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67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2 08:53
第三百七十九 子粒


     張瀚與李慎明的關係還是以朋友為多,不過李慎明在商會也有自己的股份,而且不少……這便是他眼光獨到,投資的早的好處,另外李慎明在張瀚的體系裡頭也管著侍從司,拿著最頂級的薪給,他的手頭餘錢很多,又不能買地置產,商人有錢後的老路不好走,於是在新平堡和衛城還有大同等處開設多座酒樓,各以“垂柳”,“醉仙”,“謫仙”等名字命名,賺錢之餘還頗為風雅,因為張瀚的關係,商人們也喜歡到這些酒樓來聚會,李慎明的生意並不壞。

    等車馬停下來,因為東主和張瀚的關係,酒樓的掌櫃和大小夥計們都在門口迎接,張瀚的從屬有侍從司的人,也有特勤局的護衛,他們要麽跟在張瀚身邊,要麽就在四周警備,防止閑雜人等中出來一個刺客,有韓畦之事在先,張瀚的仇敵也不少,有范家和韓家,還有蒙古台吉,這些人在正面是沒有辦法了,但設法派幾個刺客,亦屬極有可能之事,是以張瀚的特勤護衛,亦是越來越嚴格了。

    幾個衛所武官,亦是在酒樓門口等著,因為是事先說好的酒局,不算公事,各人都沒有穿著官服,都是一身棉服便襖,大冷的天,天上還在落著雪花,他們卻只得在門口等候,時間久了,各人身上都落著一頭一臉的雪。

    張瀚向這幾人笑笑,手伸了伸,說道:“大冷的天,諸位大人何必在外等候,弄的如此狼狽,還請趕快進來。”

    指揮同知盧先春趕緊道:“是,謝大人。”

    眼前這幾人,兩個同知一個叫盧先春,一個尚致庸,這兩人都是天成衛的,兩個僉事李艾和賀夢得,這兩人一個是天成衛,一個是鎮虜衛……鎮虜衛的公事也都在天成衛辦,其實是兩衛合一的格局,天成衛指揮照例兼衛城守備,而鎮虜衛有的時候派掌印指揮,有時也是由守備兼任,現在的衛同知也只有一個,姓魏,年事已高,身體不大爽利,世職是大同中衛百戶,子嗣都留在老家準備將來襲職,這人來不來是不要緊的。只有一個叫張其昌的僉事,是將門張家出身,年輕氣盛,原本想著守備的職位,被姓鄭的搶了先,他自己資歷差,卻是心高氣傲,姓鄭的資歷深還罷了,張瀚一個商人卻搶了守備的位子,張其昌不想想張瀚的實力,卻是心裡的一口氣咽不下,平時就很不合作,當然更加不可能參加今天這樣場合的酒宴。

    各人答應下來,不論心裡是怎樣想,都是臉上陪笑。

    眾人一路登上三樓的雅間,張瀚在上首坐了,李慎明在一邊相陪,其余的同知僉事們也按官職和資歷排了座紛紛坐下。

    張瀚先不提別的,首先向盧先春道:“上頭下了牌票,催繳近年兩衛應納的子粒糧,共計四十三萬石,盧老兄,這麽多石糧,數量實著不少,你看應該怎麽辦啊?”

    繳納子粒糧的事,不談是哪個同知或僉事負責,主要還是指揮使的事,但這幾年前後幾個指揮使交卸,張瀚剛剛上任,拿出上司的身份問這些同知和僉事,也是上來一記殺威棒。

    盧先春不能不答,赤紅著臉道:“回大人,子粒糧已經有數十年沒有上繳過,上憲催繳我們沒有話說,但不能把幾十年的積弊都算在職下等人身上。”

    張瀚道:“這話誠然有理,上頭也說了,舊欠可以慢慢來,從今年起,子粒糧要如數完納,替各衛做一個表率,兩衛應納子粒糧是七萬石一年,諸位大人,日後就要拜託你們了。”

    這一下不僅盧先春如坐針氈,其餘的幾個也是坐不住了。

    宣大的各衛,只有少數富裕地方的衛所還能上交子粒,多半的衛所不僅不能上交,甚至還要從都司伸手要糧,後來是盧象升總督宣大時,清理積弊,切實屯田之事,一年收入二十多萬石糧,被朝中上下驚人天人。

    其實無非就是做事認不認真,願不願意得罪人的事情。

    各衛田畝,當然都是被軍官們私自瓜分,軍戶成為佃農,交糧給這些軍官瓜分,哪還有剩下的糧食上交給國庫?大明太祖設立衛所,原本就是打的更徹底的府兵制的主張,唐時府兵是閑時為農,戰時為兵,自備戰馬兵器,國家給他們減免賦役,打贏了仗會有獎賞,靠著這種制度初唐時兵力大盛。到了中唐時田畝兼併,府兵制的基礎沒有了,當然就只能用募兵,兵制就此改變。

    明太祖的主意就是軍戶始終為軍戶,國家撥給田畝,他們世代為軍,不能轉為民戶,這樣限制死了,現在是多少軍戶,將來還是多少,國家始終有打仗的軍人,另外軍人屯田,不僅能養活自己,還能上交國庫糧食,真是一本萬利。

    這種如意算盤當然破滅,衛所的田畝倒不怕被士紳兼併,可軍官們兼併起來比士紳還狠,現在兩衛的田畝有九成都在各級軍官手裡,軍戶普遍成為佃農,吃不飽穿不暖,社會地位低下,又不能打仗,種田也種不好,可謂是雙重的失敗。

    盧先春和尚致庸等人都站起來,各人都道:“子粒糧實在是收不上來,還請大人體恤下情,給下官一條活路。”

    張瀚冷哼了一聲,說道:“國初時子粒糧就收的上,現在一樣的田畝,就偏收不上來了?”

    各人苦著臉不出聲,李慎明這時出來打圓場道:“天下烏鴉一般黑,老盧他們不過和各地的衛所一樣,大家都求一碗飯吃罷了。”

    盧先春道:“這一碗飯並不好吃,我們今天來就是求大人作主的。”

    他向其餘幾人急使眼色……明顯的事,李慎明是軟,張瀚來硬的,大家不趁著這個機會下臺,接下來肯定是上頭催逼交糧,他們哪有糧交?沒有糧交人家就能將你免職,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個藉口,但是有藉口就行!

    吃軟總比吃硬好,雖然心裡十分不捨。

    張瀚道:“我不願強迫諸位,大家要想好了。”

    尚致庸苦笑道:“大人其實真不必擔心,我來此之前早就想好了。”

    尚致庸從懷中掏出幾張田契來,說道:“正經有田契的才一千來畝,多是民田買來的,還有正經的朝廷賜給的養廉田有好幾百畝,然後還有四千來畝地,實話實說均是從軍戶手中侵占的,也假借民田的名義立了田契……一共是五千三百六十一畝,田契全部在這裡,下官只留了幾十畝田用來當墳田了。”

    張瀚有些詫異,看了看尚致庸,說道:“尚老哥是真想好了?”

    “真想好了。”尚致庸道:“大人這幾個月一直給我們留有餘地,屬下等也有僥倖之心,想留著田在手比較好。現在看來,大人說的不興修水利,不改種法,十年八年的收成也好不了,下官此前不信,現在看來畢竟還是大人說的對。”

    張瀚輕輕一笑,說道:“今年秋糧預計怎樣?”

    尚致庸嘆氣道:“一畝平均只有一石,有些田還不到一石。下官算了算,就算下官心再狠,總也要給軍戶留些口糧,收上來的糧食不到三千石,又是雜糧,就算糧價漲了也值不得多少,加起來賣不到一千兩銀子……”

    李艾道:“我那裡更慘,全部糧食也賣不到五百兩,一年夏秋兩季,三千畝地,收入不過一千五百兩。”

    尚致庸道:“我等就是好在免除白榜賦役,還能叫軍戶到家裡幫著做些活計,不然的話恐怕不僅沒有收入,還要賠累。這幾年,民戶的士紳都叫苦連天。”

    盧先春道:“真真是受不了了,連續怕有五六年光景了,沒有一年年成是好的,冬天大雪一場接一場,冷的邪乎,由春到夏就見不到雨,小河都乾了,沒有雨,沒有水,哪來的好收成?”

    “特別是加徵遼餉,相關的使費多了很多,雜項也加徵,咱們還好,最多日子緊一緊,有些田主已經快撐不下去。”

    “朝廷知不知道咱們宣大地方的苦楚?”

    “又不止宣大,還有陜甘呢。往東去,也好不到哪去。”

    李慎明眼看這一夥丘八要把話題扯遠了,當下微咳一聲,笑著道:“總之各位把地產交出來,給我們大人打理經營,總好過自己這樣頭痛。”

    盧先春道:“下官既然來了,就有此打算,只望大人給我們稍微優厚些的條件。”

    其餘幾人沒說話,但都是一樣的表情。

    張瀚沒有出聲,還是李慎明道:“諸位的田產,有兩個方案,一是水田作價八兩到十兩一畝,旱田作價六兩到四兩一畝,我們全給現銀收購,諸位拿了銀子可以收起來,也可以放帳,或是給我們帳局做投資,均隨你們的意。”

    幾個武官對視一眼,李艾道:“這價格很公允了,也是大人照顧我們。不過,下官等人還有下情要上稟。”

    張瀚點頭道:“請說。”

    李艾道:“這天時情形,我等留著田畝在手也是賠累,大人收去用處比咱們大的多。只是失了祖業,下官等擔憂子孫會坐食山空,遲早窮困。所以,大人不管是給銀兩,還是折算價格都可,我等想入股商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3 08:58
第三百八十章 田契


     張瀚笑道:“商會現在可是五千兩一股,不便宜啊。”

    盧先春道:“大人也不必瞞我們,現在天成衛有不少倉庫,每日均有大量車馬把貨物往北送,這商會的利潤相當可觀,就算是賠錢,我等也都無話可說。”

    按照這幾個武官的資產,把地都賣了再湊一湊,滿可以弄個兩三股的商會股本,今年張瀚已經打算按股分紅,根據利潤,一股就能分千兩以上,這幾個武官賣田的收入換成股本,等於把自家的田產翻了幾倍上去。

    尚致庸道:“下官等也是為子孫考慮,大人年富力強,和裕升最少還能興盛五十年,一輩人能顧到孫輩甚至玄孫一輩已經不錯,上對的起祖宗,下對的起子孫。”

    張瀚與李慎明對視一眼,接著看向眾人,點頭道:“既然這樣,我就允了……遵路兄,叫夥計上菜吧,說了半天,都餓壞了。”

    聽了張瀚的話,各人都賠笑起來。

    ……

    午後張瀚和李慎明回到了李莊,沿途他們看了一些剛修好的水渠,這些渠靠西南,主要是引的桑乾河與桑乾河的支流,現在還沒有封冰,河水的流速很快,因為在大河上造了一些水利工程,引入到小河和溝渠裡的水量很充足。

    眼看著清流汩汩的流淌著,滋潤著沿渠道兩邊的田地,隔幾百畝地就有一個單車水車,千把畝地裡再有一個雙車,水車可以不停的引水到田畝裡,田地裡又有縱橫交叉的地壟,水流不斷的流入,農人們站在地裡,把水不斷的均勻撒在麥苗之上。

    在此之前的秋糧已經收下來,麥子剛出不久,需要隔一段時間澆一次水,隔一陣補一次肥,在大雪將田地徹底蓋住之前,這些工作都是要做好的。

    路過的一些村莊的莊頭都是整劃好的曬場,下雪前這裡堆積了大量的秋糧,多是雜糧,有黍,高粱,黑豆一類,現在這些糧食已經被收好入庫,只在場院和各家的門口堆積了大量的稭稈,這些東西在這個時代是寶貝,在後世人們頭疼這些稭稈的處理,只能一焚了之,這個時代卻是要用它來燒鍋煮飯,也用來燒炕取暖,也可以用這些稭稈捆紮起來當草束去賣,一大束總能賣幾個錢到手。

