職位相差不多,對一個降將來說,待遇相當不錯了。

    他也知道和記的參謀司是什麽部門,能進參謀司的都是和記最頂尖的軍官,看來張瀚是對自己的才幹相當欣賞,這才會盡量挽留拉攏。

    只要投附過去,看來數年之後成為一方大將,也不是沒有可能。

    雖然茅元儀還是想做文官,不過沒有功名的他,對未來這樣的局面已經相當滿意了。

    但表現面的矜持還是要有,茅元儀道“且待我想想再說。”

    “好的。”漢子一笑,拱手一禮,然後翻身上馬離開。

    茅元儀懷著矛盾的心理,轉頭看劉宗周。

    卻是見這個海內大儒兩眼瞪的如牛眼一般,顯是聽到了剛剛軍情司漢子的話,正在努力想說什麽。

    茅元儀湊過去,卻聽劉宗周道“從來只聽說過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遠夷不服,要以仁德感化他們,等他們來了,再好好安置他們,怎可去掠奪,強迫,燒殺搶掠……妖言,妖言……”

    茅元儀對這話卻不是很讚同,漢家安置匈奴,出盡資財給這些“遠人”地盤安家,過的比漢人還好,結果到了後來就是匈奴人和鮮卑人來了個五胡亂華。隋煬帝用絲綢纏樹,吃飯不要錢來吸引“遠人”,結果就是突厥強盛一時,將這個糊塗帝王圍在長城邊上。

    內修文德以來之,遠人倒是來了,可來的就是一群惡客,華夏的中原王朝以禮待之,甚至待遇比本國人還好,結果怎樣呢?

    從來任何一個民族,包括漢人在內,其實都是畏威而不懷德!

    不打服他,他憑什麽服從你?他服從你了,結果你給他的待遇比本國人還好?為什麽?

    難道不該是強迫其學習漢人語言和書籍,學華夏的典章制度和歷史,從此被漢人加倍融入本文明體系內?

    為什麽要保留他們的蠻夷風俗,如果他們喜歡自己的風俗,那就該留在自己的地盤上,到漢人的地盤,就得遵守漢人的文明和規矩!

    這才是所謂的入鄉隨俗!

    茅元儀的這些想法還不是自己的,而是張瀚的商報所刊印的一系列的文章。

    初時茅元儀覺得這些話太偏激,但細細一想,他也是讀書幾十年的人,想一想歷史上的各種記錄,似乎也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就拿安置匈奴來說,漢時也不是沒有爭議,是否接納,接納在何處,給什麽待遇,當時的爭議也是很大,張瀚的見解在當時也有人提出來,並且也是相當強烈的意見。

    但漢武之類的帝王,為了名聲可以不顧一切,又怎麽會拒絕上天賜下來的給自己揚名的機會?只要能鄣顯聖德,國家吃虧一些,又如何呢?

    就象永樂年間,寶船出去,諸多國王或王子前來朝貢,在永樂皇帝看來這就是最大的成就,國家損失一些金銀,只換得虛假的朝貢,又沒有駐軍,沒有獲得實利,這種朝貢制度,真是不知所謂。

    這就是以虛名害實利!

    正因為此前就了解張瀚的見解和學說,茅元儀對和記軍情司來人剛剛說的話也是深信不疑。一個人一向秉持著某種觀念,在其成功的時候只會固化這種想法,而不會突然改變。

    可以說,新朝成立之時,就是武人大有為之時。

    而張瀚也明確表示過,新朝的官員,就是要恢覆漢時高官顯爵的舊俗,可出將,亦可入相。文人,也就是純儒不再是國家最高層的治理人才和統治階層,純儒學文人會被分離出去,成為學者,學者和官員不能劃等號。

    官員,要熟知律令,通曉世情,懂算學,懂經濟,亦要懂得軍事,文武並不分家,從此不再殊途。

    新朝之中,誰再敢言文貴武賤,立刻除職。

    當然,真正掌握中樞大權的,應該不太可能是純粹的軍人,而且茅元儀感覺,張瀚說的文武一體主要還是對海外開拓的官員,對內,不太可能用武將卻當地方官,地方官員也不太可能真的去軍營歷練……中樞之中,文武其實也是有分,只是新朝的武職官,比如參謀司,軍令司,這些部門可能仍然是中樞的重要部門,不象大明,只有六部和都察院的官員算正經朝官,別的文官都低一等,再低一等的才輪得到五軍都督府這樣的純粹的武職部門。

    在新朝,樞密院取代都督府,而且職能很重,並且不太可能被文官壓下去了。

    茅元儀心潮澎湃,已經神馳萬裏,而當他再低頭的時候,卻發覺劉宗周已經兩眼怒睜著死去了,呼吸停止,面容也開始僵硬。

    “唉……”茅元儀感覺可惜,卻沒有多少傷感。

    這種局面是劉宗周自己選的,以茅元儀從商報上的文章和打聽來的消息來說,張瀚對儒學沒有好感,但他絕對不是以言罪人的人,只要不涉及到實際層面,比如起兵謀反,儒學的學者們就算是罵上兩句,以張瀚的胸懷也不會介意,由得他們隨意去罵。

    “念台先生逝世了。”茅元儀吩咐船家道“前方道路難行,你們就不要北上了,駕船南返,找到念台先生的家人,將他安葬。”

    船家唯唯應了,又問道“那茅大人你呢?”

    “本官還是要北上的。”茅元儀瀟灑一笑,說道“北方有好風景,我要去親眼看一看,瞧一瞧。”

    船家又趕緊答應了,看看瀟灑上岸,牽馬前行的茅元儀,這個江南過來的船家只能搖頭,前方兵荒馬亂,流賊遍地,已經傳開了朝廷就要與和記展開大戰,好風景?這老爺怕是腦子有毛病,別死在北方才好。

    ……

    “本汗答應了。”皇太極看著程本直,一臉急切的道“何時簽約?”

    程本直楞了一會,突然說道“現在就可以簽,在下臨行之時,總督大人已經責以全權,在空白約書上蓋了印了。”

    “很好,本汗也有汗印。”

    在數十人的註視之下,大金與大明的和約算是正式簽定,雙方一個是蓋用總督印信,一個是後金汗印。

    互相換約之後,歷史上沒有的和議正式簽定。大明承認女真對遼東等被占領土的統治權,女真向大明稱臣,大明封女真汗為王,女真汗在本國則自稱為汗,大明不加幹預。

    大明與女真互開馬市,地點待定,每年賜女真十萬兩銀,二十萬石糧,同時馬市也可以售賣鐵器,大明不得禁止鐵器輸入。

    和議對女真當然相當有利,大明承認了他們在遼東的統治權,以後就算大明國力強盛了,最少也是師出無名的尷尬局面,要破解,還得想辦法。

    而一年十萬兩銀不無小補,二十萬石糧卻是相當重要的戰略資源,現在女真人舉族不到二十萬人,漢民可以不管,每個女真家庭一年可以獲得幾石糧的補給,這就相當不錯了,加上自己收獲的糧食,幾乎是可以確定溫飽,不必再擔心餓肚子。

    有這二十萬石糧,則女真人可以再使一些壯年男子脫離農間勞作,成為全職的戰士。

    當然要是使全族男子都成為脫產將士,大明的歲賜一年得超過百萬石,這當然無論如何是辦不到的。

    遼東仍然是很貧困,自然條件艱苦,物資儲備也嚴重不足。

    對眼下的這個條件,在場的女真貴族臉上都顯露出滿意的神色,這也叫程本直感覺相當的欣慰。

    “程先生,”皇太極令人把約書收起,然後一臉從容的對程本直道“毛鎮居於皮島,時時牽扯攻擊,未知和約之後,薊遼總督是否能將毛文龍和東江鎮調走?”

    “毛帥是一定要調走的。”程本直暈乎乎的道“薊遼一體,現在本朝面臨和記叛亂威脅,毛鎮將會去充實薊鎮,請大汗放心。”

    “這樣就好。”皇太極展顏一笑,令道“將程先生帶下去休息,然後派一隊白甲送他回遼西去。”

    “多謝大汗。”程本直拱手致謝,一臉喜色,腳步輕快的跟著侍衛走了出去。

    “呸,這草包。”代善一直歪著身子坐在一旁冷眼看著,待程本直出去,代善啐了一口,說道“袁某人用這種草包來當使者,怎麽想的。”

    皇太極呵呵一笑,說道“明國來人越草包對我們就越有利……二哥,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代善瞇著眼看著眼前眾人,在屋子裏的全是有貝勒和貝子身份的親貴,普通的大臣哪怕位至一等總兵也沒有機會參與到這種場合裏來。

    “看來明國的壓力真的是不小。”皇太極見代善一時不說話,微微一笑,自己接著道“他們要調走東江毛文龍到薊鎮,文龍肯定不願意,但在重壓之下,毛文龍會不會有什麽異動,難說的很。我們此前有通信的渠道,一會我便叫範秀才寫封信給文龍,看他怎說。東江要調走,薊遼一體,和約一簽,明國就想把遼西的駐軍調到薊鎮,充實薊鎮的防禦……”

    皇太極看向所有人,目光堅定,口氣沈毅的說道“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再抓不住,以後就等著滅族!”

