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6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2 08:51
第三百九十九 退佃


     一群面色黝黑,穿著破爛的佃農站在黃玉成家的院子裡,各人臉上都有不安,但態度又是十分的堅決。

    “老爺向來待俺們很好,不過佃客向來可以有來有往,俺們自願退佃,並沒有什麽別的原故,還請老爺恩准。”

    “俺也願退佃。”

    “俺也退佃。”

    一群佃農七嘴八舌,並不曾吵鬧,但這一陣子一直堅決要退佃,黃玉成原本以為他們受了蠱惑或是威脅,現在看來,遠不是自己想的這回事。

    黃玉成身有秀才功名,按國朝慣例可以優免幾十畝的田租和幾個人的身丁稅,這是朝廷優容讀人的惠政,不過這惠政到了國朝中後期就走樣變形,有功名的人蔭庇的遠不止朝廷規定的那麽一些……張居正秉政年間對優免政策做了一些調整和規定,結果他一死萬曆清算張居正的政治遺產,把好的東西也給一鍋端了。

    現在黃玉成有一百來畝的優免田,還有十來個優免丁口,這些都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如果中了舉人,這好處就是幾十倍的增加。

    優免賦稅的田畝其中有一些是親族的投充隱田,是黃玉成回饋給宗族的好處,還有一半是他自己的田畝,身為秀才當然不能自己耕作,眼前這幾個人便是給他種地的佃農,黃玉成不需要納稅,黃白榜俱免,身為秀才,一些額外的負擔也是能免則免。

    除了免田賦,還有免徭役,大明的差役不是自雇,而是強徵,比如城中的伙夫,更夫,轎夫,俱是官府強迫的徭役,一旦服役,可能曠日持久,甚至要離鄉遠行,對每一戶家庭來說都是沉重的負擔。

    黃玉成的優免丁口都給了親族,他們可以免除徭役,而佃農們還要照樣服徭役,不能優免。

    就算這樣,給黃玉成當佃戶肯定比給一般的田主扛活強的多。

    “好,如果你們一定要退佃,”黃玉成道:“我亦無話可說,當退則退便是。只是,你們為什麽一定要退佃呢?”

    這話黃玉成問過幾次,這些佃農都不肯說,見他同意退佃,一個本家姓黃的佃農才壯著膽子道:“咱們黃莊的地和管莊只隔著不到三里地,人家那邊已經把地賣給了李莊,通了水渠和學了種地的法子,收成是咱們這邊的四五倍還多,佃戶還是一樣的分法,李莊那邊也能護著佃戶,不叫那些衙差幫閑欺負,雖然要多交一些賦稅,算算還是比在這裡合算……”

    黃玉成一陣頭昏,感覺一股氣湧了上來。

    他自忖對佃農一向不錯,平時很少欺負他們,分成的比例也很克制,比一般的田主要溫和很多。

    不料眼前這些人,為了他們的利益,說一聲就把自己給拋棄了。

    “老爺你也莫要生氣……”一個佃戶看到黃玉成的臉色,趕緊說道:“咱們也是沒辦法,有老有小,今年的天時老爺也知道,夏糧平均一石半,秋糧本是雜糧,又減收的厲害,一畝還收不到一石,這樣下去,交割給老爺租糧之後,咱們全家只能吃雜糧加野菜,這一冬還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實在是太苦……就算有老爺庇護,近來的雜費也多起來了。”

    “以前說是韓巡撫太厲害,現在換了鄭巡撫,官聲很不錯,但賦稅還是高,聽說是為了打遼東的建虜加的賦,老爺,何時能滅了這建虜啊?”

    眾人七嘴八舌,黃玉成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他揮了揮手,用乾巴巴的聲調說道:“你們自去,我這裡不用你們了。”

    黃玉成懷了一腔憤怒,等各人離開後,立刻到房寫了一封狀子。

    他聽說新任的巡按就要上任,預備到大同去告狀,告張瀚這個守備指揮,肆意兼併田畝,現在他已經掌握了近十畝土地,還在大肆兼併!

    寫完之後,黃玉成想起在附近還有幾個同年,衛城裡同年更多,他打算找這些同年聯名簽署,以壯聲勢。

    “大爺,還是算了?”