    “再辛苦一個月吧。”張瀚對一群聚集過來的農人說道:“吃不得辛苦,就不要想有好收成。”

    這些百姓都很緊張,張瀚對他們來說就是天上的人物,甚至有傳言張瀚是正經的星宿下凡,雖不是文曲星君,但比文曲星君還厲害……那麽多舉人和秀才老爺都拿老天沒法子,可張大人就可以降伏這不好的天時……今年入秋,凡是李莊體系內的這幾萬畝地,不論是李莊還是別的莊子,收成都比別處高出三到四倍,就是說人家收一石,張瀚的地要收四石,人家收不到一石的,張瀚的地也能收三石多。

    有人親眼看到有一些地收了六石還多,那原本就是水田,加上肥田和選種等事,一畝地收了七百來斤,在後世這個產量是很低,在這個時代卻幾乎給人“萬斤一畝”的沖擊感。

    沒有什麽人敢說話,張瀚向眾人笑笑,臉色十分和藹,他在馬上繼續行走,田埂並不好走,只容兩三人並行,不過張瀚喜歡騎行在這樣的窄小道路上,看著四周的變化,暗自欣喜。

    人們還是沒怎麽敢吭聲,不過當張瀚經過時,一個中年漢子突然跪下叩頭,不少人恍然大悟,紛紛跪下。

    這些人都算是張瀚的佃農,也有一些是自耕農,因為離水渠近,交納一定的費用後可以引水,也是管莊的事給了不少人教訓,人們知道用強的是沒有水用的,好商好量,還可以拖欠著,但該給的就得給。

    小張大人就是這樣,說體恤就是體恤,說規矩就是規矩,兩者不容有一點兒混淆。

    人們紛紛跪下,嘴裡說著感激的話,這一下說話的人就變得多起來。

    張瀚在馬上頻頻抬手,示意各人起來,無奈人們一直要等他騎馬走遠,這才一臉崇敬的站起身來。

    臨近李莊時,張瀚對李慎明道:“其實我做的也不多,而且也是為自己,不料百姓就是如此感激。”

    李慎明瞪眼道:“怎麽沒做多少,你看他們身上穿的厚實棉襖,臉上有肉,小孩有糖吃,過年能吃上肉,還要怎地?你的軍醫院還替窮苦百姓看病,就收個成本費,還都是名醫,光是這幾條,就已經夠他們給你立長生牌位了!”

    ……

    抵達簽押房後,張瀚簡單的擦抹了一下臉,醒了醒神,就立刻叫李遇春和田季堂,還有夏希平幾個都過來。

    各人一進屋就看到田契,李遇春最歡喜,拿在手裡看了看,說道:“這一下好,除了魏同知和張僉事,這兩個還有大宗的田畝之外,兩衛的土地,值得拿的大塊田畝,幾乎都到手了。”

    李祥符笑道:“要緊的是能同這邊連在一起,不是零星散亂的土地。”

    他又氣道:“近來有很多人造謠,說我們要拼命收地,強迫人家賣田,咱們附近的人還好,有一些人巴不得賣給咱們,有一些田主就很不悅意,遠一些的,乾脆提起我們大人就罵,好像咱們已經做了多少惡事似的!”

    李祥符是老成人,性格也溫厚,能叫他氣成這樣的,當然也不是一般的事情。

    李遇春反看的開,淡淡的道:“也不能全怪他們,收成不好,各人心氣都不佳,田畝這東西,不少人看的跟性命一樣,咱們大人現在又是守備兼兩衛指揮,衛所軍官向來都是巧取豪奪,人家有疑心並不奇怪。”

    李祥符嘿嘿一笑,說道:“咱們偏不要他們的地,氣死他們才好。”

    李遇春沒再說什麽,但顯然並不以李祥府的話以為然。

    張瀚對李遇春倒很欣賞,不少人說這二櫃只顧著收糧,別的事都不管,其實張瀚倒覺得這樣的李遇春不壞,最少能把自己的份內事做好。

    張瀚對夏希平道:“咱們現在一共多少地,先別算魏、張二人的地。”

    “不算他們,只管今天這幾個人的,加上還有一些千戶,百戶和幾個大戶的地,咱們現在一共有九萬七千零五十三畝地。”

    夏希平攤開一張地圖,也是軍政司制圖局的功勞,地圖上有一些顏色不一的色塊,中間是李莊,攤大餅一樣把四周的田畝逐漸攤開。

    “往南,一直抵桑乾河,往北,一直到南洋河,接近新平堡和樺門堡地界,也靠近大山的山脈。”夏希平繼續道:“李莊原本有丁九百七十五人,加上新得的土地佃農,有民戶三百七十五戶,丁五百六十一人,軍戶四千六百七十五戶,丁一萬一千七百三十五人,加起來共有佃農丁口一萬三千二百七十一人。”

    張瀚道:“他們一共才不到六萬畝地,倒用了一萬多佃農,平均一丁種不到六畝,也真是低效的很了。”

    “這也沒有辦法。”李遇春插話道:“山西向來就是山多人多地少,所以才有經商之風大盛。如河南,河南,山東,經商的人遠不及山西為多,因為他們地多。”

    張瀚輕輕點頭,河南才是當時的農業大省,也是人口大省,田畝很多,州縣多,丁口數量也是極多,不過賦稅額度不比山西高多少,因為河南是大省,什麽都多,但商業乏力,只有一個開封,民間不富裕,種田的效率也低,農田遠不及江南和湖北高產,大明的主要糧食產區就不是河南,河南能自給自足就不錯了,商業上北方是山西,京師,山東為主,河南不在運河線上,商業也很落後。

    “人多好嘛。”李慎明在一邊喝著茶,輕聲笑道:“現在咱們就是缺人。”

    “是很缺人。”田季堂在一旁道:“李莊三個局現在用工五千一百人,還有在學校裡就讀的有一千九百多學員,但現在工人缺額還有三成,隨著機器增多,需要的工人數字也更多。”

    田季堂說完,面無表情的補充道:“還不算靈丘和遵化,還有各地騾馬行,帳局,所缺的人手,當然還不算各地商團在補充兵額。嗯,還不算大人預計要開設的一些新的工場。”

    “我的天!”李慎明以手撫額,大聲道:“這不是還差著幾萬人!”

    張瀚哼了一聲,說道:“你還不明白什麽叫工業化?這就是了!”

    ……

    蔣奎用腳使勁在地上踩了踩,又深深吸了口氣,終於展顏笑道:“好,終於又到家了。”

    他們是從飛狐嶺進的山西……此前是打天津到畿南,再從河北地界過飛狐嶺,然後再北上,直抵蔚州。

    這裡也算是張瀚的勢力範圍的最外沿,蔚州有親藩,城中有一個郡王,並不是衛所,以州官之治,隸屬於大同府。

    蔣奎一行人沒有進州城,他們路過時還是上午,不必耽擱趕路的腳程,在途中經過了一個騾馬和帳局分店之後,傍晚時分,在蔚州抵李莊的一半行程處歇腳。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3 09:04
第三百八十一章 車隊


     蔣奎向馬車裡坐著的李國助道:“大公子,這裡也是往京師的官道,也是太行八徑軍都徑的隘口,咱們是從飛狐徑過來,靈丘的鐵器,是從井徑出去,那裡是一條直道過山,比從這裡走要方便很多。 ”

    李國助坐在舒適的馬車裡,腳邊有銅暖爐,手裡也拿著一個銅爐,就算這樣,他也凍的縮手縮腳,臉上和手上都起了凍瘡……倒是沒有人取笑李國助嬌弱,蔣奎等人都去過海上,倭國近海地方不像蝦夷地,氣候要暖和的多,特別是臺灣和澎湖兩處,就算是在小冰期氣候也低,到底還是要比山西這裡溫度高出許多。

    蔣奎在四月去過一次日本,後來折返天津,叫他意料之外的就是天津港口已經有大量的貨物儲存,船隻一到,只用了一些時間做維修和保養,接下來就又是下海,這一次還是兩艘船,並且沒有下江南,而是直抵倭港。

    張瀚的魄力很大,當然也是他深知海貿的重要性,這個時代就是航海的大時代,也是殖民地的時代,更是全球貿易的開端,這時候的北美,澳州,加拿大,整個南美,南亞,東南亞,非洲,這些地方要麽已經是歐洲的殖民地,要麽也是準殖民地,各國都是爭先恐後的搶掠這些地方的財富,用來做本國工業化的發展,其後的二百年,全球絕大多數財富都被歐洲和北美獲取,十九世紀英國就開始進入近代,一八六三年倫敦就已經通行地鐵,那時候中國人連火車是什麽樣還不知道。

    這個時代就是步步爭先的時候,華夏已經落後了一些,好在有李旦這些人在,國家在外海的地盤還在,元氣尚存,華人在東南亞也有大量的人口和地盤,海面上中國人的實力也很強勁,白皮佬也覺得中國是文明國度,是強勁的對手,不乏尊敬與合作。

    就算不為別的,為了海貿的利益,張瀚也是不得不加大投入和深化布局。

    他所需要的就是早期的消息,用來推導南洋的局面,貿易的利潤率高低,未來的回報,還有更詳細的各國在南洋等地的海上和陸地上的實力,蔣奎的返回,恰好替張瀚開始補課,也幫助他下了更大的決心。

    兩艘海船當然還是雇來的,運送著二十萬的貨物在六月中旬駛向日本,這次走的北方航線,速度更快,李旦父子在接到這兩船貨物後,終於下了與張瀚認真合作的決心。

    八月時,李國助動身起行,帶著蔣奎和溫忠發王璋等人先到臺灣,見了顏思齊,說明了和裕升要在笨港建寨之事,顏思齊當然並無意見,地盤是李家讓出來的,他只要認可這一夥外來人進來笨港就可以。

    澎湖在萬曆年間曾被荷蘭人短暫占領過,後被大明水師驅走,春夏之交時澎湖處於淺水期,駐紮的水師返回福建,在蔣奎等人上島時,島上只有一些漁民,還有一些漁民建立的村落,沒有城鎮,村落的房舍除了少量石築外,多半都是木製,這種屋子很害怕颱風,不過漁民除了少數久駐澎湖外,多半也會在颱風期返回福建。

    蔣奎等人在臺灣和澎湖等地的經歷也是叫他們大開眼界,當時的臺灣有兩萬人左右的漢人移民,澎湖只有幾千漁民,地方十分富裕,擁有美麗的自然風光和極為豐富的各種資源,熱帶地方的農作物長的特別茂盛,產量很高,那些土人不需要怎麽辛苦就能獲得吃食,包括天然的能食用的植物水果,各種獵物,漁獲,這叫蔣奎他們感覺無比羨慕……臺灣這樣的地方,足可以“寶島”相稱。

    “蔣兄弟,”李國助雖冷,精神卻也是很好,當下拿蔣奎取笑道:“看你這樣子真是歡喜,你不是說更喜歡臺灣麽?”

    “臺灣是好啊,光是鹿群俺就見過好多個,一群就幾百頭,這在咱們大同根本不可能。”蔣奎坦然道:“氣候也暖和,種的甘蔗又多又甜,榨出好多白糖!咱們大同這邊的人過的太辛苦了……不過,到底這是家鄉!”

    李國助理解的笑笑,但故土難離這信條對福建人不是那麽牢不可破……南洋地界,不論是馬尼拉還是馬六甲,或是巴達維亞,到處都有移居並紮根下來的華人,這股移民朝還是從南宋時期就開始,到此時整個南洋地面已經生活著過百萬的華人,而且這些華人都是以福建人為主,廣東人次之的局面。

    “這都是第幾個車隊了?”

    李國助和他的部下們的注意力又被龐大的車隊給吸引了。

    眼前又是一個過百輛大車的車隊,所有的大車上幾乎都是各種糧食和布匹一類的物資,大車的車身十分沉重,前後四輪都壓在官道裡很深,留下的車轍印痕清晰可見,可見車廂里裡不知道裝了多少物資。

    “第六個!”