    岳托第一個站起來,說道“奴才以為大汗說的是,若這般機會還不抓住,老汗在地下也定然是著急的很。”

    薩哈廉起身道“明國急於和議,甚至不顧被譏為兩宋年間的情形再見,由此可見真的是情形窘迫到了極處,趁著這樣的機會我們去進攻便還有機會,最少還能將版圖擴大,人力物力擴大,並且能騰出手來針對廣寧……若是不敢攻過去,那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薩哈廉對當年的十三山之敗還是耿耿於懷,他想著的就是八旗出動主力,能夠搶先一步把和記放在廣寧和義州衛的兵力鏟除,如果能攻上山最好,攻不上也要把十三山的兵力給打殘,將其余部再迫回山上,廣寧和遼西加上遼東能聯成一體……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8:56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一搏

    其余的小貝勒貝子們一時半會的不說話,過了一會之後,阿巴泰道:“大汗諭令奴才清點旗丁,蒙古左右翼並漢軍人數,現女真八旗有十五以,六十以下旗丁六萬零三百六十七人,其披甲人為兩萬七千四百一十五人,余者為旗丁,披甲人有葛布什賢一千六百人,白擺牙喇三千一百五十六人,蒙古左右翼,大汗令我將新附蒙古也算,共有披甲人五千六百九十三人。三寸人間 漢軍,計有兩萬一千八百四十二人,其披甲人不足三千,多半為無甲跟役。全部將士共計九萬一千九百零二人,披甲人三萬六千。”

    阿巴泰奉命辦這個差事也是忙祿了一個多月,還著幾十個筆帖式一起忙活,各旗清算不停才最終獲得了準數。

    這也是皇太極給了他足夠的權力,否則各旗旗主根本不會理會他。

    清查女真八旗相當順利,對蒙古左右翼的清查也很簡單,最難的還是清理漢軍。

    在十余年後的崇德年間,皇太極把漢軍從兩個旗擴編為四個旗,再擴編成漢軍八旗,漢軍八旗一成立有三萬五六千人的規模,加三順王的部隊,漢軍人數有五萬人左右,漢軍的人數已經接近整個女真八旗的丁口數,可以說,清能獲得天下,漢奸部隊占了絕定性的作用。蒙古八旗在十年之後也只有一萬多人,人數相當有限,而且阿巴泰把全部蒙古人都算成披甲也是一種變相的拔高,蒙古人只有少量的鐵甲,微不足道,還有一些綿甲和皮甲,幾千蒙古兵倒都是在壯年,這也是阿巴泰把他們算成披甲的最大理由。

    漢軍則已經被打亂分散,相當一部份是成了女真各戶下的包衣,還有一些是各旗公用的包衣,也有一些漢軍還保留著自由人的身份,主要都是依托在各大投降的漢軍將領的旗下。

    兩萬多漢軍已經是相當稀少的數量,要等十年之後皇太極才把漢軍隊伍擴充近一倍,現在為時尚早,各旗還是把漢軍當苦力來用,這是努爾哈赤後期政策的延續。

    皇太極此時還沒有把漢軍集結起來,也沒有成立“烏真超哈”,現在女真貴族對任用漢軍仍然有猶豫和爭執,皇太極的權威不足,他也沒有辦法做出更多的選擇。

    “近期要大造沖車撞車。”皇太極對眾人道:“各旗不要吝惜人力,除了攻城兵器,還要將各旗下的糧食,馬匹,車輛,全部征調隨行出征。此次如果出戰,要拼盡全力,不得遼西全境,不駐守兵馬,絕不回返!”

    皇太極看向代善幾人,阿敏低著頭不出聲,次朝鮮的事阿敏被眾人攻的厲害,現在已經在議政會議沒有發言權。

    莽古爾泰一向支持皇太極,但最近和代善走的越來越近,可能是發覺皇太極的權力越來越大,已經轉投代善,希望和代善形成一個牢固的聯盟,攜手對抗老八。

    在這樣的大事,皇太極是不可能一個人專斷,現在他也只能等待代善的決斷。

    在歷史女真人第一次征明時,由於要繞道遼西,穿破薊鎮,深入大明腹地,這樣的軍事行動相當冒險,在半途代善和莽古爾泰一起召開貴族會議表示反對,然後是皇太極說服了眾人繼續前行。

    如果明軍表現稍好一些,能使女真人損失更慘重一些,皇太極的權威都會受到嚴重的削弱,整個歷史的進程都會發生變化。

    現在所有人都沈靜下來,大汗已經有決斷,看大貝勒們怎麽說了。

    岳托的神色相當焦急,他也是旗主,但他不是大貝勒,女真人的大貝勒只有皇太極,代善,莽古爾泰,還有阿敏。

    這四人掌握著極大的權力,眾多的牛錄,更關鍵的是擁有極高的聲望。

    女真人此時還有部落聯盟的遺風,在重大問題需要有威望的高層共同做出決斷。這種事不是光有牛錄和實力能辦到,不然的話多鐸和阿濟格三兄弟也能成大貝勒了。

    代善一直沈吟不語,他並不是有意拿捏,而是真的沒有辦法一下子痛下決心。

    老八明顯是要搏這麽一註了,和記,大明繞不過去,後金這邊也一樣繞不過去。廣寧,十三山,義州衛,這是橫切在後金身的一刀,徹底切斷了和科爾沁諸部的聯絡,也切斷了女真人向外擴張的最後一條道路。

    在長白山脈的北端,和記的兵力也越來越強,諸多的小部落都選擇了跟著和記離開,與後金的敵意越來越深。

    在太子河南,和記也有駐軍,並且表現出了相當強勁的戰鬥力。

    和記一旦得天下,四面八方的張過來,後金困守在遼東一地,連跑都沒地方跑。

    現在皇太極想借著明國議和後遼西空虛的當口,孤註一擲,舉族全力入侵遼西,迅速攻占遼西和山海關,借著明軍留下的大炮,幾十萬丁口,遼西的物資,把全遼打造成一個整體。如果力量能一台階,或是借著和記主力與明軍作戰的當口,再把十三山和廣寧解決,恢覆與科爾沁的聯絡,後金還有相當的機會自立成功。

    算解決不了,遼西徹底為後金所有,還能解決身後的東江麻煩,加朝鮮也被征服,後金的戰略態勢大為改善,國力也會提高,進可以窺探和記商團軍與明軍的戰鬥過程,看看是否還有機會介入,退可以固守山海關和錦州一線,遼東則固守太子河,遼陽,北方固守沈陽,這樣才有最大可能保住眼下的基業。

    當然皇太極內心深處肯定是希望能搏一把,否則的話算占有全遼,一旦商團軍擊敗明軍,整合之後再殺過來,憑著遼東遼西也根本不能與之抗衡。

    這也是代善猶豫的地方,他感覺女真還是勢弱,披甲人尚不足三萬,如果能湊起二十萬戰兵還有機會介入關內戰事,從尋找機會,最不濟也得有十五萬戰兵,現在看起來全部身家不到九萬人,還得去掉一些無甲的旗丁和老弱,漢軍和蒙古加起來的兵力看似可觀,戰鬥力相當存疑,估計還不夠三千白甲一個沖鋒跨下來了。

    “二哥。”皇太極沈聲道:“現在不能猶豫了,進可死,退亦死,不如進而搏擊,求得一線生機。”

    代善有些迷茫的道:“你的意思是介入明國與和記的戰事,將水攪渾?”

    “我們只有這最後的機會,放棄了是等死。”

    “那好吧。”代善也站起身來,莽古爾泰和阿敏也站起來,代善沈聲道:“父汗在起兵時也曾經猶豫再三,你們年輕不知道,我卻知道他在居處長籲短嘆整主作不眠,這種壓力非爾等後生小輩可以了解。要知道我們進攻撫順關前,也是如今天這樣只有六萬旗丁,而當日我們的鎧甲和兵器更少,披甲不過兩萬人,其還有大量只是劣甲短兵,明國遼鎮的戰兵數量我們全族的男丁還多,況且老汗多次去過明國京師,深知其地大物博人口重多,我們有六萬人,明國有億萬男子,光是九邊和京師的戰兵有百萬……招惹這樣的敵手,老汗豈能不心驚膽戰,十分戒懼?可是又如何了?撫順關不戰而下,接著我們伏擊殺死了當時的遼鎮總兵,殺死明軍兩萬人。再下清河堡,又殺了一萬余人。接下來薩爾滸,明軍伏屍十幾萬人,總兵和經略俱戰死了,我八旗此占有沈陽和遼陽。再下來廣寧,遼西,我諸申總是能以少勝多,老汗當年說,這豈不是天命在吾?”

    在場的人無不點頭,明國腐敗無能,下離心,老汗曾經勸降毛龍,在書信裏很清楚的說明國氣數已盡,看似龐然大物其實無能之至,而後金屢戰屢勝,是天命在後金,非人力可以挽回……毛龍當時沒有回覆,不過數次書信往還,最少毛龍並沒有拒絕和努爾哈赤的通信。

    當然,東江鎮偷襲,投毒,造謠,這些事還是沒有少幹,後來努爾哈赤終於失去了耐心,徹底與毛龍斷絕了往來。

    天命一說,從努爾哈赤的汗號也看的出來,皇太極叫天聰汗,努爾哈赤是天命汗,天命,如果認真考究,明末時期真有天命的話,也確實是站在了女真人的一邊。

    可是現在女真差不多窮途末路了,四面俱敵,而且和記商團軍的戰鬥力非明軍能,明軍是數量眾多,且有城防守禦,而商團軍則人數也遠在後金之,裝備也後金方面要強的多。當然皇太極等人的情報並不充份,多半還是建立在十三山一戰的基礎的分析,算這樣,冰山一角也足夠令皇太極等人心驚肉跳了。

    正如皇太極所說,代善的意思也是相當明顯,當年的後金也是十分弱智,六萬丁口向億萬人口的大國挑戰,如果正常發展的話如成化和萬歷年間的女真叛亂一樣,被明軍迅速蕩平,舉族皆亡。

    事實卻是女真人占據了遼東,並且殺害了幾十萬明軍和過百萬的遼東漢民。

    “幹吧。”代善閉了下眼,接著又睜開,他對所有在場的人道:“集結每一個人,包括披甲人和旗丁,包括漢人和蒙古人,這一仗我們不沖過去打,在場的人都活不過三年開外。搜羅每一粒糧,每一輛車,能喘氣的,能派用場的都帶,這一次我們薩爾滸時還要危險的多。沖贏了,我們能成大金的偉業,輸了,大家一起玩完。”

    眾人皆是點頭,這種關頭,各旗都不能有保存實力的念頭,生死俱是要抱在一起。

    幾個小貝勒貝子都是面色蒼白,只有多鐸不太懂事,從腰間抽出腰刀,一刀斬在面前的桌,興奮的叫道:“殺漢狗!”