    黃玉成要騎馬出門,家裡的老管事卻是拉住了馬頭,不給他走。

    “你放開!”黃玉成大怒道:“我好歹是個秀才,他一個武夫敢把我怎樣?倒是風聞韓撫院是死在他手裡,要是真的,我就去京師伏闕告狀,不信國家能落在這般武夫手裡!”

    “不是怕張守備會怎樣……”老家人道:“是怕的四周想當佃農的人,會因為大爺你出頭鬧這事,對咱們家不滿!”

    “嗯?”黃玉成楞了一下,說道:“張瀚強迫人家賣地,兼併田畝,我為之出頭,反而會招致不滿?”

    “今天來退佃的,大爺要是一定不給他們退,你說他們會怎樣?”老家人道:“大爺,還是算了。”

    “張瀚的地多收,不過是得了一些水利。”黃玉成下了馬,兩眼中滿是不服氣的光芒,他想了想,說道:“到地窖子裡取那幾錠大銀出來,我要找人來疏通水渠,我們也引水進來,不信明年夏初的收成比他差,到時候我看這幫傢伙,後悔不後悔!”

    ……

    鄭芝龍一早醒轉,與幾個兄弟一起,使著李莊這邊出產的牙涮和牙粉一起洗漱著。

    天越來越冷,各人反而比剛來時要適應的多,最少連脾性最不好的鄭芝豹都不在叫喚著要回平戶了。

    李國助這一次來,挑的都是青年中的得力人手,也是很巧,把幾年後十八芝的人手多半帶了過來。

    “這牙粉和牙涮可真是好。”鄭芝豹一邊涮牙一邊嘀咕道:“自打用這玩意,我這牙齒就沒疼過。”

    “你那牙要是好好用青鹽擦它,也不會老疼。”

    “青鹽不愛使,還是這東西好,牙粉說是用不少草藥合成,還有甜味,我還吃過幾口呢。”

    “你……”

    鄭芝龍哭笑不得,不過這麽說說笑笑的,心頭也是一陣輕鬆。

    此行時大家都有些猶豫,北上幾千里地,到得是一個極為陌生的環境之中,也要和一群陌生的人打交道,亦不知道這邊張瀚為人秉性如何。

    結果卻是十分順利,現在已經談妥了細節,如果不是李國助打算在這裡過年,開春暖和了再走,其實各人已經可以離開,返回平戶了。

    “聽說鄭紹來現在還在遼東海面,等年後他們到天津等咱們。”鄭芝虎隨口說道:“那船張大人已經買了,取了名叫天成號,送咱們到平戶後,再到臺灣待一陣子,然後再去南洋。明年另外兩艘福船繼續送鐵器,天成號專門在南洋和平戶,臺灣,天津幾個地方跑。”

    “其實這樣來回跑,”鄭芝龍沉思道:“不如用小船合適,就是危險些。”

    “聽說是要多帶些人。”鄭芝豹有些不屑的道:“大同這邊的這些人是厲害,不過全是旱鴨子,我掃聽過,有不少人連河裡都不曾游過,張大人想叫這些人去上船學習,我覺得不如在咱們福建多招一些才是真的。”

    不管怎樣,在李莊這邊待久了,鄭家三兄弟已經對張瀚有著足夠多的尊敬。

    有些東西,乍一看只是驚奇,然後感覺不怎樣,可能平戶也能這麽弄,然後看久了才看出些門道,知道李莊這邊的這些東西,平戶那裡是怎麽弄也弄不出來的。

    “這邊人種地真會種,”鄭芝虎道:“一畝田最少三四石,咱福建的田要是能收這麽多糧食,不少人乾脆就不出海了。”

    鄭芝豹冷哼一聲,說道:“那是你走的地方少,江南和湖廣都高產,北方也就是李莊這附近收成才高……”

    兄弟三人擦著嘴,說著閑話,坐下吃早餐。

    屋子裡生著爐子,比起外頭的嚴寒叫人舒服不少,早飯是統一供給,李莊這裡,幾乎是沒有人家單獨起伙的。

    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工人,吏員,多半都是在各自的大食堂裡吃飯。

    李國助等人被照顧了南方口味,張瀚專門叫人從張家口請了一位福建籍的廚子過來,李國助為著此事十分感動。

    早晨是每人一大碗小米粥,熱在爐子上,熱氣騰騰。

    每人一碟豆子,一碟花生,一小碟鹹鴨蛋,一小碟切成了片的鹹肉,每人面前還有大肉包子,精麵餅,配著小米粥管夠。

    這早飯當然和福建口味相差極遠,廚子再好,也難為他沒有南方的食材。

    “這李莊啥都好……”鄭芝豹吃著早點,不滿的道:“就是沒海貨,入了冬也沒有菜吃,前天我打聽了一下,一根黃瓜賣一兩銀子,還是上來就被搶光了,那些軍官又不討老婆,俸祿高的嚇死人,張大人還有分紅給他們,那黃瓜,茄子,青菜,那般貴法,他們都搶著買。”