    護衛宋飛虎是海盜出身,不知道見識了多少風浪,年紀大了不能繼續在海上討生活,因為武藝和膽色都很過人,被李旦挑出來給李國助當了貼身護衛,這時他眼瞪的很大,感覺無比震驚!

    六個車隊,最小的也是九十多輛大車,最多的就是眼前這一股,一百一十多輛!

    這六個車隊,運送的物資就是好幾十萬斤的糧食和幾萬匹布!

    “蔣兄弟,”李國助忍不住道:“貴上真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

    “也不算普通了。”蔣奎臉上不動聲色,語氣還是難掩得意之情:“我家大人已經是衛城守備,兩衛指揮,國朝正三品的武職官了。”

    “嗯,以貴上的年紀和實力,恐怕將來還會再升。”

    “托大公子吉言。”

    李國助一時沒有再說話,坐在車裡看著那些大車發呆。

    這些車的模樣形狀李國助是在馬尼拉見過的,那些白皮佬的座車和拖貨的貨車也是這般模樣,不過那些車的做工遠不及眼前的這些大車,形制還要小一些,眼前和裕升的大車,不論是形制大小,做工精良,還是車身設計,都是比馬尼拉的那些大車要強出好幾個檔次。

    李國助當然不知道這些大車都是經過好幾年的不停的試驗,定型,再試驗,最終定型,在強大的資金支持和高超的技術支持下,也是張瀚一直大投入才會有眼前的結果,可以說這個時代還沒有哪個國家或機構像張瀚這樣注重馬車業……當然結果也就是眼前這樣,現在和裕升的馬車可以說是獨步全球,連李國助這樣見多識廣的人物都是第一次見到眼前這樣的車隊,給他的衝擊當然也不是一般的大。

    “好了,前頭就是李字南路三號店。”蔣奎招呼人們停下,眾多的從人開始從車上下來,分店裡的負責人和夥計們也從店裡出來,他們早就接到通傳,手腳熟練的卸下挽馬,歸置好大車。

    李國助從車上下來,先在店外看了一下。

    店鋪兩邊也停靠著相當多的大車,外圍是一丈多高的高大圍墻,把整個店鋪都圈在墻裡,四周是一些角樓,幾個拿著火繩槍的夥計在高處巡邏警備,李國助有些吃驚,眼前這店鋪居然也警備的如軍堡一樣森嚴。

    “蔣老弟,”這一次是宋飛虎詢問,他道:“這裡是不是不太平?”

    蔣奎看看高處巡邏的鳥銃手,他笑了一下,解釋道:“曾經鬧過土匪,不過早就平息了,現在這種戒備等級是很低的,只是日常警備。”

    李國助心中若有明悟,大明內地有這樣規模的商人和商號,恐怕暗中覬覦的人很多,土匪只是明面的,暗地裡打主意的還不知道有多少,現在看來,張瀚在這麽一個普通的分店裡都有這樣水平的守備,在別的地方,更大更重要的基地裡頭,恐怕潛藏的武力更多。

    “你家東主,”李國助對蔣奎道:“明面上的商團兵有多少?”

    “現在有十個司了,還要再擴編兩個司。”蔣奎也是不瞞李國助,兩家合作的欲望都很強烈,無謂欺騙。

    李國助低頭默算了一下,又道:“衛城守備和兩衛指揮,帳面上還有一萬多衛所兵和守備營兵可用,不過實際如何?”

    “實際一個也沒有。”蔣奎咧嘴一笑,說道:“原本的將領家丁都叫他們自己留著,要麽就是遣散了事,衛所兵就是一群種地的,咱們又不要應班操軍的差事,不為難他們了,一律在家老實種地就好。大人打算明年建一個衛城守備營,加上家丁名義,再護編兩千人,也就差不多了。”

    李國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張瀚部下的武力值還是很高的,一路經行過來,有趕過來護衛的一小隊鳥銃手,訓練很好,鳥銃的製造也很精良,遠不是南方明軍手裡的那些垃圾貨色能比,再就是行伍整齊劃一,光是一個袍服和身上的那些零碎,李國助就從來沒有在官兵身上見過,人的精氣神也很棒,李國助和這些弓手談話時也是十分驚奇,這些人多半是讀過書,識得一些字,有一些識的字很多,叫李國助感覺像是一個開過蒙的童生……他後來才知道,商團弓手識字越多,就更有可能被提拔重用,軍官都是得在學校學習過,不僅要識字,還要讀兵書,學算學,繪圖等諸事,合格了才夠格當軍官。

    雖然還沒有見到李莊的大隊人馬,但李國助從這些一鱗半爪中也是感受到了和裕升強悍的武力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4 08:48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使團


     店裡兩邊都是馬廄,李國助看出來大約有一百來匹馬,養的都很肥壯,此時都在安靜的低頭吃著草料,新來的挽馬被牽過去時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不過也很快就平息了下來。

    一些小夥計在清洗著兩邊放置的大車的車廂,把這些黑色的車身很快擦洗的雪亮。

    每個人都一副信心滿滿,精力十足的模樣,衣袍,服飾,精神面貌,都是李國助在從天津下船後從未見過。

    北方的人們,富裕程度遠不及南方,開拓進取的精神也多半不及,不過北人高大,南人矮瘦,如果北人的精神面貌也很好的話,那就對南人有全方面的壓制。

    正面是大量的房舍,從中堂穿過,看的出來是一間間供休息的房間,內裡是大塊青磚砌成的庫房,李國助掃了一眼,看出來是放的一些雜貨和糧食,也是和裕升騾馬行主要的承運物資。

    一些商人就在正堂兩側的廂房裡休息,有一些人出來在大堂閑聊,屋裡四角放著幾個模樣很怪的爐子,大堂雖大,屋裡卻十分和暖,一進門就感覺到了一股熱氣。

    幾個商人正在爐子邊研究,李國助也很有興趣,連蔣奎也跑了去。

    “這是和裕升最新的出品。”一個大夥計見人聚的多了,站在一邊介紹道:“這叫取暖爐,正式的命名就是和字暖爐,是咱們和裕升的張大人親自設計出來,取暖效果不必咱吹,各位都親身感受到了。”

    “多少錢?”一個河南商人笑道:“咱知道暖和,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多少錢一個。”

    “按大小,丙字號爐適合臥室,房等單間用,乙字號爐適合不大的堂房取暖,咱們眼前的這是甲字號爐,適合用在這五開間的大房裡……不過屋子還是太大,咱們用了兩個,效果當然更好,這也要預先說清楚。”

    “多少銀子一個!”河南商人一臉無奈的道。

    夥計笑道:“甲字號爐七十兩,乙字號爐五十兩,丙字號爐三十五兩。”

    “乖乖!”河南商人道:“這麽一個大爐子,抵得十幾畝地。”

    “這玩意也不是為百姓準備的。”大夥計語帶歉意的道:“最少這幾年還不成,說白了這玩意就是要賺富戶的錢,各位身家若是有好幾千上兩甚至更多的,屋中花幾十兩擺個爐子,一冬不怕凍手凍腳,也不必穿著大毛衣服在家裡,下了炕就冷的不行。不過,若是善財難捨,就願意硬扛著,那也就不必花這錢。”

    李國助倒是很感興趣,倭國冬天也是寒冷,海港地方還好些,往內裡去不比大明的北方好多少,這爐子效果確實很好,到倭國的話估計也能出脫,但他心裡頗有疑問,當下笑著對那大夥計道:“這爐子左右是鐵片敲出來的,成本不會很高,怎地賣這麽貴?”

    大夥計道:“我們大人說,從設計到定型,此前的成本當然要算在內的,這爐子是精鐵打的,但也不純然是精鐵……純然的精鐵,怎麽發熱?要它能發熱取暖,這也是成本啊。”

    “原來如此。”李國助釋然一笑,轉念又道:“雖然貴大人說的不錯,不過,人家買了去仿製出來,貴方的這種成本人家又沒有,不是要賣的便宜的多?別人的便宜,貴方的恐怕就很難賣,我們貴價拿貨,也就是吃了虧了。”

    眾商人都是點頭,這爐子的效果擺在眼前,就算貴肯定也能賣,他們的擔憂正是李國助所說的,如果小的鐵匠鋪子也能敲出來,成本幾兩一個,那他們就虧死了。

    “這個我們當然有考慮。”大夥計精神抖擻的道:“一,產品要有獨特的設計和工藝,叫人難以仿冒,這爐子看著簡單,其實是很有機巧,仿製也不是那麽容易,加上精鐵質量,配合工藝,一般仿冒出來的質量肯定差的多。二來,便是打出名氣,弄一些花巧之物在爐子上,叫人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而且是和裕升獨家出品。捨得花幾十兩買這東西的人,斷然是不好叫人家看出來自家買了個不值錢的仿品的。”

    李國助這才頷首點頭,他這時也看到爐子上果然有一些精工細刻的圖案,還有一些銅活裝飾,看起來果然價值不菲……這東西要賣高價,肯定是技術上有一定的仿製難點,然後再把品牌效果打出來,富戶的心理確實也是這樣,捨得幾十兩一個買爐子,斷然是不能叫人家看笑話的。

    至於低劣的仿冒品,效果和外觀當然都要差幾個檔次,不過似乎適合平民百姓使用,從這一層來說,並沒有與和裕升搶占市場,也不會觸犯到販賣商人的利益。

    “記下來,”李國助轉頭對身邊的從人吩咐道:“回程時這東西帶一百個回去。”

    李國助帶的現銀不多,但以雙方現在合作的關係來看,先帶貨後付銀也不在話下,三船貨好幾十兩,李家可都是付的現銀。

    “還有更多的好東西哩。”大夥計看人家訂了一百個爐子,臉上高興的直冒紅光,指著墻角的一個大座鐘道:“這東西更好……”

    李國助看了蔣奎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

    “還好,不是很冷嘛。”一個大漢嘴裡噴出白氣,用夾生的漢語大聲感慨著天氣。

    在這大漢身邊也是一群裹的跟狗熊一樣厚實,身形也如狗熊般高大的漢子,他們牽著馬走在官道上,巍峨壯觀的李莊建築群落就在他們眼前,眾人開始嘖嘖贊嘆起來。

    現在的李莊規模較兩年前大約擴大了十幾倍還多……原本的莊子早就看不出任何的痕跡來了,祠堂被遷走,大量的草房民房也消失了,在東北角是大片的生活區,最早興修的大片院落現在是處在中間地帶,外圍是大量的白墻青瓦的民房,三間正,兩間偏,全部是磚瓦房,這屋子在大明值得四十到六十兩銀,一般的百姓根本無力負擔,但在李莊這裡卻是房舍的標配,光是憑這一點,也足以叫眼前的大漢們為之驚嘆。

    更叫人驚嘆的是大片的工場區……十幾里長的河流引水,到處都是引水的水車,水流不停的帶動著機器,隔的很遠都能聽到叮叮噹噹的機器鍛打鐵材的聲響,木匠作活時的拉鋸子的聲響,刨子聲,斧子聲,還有火器局演射火器的轟然聲響,整個工場區十分龐大,全部是高大的磚製建築,數不清的人群車馬在工場區出入,大量的成品從倉儲區被車馬拉運出來……

    這些人是在冰天雪原裡跋涉而來,在他們所在的地方也有奴隸般的農奴,住的是木製的板屋,破舊朽壞,僅僅能夠勉強生存,他們一路過來,都是篳路藍縷,定居點都是條件十分簡陋,他們順著幾條大河一路西進,然後南下,遇著的無非是蒙古人或野蠻的原住民,極北之地的牧民甚至還在茹毛飲血,進入大明之後這些人才見到文明的跡象,看到李莊這邊的情形時,可想而知他們內心的衝擊有多大。

    “這裡簡直是比明國京城大中國城還要宏偉,還要令人嘆服。”

    “不愧是一個真正的文明國度。”

    “這地方真是太富裕了,不知道明國其它地方怎樣?”