    眾人見狀都是搖了搖頭,不過也是陸陸續續的跟著道:“小十五說的對,殺漢狗!”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8:57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自立

    悠長的海螺號吹了一遍又一遍,各官莊的人幾乎都好幾夜沒有睡好了。

    女真人已經瘋了,各牛錄的牛錄額真,章京,包括拔什庫們,白甲們都是瘋狂起來了,所有人,包括女真披甲,旗丁,漢軍,包衣,蒙古左右翼,整個沿渾河,太子河,蘇子河等各條大河居住的官莊都是一樣的情形。

    人們瘋狂的準備著一切,白甲們磨亮自己的兵器和銀色的鐵甲,旗丁們把所有的家當拿出來換鎖子甲和綿甲,他們晝夜不停的磨制箭頭,把雪亮的兵器一再打磨,鋒銳的可以吹毛斷發還不肯停手。

    這樣緊張的氣氛之下,漢軍包衣們也知道了即將發生什麽,很顯然,女真人要進行一次決定命運的會戰,很可能是舉族西向的大戰。

    這一下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包衣們也是被迫把家裏藏的最後一粒米糧也帶在身上,連續多天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悲劇,無數漢人男子想給家中留一些活命的糧食,卻是被下令斬首示眾。

    每個官莊的外圍都掛著血淋淋的首級,在大汗和各大貝勒的嚴令之下,連女真家庭也只留下少量的糧食,所有將士都要帶足行糧,女真出征向來如此,將士們盡量自己多帶幹糧,等打到敵人地盤就可以大肆搶掠,所以八旗沒有有效的後勤組織,或是沒有專門的後勤準備和組織。

    李明禮和趙貴都是光棍漢了,他們都是盡可能的幫助莊上的漢人,李明禮有一些儲備的魚幹和雜糧,趙貴也省了一些糧食,他們偷偷的將糧食藏匿在莊外,然後告訴信的過的包衣家庭,等大軍離開之後,叫家屬自己去挖儲糧,要是沒有這些儲糧的話,這些人家的婦孺多半會被餓死。

    出征前一天曹振彥到過一次莊上,他神情嚴肅的告訴李明禮和趙貴,此次出征所有的漢軍將領都要跟隨,連曹家也是一樣,這一次無法置身事外。

    另外曹振彥有所暗示,這一次很可能漢軍會在陣前起事,但得看實際的戰況如何,要是女真人還是無往不利,大獲全勝,那麽有了異心的漢軍將領仍然不會敢於冒險,所以現在曹振彥也還是說不準。

    “李哥,你們得跟著本牛錄,不能跟著我。”曹振彥臨行時有些傷感,在遼東的情報工作所有人都付出了很多,現在看來是到了最後要緊關頭,雖然一些情報人員,包括李明禮和趙貴的家小都送往草原,可是如果最後這些夥伴倒在了黎明之時,天亮前的最後黑暗時刻,那麽曹振彥的心情也會異常難過,甚至無以排解。

    李明禮和趙貴卻是相亮一笑,李明禮坦然道:“多年前的薩爾滸,我就該隨著眾多的兄弟們一起死了。能茍活到現在,也是已經邀天之幸。而且我也有了妻子孩子,還有什麽不知足的?況且,我有自保之道,你放心吧。倒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曹振彥以為李明禮尚在安慰自己,只能含淚離去。

    待他走後,李明禮方對趙貴道:“塔布囊的事,還是有相當的危險,陣前倒戈,不是容易的事,叫小曹知道,反而更替我們擔心了。”

    趙貴不語,他的眼中滿是熱切之色,女真人已經狗急跳墻,顯然這已經是最後關頭,如果能挺過這一關,恐怕就真的有機會見到已經離開的親人。

    兩人還承擔著把守太子河的差事,嚴防東江或和記的人過來生事,但這半年來已經沒有什麽沖突的事件發生,東江鎮也不太往這邊來,和記早就不過來了。

    河水急速流淌著,這是開春化冰後的河水,冰寒刺骨,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河水裏泅渡往返。

    兩人也在等著塔布囊,一些外藩新附蒙古對女真人也失去了信心,和記現在統治草原,這些蒙古人聽說草原上的親人都混的不錯,安居樂業,他們對打打殺殺失去了興趣,現在只想著能活著回到草原上,哪怕是給和記扛活做事,也比跟著女真人冒險賣命要強了。

    從漢軍的表現,蒙古人的表現來看,後金這個強盜集團一旦有了強勢的對手,其內部重重壓力下被掩蓋的矛盾就會暴露出來,當所有人有別的路可走時,跟著後金強盜集團冒險的動力就會減弱很多,甚至反向而行之。

    天黑之前,數十騎趕往河邊。

    李明禮和趙貴急忙迎上去,卻見是塔布囊等蒙古人擁立著幾個女真甲兵趕至河邊。

    “將小船牽來。”牛錄額真塔拜吩咐道:“送這幾個甲兵過河。”

    “是,奴才立刻就去辦。”李明禮不敢耽擱,將小船拉來過後,幾個女真人迅速過河,卻是往寬甸一帶趕了過去。

    “還有一隊人是過連山關往鎮江堡那邊去了。”塔拜對身邊的白甲章京道:“就看毛文龍怎麽回覆了。”

    “這等大事不要隨意亂說。”白甲章京掃了李明禮等人一眼,眾人趕緊低頭,塔拜見狀笑了笑,帶著章京等人轉身離去。

    待外人離開後,塔布囊對李明禮道:“兩路信使,一處從寬甸往皮島,一處是從鎮江往皮島。”

    李明禮道:“我會把迅息送到對岸,你們替我打掩護。”

    “早去早回。”塔布囊道:“戰場上我會帶著部下和你們在一起。”

    “明白。”李明禮微微一笑,說道:“我盼了這麽多年,不會死在這種時候。”

    ……

    “父帥。”毛承祿低聲道:“這是難得的機會。朝廷為了逼我們去薊鎮,斷絕糧餉,你已經上疏和袁崇煥打禦前官司,可是皇帝還是站在袁崇煥一邊。咱們已經沒戲啦。不如和皇太極聯手,女真人打仗這麽多年,一次也不曾輸過!”

    毛文龍眉頭緊鎖,卻不知道眼前的路到底該如何走下去。

    東江這邊已經斷糧很久,毛文龍連續上疏鳴冤,他的奏折可謂字字血淚,島民已經有不少餓死餓斃的了,感興趣的可以看看崇禎年間的東江塘報,確實是有很多奏折懇請發糧,言稱島民之狀十分淒慘。

    但崇禎和袁崇煥根本不為之所動……首先崇禎不象天啟那樣,自己境內的災民遍地,皇帝也沒有發多少銀兩去賑濟。

    其次東江牽制無功,朝鮮丁卯之役被朝鮮君臣狠狠告了一狀,大明朝堂對東江不滿的聲音蓋過了支持的聲音,而崇禎對毛文龍缺乏了解和認同,這也是一大原因。

    第三就是袁崇煥急著要統一事權,毛文龍這種刺頭,袁可立能容他,東江鎮能淩駕在文官之上,在袁崇煥這種性格和經歷的文官看來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毛文龍的塘報又喜歡誇大失實,他的話大明朝堂上願意相信的人已經極少了。

    現在事情已經僵住了,東江是絕對不會帶著三萬精銳去薊鎮填炮眼,毛文龍也不願失掉地盤到薊鎮聽人指令,甚至可能被朝廷隨時拿開。

    但造反自立,毛文龍也沒有這本錢,他的東江也不是鐵桶一塊,很多將士跟著他只是為了對抗女真,他的諸多義子義孫,有靠的住的,比如眼前的毛承祿,也有相當多的人是在大義之下,執行朝廷的意志,對毛文龍本人的忠誠相對有限。

    而後者恰恰更多,毛文龍如果不把所有人都捆在一起,東江鎮一旦交出去,他就很難再拿回來。

    事實上就是如此,袁崇煥誅殺毛文龍時,眾將都有不滿,但並無人起兵造反,後來劉興祚和陳繼盛,毛承祿等人先後當家,東江並未內亂,內亂是起於皇太極唆使劉氏兄弟再次造反,殺陳繼盛等人,毛承祿和孔有德等人在登州造反,那時候東江才真正完蛋,那時毛文龍都死了好幾年了。

    “唯今之計,只能跟著建虜幹起來。”毛承祿道:“一旦動了手,大家難以回頭,大明也不會真的來討伐咱們,到時候可以在皮島鐵山自立,也可以拿下朝鮮再說。”

    毛文龍真心意動,不過還是說道:“那寬甸的和記商團軍怎樣?”