    軍中其實也有大的地窖,窖藏的就是各種蔬果,這種地窖可以保持溫度和濕度,最大時間的保持蔬菜的新鮮,但無論如何,窖藏的蔬菜也沒有辦法與剛從暖房裡摘下來的新鮮蔬菜相比。

    在這種嚴寒的天氣,能吃到新產的蔬菜,只要不是太在乎銀子的,當然都是搶著買。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5 09:09
第四百章 異景


     “發這種牢騷好沒意思的……”身材瘦小,兩眼靈光四射的何斌推門進來,笑嘻嘻的道:“海貨,張大人專門去張家口的南貨鋪子裡買,只是這北地哪來的新鮮海產!”

    “我也就是說說……”鄭芝豹沒好氣的說道。

    鄭芝虎道:“聽說南市莊那裡劃了塊地,建了大片暖房,明年這時候,估計蔬菜大量出產,不僅不貴,還管夠。”

    何斌笑道:“我也聽說過這事,不過與我們無關……明年這時候,我們誰還在這裡?”

    “這倒不一定。”鄭芝龍不動聲色的道:“如果我們能替張大人效力,誰說日後就能不過來了,能更好最好。”

    何斌輕輕點頭,說道:“一官兄這話說的在理,我也是這般想。”

    他接著道:“我來是為了通知,今天連大公子在內,一並往靈丘去看鐵場,大公子說天寒地凍的,願去的就一並去,不願的可以留著看家。”

    “去,當然去了。”鄭芝龍趕緊道:“早就想去靈丘看,當然要去。而且,我們要騎馬去。”

    何斌贊許的一點頭,說道:“我也是騎馬,甘輝他們也是騎馬。”

    鄭芝龍知道甘輝幾人已經改變策略,開始不跑門路,力圖表現自己,他一臉笑容,說道:“那路上正好聊天。”

    一個時辰後,鄭芝龍幾兄弟與何斌一起牽馬出來,他們穿著厚厚的冬衣,外頭還披著李莊這裡的制式大衣,這是兔皮拼接成的大衣,灰面,衣袍到膝蓋那裡,胸口是兩排豎著的銅紐扣,領口處可以繫起來,上身緊,下擺很大,個子高的人穿著很好看,有一種特別的威嚴氣度,個子矮的也不會很難看,因為衣服的流線型很好,可以在視覺上有所提升,矮個子反而顯高。

    幾百人,幾千人一起穿這種大衣,給人的視覺衝擊感很大。

    張瀚的部下現在整整十二個司,八千多人,幾乎已經全部列裝這種軍大衣,每次會操拉練,都會吸引大量的眼球。

    張瀚與李國助都是坐馬車,看到鄭芝龍等人都騎馬隨行,張瀚笑道:“國助兄,你的部下還是很不錯的,有一種進取的精神。”

    李國助也很滿意,不過還是笑罵道:“他們都盯著在你手裡討差事,知道你大方!”

    張瀚道:“為上位者大方不是應該的嗎?我又不是皇帝,能叫人家以君父事之,就算是皇帝,也還有一句話,皇帝不差餓兵。”

    李國助哈哈大笑起來。

    侍從司的人看看時間到了,提醒特勤局的人先行,十幾個騎士策馬先走,排成了一個扇面的形狀。

    接著張瀚等人的車馬行動,然後就是鄭芝龍等人跟隨,接著又是特勤局的人跟隨,整個隊伍十分嚴整。

    一路上遇著多股車隊,還有一個局的軍隊正在越野拉練,看到護衛張瀚的特勤人員經過,他們都知道是張瀚坐在車中,不停的有人向車子這邊歡呼致意。

    有一些農人出來規整田地,也停了手頭的活計,向這邊揮手問好。

    甚至有人跪下行禮,就在田埂上叩首磕頭。

    “文瀾兄在晉北這邊的威望,竟至如此嗎?”李國助真的吃驚,並且也是不太明白。

    張瀚道:“無非是憑本心做了一些事,有益於我自己,亦有益百姓,是以他們對我這般尊敬吧。”

    李國助無語,感覺事情哪如張瀚說的這般簡單?