    “聽明國人說南方的明國人更富裕,城市更繁榮……”

    一群俄國人終於沉默了,他們的眼中噴射出了火一樣的光芒。

    他們是佩特林,安德烈馬多夫,還有他們的十幾個隨員。

    幾年前佩特林從托木斯克動身,經過張家口,宣化,懷來,昌平,抵達俄羅斯人稱為大中國城的北京,因為他們是正式的國使,雖然萬曆皇帝沒有接見,但也賜與了他們國書,也就是以萬曆名義寫給當時俄羅斯沙皇奧弗多羅維奇的信……這是一次成功的外交行動,中俄兩國最正式的國家層面的交往史,由此揭開。

    佩特林和馬多夫第二次前來,主要還是因為張瀚。

    在看到了張瀚的能力之後,佩特林這兩年一直在關注和裕升,去年一年,流入漠北蒙古大量物資,俄羅斯人雖然遠在托木斯克也感受到了。

    他們是一直和蒙古人貿易,想用手頭的特產和蒙古人貿易,不過一直大受歡迎的動物油脂,海象牙,動物毛皮,蜂臘,皮革,焦油,草木灰,繩索……俄羅斯人在翻過烏拉爾山之後,一直用這些貨物和荷蘭人還有英國人貿易,用這些物資換取呢絨,服裝,武器,硝石,鉛……俄羅斯人發現,和歐洲貿易時大受歡迎的商品,到了蒙古人這邊幾乎毫無市場,蒙古人更需要糧食,布匹,各種毛料,茶葉,藥材,這些東西恰恰俄羅斯人也需要,雙方的貿易幾乎毫無互補,一直到幾十年後,俄羅斯人有更多的工業積累和財富積累後,用金銀加軍械和呢絨買通了不少部落的上層,把影響力深入到草原,至於貿易,這幾百年來一直都談不上真正的民間貿易,就算是進入現代國家後也一樣,中俄雙方的貿易額低的可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4 08:53
第三百八十三章 驚嘆


     因為這種尷尬的局面,俄羅斯人發現張瀚後簡直如獲至寶,托木斯克的總督已經寫了幾封信給沙皇,請求再派特使與張瀚接洽,並且授給特使全權,在總督看來,這事比拜見明國皇帝還重要,明國皇帝又不會開通商道,就算大明皇帝允許也沒有這實力,相反,張瀚雖然是個商人,但這是一個擁有強大實力的商人,在信中,佩特林和總督等人一口咬定,與張瀚的交往十分重要,並且急迫,等蒙古人全部被張瀚的商隊輻射影響,上層全部拜服在張瀚的銀彈之下時,俄羅斯人想影響蒙古人,並且在遠東擴張下去,毫無疑問將是異常困難的事情了。

    在四個月前,這夥人終於接到了回信,沙皇允許了他們的行動,也授給了全權經商貿易的大權。

    雖然沒有給這夥人成立什麽大型的諸如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特權,佩特林等人也是十分滿意了。

    在這時的俄羅斯,進取精神十分濃烈,特別是在遠東地區,搶下一大塊地盤,或是和韃靼人打仗贏了的無一例外被授與英雄的稱號,還會賜給爵位,功名富貴一下子都有了,所以此時的俄羅斯人都有強烈的冒險和進取精神。

    佩特林希望能與張瀚談妥貿易之事,張瀚的商隊已經抵達漠北,而從托木斯克出發參與漠北的貿易,來回只要兩到三個月的時間。

    “這是火槍的聲音?”

    大鬍子的馬多夫不停的嚼著嚼煙,煙草順著大鬍子流淌下來,聽到一陣槍聲之後,他在馬上站起身來,用單筒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下,接著又把望遠鏡遞給佩特林。

    俄國人分別觀察了一陣子,臉色都是死灰一樣難看。

    他們對這次商道建立充滿信心,除了皮毛和象牙之外,他們還準備了大量的火槍準備拿出來參與貿易。

    張瀚在蒙古的擴張這些俄羅斯人都十分清楚,張瀚的商隊需要大量的護衛,也需要武器,佩特林想當然的認為,明國粗陋的火槍無法滿足張瀚這個雄心勃勃的大商人,只要有相當數量的火槍拿出來,就很可能敲定彼此合作的合約。

    轟鳴的火炮聲和槍響聲像是一聲聲打在了佩特林的心頭,一時間叫這個野心十足,闖勁也十足的俄羅斯人陷入了徹底的迷惘狀態。

    “這裡,還是明國嗎?”

    ……

    李國助等人在進入李莊地界後,表現也不比俄羅斯人強什麽。

    所有從倭國或是臺灣過來的人都是一副表情,呆滯,或是驚疑,沒有人發出贊嘆聲,哪怕是言不由衷。

    不是客人們沒有禮貌,雙方已經是準盟友的關係,如果李莊給他們的衝擊沒有眼下的大,李國助他們倒是會說一些禮貌的贊賞話語,就是因為衝擊太大,導致了客人們的短暫失語。

    半晌過後,李國助才道:“在下父子有平戶基業和笨港基業,數萬人受我們指揮,大小船隻過千,只以為是在海外南面而王,只是我們的基業與眼下的情形相比,真是井底之蛙啊。”

    李國助完全不是在謙虛……平戶的基業說白了還是日本人的國土,李家只是掌控了幾個港口,因為是做客當然也談不上建立真正的基業,李家的宅邸只是建在一個類似小鎮的地方,只是港口大,人煙稠密,笨港那裡只是一個轉運口岸和倉儲基地,臺灣那邊有兩三萬漢人,多半還處在刀耕火種的原始狀態,也就是剛開墾出一些農田,建了一些村落,和真正繁榮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要走。

    眼前的李莊,到處都是稠密的人群,熙熙攘攘的經行過往,軍營區,工場區,生活區,還有大片的經營很好的農田,無數車馬滿載著各色貨物經過……李國助從蔚州一路過來,以為已經見太多和裕升的馬車隊伍,到了李莊這裡才知道,原來真正的中心還是在這裡。

    蔣奎這時道:“這裡的車馬都是匯集了靈丘和廣靈等地的車輛,再往東北方向是天成衛城,那裡是真正的大倉儲區,往新平堡,張家口,京師,往那裡走的也多,純粹的鐵器,從靈丘過太行山直入畿輔的也有不少。”

    一直沉默不語的鄭芝龍道:“貴商行的馬車,有沒有具體的數字?”

    “哦,這個在下也不知道,應該是有,但是屬於最高層的機密,以咱的身份,不便去打聽。”

    李國助此時已經知道軍令司、軍政司、軍法司、侍從司、參謀司等機構,也知道各司有各司的管轄範圍,和裕升是一個已經完全統合的整體,商行和商會的車馬最終也是歸軍政司管轄,鄭芝龍問的事確實應該是高層機密。

    鄭芝龍看到李國助使了個眼色,他忙笑道:“我只是想到這麽多馬車,絡繹不絕,熙熙攘攘的往來北方各處,就象是貴上張大人生生的把大陸變成了大海,這麽多的車馬就是一艘艘運貨的船隻,能把生意做到這樣地步,張大人簡直是天人。”

    蔣奎聞言大笑起來,若是人家誇他,不妨謙虛,不過若是誇自家大人,那是怎麽也不能謙遜的。

    各人繼續向前,這時一個局的胸甲騎兵正好策馬返回軍營,車馬和行人都讓開了道跑,李國助和鄭芝龍等人也在道旁等著騎兵先過,各人的眼中都感覺是一團團的銀光閃爍,一百多胸甲騎兵像一條銀色的長蛇,奪目耀眼,在騎兵經行過的地方,人們的眼光幾乎沒有辦法看別的東西。

    “全部是用自生火銃!”

    鄭芝龍先是被胸甲騎兵的儀態和代表的實力所驚,又發覺一處叫他很震驚的東西,這個心機深沉的青年一下子失聲叫了出來。

    李國助也發覺了,每個胸甲騎兵都是手持火銃,不過並不是用火繩的鳥銃,而是在南洋也很少,只有零星幾支的自生火銃。

    “李莊這裡,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嗎?”

    與李國助心思相配合似的,在不遠處的北邊地方,突然傳來大炮轟鳴時的巨響。

    ……

    在路過軍營的時候,李國助特別請求進去看看,不過這個要求沒有得到批准,營裡的值班坐營官是司把總趙世文,趙世文向來穩重,聽說之後回絕道:“客人還是先去見大人,軍營是軍機重地,沒有大人批准本將不得擅自放人進來。”

    蔣奎聽說後砸吧了下嘴,很遺憾的道:“既然這樣,就沒有辦法帶大公子進去了。”

    鄭芝龍笑道:“蔣大哥你是你們大人身邊的近侍頭領,這個營將居然這麽不給面子嗎?”

    蔣奎不動聲色的道:“我們這邊不講身份,只講規矩……當然,最大的規矩就是聽我們大人的話,軍營要守規矩也是大人定下來的,趙把總只是守規矩。”

    李國助道:“聽說你們這邊一個司有近七百人,全部是精銳,怎麽將官才是個把總?”

    “把總也不是實授,只是我們的內部稱呼。”蔣奎道:“現在只有我們大人是正三品武職,大家的官職都還沒定下來。”

    張瀚不僅是衛指揮,還是守備,可以建一個城守營,眾多的部下完全能撈一些指揮僉事,千戶,軍營裡的千總或把總官來做,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任命,當然是張瀚故意為之。

    只有李東學等人或是任職清軍廳,或是任職經歷司,但也只是掛名,這兩個地方張瀚不會用自己最重要的人,而是另有任用。

    不把衛城經營成完全的水泄不進的真正的地盤,李莊的文職官員不會大規模的進入其中。

    李國助若有所思,雖然不能進入內部,但僅從外圍來看就可以看的出來李莊軍營的規模不凡,並且有大量的訓練十分精良的士兵,僅從儀表,神態,軍服軍姿來看就是罕見的精兵,何況李國助分明看到大隊的步兵都是穿著鎖甲,手中的兵器也是十分精良,步兵大量使用火器,還有大炮,這樣的一支軍隊,以李國助的見識真是從所未見。

    如果不是這樣,他怎會對一支巡檢司和商會名下的地方團練武裝有這麽大的興趣?