    毛承祿皺眉道:“他們不過幾千人,用意是擊女真人側後,等女真人在遼西騰出手來,咱們把這裏的真實情形一說,女真人和咱們聯手,十二團那幾千人不是我們的對手。”

    毛文龍微微點頭,說道:“女真人急眼了,現在朝廷也急了,聽說和記的商團軍主力已經在陸續南下,千裏之地到處是急報,這渾水咱們不必去趟,在這裏挺好,我哪裏都不想去了。”

    毛承祿有些不滿,這樣聽來毛文龍沒有多少大志,只想自立成藩鎮。

    不過轉念一想,這才是現實的選擇,東江鎮在這最後的關頭也是勢力最弱的一方,也就比弱雞朝鮮強點,火中取栗容易燙傷,自立成藩鎮還是明智的選擇。

    “我來給皇太極覆信。”毛文龍道:“我派兵去登州,看有沒有機會把登州拿下來。告訴皇太極,他取遼西,我取登萊,若他能得山海關進軍大明,則我皮島兵馬為他所用也。他打不下來,則雙方合作,他打下來,我是他臣屬。”

    毛承祿連連點頭……毛文龍肯定是要自立,歸附是萬不得已的選擇,大明,後金,都不是毛文龍想效忠的對象。

    “你要帶著內丁,對島上嚴加巡查,若有不軌之徒,我允你先斬後奏。”毛文龍看了毛承祿一眼,冷冷的道:“事機緊要,一會急派可靠內丁往信往遼陽!”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8:58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解決

    “毛龍居然走到了這一步!”溫忠發斜靠在椅子,看著軍情司截下來的東江信使攜帶的密信,是毛龍親筆,並且用了印信,很正經的一封官方書信。

    接到李明禮的匯報之後,寬甸軍情分司派了大量人手在沿途堵截,終於截住了送信的東江內丁,並且將這一封信給截了下來。

    禿頭咧嘴一笑,說道:“我看你是帶兵久了,一點兒都不記得在軍情效力時的情形了。那會子咱們什麽人沒見過,什麽樣的事沒經歷過?”

    溫忠發和禿頭俱是在軍情和內情部門出身,偏向於行動,但那會情報人員和行動人員幾乎是一體的,沒有後來分的那麽細致,所以兩人也都幹過不少秘密勾當,見多了人心的詭秘和陰暗。

    後來是草原集寧堡一戰,溫忠發和禿頭與張瀚一起出生入死,溫忠發彌補了此前的過失,成功的從情報人員又回到一線主力部隊帶兵,逐漸成了團級指揮。

    當然,相於當年的老弟兄,溫忠發還算是掉隊了。

    “可不是。”溫忠發感慨道:“我是沒有想到,人心會扭曲到如此的地步。”

    “這有什麽怪的?”禿頭不耐煩的道:“毛龍現在瘋了帶兵去薊鎮,這不是叫他去填餡?真的去了,朝廷肯定把他和東江兵塞在第一線,他才沒那麽傻。要是別鎮將領,肯定優先考慮投降我和記,但是毛龍與我們打交道久了,彼此都知根知底,他知道一投附和記,他辛辛苦苦這麽多年的基業肯定被我們全盤接收,他一點兒都別再想沾手。對毛龍這樣的梟雄人物來說,當一個無權無勢的富家翁,那還不如去死。你想想,他年過五十還敢帶二百人出海,為的什麽,真的是報效大明?我們不行,大明也不行,除了和東虜合作,毛龍還有什麽出路?況且他也不是真心要投效東虜,他和皇太極這麽一弄,是要自立成藩鎮,頂好把登州拿下來,多一個出糧餉的地盤,登州,東江,鐵山,寬甸,這些地盤夠他當一個強藩之主了。唐末時藩鎮傳承百年也不是稀罕事,憑什麽他毛龍不行?”

    溫忠發悶聲道:“看來毛龍還是判定咱們和大明,還有東虜會彼此纏鬥很久。”

    禿頭啐了一口,說道:“他娘的他是看咱們十二團一直貓在寬甸不動,練兵練的再狠,不打仗他不當你盤菜!”

    溫忠發精神一振,說道:“毛龍這事,理應咱們來料理。傳我將令,十二團進入最高等級戒備狀態,準備去皮島解除毛部武裝,另外向報告。”

    禿頭疑道:“你膽子這麽大?”

    溫忠發呵呵一笑,道:“遇到緊急特殊情況,我身為軍事主官有臨機決斷權。再者說,草原已經開始總動員了,我們這裏的戰略任務是在東虜有異動時,如撲向科爾沁或遼西時,我們從後路抄掠遼陽,沈陽,一路偏師拿下赫圖阿拉……雖然軍令未下,如果毛龍叛變,我們還是能先動手。”

    “如何判定毛龍叛亂?”

    “等他派船隊要離開皮島,前往登州的時候吧。”

    “不必等那麽久,現在能動手了。”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溫忠發和禿頭兩人都瞪眼向外看,能直接到指揮作戰室這邊來的肯定是高位武官,聲音也很熟,但兩人都是一時沒想到來人是誰。

    “你們居然把老子忘了。”一身鎖甲,黑臉滿是殺氣的趙立德推門進來,看到這個負責情報的老搭擋進來,兩個軍事主官都是跳了起來。

    “你狗日的怎回來了?”禿頭瞪眼道:“不是說張大人很倚重你,把你帶在身邊當侍從武官,老子想你肯定不得回來。”

    “侍從武官外派的多了。”趙立德哼了一聲,說道:“那是低層職位往層的過度,老子要的是進入高層,以老子的本事,遲早的事。到大人身邊呆一陣子,正好洗涮了老子是錦衣衛出身的過往,這才是最要緊的。”

    溫忠發搖頭一笑,說道:“老趙還是這狗脾氣……不要扯閑篇了,你剛說不要等,這是什麽意思,你在草原把解決毛龍的命令帶回來了?”

    提起這個,趙立德臉又是那種迷茫的表情湧現出來,半響過後他才道:“我臨行時,大人親自交代,毛龍只有兩條路是最優選,一條是投效我們,但要求他保留東江鎮的地盤,絕不能答應他,我們也不差他那三萬兵。況且此前我們也在東江將領身下過不少功夫,特別是丁卯之役後,很多東江將領對毛不滿,只是感其恩遇,也害怕被毛龍發現,這才維持了眼下的局面。毛龍如坐在火山口而不自知,真愚人也。嗯,這是大人的原話,再下來說是另一條路,投效東虜以希圖在這最後時刻獲得自立的機會,東虜勢弱,會許諾給毛龍更多的東西,這和咱們,還有和大明是絕然不同的。大人說,毛龍投哪一方也不會選大明這一方,這也是叫大人猜對了。”

    在場三人面面相覷,半響過後趙立德才又接著道:“所以大人說了,毛鎮有不妥,十二團可以立刻解決之。軍情方面也動員一切力量配合,然後等東虜出兵之後,十二團果斷出擊,用東江殘部和十二團配合,徹底消滅東虜留守力量,收覆遼南,遼,遼東,蕩平佛阿拉,赫圖阿拉,燒其寨,遷其民,毀其田畝,將女真故地徹底毀滅,不覆能使人居住。”

    趙立德宣布軍令時,溫忠發和禿頭都是肅容聽著,更多的軍官聞訊趕來,也是肅立聽著宣布軍令。

    所有人都相當興奮,禿頭已經兩眼發紅,興奮的臉都扭曲了。

    “抓緊幹吧!”趙立德一說完,禿頭大吼道:“老子都等不及了。”

    十二團的人都是差不多的感覺,他們在這裏練了這麽久的兵,軍司終於把最終最重要的任務頒給了他們。

    掃蕩建虜故地,收覆遼東失土,替千千萬萬死掉的遼民覆仇!

    可想而知,當十二團的將士手持成排的了刺刀的火銃,手持長槍,成排成縱隊的出現在遼南,出現在遼,渡過太子河出現在遼陽和沈陽城下時,那裏的漢人百姓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解民倒懸,以百萬虎狼之師,驅除韃虜,恢覆失土,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在場的人熱血沸騰起來,趙立德心情也是十分激動,但他卻拿起了毛龍的親筆信,悄沒聲的走了出去。

    ……

    準備好往登州的船隊之後,毛龍卻是猶豫起來了。

    雖然準備好的借口是遇到了強烈的東南風,但現在的季節是不太可能,或者說幾乎沒有可能在海出現東南風向,把船隊吹到登州的可能性更是幾近於零。

    而且實力不足,船隊規模不大,如果登州方面有備,想襲取登州的可能性也實在是太小。

    但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不得不發了。

    這幾天毛龍連續多次召見心腹愛將,坦言將行之事,算不襲登州,東江也不能將主力帶去薊鎮布防,毛龍不願為王前驅,也不願公然叛變,但願能長駐皮島等諸島,以朝鮮鐵山等地為基業,將眼下的局面維持下去。

    諸將都是唯唯諾諾,只有陳繼盛保持一向謹慎的性格,進言糧食怕是不夠,如果朝廷還不給支持,未來怕是要餓死不少人。

    東虜已經把遼南荒廢,和東江鎮防區接壤的鎮江堡都沒有駐軍,大片土地,村落,城鎮,都已經成了廢墟。

    東江想自立,必須要獲得更大的有耕地的地盤,更多的糧食,不管是東虜還是朝鮮都沒有辦法提供。

    毛龍對陳繼盛的擔心表示理解,並且告訴陳繼盛,他不會公然反叛,仍然維持著威脅建虜的強藩姿態,以此請求朝廷撥付糧食,算不成,也可以慢慢恢覆鐵山一帶的屯田,以此來維持基本的收益,同時皮島馬市再開,維持眼下的局面還是可行的。

    對此陳繼盛並無更多的表示,其余諸將也沒有再出言反對。

    毛承祿對此相當滿意,他認為諸將都喜歡現在的格局,毛龍年歲已高,看來自己有望接掌東江。

    因此毛承福相當的積極和主動,往登州的精兵和船只都是毛承祿一手操辦。

    最後關頭,毛龍並沒有立下決心,這一步一走,在大明那邊他是反叛,無法再回頭。而東虜是不是靠的住,皇太極一心要去遼西也是明擺著的事情,和記大軍已經集結陸續南下,大戰即將爆發,決定諸方命運的戰事之後,局面到底會演變成什麽樣的結果,毛龍也不敢確定。

    他在皮島經營很久了,這個荒蕪的,貧瘠的大海島已經成了他的家,他慣例會到各島去巡視,去時寬甸,去鐵山和義州各處巡視。

    在這一片地方他有絕高的威望,他也有一言九鼎的專斷大權,幾十萬遼民,幾萬軍隊都聽從他的指令,在這裏沒有能與他抗衡的對象,曾經淩駕於其的袁可立被拱走了,官們拿他毫無辦法,幾個監軍太監根本對東江的局面無能為力,也約束不了毛龍。