    鄭芝龍等人跟在車陣後,他們發覺那群每天喝的醉醺醺的俄羅斯人也跟在車隊後頭,正在大聲說笑著。

    “這幫糙貨。”何斌鄙夷的道:“他們也不知在此做甚。”

    俄羅斯確實不大被人瞧的起,沒有什麽錢,也沒有拿的出手的貨物,也不是海貿強國,在何斌等人的認知中,俄羅斯這個國家真的沒有什麽存在感,他們感覺這國家在泰西也是一個小國和弱國。

    特別是佩特林和馬多夫身上都有一種野蠻的氣息,很像韃子,比那些西班牙和荷蘭人都要野蠻的多。

    “我去和他們聊聊。”鄭芝龍笑道:“順道學幾句俄語。”

    “你可真是閑不住。”何斌等人也不攔他,看著鄭芝龍策馬到那票俄羅斯人身邊,和他們有說有笑的搭起話來。

    甘輝與施大宣等人注意到往靈丘的官道十分平直,夯土墊實,兩側有排水溝,這般的道路,在大明和倭國南洋都不多見。

    道路兩邊的田地都是李莊控制下的田畝,大塊的田畝兩側都有水渠,隔幾百畝地就是一個大小不等的水車,有一些田地中間是打的水井,也有軲轆引水,冬季是農閑時節,但也不斷的有農人在田地裡平整溝渠,疏浚水道。

    天氣雖冷,卻沒有什麽風,人們騎馬也就不覺得太難受,況且這幾天太陽很好,陽光照在人的身上,帶著一點暖意。

    四周每隔幾里地就是一個小小的村落,這些村莊多半是依姓而居,村中有祠堂,草房,路口邊是小小的磚砌成的小土地廟,多半的村落房舍都整修過,有不少人家趁著天氣好重新翻了草房的屋頂,還有一些人家乾脆在蓋瓦房,冬天到春天都是村落裡蓋房的高峰期,這幾年的天時不好,蓋屋的人原是不多,在這些土地被張瀚買下來後,這些村落的村民都成了張瀚的佃農,他們的收入大大增加,不少人過日子的心氣起來,也就敢於在村落裡蓋房子。

    由於都是佃農,更多的人被集體帶著,經常看到幾個莊子的男人和半大小子們聚集在一起,挖溝修渠,或是修補緊鄰著村莊道路,男人們用繩子拉住石碾子,來回的夯土再壓實,把一些被壓損的道路,修補的完好如初。

    李莊軍政司派出了吏員,沿途觀察修補道路和水渠的情況,然後記錄下來,帶隊的人在本子上簽了字,各人都有簽,可以算錢。

    佃農們也可以牽著自己的牛,幫別人家翻地,也是取簽子算錢,聚齊簽子就可以換錢,十分方便。

    還有小孩子們在平時收集糞肥,也能賣給上頭派下來的吏員,稱重了給簽子算錢。

    李莊那邊多開銷的這部份,其實可以折算在收成和上漲的糧價裡,只賺不賠。

    在總體上,張瀚買下了大量的土地,擁有了大量的佃農,但他沒有采用以前那些田主的只收租,然後對耕作不聞不問的方式。

    這一切都叫鄭芝龍等人感到無比的新奇,他們在李莊時還感受不深,走的遠了,才感覺眼前打開了一個新世界。

    ……

    走到黃昏時分,前頭是一個分店站店,典型的和裕升分號的風格,庭院闊大,屋舍連排而築,外圍是高而厚的圍墻,四角有箭樓,墻面都留有火銃射孔。

    人們開始停車,下馬,大家站在地上活動著身體。

    鄭芝龍和俄國人溝通了一天,又學會了不少單詞,心情愉快的折返回來。

    甘輝拿他打趣道:“一官,酒量漲了吧?”