    既然看不成,眾人便是繼續前行,張瀚現在的公廳處於軍營和大片的工場區之間,相當的獨立和隱秘,這也是因為攤子太大,要見的人太多,軍營裡不好叫所有人都進去,乾脆就搬出來,設了一套單獨的官邸在此,平時每月還得有十來天的時間,張瀚要坐鎮天成衛城,他現在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張瀚官邸四周都是蒼郁的大樹,初冬時葉子掉光了,倒是能叫人視線一快,可以看的出來,官邸之中人很多,穿著灰袍的軍人和綠袍的吏員來回的奔走著,人們都是十分忙碌的模樣,不少人手中拿著文書,連軍人也是一樣,李國助分明看到幾個小軍官模樣的軍人在不停的簽署著文書,然後和吏員彼此確定之後眼珠子差點瞪出來……當時中國的識字率只有百分之五,軍中的識字率還要低於這個數值,幾千人的一個營,未必能找出十來個識字的小兵,將領不識字的都多了去了,而張瀚的軍隊卻是幾乎人人識字,對李國助來說,這簡直就是顛覆。

    鄭芝龍著重觀察的是人的精神,在他眼中幾乎每個李莊的人都有很明顯的氣質,比起外來的商人,李莊的人顯得腳步更快,走的更急,但臉上的神色卻是十分從容,似乎沒有什麽事和什麽人能叫他們放在眼中,但待人接物也沒有明顯的傲氣,十分親和,也很有禮貌。

    鄭芝龍心裡下了論斷,眼前這裡的人和事,是自己前所未見,其中定然蘊藏著自己不明白的東西,而且,鄭芝龍判斷,一旦渡過發展期,李莊這裡爆發出來的力量,可能比遠在倭國的李家要強烈的多。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5 08:36
第三百八十四章 相會


     張瀚的公事房是一排平房,十幾間屋子聯在一處,各個司都在這裡有辦事人員,侍從司的人最多,每個屋子都有人員不停的出入,只是在這裡大家基本上保持著安靜,說話的聲響也很輕。

    一個李夢年的侍從官接待了李國助他們,這是個十分年輕的青年人,二十來歲,臉上的笑容還很青澀,他向李國助等人解釋道:“諸位先請坐,我會叫僕役上茶,大人在開一個十分重要的會議,並不是有意怠慢,早晨就感覺大公子一行會趕到,已經叫廚房預備席面,會議一完大人就會見諸位。”

    李國助心中稍感不悅,以自己的身份,張瀚不管在做什麽都應該出來迎接,現在居然叫自己等候,實在有些怠慢。

    李夢年又道:“大人說,雖是機密會議,如果大公子願意可以列席旁聽。”

    李國助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他這時隱隱明白了張瀚的安排,可能這是一個專門為他召開的會議。

    這時寬大的會客室外又來了一行人,一群狗熊般漢子大步走了進來,每人都是高大異常,膚色白皙,頭髮金黃,臉上都是留著顯眼的大鬍子。

    “這些人是俄羅斯人,他們是被俄國沙皇派來的使團成員。”

    一個也十分年輕的侍從官向李夢年介紹了一下,接著就匆忙走開。

    李夢年有些躊躇,他不知道用什麽語言和這些人說話。

    佩特林用蒙語道:“我會說少量的漢語,不過蒙語更加流利。”

    李夢年如釋重負,也用流利的蒙語道:“在下也會說蒙語,貴使團要來的消息我們十天前收到確切的消息,大人吩咐我們做好準備工作,一定要用最好的禮節招待使團。”

    佩特林一行人多半懂得和會說蒙語,他們對李夢年的話十分欣賞,滿是鬍子的臉上都露出高興的神色出來。

    李莊這邊並沒有用羅剎一類的稱呼來標註北方新出現的強鄰,俄羅斯人,沙皇,甚至包括現在的幾個大規模的定居點和城市的名稱,都是十分的準確。

    李國助在另一個侍從官的引領下預備去張瀚處,他也看到了佩特林一行人,這些傢伙剛出現時李國助還吃了一驚,以為是張瀚與南洋的白皮佬們接上了線,再看看卻是不像,李國助對俄羅斯卻是缺乏了解,這時的俄羅斯基本上還是一個內陸國家,沒有出海口,當然俄國熊一直在尋找出海口,直到一百多年後彼得大帝手裡才真正解決了出海口的難題,此時的海洋上沒有俄羅斯人的身影,李國助不知道他們也很正常。

    鄭芝龍也有些鬱悶,他精通倭語和西班牙語,荷蘭語,葡萄牙語,也懂閩南語,江淮官話,在語言學上他是一個專家,當佩特林和李夢年說著他聽不懂的話語時,鄭芝龍才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傲氣有些太自以為是了。

    ……

    李國助到會議室門外時,張瀚這一次終於站在門口迎接。

    兩人先互相打量了一眼,然後彼此微笑。

    李國助此時不到三十,面相看著年輕,典型的南方人長相,個頭不高,臉也有些黑瘦,不過兩眼很大,眼中也是精光湛然,顯示著十分精明的模樣。

    張瀚則是二十出頭的樣子,個頭很高,身材也勻稱,僅從個頭上給李國助不小的壓力,但張瀚的笑容十分溫和親厚,無形中沖淡了身形給人的壓力,也叫李國助心裡輕鬆了不少。

    “大公子遠來辛苦,在下很應該遠迎,不過近來出了一些麻煩事,所以數日前就召集各地的人手來參加會議,這事也要緊,絕非有意怠慢大公子。”

    張瀚一邊讓著李國助往內裡走,一邊微笑著解釋。

    李國助心裡的一點不悅之情已經消解掉,也笑著道:“張大人有這麽一大攤子的基業,事情忙也是難免,家父麾下一共才五六萬人,小弟幫著打理些雜事,也是每天忙的腳打頭。”

    張瀚微笑著聽李國助說話,心裡對這個人有些基本的判斷……人確實精明,但也有紈絝公子哥的氣息,這種人應該不難相處,但絕不能叫他覺得失了面子。如果沒有李旦,這人應該掌控不了大局,遲早會被更強的梟雄所吞併。

    張瀚記得李旦,顏思齊,許心素,當然更知道鄭芝龍,但不記得李國助,這人應該在後世沒有什麽名氣,肯定沒做出什麽事業來。

    當然張瀚不會拿這事就小瞧李國助,有時英雄造時勢,有的時候是時勢造英雄,就算有本事的人失了勢想翻身也難,他不會一下子就把李國助看扁了。

    “大公子請坐。”張瀚讓李國助坐在自己的身側,兩人並肩而坐,這會議室是一長大的橢圓形的長桌,張瀚一人坐在一邊,其餘人依次坐著,如果叫李國助坐左右兩側,無形中就把李國助當了下屬。

    “好,多謝。”

    李國助很滿意張瀚的安排,他對這種會議坐法也不陌生,馬尼拉的西班牙人開會也是這般的桌子和坐法。

    倒是李國助有些奇怪,張瀚是純粹的內陸大豪商,在與李家接觸前應該沒有與海外的人交結過,他這裡居然也有這些,而且還造出馬車,座鐘,還有望遠鏡等諸多泰西的物事。

    “我們繼續。”張瀚叫人給李國助上了杯茶,接著便是命人繼續說下去。

    說話的是楊泗孫,常威剛剛說完話,喝著茶偷眼打量著李國助。

    在座的還有李慎明,孫敬亭,李東學,也有李遇春和梁宏,還有張春,馬超人,孫安樂,馬化先等人,軍方則是梁興,王長富,然後是王一魁和李來賓,李從業,孫耀,朵兒,任敬,朱大勇等人。

    屋中濟濟一堂,坐了二十來人,有不少人吸著煙,天冷又不得開窗,屋中烏煙瘴氣,味道嗆的很。

    “前後三個車隊,共九百六十五輛車,運送糧食近四萬石,布匹十餘萬匹,其餘的毛料、呢絨加起來有數千匹,還有一些蔬果和藥材,運了十來車,鐘和爐子都放在這些車上。車隊抵達喀爾喀巴林部後停駐,由科爾沁人趕著車馬和馬群來搬運,前後運了兩個月時間,他們的運力比咱們就差遠了。估計到十一月前後能抵達遼東,譚泰那廝後來接了遼東的信,說是叫咱們繼續運,我按大人的指示回話過去,在付清貨款之前我們不再運貨,以後是一趟一結,沒銀子就不給貨。運輸時間我們用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當然是連準備的時間加上運貨的時間,第一次我們遇到素囊和布囊襲擊,殺死他們三百四十餘人,俘獲能用的戰馬二百六十余匹,第二次沒有遇到敵襲,第三次有數百馬賊想偷襲,被朱把總帶著胸甲騎兵逐走,打死十來人。”

    張瀚對楊泗孫道:“你以三百步兵破五千北虜騎兵,現在名聲已經傳揚開來,上個月連杜文煥都寫信來,問能不能拿五十個家丁換你這個人,你到延綏鎮那邊,直接就是千總,一年內保你到遊擊,前提是改姓當家丁,你願意不?”

    楊泗孫漲紅了臉想罵人,後來還是按下了脾氣,冷著臉道:“我不願意,請大人下次遇著這樣的事直接就幫屬下給回絕了。”

    張瀚聽著只是哈哈一笑,常威笑的噴了一桌子的茶水,李慎明等人都是莞爾一笑……李國助在一邊瞪大了眼……他沒想到張瀚和部下說話是這樣的隨意,也不介懷部下的態度……若是在平戶或笨港,哪個傢伙敢這樣和李旦說話,就算不殺了也會重責,剝奪實權。

    王一魁和李來賓等人也是笑,朵兒和李從業等人卻都是說道不稀罕邊軍的軍職,言詞頗為激烈。

    張瀚按了下手,說道:“繼續說正事。”

    楊泗孫道:“打素囊被殺之後,偷襲車隊的規模反而變大了,常把總與屬下等會議,應該是殺素囊一事引起了眾怒。加上咱們展現出來的實力也實在太強,那話叫啥來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一次我們回來會議,留著趙世武和李軒看家,心裡著實有些發緊。”

    王長富哼了一聲,說道:“不服就打,打到服為止。”

    李慎明也哼了一聲,說道:“這麽簡單就好了!”

    “咋?”王長富瞪眼道:“李先生你說怎辦?”

    李慎明不耐煩的道:“長富你想想,偷襲咱們車隊的除了布囊殘餘的勢力外,從東到西有兩千多里地,由南到北也有一千多里,從九月到十月,一個月時間偷襲事件發生了二十一起,馬賊多則數百人,少則數十人,除了多次偷襲我們的車隊之外,還有三個補給站被襲,由東到西,咱們有三十五個站,南北有二十三個站,馬車一千三百輛,往下去還要繼續增多,人員會達到五千人以上,補給點太多,線路太長,車馬人員太多,如果真的鬧到整個草原與我們為敵,你有千軍萬馬能照顧這麽大的地盤嗎?”

    王長富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不過他心裡還是覺得不以為然,只是李慎明與張瀚的交情很深,不能拿普通人看待,王長富別過了臉,不出聲,但還是一臉的不服氣。

    這兩天有點鬱悶,早晨開始碼字前先看看小說,看到郭鐵匠似乎要死,感覺好虐心好虐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5 08:55
第三百八十五章 鉅利


     常威這時道:“還有青城的分號也被人上門敲詐,這在九月之前是不可想像的事。 現在看來,還是殺素囊的事引起的反彈,那些貴族感覺被削了臉面,以前是有利益糾葛,他們坐視我們在草原發展,現在一是同仇敵愾,二來是感受到了威脅。”

    張瀚看看田季堂,說道:“老田說一下這幾個月對北貿易的數字。”

    田季堂面無表情的道:“咱們在草原上現在是一千三百輛車,每個月由新平堡出口的車輛也是過千,就是說有兩千輛以上的大車是專門送貨。每月我們都會運送糧食十萬石和布匹兩萬匹以上,其餘的雜貨也很多,入冬之後,糧食需求增加了,布匹的需求更大,呢絨的需要量也增加,綢緞,各種布,都要的多,青城商會已經打了報告過來,要求軍政司繼續向草原傾斜政策,直到常駐大車達到三千輛以上,物資供給應該才會緩和下來。”

    張瀚微微點頭,也就是說從年初到現在,最少運送了近九十萬石糧,十幾萬匹布到草原上,另外還有相當數量的雜貨,這就是和裕升與各地商會聚集起來並運送出去的物資。

    九十萬石糧,收糧的成本平均在四錢左右,近來糧價上漲可能會漲到五錢多些,算上運送的成本,抵達草原北境時是七錢到八錢之間,和裕升的售價一律是二兩一石,利潤是一倍多些。

    也有些蒙古人不服,他們當初在馬市一樣能買到四五錢一石的糧,曾經多多少少有不少台吉替牧民抗議,但和裕升方面的態度就是絕不讓步,沒有一倍以上的利潤,辛辛苦苦的弄這些走私的事做什麽?

    常威在草原上也是向那些台吉指出,牧民自己買糧也要有損耗,要千里迢迢的到馬市貿易,折算起來糧價也並不便宜,現在和裕升送貨上門,馬市又關閉,這個糧價已經是很合理。

    蒙古人手中當然沒有多少現銀,除了買奢侈品的台吉們,牧民們多半是用毛皮和馬、牛、羊等草原上的特產來折銀貿易。

    “咱們直至九月底,共買各種毛皮六十五萬張,馬七萬匹,牛三萬頭,羊十五萬,其餘各種貨物折銀十五萬。”田季堂緊接著道:“毛皮和牛羊最好賣,幾乎出光,馬賣的少,現在已經出脫了六成,還有四成在手裡,年前一定出脫乾凈。”

    李國助在一邊聽著,只覺得心砰砰直跳。

    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張瀚叫他過來旁聽的用意,這是很明白無語的告訴自己和裕升的底牌到底有多雄厚!