    這種登淩絕頂的感覺實在太好,毛龍真的難以放棄,割舍——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8:59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了斷

    夜色已深,毛文龍走到住所的一角,這裏有一座高大的角樓,還是在和記轟擊皮島之後的建築,打那次之後,毛文龍對海上力量很關註,他也想造船,鑄炮,後來才發覺根本玩不轉,他的船與和記的船根本不是一個概念上的東西。

    就算如此,毛文龍也喜歡登臨看海了,他也不知道為了什麽。

    高大的角度可以俯瞰整個皮島,這座島在幾百年後歸朝鮮人所有了,風景絕美,大海和天空都是一塵不染的蔚藍色,海島上則長滿了綠草和低矮的灌木,幾百年後這裏也一樣不能耕作,只是多了一些旅遊觀光用的建築物。

    在此時,島上有十余萬居民,萬余人的軍隊,大量的東江兵被移居在沿鴨綠江口和遼南海邊的諸島之上,東江島上只有毛承祿率領的內丁和其余將領的親丁。

    駐軍並不多,也是毛文龍信的過的將領才能帶兵來到島上,用此來保障安全。

    這也是後來劉氏兄弟叛亂時皮島根本無力抵抗的根源所在,劉氏兄弟率領的是幾百真夷,將島上的反抗力量瞬間粉碎了。

    夜幕之中根本看不到什麽可疑之處,視力不能及遠,只看到港口處有明顯的燈火晃動,似乎隱隱有人聲順著海風傳過來。

    毛文龍重重的嘆息一聲,想起了在皮島創業之初的情形。

    那時候毛文龍滿懷豪情,登萊巡撫袁可立對他百般支持,身處深宮九重的天子也是一樣的支持東江,每隔一陣子天子就派官員攜帶銀兩前來,登州的船只帶著糧食和各種物資絡繹不絕的前來皮島港口,還有很多北方的海商,因為支持東江的抗敵大業自願前來貿易,然後被毛文龍用打白條的方式剝光了家產……

    毛文龍很快收起了無謂的情緒,不管當初的東江怎麽輝煌,現在已經到了重新上路的時候了。而毛文龍並不服老,他揮動了一下手臂,還是感覺到有蓬勃生機和力量。

    等毛文龍從角樓下來的時候,發覺四周的親兵都不見了蹤跡。

    他皺一下眉頭,大步往外院行去。

    不遠處傳來嘈雜的叫喊聲吵鬧聲,毛文龍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東江鎮號稱有大量兵馬,其實真正堪用的就是三萬人左右,如果算上兵器和鎧甲的因素,真正的戰兵在兩萬人上下。

    這些戰兵被分布在各層級將領手中,對真正的戰兵管理和訓練也是相當的嚴格。

    東江戰兵的戰鬥力不弱,最少是遠在普通的明軍之上,吳橋兵變後的戰績很確定的證實了這一點。

    敢在毛文龍居處吵鬧的戰兵,估計第二天在轅門處就掛上了其首級,毛文龍有些想不明白,是什麽人這般大膽。

    角門外就是人影憧憧,透過燈籠的亮光似乎還能看到陳繼盛和沈有容,還有劉氏兄弟等人,這些都是皮島上的重將,似乎還看到了被發配鐵山的毛有俊……一見到毛有俊,毛文龍的臉上就隱現怒色。

    這個毛有俊,真真是一個不識擡舉的莽漢!

    從角門出來,毛文龍沈著臉走到人群正中,這時他才發覺幾個內丁架著毛承祿,毛承祿一臉的血,鼻子也似乎被打歪了。

    “這是做什麽?”毛文龍吃了一驚,毛承祿是他心腹中的心腹,由內丁起家現在已經是副將,東江一人之下的重將,居然被當眾毆打。

    “大帥。”毛承祿一下子跳起來,幾個內丁趕緊把他按住,毛承祿大叫道:“他們謀反了,全都反了。”

    “全反了?”毛文龍沈著臉,打量著眼前的這些將領們。

    劉興祚一臉怒氣,沈有容沈著臉,毛有俊面色鐵青,還有躲躲閃閃的陳繼盛。躲在暗處的尚可義,尚可喜,還有毛永詩,也就是孔有德,毛有傑,也就是耿仲明……這些都是駐守在龍骨山城和寬甸各處的悍將,也是東江現在最能打的將領們,居然都出現在了皮島的總兵府邸的院落之中。

    一陣海風吹來,毛文龍的大帽被吹拂向上,露出了白發蒼蒼的額頭。

    在這一瞬間,盡管還是腰背挺直,毛文龍還是老態畢露。

    “陳繼盛,你是我的親兵出身,你也和他們混在一起來反我?還有劉興祚,忘了是誰收容你了?毛有俊,你小子果然腦有反骨,早就該砍了你。”

    陳繼盛低頭不語,接著卻是擡頭,語氣堅定從容的道:“大帥,不是職下對不起你老,是你老對不起東江鎮,對不起那些死難的遼民。”

    毛文龍心裏一驚,喝道:“胡說八道什麽!”

    “他可沒有胡說。”劉興祚從懷裏掏出一份信,抖了一抖,冷笑道:“毛帥,果真是為了功名富貴什麽也不顧了,我劉某從少年時就在女真地界混,投效老奴二十多年,後來看到女真殺戮漢人之慘,還是毅然反水回到大明這邊。我可不是回來叫人再賣一回來著,你投了韃子,能不把我劉家賣給皇太極?”

    劉興祚相當的憤怒,這自然不怪他,他和諸兄弟投效女真二十多年,後來裝死反回大明,把努爾哈赤氣的半死,女真人對漢將的防範和打壓,主因就是愛塔也就是劉興祚的反叛。可想而知女真貴族有多恨他,要是毛文龍真的和女真結盟,皇太極的第一條件定是要斬殺劉家兄弟。

    毛有俊則搖頭不語,只長嘆一聲。

    “只是一份信罷了!”毛文龍斷喝道:“本帥不過是與皇太極虛與委蛇,怎可能真的去投韃子。”

    “大帥,不是這麽一說。”趙立德從一邊閃出來,微笑著道:“按大明律,只要將帥與敵勾連,不管是不是真的做了出來,罪責相當。就是說,你信中寫的你取登萊,皇太極取山海的話,哪怕是假的,朝廷按律也只能當真事來處理,是淩遲大罪。你久在行伍,武進士出身,不會連這點小事也不知道吧?”

    “你是趙立德吧?”毛文龍長嘆一聲,看看四周,毛承祿眼中還是充滿困惑,毛文龍不滿的嘀咕了一句,這個蠢貨,還虧他掌握內丁,這麽輕松的被人掌握了局面,可見平時有多麽不著調。

    “正是在下。”

    “現在說別的都無有意思了。”毛文龍道:“現在是什麽章程,你說吧。”

    他看也不看四周的將領,所有人都叛賣了東江和毛文龍,這已經是發生了的事實,可見這些將領在平時就與和記有往來,再有毛文龍的親筆書信,策反起來太容易太簡單了。

    毛文龍不會如婦人般喋喋不休的問為什麽,現在他要知道自己的下場是怎樣。

    “兩條路。”趙立德沈聲道:“因為大帥過往的功勞,我們和記不願做的太過份。大帥自己了斷,我們在將來會以大帥突然中風暴疾而亡記錄,毛承祿陰謀奪權被殺,東江由陳副將和劉副將分為兩協統領,自願加入和記。還有一條路,大帥可以去……”

    “去大明朝堂上辯論?”毛文龍面露譏嘲之色,說道:“免了吧,皇帝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麽,沒有帶兵去薊鎮,陰謀反亂,淩遲處死是我必然的下場,死了還身敗名裂,何苦來,我當然選第一條路。”

    毛文龍又看看四周,又發出一聲長嘆,接著抽劍在手,橫在脖頸之間。

    四周的將領都露出不忍之色,陳繼盛更是哭出聲來。

    不管怎樣,眼前的這花甲老人曾經帶他們深入敵後,曾經襲擾過建虜,立下不少功勞,曾經收容大量逃民,雖然還是死了很多,可是東江鎮給了遼民希望,這也是不可抹殺的事實。

    隨著毛文龍轉動寶劍,鮮血湧出,曾經強悍的身體軟倒了下去,孔有德和尚可喜,耿仲明三人上前將他扶住,慢慢放平,看著毛文龍的眼神渙散開來,最終停住了呼吸。

    孔有德松手,拿過寶劍,面無表情的走近毛承祿,一劍插進毛承祿的胸口,正在心臟部份,毛承祿也是很快死去。

    孔有德對趙立德道:“末將自請去肅清毛承祿的殘部,同時保護大帥遺族。”

    “孔將軍請。”趙立德微笑道:“不必多有殺傷,我們用不著這麽做。”

    “是,末將省得。”

    “諸位不必感傷。”趙立德對所有人道:“舊時代結束了,諸位可以與我們十二團一起反攻,新時代的序幕就要拉開。”

    雖然對趙立德這種語氣和用詞相當不習慣,在場的人還是亂紛紛的答應下來。

    趙立德又一臉狂熱,猶如神棍般的大聲道:“我軍已經下達總動員令,滅明之戰和滅虜之戰一起展開,這是最後的一戰,最華麗的篇章由我們大人一手譜寫,諸位,長久的和平和富裕就要降臨中國。”

    ……

    孫敬亭,孔敏行,梁興,孫耀,王長富,還有侍從武官們簇擁著張瀚從修葺一新的舊中都誓師而出,所有人都明白這是最後的時刻到來了,哪怕是最冷靜的人臉上也滿是興奮之色。

    眼前是筆直的大道和大片的農田,從青城到小黑河堡,再到大黑河,集寧堡,尚義堡,舊中都,安固裏淖,再到漠北,再到科爾沁人的地界,到處都是新興的屯堡,開辟的土地。

    大片的番薯田,玉米田,煙草地,還有大片的棉田都是成片的開辟出來,早春時節草原上還很寒冷,但已經可見到處都有的綠意和勃勃生機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8:59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南下

    到處都是開挖的水渠和引流的分渠,到處是道路,是水井,是大棚,是一個接一個的城鎮和屯堡。

    這是一片生機勃勃的土地,這是張瀚與和記的部下們用五六年的時間打造的新興的草原。

    這是幾十萬蒙古人和幾十萬漢人,百萬人在草原上創立的新興的基業。

    這是曾經過往的漢人和遊牧民族的豪傑壯士都沒有完成過的偉業。

    商業帶動著工業,工商業又使農業發達,人力充足,工具充足,到處是筆直的道路使得農業開墾變得更加容易和高效。

    加上對農業技術和灌溉,肥料,還有良種等各種因素的重視,草原上呈現眼前的景像也就不足為奇,相當的正常了。

    這是一片廣闊的新天地,充滿著活力與各種新的秩序。

    大量的商人是這種活力的代表人物,從張家口和北方各地,甚至是一些南方商人都趕了過來,由於海貿的盛行,甚至有一些南方商人也跟著船到天津,然後出長城往北方,看看對俄羅斯人的貿易有沒有什麽可摻一手的。

    買賣城已經越來越繁榮,常駐的商人開創的商行已經過千家,每年的貿易額已經很輕松的過千萬,只是受限於俄羅斯境內的運力開始增長緩慢,據說沙皇已經打算沿途修路和設補給城市,用來增長貿易額度,增加運力……中國的貨物不僅俄羅斯人能消化大部份,也受到北歐諸國和中東歐國家的歡迎,更受到西歐國家的歡迎。

    這個時代的海洋貿易並不能穩定的給歐洲提供源源不斷的優質貨物,這種進程相對緩慢,而且就算到了十九世紀,中國的瓷器和絲織品仍然是歐洲市場難得的高價貨,雖然不再是貴族專利的奢侈品,仍然是具有相當的市場地位。

    俄羅斯人對和記提供的優質煙草和番薯燒酒十分感興趣,甚至是有多少就買多少,哪怕犧牲其它的貨物也要大量購買。

    如果用歐洲人的話來說,草原上已經成了牛奶與蜜之地,遍及黃金,白銀,絲織品,茶葉,布匹,瓷器,鐵器,煙草,各種貨物應有盡有。

    而俄羅斯人並沒有對草原打什麽主意,其因就是在眼前的一望無際的大軍。

    從舊中都城到遠方的天際線,到處都是灰色軍袍和紅色軍袍,還有黑色,銀色鐵甲組成的軍隊,旗幟高聳,到處是旗桿和飄揚的軍旗,到處也是高高豎起的長矛的冰冷槍尖,到處都是如林般令人感覺寒氣逼人的刺刀從林。

    更令人心驚的是成片的火炮部隊,一眼看不到邊,一門炮接著一門炮,連同大車和挽馬一起簡直組成了火炮的從林。

    俄羅斯人也來了使團,親眼目睹著眼前誓師大會的一切。

    在這一瞬間,不管是佩特林還是馬多夫,或是某個哥薩克軍官,或是從莫斯科趕過來的某個野心勃勃的貴族,他們對和記的財富當然很是上心,十分覬覦,雖然貿易帶來的利潤不小,但貿易哪有去搶更劃算?

    可是當他們看到眼前的這一切,看到十萬以上的主力大軍匯集在一處,聽到高聳入雲的萬歲之聲,看到軍隊如刀切的豆腐一般的齊整劃一,看到大量的軍旗指揮之下軍隊開拔向前方,看到如林般的刀槍和火槍刺刀,看到成隊的火炮不停的被運送向前方,在這一刻,他們看到的是比俄羅斯更強悍的多的武裝力量。

    在這一刻,所有的野心與覬覦都被粉碎,剩下的就只有膽戰心驚和後怕,還有慶幸。

    一個來自俄羅斯的貴族由衷的道:“這是一個可怕的民族,他們擁有這麽強悍的武裝卻願意與我們和平共處,展開貿易,千萬不要和他們為敵,否則我們會被撕成碎片!”

    佩特林等人都是點頭,然而熟知和記情形的佩特林也是在眼中藏著深刻的隱憂,那些彪悍的哥薩克們也會這麽想?

    還有,和記真的會保持現在的和平,不會覬覦俄羅斯人的土地?

    未來堪憂!

    ……

    孫耀和夏希平距離張瀚最近,現在是夏希平向張瀚匯報部隊的最新動向:“參與誓師的是近衛第二師,龍騎兵第一、二、三、五、六共六個騎馬步兵師,還有第一和第二炮兵師和第一獵騎兵師,第二和第三槍騎兵團,這是左翼集團,主力一共十一萬戰兵。左翼負擔的任務是攻破薊鎮和遼鎮防禦,同時相機消滅東虜主力的任務。然後分出一部份兵力圍攻或攻克京師,但這是次要戰略任務,主要任務還是消滅大明的薊遼軍事集團,主要是以六萬人左右的關寧兵為主。其次才是包圍,攻克京師。”

    張瀚點頭道:“京師是不打緊的,現在漕運已經隔絕,京師糧價已經超過二十兩一石,每天都在餓死人,不少職位低的文武官職都在餓肚子,京師內部已經不穩,甚至有了盜匪在白晝打劫,我們打下京師不成問題,重要的是怎麽安撫京師和北方的百姓……”

    不遠處的田季堂笑道:“財務上我們準備了二百萬兩銀子,購買大量的物資免費賑濟百姓,我們手筆可比皇帝大多了。”

    孫敬亭也是道:“糧食我們準備了一千二百萬石,一個月內全放出去,把糧價打到三錢和四錢一石,京師那些大幾兩,十幾兩買入糧食的權貴等於要被我們洗劫一空……由得他們哭去吧。”

    夏希平也是微笑起來,不過還是繼續說道:“右翼集團由第一近衛龍騎兵師,第一和第四槍騎兵團,第二獵騎兵師,第七、八、九、十、十一龍騎兵師,第三和第四炮兵師組成,也是十一萬人,配合六十五個輜兵大隊,嗯,左翼也差不多,兩翼共二十二萬人的戰兵,十三萬人的輜兵,共動員炮兵四個師八個團,兩千五百門火炮,主要是由虎蹲炮,盞口炮,還有四磅炮和六磅,九磅炮構成。動員戰馬和雜馬近三十萬匹,純挽馬二十一萬匹,車輛一萬九千多輛,準備軍糧三百萬石,各種罐頭六千萬個,各種工具超過二十萬把,火藥和炮彈,子彈,都是補足基數……”

    “很好……”張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是相當美妙的感覺。

    十年經營,換成了眼前富饒的一切,換成了現在奔流向前的滾滾鐵流,換成了這個時代最強悍的武裝力量。

    寬甸的十二團,台灣的第四師和第十三師,無敵的艦隊已經開赴呂宋,並且應該征服了西班牙人,按計劃回到長江口,在最短時間征服南京,湖廣,閩浙。

    這是一個大時代,崇禎皇帝沒有面臨過的新的世界已經被張瀚推開了大門,所有抵抗的力量在眼前的鐵流面前都會被碾壓成泥,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種可能。

    這是堂堂之勢,堂堂之師,這是漢人有史以來最強的武裝力量,這是顛覆大明的力量,這也是挽救大明,挽救華夏的力量。

    陳舊的一切已經不可避免的要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而新的一切,將是由張瀚一手親力打造,中國將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但這並不重要,領土,軍隊,國家,這只是保護人民的必要的東西,要叫所有的國人幸福,自信,有尊嚴的活著,用法律保護而不是約束他們,這才是更加重要的東西。

    張瀚笑起來,在他眼前軍隊還是如洪流般滾滾向前,一桿接一桿的旗幟幾乎首尾相連,這是何等壯觀的景像,張瀚已經按捺不住了……他對所有人道:“隨我出征吧,雷霆一擊,我已經等不及要結束舊有的一切了。”

    ……

    旌旗飄揚,軍號嘹亮,大量的兵馬和火炮已經逼近榆林城墻,黃沙半掩的城墻上飄蕩著明軍的旗幟,大片的明軍象是成群的紅螞蟻一般站在城頭,手中的兵器象是灌木從中飄蕩的雜草,高低各不相同,閃爍著寒光。

    右翼軍總指揮是王一魁,也是和記軍中的老行伍,不聲不響卻一直在帶兵的第一線,現在和記到了兩路二十萬大軍南下的規模,這個老軍頭也是走到了軍事生涯的最頂峰。

    他的副手是李從業和朵兒等人,各人都是老夥計了,配合起來也是相當的默契。

    這一年半來和記幾乎沒有什麽戰事,只有零星的剿匪戰,有一半多兵士是從礦工和農民中招募的新兵,但在剿匪戰和不停的高強度訓練下,這些新兵也是擁有不遜於老兵的戰鬥技能和體能,唯一缺乏的就是戰場的經驗而已。

    但在數萬大軍之中,四周全部是穿著全身鐵甲的槍騎兵,是幾百門火炮的掩護,是四周如墻般而前行的長槍手們,是一個個拿著精良火銃的戰友,槍刺如林,站在這樣的隊伍之中,看著身邊的戰友,就算是新兵亦很難有畏懼膽怯的情緒了。

    從雲中堡為出發基地,部隊分為三部,一部直下榆林,一部往甘肅鎮,一部則從小黑河堡直下宣府和大同。

    三部之中榆林最重,因為宣大兵已經損失光了精銳,可以輕松拿下。

    榆林城中則滿是西北將門,而且秦軍有堅忍不拔和勇於戰鬥的特性,榆林且是居中的要地城池,只要拿下來,陜西鎮,甘肅鎮,大同鎮,宣府鎮,這幾個軍鎮和其鎮守的山西,陜西,甘肅,寧夏,這些地方幾乎就唾手可得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9:00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俱降

    右翼會再繼續南下,得關,兜向河南,至此北方攻略結束。

    會有一支三萬人左右的部隊從關出發,越過秦嶺往四川。

    江南是台灣方面,閩浙,湖廣,南直,兩淮,雲貴,皆南方軍團負責掃蕩。

    左翼下薊遼,京師,山東,在河南兩淮諸部兵馬會合。

    連趕路的時間都算了,軍令司樂觀的打算是半年之後,天下一統。

    “炮兵已經位了,好一通折騰,這裏沙子真多……”杜伏雷懶洋洋的親自向李從業和王一魁等人匯報,還是那憊懶神色,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如傳教士彼得,能看的出來杜伏雷眼燃燒著的火焰。

    三百多門火炮位,一輪齊射能把榆林城打成啥樣?