    老實說,如果不是各人在說話時還不斷的拿出詳細的數字來比對,李國助幾乎認為這是張瀚故意安排的會議,然後將事實的數字誇大十倍……皮貨這東西在南洋是極硬極硬的硬通貨,有多少出多少,是絲毫不帶含糊的好貨,幾乎就是等價於黃金白銀。

    顏思齊在臺灣的部下,除了種地的之外就是捕魚打獵,打獵也主要是打鹿皮,這東西製好了匯集一批就出手,西班牙人,荷蘭人,葡萄牙人,搶著要。

    倭國人也要,而且數量極大。

    在崇禎年間,荷蘭人因為在臺灣的殖民獲得了大量的鹿皮,一年的貿易量達到了破天荒的十五萬張鹿皮!

    就算是一年一百五十萬張,這鹿皮肯定也是賣的掉!

    皮貨,牛羊,馬,在內地也都是好貨,在海外更是有龐大的利潤空間,光是聽到這裡,李國助就已經覺得值得來這麽一次了!

    “隨著第一次往遼東商道的開通,明年,也就是天啟二年,糧食和布匹的出貨量最少要準備翻一倍。”田季堂最後道:“財務局的預估是這樣,具體情形還要看下面幾個月的數字。”

    李遇春皺眉道:“糧食翻一倍,就是說一年最少二百萬石,真要這麽多?”

    “應該是要。”常威道:“北邊的漠北蒙古,糧食和布匹的需求量就沒有漠南蒙古大,往東去的各部,又比西邊的需求大。北虜的各部,東邊的部落人明顯大過西邊,而且加一個要打仗的東虜,他們對糧食的需求更大。東虜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二十萬人的小部族,他們還得負責遼東遼中遼南三百萬漢民的需求。”

    張瀚微微搖頭,常威等人的判斷還是在把東虜當成人類的基礎上……事實上天啟二年大災,努爾哈赤就開始一反初衷,開始搶掠漢人,不過還不算太嚴重,只是強迫漢人供養女真,到了天啟五年,六年兩年連續的大災,災害不止遼東,還蔓延到蒙古,大明的九邊,大批的人餓死,到那時努爾哈赤乾脆就是明搶漢人的糧食,沒有存糧的漢人全被斬殺,有糧的也編丁入莊,全部遼東漢人成了女真人的包衣奴才,供養他們的女真主人。

    就算這樣,遼東的糧價也節節攀升,達到了八兩一石的高峰。

    楊秋這時插嘴道:“遼鎮那邊的糧價,也達到了一石一兩二錢。”

    孫敬亭道:“朝廷一直往遼鎮轉運糧食,怎麽糧價還這麽高?”

    “運費啊。”李慎明道:“上月看邸抄,內地往遼鎮運糧,往返一二千里,每石糧至遼東運輸亦需加一兩,比咱們的運費高多了。因為害怕軍鎮缺糧,朝廷催逼甚嚴,地方官並主事官員又催逼民夫,斃於路途之中的民夫頗多,人們視往遼東為畏途,這糧價不僅是高,還帶著血。”

    田季堂這時又道:“去年京運遼鎮山海各處銀超過三百萬,大量駐軍所需加上民夫耗費,再加上逃難難民所需,銀多糧少,物價當然急速上揚。”

    這一下所有人都點頭,這是最簡單的經濟問題!

    朝廷在遼東投了大量的銀兩來養活鎮軍,白銀湧入,而因為戰亂和災害,當地的糧食收成卻是減產,這只能造成物價節節攀升,甚至遠遠超過正常值。

    現在大同和陜西等處也是有災害,但糧價最多五錢,並沒有抵達峰值,遼鎮卻是已經一兩二錢,並且還在攀升之中。

    馬超人一直在旁聽,他的眉頭皺的很緊,一時有些沒跟上這些人的思路,馬超人看看左右的孫安樂和馬化先,發現他們也有些懵懂。

    “利潤只會越來越大,打!”常威終於一拳頭打在桌上,人顯得有些肆意狂放。

    有人欣賞,也有人皺眉,常威已經成了張瀚手中的一柄利刃,放手給他做的事都做的很好。

    “要加大騎兵投入。”王長福和梁興對視了一眼,也道:“步兵全員列裝燧發槍的事再拖拖,把資源向騎兵傾斜。”

    “具體還是要有一個方略。”張瀚道:“還是要分清主次,打和拉要分清。軍情先上,侍從,參謀,軍政各司協助,各部根據具體的情報,擬一個計劃來。”

    “還有件事。”李東學道:“近來晉王府過來加設了三個稅卡,一條飛狐徑,一條井徑,還有幾家藩王也各設了一個卡子,代王府原本沒有在官道設卡,近來也加了兩個稅卡,若非有鄭軍門在,恐怕各地的官員,大戶,也會有想設卡的。”

    “這事沒轍。”張瀚揉揉眉心,說道:“暫時還只能忍耐。”

    孫敬亭冷笑道:“這些吃不飽的狗,給根骨頭只會想第二根。”

    馬超人等人這時才隱隱明白過來,適才報給他們的數字,其中蘊含著鉅量的利潤,而且這利潤只會越來越高,走私出去,所得都轉化為看的見拿的著的利潤,在內地做生意,因為和裕升已經樹大招風,惹不起的還是不敢惹,惹的起的就是這些親藩,看樣子和裕升是要把資源越發向口外傾斜了。

    想到此節馬超人有些不安和隱隱的擔心,但這一點念頭很快被壓下去了。

    聽話風,今年光是口外的利潤就最少有百萬兩,明年可能更多。

    按天成商會的和馬超人所占的股本比例,最少也是好幾萬兩銀子的分紅!

    馬超人家族以前的幾千畝地和一個糧食商行,一年的純收入不會超過兩千,這在地主兼舉人中已經算是高收入,可是和眼前的這個分紅比例相比,實在是相差不可以道理計。

    這麽高的利潤在眼前,馬超人也不多想,直接道:“我們天成商會,自然是尾隨大人,不管做何決斷均是追隨到底。”

    馬化先開口遲了些,心中一陣後悔,趕緊也道:“靈丘商會也是追隨大人。”

    孫安樂沒有說話,以他的身份來列席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張瀚站起身來,笑著道:“今日會議就先到此,等有了具體的方案,再知會到各部門和各地的商會。大家利害相關,榮辱與共吧。”

    “是,大人。”

    所有人都站起身來,一起躬身答應著。

    人們陸續出去,張瀚身邊只留下李慎明和常威兩人。

    張瀚向李國助道:“這位李遵路李兄是我的至交好友,是我大明的舉人,另一位叫常威,是我的表弟,現在也很能幫我的手。”

    其實孫敬亭也該留下,不過軍令司要出去忙碌,加上孫安樂一行人也要招待,張瀚叫孫敬亭去負責這些事去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8 08:45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十八芝


     “原來是李兄,常老弟。”

    李國助明白這兩人是張瀚的心腹,沒有什麽避忌,當下施了一禮,李慎明和常威兩人還禮。

    “大公子來自何處,所為何來,我也向遵路兄和常威說過。”張瀚說話的方式也是開門見山,和他熟悉的人早就習慣,李國助倒也沒有什麽不適,畢竟他們這種海商僑居海外,大明內地的禮節和規矩過於繁瑣反而叫他們不適應。

    張瀚接著道:“大公子此來足見誠意,多餘的話也不必說太多,我們先定下一個大的宗旨,就是兩家可以繼續合作,甚至是盟好的關係。”

    此情此景李國助也無法推脫,如果是他未曾見一路和裕升的分店和車隊,未曾見李莊的軍隊,也未曾參與剛剛的會議,可能他還要考慮一下,現在卻是慨然道:“張大人這麽說,在下榮幸之至。”

    “叫我文瀾即可。”張瀚笑著說了一句。

    李國助沉吟片刻,又道:“那我也不客氣了……文瀾兄,你在北地有這麽大的局面,我剛聽了聽,估算你一年的收益怕是有百萬兩以上吧?”

    張瀚笑了笑,搖頭道:“遠不止此數了。”

    “啊?”李國助張了張嘴,有些驚愕。

    李旦也算是特別厲害的一個人物了,嘯聚數萬人於海外,控制千艘船隻,成為日本和南洋都有名的人物,李家現在的資財也不過就數百萬,多半屯藏於笨港十寨之中,結果眼前這個年輕人,雖不是白手起家,也幾乎是自己賺取身家,不論以前張瀚有多少家底,現在居然已經到達一年百萬甚至還不止的地步了嗎?

    這一瞬,李國助幾乎失神。

    “今年我們的糧食布匹雜貨就能賺百萬,當然還要扣去一定的費用和分紅,不過我還是能到手大半,然後我的騾馬行在大同宣府山西畿輔一帶已經有六十多個分店,涵蓋四十多個州府縣衛,千萬以上的人口,現在不止是大商家,中小商家也會湊起本來雇傭和裕升的車馬,我們早期投入已經開始獲取回報,騾馬行這一塊一年也有二十多萬的進益。然後就是帳局,一年四十萬收益是有的,最賺錢的還是生鐵與鐵器,光是給尊家的那三船鐵器,一來一回就賺了近四十萬。”

    張瀚說起這些數字時,態度也就是說一堆數字,沒有歡喜也沒有太多的得意,當然有一些自豪,也在適度之內。

    李國助越聽越是心驚,向北走私,騾馬行,帳局,鐵器,這幾塊看來是和裕升賺錢的大頭,鐵器到底賺多少張瀚沒細說,但隨便想想也會有好幾十萬,這幾樣加起來,已經是二百萬兩出頭,只多不少。

    “當然我們投入也大。”張瀚對李國助又道:“大公子來的時候應該看到了,我們正在大量雇傭人手,這就是投入,到明年年底可能要招募數萬人之多,衣食住行,學知識技術,都是先期投入,光是這一樣就得砸二十萬兩銀子下去。”

    “這麽多……”李國助苦笑道:“這銀子夠養十萬兵馬了。”

    張瀚哈哈一笑,說道:“說是皇帝不差餓兵,其實我大明的皇帝摳門的很。我是買賣人,信奉有出才有入,我捨不得出,就不會有入。不對人好,不叫大夥都賺著錢,人家憑什麽實心實意的給我賣力氣?”

    “有道理。”李國助道:“光是這一番話,我就不虛此行了。”

    “我要冒昧問一問。”李國助下定決心,問道:“文瀾兄在這裡好大基業,鐵器雇船發賣,我們李家來多少吃下多少,又何必要在臺灣經營基業,要知道,不論是買船還是造船,投入都可是比這邊只大不小。”

    “我知道。”張瀚道:“一艘大帆船,少則數萬兩,大型戰艦,成本都在十萬兩以上,稍有不慎就是沉了,分文收不回來。”

    “對,正是如此。”

    “就算如此,我也要使和裕升的船隊,揚帆海上!”張瀚看著李國助,沉聲道:“也不瞞大公子,我等內地商人,基業再大,心中卻始終有不安。我現在做的事,是鑽朝廷的空子,現在朝廷要對付東虜,嚴收馬市,是以給了我這個發展的良機。一旦東虜事平,或是朝廷抽出手來,發覺我這般大發其財,大公子,以本朝向來的慣例,你覺得我的下場會如何?”

    “嘿,原來如此!”

    李國助心中的疑問一下子全消失了,他感覺找到了最真實的答案。

    現在也就是天啟朝,如果在嘉靖以前,像張瀚這樣一年能賺百萬的商人,恐怕早就家破人亡了!

    地方官也好,朝廷中樞也罷,對手眼通天能力巨大的商人向來是提防再提防,壓榨再壓榨!憑你本份的買賣生意,隨便扣幾個罪名,一下子就是抄家滅族!

    從太祖成祖到嘉靖以前,這樣的事不知道有多少!

    張瀚這樣身份地位的武官,說是官員,其實在大人物眼裡還是螻蟻般的人物,而坐擁數百萬的家財,做的還是走私的買賣,不暴露還好,一旦暴露,不要說朝廷,就是那些被他收買的官員也巴不得張瀚死!

    “我得謀一條後路。”張瀚目光炯炯,看著李國助道:“臺灣基業,對我的重要之處就在於此。孤懸海外,又是轉運的港口,可以賺錢,也可以保全我的身家性命。”

    “在下明白了。”李國助道:“若是這樣,文瀾你有空的時候,可以親自去一趟臺灣。那邊現在最有實力的還是顏思齊,他年紀三十出頭,為人豪氣好飲,好交朋友,文瀾的地位和心性手腕,必定能與他交好。和這人打好交道,底下的事情就好辦了。從笨港立港,再到顏思齊從福建遷移百姓立下十寨,到現在也不足十年光景,以文瀾兄的底蘊,可能十年之後,臺灣的局面又與現在截然不同。”

    “好……”張瀚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明年我會去一趟臺灣!”

    李國助很高興,拍掌道:“我會在臺灣等著老兄去,我們一醉方休。”

    “那時的事是那時再說,”張瀚把住李國助的臂膀,笑道:“咱們今晚就痛飲一番再說。”

    張瀚的脾氣很叫李國助欣賞,當下他也是笑著答應下來。

    李慎明和常威一直微笑旁聽,沒有插嘴,到此時常威提醒道:“瀚哥,還有一群俄羅斯來的等著呢。”

    “管他們?”張瀚道:“咱們先和大公子喝酒,明天再理會那些老毛子。”

    待張瀚和李國助出門之後,李慎明皺眉道:“常威,文瀾真的打算在海外建這麽一個基業,那要投多少銀子?”

    “百萬兩都是照少了說。”常威笑嘻嘻的道:“你和蔣奎仔細談一回就知道了。”

    李慎明倒吸口氣,說道:“文瀾就是要一個保險,值得嗎?”

    “什麽保險?”常威一臉傲氣的道:“憑現在的商團兵,朝廷不來十萬大軍都不要想著對付瀚哥,咱們要的就是更大的基業,更多的市場,更大的地盤,更多的人,更多的銀子!”

    ……

    天不黑時張瀚就吩咐人在大花廳擺了三張大臺子,預備在這裡請李國助喝酒。

    到這時雙方談的都是一些具體的事,包括李家在笨港和平戶島的實力。

    李家現在說是有船千艘,其實是很籠統的說法,具體的船隻和人員數字也是張瀚很關注的。

    “這事叫一官說吧,他比我還清楚。”

    花廳裡陸續坐了不少人,李國助的從人們也都坐在他身邊。

    張瀚眼眉掃視過去,笑道:“大公子還是具體介紹一下隨員,我好稱呼。”

    “對,是我疏忽了。”

    跟著李國助來的,除了幾個打手式的護衛外,還有一些貼身的僕人,然後就是助手一樣的隨員們,這些人是要做正式的介紹的。

    “這是鄭芝龍,小字一官,是我爹的義子,也是我的好幫手。”

    “這是鄭芝虎,一官的兄弟,人如其名,膽氣身手都一流。”

    “這是楊天生。”

    “這是陳衷紀。”

    “這位是何斌。”

    “這是施大宣。”

    “這是洪旭。”

    “這是甘輝。”

    李國助最後笑道:“這些人都是我李家的好幫手,也是南洋地面上的後起之秀。”

    張瀚一個個聽過去,面色不動,但心裡波瀾大起。

    眼前這些人,竟然多數是後來十八芝的成員之一。

    十八芝是鄭芝龍起勢後組織起來的海盜和海商的連合組織,不僅是鄭家的幾個兄弟,還有何斌和李魁奇這些能力出眾的海上豪強之士,若是無名小輩,沒有能力的,鄭芝龍也不會與他們結拜,與他們聯合。

    這施大宣是後來“大將軍”施瑯的父親,也是一個有名的海上豪強,甘輝和洪旭則是後來鄭成功的左膀右臂,是國姓爺立穩腳根並且發展壯大的得力助手。

    這些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出身果然也都是現在李旦的勢力之下,李旦這海外中國海商的首領身份,果然也是名不虛傳。

    這些人此時當然都不知道自己日後的際遇,他們最年輕的還不到二十,最大的也就三十來歲,比張瀚和李國助也大不了多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8 08:48
第三百八十七章 論船


     張瀚心中若有明悟,想來這是李旦的安排,這一次李國助過來,可能敲定的是未來幾十年與和裕升這樣的超級大商行的合作,張瀚年輕,李國助也不大,帶著的隨員最好也是年輕人,這樣彼此了解,建立了交情,日後不會輕易為了細故而翻臉成仇,白費了大好局面。

    “不愧是縱橫七海的老狐貍。”張瀚在心裡暗贊了一句。

    在張瀚打量眾人的時候,鄭芝龍等人也在觀察他。

    眼前是一個典型的北方人,濃眉大眼,身量高大,李國助一行人就沒有哪一個比張瀚還高的,光是身量就能給人一種壓迫感。

    然而張瀚笑容很溫和,親厚,給人一種親切感,並不盛氣淩人。

    只是眼底偶有閃現的光芒,還有一舉手一投足的展現出來的上位氣息,又叫人知道這不是一個容易冒犯的人,是一個手握重權,可以輕易決定人未來前途乃至生死的大人物!

    張瀚收回目光,不管鄭芝龍等人將來如何,現在還是一群剛剛起步的年輕人,以歷史的記錄來評價他們為時尚早,而且也不公平,還是把他們當普通的李國助的副手好了。

    張瀚舉杯,面對全場道:“大公子和諸位遠道而來,著實辛苦了,請滿飲此杯。”

    “在下鄭一官,敬大人。”旁人尚沒有反應,鄭芝龍第一個叫出聲來,語氣也是十分的誠摯,張瀚還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點兒作不得假的仰慕之意。

    初時有些意外,仔細一想,鄭一官現在雖然是李旦義子,但還沒有被放到臺灣,也沒有得到荷蘭人的欣賞,手中沒錢沒糧沒人,也沒有和顏思齊交好結拜,只是一個在李旦和李國助身邊廝混打雜的後生,有潛力,但沒實力,自己在年紀上和鄭一官差不多,卻是已經做出這麽大的事業,鄭一官的敬佩當然是真的。

    眾人都將頭輪酒飲了,然後張瀚敬李國助,李國助回敬,鄭一官敬李慎明,何斌等人敬常威等人,和李家合作是張瀚定下來的大方針,經營海上更是不比經略草原低的大戰略,在場的人都是張瀚的核心班底,對這件事的重要性十分清楚,雙方都是有意結好,雖然一南一北,一個根基在陸地,一個是海上稱雄,不過在場的都可算是兩大集團裡的青年精英,年紀和心智都不差,彼此刻意結納之下,場面也是十分熱鬧。

    正在熱鬧的當口,張瀚看到李夢年推門進來,做了一個手式。

    張瀚放下杯,走到門口問道:“是不是俄羅斯人鬧了?”

    “是。”李夢年有些想笑,不過還是很正經的道:“開始按大人說的不停給他們上酒,黃酒,燒酒,米酒,這幫人喝的很高興,不過現在好像喝高了,拍桌打板的要見大人。”

    “這幫傢伙。”張瀚道:“調一隊衛兵過去,先鎮住了再說。”

    李夢年有些意外,說道:“大人,來者是客?”

    “聽我的。”

    張瀚沒多說,他對俄羅斯人的秉性是再了解不過,中國人所謂的禮尚往來對這些傢伙是沒有用的,如果對他們有用,這幫傢伙是怎麽幫你都願意,如果對他們有利,他們是怎麽逼你都能下手,這幫人毫無臉皮,也沒有底線的。

    這事也不是張瀚的偏見,中國一部近代史上寫的再清楚不過。

    對這群老毛子,客氣了沒有用,他還會當你是軟蛋,適當的強硬一下,反而沒事,還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

    張瀚回座後,李慎明和常威等人用探詢的眼光看過來。

    這事也沒有什麽好瞞的,張瀚把俄羅斯人的事說了。

    李國助喝了幾杯酒,心防打開,這時忍不住笑道:“這幫人聽說是來求和文瀾兄貿易的,在下有些想不通,陸路遙遠,聽說俄國人的地界還遠在外喀爾喀之北,這貿易怎麽個弄法?”

    “所以我多半會拒絕。”張瀚微笑道:“他們是從托木斯克過來,中間要穿過長達兩個月時間的無人區,和我們之間還隔著薩彥嶺,我們的商隊也到外喀爾喀三部,不過是在薩彥嶺以西杭愛山以東,而且是最靠南邊的地段,就這樣也得從青城往北走半個月以上的時間,入冬後就不能走了,暴雪一下,經常是千里之地都有半人深的積雪,要我們去托木斯克貿易,從漠北走也是兩個月的單程路,我不知道這些傢伙腦子是怎麽想的。”

    眾人都轟笑起來,鄭一官湊趣道:“還是海上貿易好,就算在海上走一兩個月,損耗也是有限的。”

    張瀚喝了口酒,笑道:“只是海上的人要辛苦些。明年,我也要到海上,親身感受一下。”

    鄭一官還不知道張瀚要去臺灣,聽了一怔,接著臉上露出歡喜之色,高聲道:“在下一定要伺候在大人身邊左右,替大人效力。”

    李國助點點頭,很高興的道:“有一官你們跟著,張大人此行定然順利。”

    ……

    酒後不相關的人大多離去,只有李慎明和常威陪著張瀚與李國助鄭一官幾個人喝茶聊天。

    這時已經涉及到具體的合作,張瀚也不客氣,直接道:“先是我們以買船為主,民船暫時就不自造了,底下就要自己造船,而且要打造戰艦。李家要幫我的,就是在笨港給我一個可以造船安身的基地,另外幫我招募大量的造船的人才,還有我需要船長,能領袖船隊的人才,靠得住的水手……有這些班底,我會從福建和廣州沿海再自己招人。”

    盡管知道張瀚的野心不小,李國助還是吸了口涼氣,一旁的鄭一官等人更是面色凝重。

    李國助道:“文瀾兄這樣的計劃,恐怕耗費要不小呢。”

    張瀚豎起一根手指,笑道:“我已經叫軍政司擬具體的計劃,這裡我只說一個大約的詳細數字……明年我們在臺灣笨港的投入預計是一百萬兩。”

    “一百萬?”

    李國助倒吸了一口氣,鄭芝龍與甘輝,何斌等人狂使眼色,幾乎要把眼給眨瞎了。

    “文瀾兄真是大手筆。”李國助算了算自己的身家,有些吃力的恭維著。

    張瀚笑笑,說道:“今年到明年我們在草原也會加大投入,人員,物資,槍械,大炮,多半是往草原傾斜,一百萬應該是我能拿的出來的極限。這裡頭當然也多半是打算買船和建港口,建寨,招募人手的花銷,然後是儲存木料,做造船的預備,到天啟四年左右我們能緩過勁來,可以大規模的造船,在此之前還是買船為主。”

    張瀚頓了頓,補充道:“人員也是重中之重,我們希望如儲存木料一樣,先招募大量的合格的人才。”

    李國助感覺有些吃力,在張瀚這裡談事,他感覺以往的經驗都不怎麽管用,這裡談事的方式就是這麽直接,然而又十分縝密,有很多事他還沒有想好,張瀚已經把一攬子的計劃都托出來,一環套一環,叫他有些無所適從。

    這時鄭一官適時出手,他向著張瀚笑嘻嘻的道:“不知道大人買船在哪裡買?屬意什麽樣的船?”