    炮兵指揮最大的夢想不過如此!

    “等會有你發揮的……”李從業還是濃重的南音,臉也滿是笑意。

    現在大夥的心情緒很好,張瀚率部親征,一統在望,以他們的資歷都是公侯有望,而張瀚的性格和和記的體系根本不可能鏟除功臣,大家都在期待日後的富貴日子。

    “等會。”王一魁一擺手,指著榆林城道:“看來我們不必動手了。”

    “操!”杜伏雷一回頭,頓時罵起來了。

    這一路兵是破口後從西迂回,定邊,靖邊,橫山,各城紛紛不戰而降,到了這黃沙漫地,黃河九曲,城堡似寶塔般層層疊疊向,城門刻著“威震九邊”的著名軍堡,豈料城頭只硬了不到一個時辰,又是漫天揮舞的白旗飄蕩起來。

    “在下尤世祿。”

    “在下尤世威。”

    “在下侯世祿。”

    “在下王世欽。”

    “在下劉延傑。”

    “在下李昌齡。”

    “在下榆林鎮總兵陳洪範……”

    諸多大明退職或在職的武將,頂盔貫甲魚貫而出,在數百騎兵的簇擁護衛下,從榆林城策馬而出,在軍前投降。

    除了陳洪範外,諸多將領俱是未跪。

    看到部將有不憤之色,王一魁大聲道:“兩位尤帥,侯帥,還有王帥,李帥,俱是大明總兵的豪傑,秦人的漢子。不曾愧對大明,不曾禍害百姓,抵抗過北虜,東虜,將門世家,血性漢子。今出降,也只是不打無謂之戰,大軍進城後,需秋毫無犯,不得擾民,不得對將門和大明官兵無禮。”

    眾人凜然稱是,尤世祿等人面露感動之色。

    尤世祿抱拳道:“在下接山西總兵張全昌,還有麻承恩信件,極言和記得天下順應天道,合乎人心,既如此,我等何必逆天逆人?今降,願為王前驅!”

    “大善!”王一魁讚道:“如此,延安,米脂,興安,臨武,諸府,州,縣,衛,所,俱請諸位率部拿下,以鄉黨之情,順天應人,成我和記張大人新朝偉業。”

    “我等願效死力!”諸多秦人將領一起抱拳,聲音響亮的答應著。

    待他們離去後,李從業見杜伏雷一臉不悅,當下笑道:“杜瘋子,不能因為你要開炮過癮把這名城轟成粉碎,今榆林不戰而下,甘肅,宣大,多半也是如此。你不要小瞧這些將門,如果不是我們事前下的功夫足夠,怕是還得一場血戰廝殺!”

    王一魁也道:“臨行前大人說過,秦軍向來忠義,將門與遼西那幫貨不同,能保全保全,能用則用,諸城降順之後,我軍用少量兵馬駐守,逐漸解除大半營兵武裝,留下少部份配合我們的部隊維持地方治安,主力可以繼續南下西進,這是好事。”

    杜伏雷擺手道:“你們也別勸我,我的感慨是怕是這一次一統之戰,從東到西,怕是沒有什麽機會用的著我們炮兵了。”

    其眼又有狂熱之色,突然拍腿道:“若如此,我只能申請去南方,搶殖民地,總用得著我炮兵了吧?”

    ……

    “周遇吉也降了?”

    “回皇爺,降了。”

    “張全昌呢?”

    “獻太原城而降。”

    “大同的黃得功?”

    “未降,在殺胡口與和記叛逆血戰,炮而死。”

    “甘肅鎮呢?”

    “消息不通……”

    不到半個月,九邊已經有大半地方失去,宣府,大同,延綏,陜西,山西,甘肅,寧夏,各鎮俱是被秋風掃落葉般的掃蕩著,右翼軍先行南下,在左翼尚在邊境一線集結時已經破口而入,進展十分迅速。

    最為關鍵處是右翼面對的是殘破的宣大和心懷異志的西北將門。

    原本西北將門還是對的起大明的,秦軍是大明最後的野戰兵團,而榆林城所有的將領在大勢已去的情況下血戰到底,尤世祿等人早是退職的白丁,仍然為大明戰鬥到了最後。除了戰死將領外,榆林城的將門首領全部被李自成下令斬首,榆林城的將門子弟也是死戰到最後一刻,最後城幾乎沒有活著的人,闖軍破城之後大肆屠城,用來震懾敢於固守的沿邊各城堡,而榆林血戰差一點使李自成打道回府了。

    順軍主力精兵不到二十萬人,如果每一仗都如榆林那樣防守,李自成絕對到不了京師。

    更叫李自成遲疑的是京師駐軍更多,城防更牢固,多次被圍困的京師從來沒有失守過。如果輕兵銳取,結果在京師城腳下碰個頭破血流,和攻打開封一樣的結果,那還不如先回關,安心經營自己的實力。

    一念之差的李自成還是撲向京師,冒險成功,但迎來了最終的失敗。

    和記商團軍的境遇則完全不同,一路幾乎是沒有遇到象樣的抵抗,只有黃得功感先帝之恩,率部在殺胡口外抵抗,結果一輪大炮齊射,黃部立刻崩潰,黃得功本人也是戰死了。

    短短幾天時間,敗報叠傳,宣府大同山西陜西延綏各鎮紛紛投降易幟,降將在麻承恩和張全昌等人的提調下不斷南下,替商團軍先行攻占州府,十余天時間之內,大明的西北國土幾乎喪失殆盡。

    “西安開城投降。”趕過來稟報緊急軍情的是曹化淳,他的臉色已經死人還難看了。

    “秦王如何了?”

    “秦王與晉王一樣,白衣出降。”曹化淳垂首答道:“據逃回來的人說,城門口人山人海,秦王一家一起出降,等了半天才等到商團軍的前鋒,卻是駐榆林的守將帶著幾百內丁先趕到西安,商團軍主力尚在延安一帶。不過秦王已經出降,武官員都出來了,也不再說什麽,只請降將進城接收城防,秦王一家後來被安排在寺廟居住,聽說家產俱都被抄沒了。”

    和記對大明宗室的態度太監要嚴厲,對太監對勳貴要嚴厲,對勳貴士紳嚴厲,這是大明一層一層的階層,剝下來是在剝大明的皮。

    宗藩由於多行不法,最遭地方百姓的痛恨,和記有言在先,性命可保,也可以安排集居住和管理,提供飯食,保障生命安全,每個人還可以帶一些私人物品,但絕大多數家產,包括宮室,用具,田畝,王府官店,儲存大量資產的庫藏,俱都是一律沒收為國家所有。

    王府官和護衛人員,一律遣散,王府宮女各回各家,無家者官配,王府宦官則一律於寺廟安置。

    從晉王到代王,再到秦王,西北的諸多親王,郡王,還有宗室府邸,俱是一律這般處理。

    “無恥,可恥……”崇禎臉部泛起激怒之後的潮紅,手也開始哆嗦起來。

    這些天崇禎被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所打擊,秦王白衣出降,結果接收西安的只是幾百個榆林降兵,這樣的消息還是深深的刺激了他。

    這時候崇禎已經大為後悔了,他繼位之初大幅度的減少了各軍鎮的監軍太監,如果還有太監監軍,可能這些武將根本沒有辦法竄連投降!

    這時一個禦前牌子悄悄走進來,見崇禎用血紅的眼看向自己,這個太監趕緊在禦案前跪下行禮。

    “朕叫你打聽漕糧北之事,如何了?”

    “回奏皇爺,漕船還是未有北蹤跡。”

    皇帝知道京師已經陷入混亂,很多京營兵都吃不飽飯,開始鬧餉嘩變,只有三衛的禁軍和禦馬監的京營兵還保持戰鬥力,彈壓地面都依賴這些兵馬。京師白天都有人縱火搶掠,前幾天連襄城伯的府邸都叫一群饑民給攻破,搶掠了大量糧食財富,襄城伯本人都受了傷,其家小受驚不淺。

    但皇帝也毫無辦法,京師一片混亂,經常白天有人縱火,根本彈壓不過來,人人自危的前提下,皇帝更不可能把通州倉剩下的糧食投放到京師,要保障薊遼保定諸鎮的糧餉供給,要養著三衛禁軍和東廠,還有宮的太監,最後關頭,皇帝要保住性命和尊嚴,只能依賴這些人了。

    崇禎忍不住拍桌罵道:“混帳可惡,流賊根本不堪一擊,居然托詞不敢北,乃敢如此!”

    殿諸人戰栗不敢出聲,皇帝脾氣已經大壞,幾乎天天都杖斃太監宮人。

    “皇帝息怒。”周後在暖閣內,聞聲而出,下拜道:“國事越是如此,越是仰賴聖人治理,皇若不保重身體,何以治國?”

    崇禎微微點頭,在自己妻子面前,他還是盡量能保持著冷靜的丈夫姿態。

    “況且……”周後大著膽子,仰面含淚道:“皇,我們在南邊不是還有一個家?”