    一直不怎麽說話的何斌道:“買木料也要有合適的地方,老實說,大人想造船的話,需要大量木料,南方或是倭國都不大有。”

    南方缺少大木料也是實情,張瀚看了何斌一眼,這個人二十來歲,身量不高,黑黑瘦瘦的,典型的福建人長相,說話時官話雖標準,也雜夾著明顯的南方口音,眼神很柔和,透著精明,是一個精明外露性格溫和的人物。

    “木料的事,我已經考慮過了,自有買的去處。”張瀚淡淡的道:“買的船是用來貿易用的,就用福船最好。”

    “大人高見。”

    李國助原本擔心張瀚不在行,要瞎買亂七八糟的船隻,見張瀚只買福船,當下也就放下心來。

    當時南洋海面和倭國海面,通行的船隻其實主要就是兩種,一種便是福船,一種是西班牙過來的馬尼拉大帆船,也被稱為蓋倫船,不管是西國還是荷蘭等國,用的船隻都是這一種類型。福船用的是硬帆,用來做戰搶上風不易,而且限於船身構造不能多放火炮在船上,火力十分有限,不象西方的商船都能裝十幾門炮用來自衛。

    福建的長處就是有水密艙,船身牢固平穩,易於遠航不是那麽容易沉沒,用來當商船十分適合。

    “大人如果早期運用物品到笨港,”鄭一官思索著道:“也能買一些沙船和雙蓬船,雙蓬輕便靈活,也能運不少貨,只是不宜長途遠行,還能改作戰艦,十分方便。還要一些八槳船和四槳船,用來拉船入港和裝卸貨物,傳遞消息,裝一些小哨船在大船上,如果是幾艘大船一起出海,可以用來傳遞消息。”

    李國助這時道:“廣州船用柚木製成,十分牢固,文瀾兄也不必全用福船,如果合適的話廣東船亦可以當大商船。”

    “嗯,國助說的是。”張瀚點點頭,他知道廣東船要稍小一些,但做工很好,用料比福船好,價格也相差不多。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8 08:53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大艦


     不論是福船還是廣東船,都是當時貿易船的主流,也有一些小海商剛起步用雙蓬船運貨,運的貨不及福建和廣東船多,利潤當然也不多。前兩種船都是百噸或是一百五十噸左右,長一般是三十四五米,船頭和船尾會各裝大炮一門,有時候側舷也會加裝兩門炮,不過都是小口徑火炮,福船的船身承受不了大炮的後座力,要是一炮打出去不曾打中敵船,倒是使自己側翻了,那才真是笑話。

    “戰船呢?”李國助忍不住問道:“是要福船改裝還是沙船?或是多造靈龍船,烏艚船?”

    張瀚道:“我聽說令尊大人有一種中軍艦,比普通的船要大不少?”

    “是有。”李國助道:“中軍艦是家父的旗艦,長三十二米,寬七米,吃水二百二十餘噸,載重一百餘噸,船身雙桅,中桅上加裝了望斗,前部加裝了炮樓和城垛,以防跳幫,這船在福建稱為同安船,與福船相差不多,只是轉向更快捷,又有加裝望斗城垛,幾乎就是純粹的戰船,這一類的船隻,我們有十幾艘,加上改裝的福船一類,我李家共有一百餘艘戰船。”

    張瀚沒有刻意問李家的海上實力,最少李旦是打贏了和西班牙人的海戰,使得白皮佬們尊重大明沿海的海上力量,沒有哪個國家想把中國直接轉化為殖民地,在當時歐洲人已經搶下了整個南美和開始在北美興修殖民地,搶占了整個東南亞和進軍南亞,搶下了大半個非洲,整個海洋上到處都是殖民島嶼的時期,這種“謙虛”可不是白來的,是李旦這樣的海上豪強帶著部下硬生生打出來的。

    張瀚不問,不代表李國助不能說……李家現在有大型戰船一百多艘,平時也多半能當商船用,還有專門的戰艦靈龍船,烏艚船等等,至於近海的漁船,八槳船四槳船,這些小船加在一起確實有過千艘船隻了。

    直屬李旦隨時可以調用的人手只有幾千,但一旦爆發大型海戰,李旦可以集結的人手就有好幾萬人,這些人其實不算是李旦的直屬部下,而只是視李旦為盟主,一旦漢人海商的利益受到嚴重的威脅,李旦可以視情形做主與任何一國開戰,這些人必定會力挺李旦到底。

    有了這個實力,李旦才被視為海商之首,當之無愧的海上豪強。

    李慎明等人對大明的海上力量其實幾乎算是一無所知,因為長期的禁海,人們腦海中潛意識就是海外風波險惡,而且出海的人容易背離故鄉,成為化外之民,更容易受人鄙視,久而久之,海商就是等同海盜,為人所不恥了。

    既然不被主流輿論肯定,就算有隆萬開海這幾十年來海外貿易的繁盛,但那還是局限於南方,對整個北方而言,既沒有沾到海貿的光,也對這些事缺乏了解,哪怕就是李慎明這樣的人物也是一樣。

    隨著李國助等人的話語,李慎明等人才逐漸了解到了一個更加精采的世界。

    “我要請問,”張瀚說道:“令尊打贏與西班牙人的一戰,對方多少人,令尊率多少人,用多少船?”

    “嗯……”李國助想了想,說道:“我方用船四百餘艘,大船三成,小船七成,敵方用大艦蓋倫船十三艘,其餘弗魯特商船十艘,荷蘭輕舟單桅帆船數艘,雙桅的肯夫船十餘艘,加起來不到四十艘船吧。”

    “就是說貴方與敵方的船是十比一?”

    “差不多。”

    “人員呢?”

    李國助沉思著道:“敵人大艦上水手百餘人,火銃手並操炮手一百餘人,商船一般是火銃手炮手與水手一半一半,加起來他們可能有三千人不到吧,我方有兩萬餘人。”

    張瀚微微一笑,說道:“如果以我的財力,要積累起如這般實力的水師,需用時多久?”

    李國助笑道:“造船需要時間,招募可用的人手也要時間,若是這般規模能戰的水師,就依文瀾兄的財力,亦要十年過後再看了。”

    一艘福船,最少要造半年,此前還要有長時間晾曬木料,木料沒有乾透就下水,船在水中浸泡久了就散了,一根大木最少要曬好幾年,加上造船的時間也長,沒有幾年功夫是不能下水的,造船要時間,招募合用的人手再使其忠心可用,沒有幾年時間也是不成的,張瀚現在的得力部下可以充實艦隊的作戰力量,但開船駛船張瀚就沒有人了,等於白手起家,就算是有李家幫忙先弄一些家底,到底還要慢慢換上自己的人……李國助的話就是這個意思,等張瀚積累起足夠的船隻和信的過的人手,十年的時間都少說了。

    “所以文瀾兄的意思,是不要這些普通的戰船?”李國助也不是傻子,已經明白了張瀚話語中的含意。

    “嗯,正是。”張瀚道:“緩不濟急,我聽說荷蘭夷近來超過了西班牙人,那個東印度公司囂張的很,而且他們窺探臺灣也不止一日,我這人的性格便是一旦做某事,就一定做好,絕不能受人的威脅。”

    荷蘭人上一次窺探臺灣還是萬曆年間的事,但近年來隨著東印度公司實力的膨脹,他們對在中國近海找一個落腳點的興趣又濃厚了起來。

    近來已經有很多東印度公司的人頻繁在臺南出沒,上次蔣奎見著的那個荷蘭人便是前鋒人物,在臺灣殺害了大量漢人和土著居民。荷蘭人也對澳門大有興趣,多次窺探,有識之士已經看得出來,這幾年內,荷蘭和葡萄牙人必有一戰,而荷蘭對殖民臺南,也是勢在必行之事。

    李國助隱隱明白張瀚的意思,張瀚做事的風格是大開大闔,經營臺灣就是當成基業,現在臺灣是無主之地,只有顏思齊和李家在經營,臺南的土著人村落很多,他們結社自保,實力也不可輕侮。

    除此之外,沒有官府,也不是國家,算是真正的無主之地,張瀚要這地盤就是要經營成十分牢固的後方,如果擔心受怕,那就沒有意義去經營了。

    若是要賺錢,張瀚買十艘八艘船,有李家在也不怕人搶,一年百十萬的銀子就賺到手了,何必多事?

    “我的宗旨就是拿銀子砸。”張瀚語氣輕鬆的道:“先多收木材,然後找能造船的人才,紅毛夷的船大炮多,為什麽我不能造這樣的船?我知道李家打敗過紅夷,但那是以人多對人少,船多對船少,用火船衝角的打法擊敗了他們,我的想法就是用同樣的堅船利炮來打他們的戰艦,這樣反而省時省力。”

    張瀚說到此,看著鄭芝龍道:“一官會助我嗎?我聽說你精通多種夷語,這種事想來是能幫的上手了。”

    鄭芝龍只覺得心裡有些慌亂,也有些堵。

    從來不曾有哪個大海商敢說這樣的話,簡直是狂放之至,但細細想來,眼前張瀚的話又都是在道理之上,沒有什麽錯處,只是鄭芝龍感覺就是太想當然,眼前這位把世事想的太過於簡單了。

    不過如此眼前這人真的這般自負,也可能是自己的機會?

    鄭芝龍咽口唾沫,笑著道:“荷蘭人的東印度公司,商船有好幾百艘,都是夾板船,小則百餘噸,大則二三百噸,一般都裝有十幾二十門火炮,如果是側重戰艦的裝炮就更多。不過主力艦就是十三艘純粹的戰艦,也少量帶裝貨物,主要還是放著士兵和火炮,用來震懾海盜和南洋地面上的各方勢力。”

    張瀚道:“最大的戰艦是多大?”

    鄭芝龍道:“是巴達維亞號,六百五十噸,桅桿高五十五米,長五十六米,寬十米,吃水五點一米,船上有士兵三百餘人,有半蛇火炮二十四門,炮子重二十餘斤,可打十餘里遠……”

    “十餘里遠?”常威在一邊笑道:“那肯定不是有效射程,就算是半蛇銃也打不遠這麽遠。”

    當時的火炮,氣閉性和火藥都還在原始狀態,半蛇銃就是明軍仿製的紅夷大炮,可重五六千斤,裝填十幾二十多斤的炮子,有效射程最多也就五六里,十里遠可能可以打到,不過效果當然會很差。

    “是,常公子說的是。”鄭芝龍有意誇大戰艦火炮的威力,不料當場被堵回來,他定了定神,又道:“巴達維亞是他們的旗艦,其餘十幾艘船也多半是這樣的規格,可能稍小些,但有些戰艦上的火炮數量更多,巴達維亞號畢竟是老船,火炮數量不是很多,有一些新船已經是四十多門火炮了。”

    張瀚默默點頭,歐洲那邊現在是大航海和風帆戰艦的大發展時期,一百多年後就迎來了巔峰期,那時的風帆戰艦都有百門以上的大炮,甚至有了風帆鐵甲艦,一直到蒸汽戰艦投入使用,風帆戰艦才逐漸退出了歷史舞臺。

    十幾年後,就是有英國人造出了海上君主號,為了對抗荷蘭人,此時的英國人正在拼了老命的造艦,海上君主號重達一千六百多噸,大炮就有一百多門,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往下去的戰艦越來越大,火炮也越來越多,威力也是越來越大。

    張瀚知道,此時的戰艦火炮數量不多,威力也不大,瞄準精度不高,因此給了小型戰船對抗的空間,不管是李旦還是鄭芝龍,還有後來的鄭成功都擊敗過西班牙人或荷蘭人,但他們的打法就是蟻群戰法……以人多和船多取勝,鄭成功與荷蘭人開戰時,擁有十餘萬眾,過千艘船,是鄭家兩代人幾十年的積累,就算這樣,海戰打的堅苦無比,依靠眾多火船和水手們的犧牲才贏得了勝利。

    這要打法,不要說張瀚等不起,就算能等的起,他也不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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