    遷都之議在京師已經不再是忌諱的話題,是在皇宮也是很多人討論過了,也有小臣奏,建議皇帝在大局崩壞前盡快遷都。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9:00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崩潰

    崇禎對周皇後的話也相當心動,有長江天險,南京還有兵馬,也有現成的六部班底,皇帝帶著皇後和皇嫂,再加幾百太監和禁軍護衛,可以迅速南下。

    但流賊阻路後,皇帝一直在猶豫,並且孫承宗奏反對此議。

    孫承宗坦言在北方是最後機會,薊、遼、保定,當時還有宣大各鎮,是幾十萬邊軍是大明最大的武力集團,是最後的依賴。

    南京京營毫無戰力,操江兵也沒有戰力,除了南京京營外,只有勳陽鎮有萬余兵馬,其大約三千人左右可以戰場。

    這般薄弱的防禦,一時半會根本提不來,若放棄北方,幾十萬大軍崩潰,南方的這些兵馬如何抵抗強敵?無非是茍延殘喘!

    孫承宗的話也是事實,此時尚未有流賊破鳳陽之事,所以朝廷並未在江北逐次立下四鎮防禦,根本一片空虛。

    皇帝尚未答,那個禦前牌子將心一橫,奏道:“奴婢是進來回皇爺,南京,蘇州,松江,常州,還有揚州各府,俱已經失陷。”

    “什麽?”崇禎眼前一黑,頭一暈,差一點栽倒在地。

    太監眼含淚,說道:“有淮安府急奏過來,揚州已降,鎮江已降,和記兵以船自江口入,沿江各府俱不戰而降,至揚州鎮江兩府降後,船只直至南京城外江面,操江兵不戰而潰,後城魏國公與忻城伯,誠意伯,鎮守太監並六部官員數百人至聚寶門外投降,跪迎和記兵馬入南京城,淮安府接到消息時,南京已經失守數日。”

    殿陷入一片死寂之,崇禎眼也是流下淚來,與周後兩人淚眼相望,兩人一時間都陷於深深的絕望之。

    周後是小門小戶出身,於國家大事知道不多,知道南邊還有個家已經是極限。她一向信任丈夫,感覺皇帝是一個雄才大略,一心操持國事的好皇帝,為什麽局面會到眼前這種地步,她不懂,也想不明白。

    對崇禎來說,他的一切雄心壯志都成為泡影,他感覺天不公,也深恨父祖和兄長這些年來懈怠國事,乃至到如今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北方的太原,西安和大同,宣府,還有延安,懷慶,四十多個州府近三百個縣已經全部失陷,五個軍鎮易手,已經是萬分危急。

    等蘇松常揚鎮和南京失守,淮安也必定不保,再有鳳陽等處失守,等於南直隸這樣的南方核心地方也被和記輕松奪去。

    這一下大明精華區域,北方的武備區,南方的經濟區瞬間失守,等若被人在肚子攪了兩刀,幾乎是痛入肺腑,命在旦夕。

    “無事,莫怕。”皇帝對著皇後柔聲道:“尚有薊遼,山東,河南,京師,只要這些地方不失,尚有機會,袁崇煥尚有十幾萬精銳,緩急可用。”

    雖然皇帝近於癡人說夢,但亦不無道理。

    曹化淳和那個禦前牌子一起退出,至外間後,曹化淳向著對方低聲道:“你尚有話沒有說完吧?”

    “適才沒有敢說,怕皇爺撐不住了。”

    “趕緊說。”

    “薊鎮已經開諸關門,薊鎮巡撫和總兵黑雲龍率部投降,和記兵馬從大安口,喜峰口,古北口各處入內,三屯營,薊州,俱已經易主。保定總兵楊國柱聽說也不穩當,還有,東江鎮毛龍暴疾而亡,其鎮已經降附和記。”

    “唉,怎會如此?”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和記一進來,大家都爭先恐後的投降,再怎麽說大明也是大國,百萬大軍一點機會也沒有?這些人還世受國恩,這麽跑去降了新主,也不嫌丟臉。”

    “這話不必多談了。”曹化淳苦笑道:“京師的局面早不穩了,除了英國公等幾家公侯,怕是想投降的也不在少數。”

    禦前牌子大著膽子道:“曹大伴意下如何?”

    “你是說?”曹化淳想了想,瞟了這個太監一眼,搖頭道:“現在還為時尚早,我們也不知道皇的心思。”

    “皇怕還是在等袁崇煥哩。”

    “他不會來了。”

    袁崇煥是年前確定年後來陛見,然後在操持與東虜和議之事耽擱了行程,接下來和記誓師,十幾天時間如熱水潑雪一般將九邊消融了一半多的實力,諸多名城大邑易手,多家親藩和總兵巡撫各路兵備,參將,還有大量的州府縣的官員一起投降,地方士紳,生員,亦都歸附。

    這個情形很容易叫人想起四個字:天下歸心。

    這樣的局面下,袁崇煥沒有第一時間投降也是出於名臣和大臣的尊嚴,還有自身利益的考慮了,而不是與皇帝或大明有太大的關系。

    手握十余萬雄兵,其有六萬多人是精銳的戰兵,裝備好,防守的地段十分牢固,擁有大量的紅夷大炮,諸多將領也兇悍難制,這樣的實力當然可能想要更好更多的待遇,因為手有足夠的籌碼。

    這般情形下,連曹化淳也明白袁崇煥不會在第一時間投降,而是希望開一個高價給和記,這也是必然之事。

    “聽說袁某已經棄守大小淩河堡,左所,塔山,松山,杏山各堡也棄守,錦州也棄守了,只余寧遠和山海關至永平一帶數百裏地方。”

    “你知道的還不少。”曹化淳道:“遼鎮的核心精華,原本是這幾百裏地方,有百姓四五十萬人,兵馬十余萬人,大量儲糧俱在寧遠和關門至永平府,錦州只有趙率教的幾萬人屯田,棄之並不可惜。遼西不棄,他沒有那麽多兵馬至薊,薊鎮一失,袁蠻子的辦法是固守山海關了,只要他的兵馬在,他底氣便在。”

    曹化淳搖頭嘆道:“可嘆皇爺還在盼著袁崇煥來,卻不知人家第一時間想的是自保,然後是在新朝謀地位,要麽是想自立,怎會來援救大明?”

    “遼西一去,東虜會不會來?”

    “來了才好。”曹化淳尖叫道:“來了混戰,袁蠻子一方,東虜一方,還有和記一方,這熱鬧勁!”

    “連我都叫曹大伴說動心了,恨不得去瞧瞧。”

    “這一仗打完,也塵埃落定了。”

    “誰能贏?”

    “和記厲害,東虜也厲害,誰知道?”

    曹化淳說的悠然,心卻是一片沸騰,確實,決定大明和國,決定未來幾百年走向大戰可能要在山海關展開!哪怕一個閹人,到底飽讀詩書,這一場會戰決定所有的一切,象是賭徒一樣,買定離手,誰也沒有辦法後悔。

    和記確實進展太順,已經得了南京,立於不敗之地,但東虜如果真的那麽強,幾萬人橫掃和記大軍,占有北方,又是南北朝的再現。

    大局會如何發展,一個太監也是相當的好起來了。

    ……

    “黑雲龍部是一萬余人,還有楊國柱部一萬余人,永平府一萬多人,淘汰了一萬老弱,尚有兩萬多投降明軍可用。已經簡單整頓過,給他們補足了糧餉。”

    夏希平還是那副冷靜的模樣,似乎並沒有什麽情緒的變化。

    這一次的戰事計劃擬定當然是參謀司的功勞,孫耀由於主持新平堡戰事,主要的計劃是二十來歲的夏希平具體負責。

    現在從西線到東線,還有南線都是一片大好局面,由於積累深厚,和記幾乎沒有費什麽力氣獲得了相當輝煌的戰果。

    底下西路軍會一部份進攻四川,一部份從關入河南,攻洛陽開封歸德等地,一個月到兩個月時間,北方戰事也結束了。

    東邊,也是左翼,一部份兵馬開始往遵化和天津地方而去,徹底截斷崇禎皇帝的逃跑路線,西路軍有一部份宣大出發,過紫荊關也在往包圍京師的路走。

    皇帝已經無處可去,京師成為死城指日可待。

    在獲得了這麽大的戰果之後,夏希平還是從容不迫的模樣,亦是顯示出相當的城府來了。

    張瀚看了看地圖各個粗大的箭頭,在眼前已經無可禦之敵了,山東鎮是一群叫花子兵,連農民起義軍都打不過的廢物,登萊也是空殼子,這時候又沒有東江兵過來駐守。

    河南鎮也不叫花子強多少,底下的戰事是收拾殘局,治安戰反而滅國戰的挑戰要更嚴重的多。

    北方連年災害,到處是饑民和流賊,收攏流賊隊伍,甄別能用的放在地方維持治安,解散一部份,殺掉一部份桀驁不馴的,大底也定下來了。

    然後開倉放糧,穩定大局,在此前維持原本的統治格局,慢慢添加新的部門進入地方統治序列,改變原本的大明統治格局。

    明年可能改元,然後會有恩科,照常進行科舉考試,下一界可能增加律科,算科,吏科等考試內容,科舉改革的大幕可以慢慢拉開。

    而擺在張瀚眼前的,是將薊遼等處的反抗勢力一掃而空了。

    “我部是近衛第一師李來賓部,第九師任敬部,槍騎兵第一團第二團,獵騎兵第一師,炮兵第一師兩個團,共計五萬三千余人。還有一萬余人的輜兵跟隨,負責後勤事宜。”夏希平繼續道:“其余各部,或鎮守薊鎮,或往保定,天津,真定,在京師東西兩邊和南邊盡快形成大範圍包圍。預計往山海關的是這六萬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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