    眾人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鄭芝龍也不惱,悠然道:“那幫傢伙,看似粗獷,其實內心精細,我看他們比西班牙人還要狡猾,也更勇悍兇蠻。”

    “哼,再兇又怎樣,我大明威攝所有不服!”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麽一句,引發所有人的贊同,不管怎樣,大明的國力仍然是海內最強,諸夷沒有能威脅到大明的,鄭芝龍也覺得是這個道理,當下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個分站叫吳村,已經屬靈丘縣境,各人在下馬之後,都是擡眼看著四周綿延不絕的大山……過了吳村,再往靈丘走就是從低走高,幾乎都是山道了。

    福建也是多山的地方,不過眾人眼前的山頭和福建不同,南方山多泉水,山體翠綠,碧意盎然,而靈丘這邊的山,多半已經是光禿禿的,只有少量殘存的樹木和灌木。

    各人不知道北方是開發的早,陜北更是從森林區域變成了黃土高坡,山西這裡的情況還好很多,他們只是津津有味的看著異景,議論著與自己印象中不同的地方。

    甘輝道:“我心中只是奇怪,張大人要造船,總不能用這裡的這些矮木,附近幾百里地我就沒看到有高大樹木的林子,這大木從哪來?”

    鄭芝虎冷哼一聲,說道:“活人還能叫尿憋死?”

    他這麽一說,旁人當然不好再說下去,各人只好換個話題閑聊。

    這時張瀚與李國助也閑談著過來,特勤局的人手已經把四周查看過,並無可疑人物,只有一家子從靈丘過來的百姓借住在店裡。

    這家人聽說張瀚過來,一家五口人均從店裡出來,跪下行禮。

    張瀚將那家人扶起,笑道:“何須多禮,我是天成衛這邊的官,又管不到你們靈丘的百姓。”

    那家當家的男子眼中含淚,答道:“小人帶著父母與妻兒,前去的是大人在李莊的軍醫院給小兒看病。”

    “哦,原來如此。”張瀚看那男子身後果然有個婦人,懷中抱著小兒氣喘不止,臉頰通紅,顯然是在發燒。

    他道:“將包裹稍稍解開,用布沾些溫水給小孩擦拭,然後擦乾,這樣能稍稍降溫。不要怕他凍著,他在發燒,這般捂法只會叫溫度增高。”

    那家人忙不迭按張瀚吩咐去做,張瀚又道:“找一輛輕便的馬車,將這家人連夜送到李莊去吧,小孩病情耽擱不得。”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5 15:55
第四百零一章 礦場


     李莊的軍醫院雖然是“軍醫”,但近半年多來名聲越來越響亮,不僅是百姓到李莊看病,連各處的官員家人生病都會到李莊來看,主要還是醫生多,且多是名醫,藥材也都是張瀚派人買來的正貨,看的病多,經驗增多,醫術自然是比別處高明,管理的嚴格,也杜絕了騙人的庸醫混入其中,避免良莠不齊,誤人性命。

    關鍵就是李莊的醫生不以看病來賺錢,醫術高明之餘,費用也格外的低,甚至對窮困的家庭免費,名聲當然是極好。

    那家人千恩萬謝,坐著馬車走了,李國助笑道:“文瀾兄,我現在知道你名聲為什麽那麽好了。”

    張瀚笑道:“其實他們住一晚,明早我們有客運馬車,交十個銅錢就到李莊,我這人情也就值十個銅錢。”

    李國助笑而不語,顯是對張瀚的話不以為然。

    他心中也暗暗吃驚,田畝,佃農,軍隊,工場,礦山,當然還有軍衛,商行,商會,張瀚看似悠閑,也就是一個衛城守備兼指揮,但天成衛方圓百餘里,鎮虜衛到新平堡百餘里,李莊這邊到靈丘,方圓最少四五百里地,十來萬戶,數十萬丁,百萬人口,這麽大的地方和人口,張瀚的影響力和控制力已經大的驚人,最少這一天行下來,李國助感覺李家在平戶和笨港等地的控制力都遠不及張瀚。

    第二天車隊進入靈丘,在山道上前行。

    四周到處都是群山,高高低低綿延不絕,幾乎看不到盡頭。

    好在山高且深,居民不多,開發的不是很徹底,灌木和林地增多,有一些松樹林在這樣的寒冷冬日裡照樣青翠碧綠。

    眼前的情形,均是叫人覺得心曠神怡,不僅何斌等人心情愉快,張瀚的隨員們也多半是臉上帶著笑容。

    又走了半天後,終於進入礦區所在。

    隔的很遠,就可以看到成片的黑煙彌漫,再走近一些,煙氣更加明顯,幾乎是遮天蔽日,隨之而來的,就是嗆人的煤煙味道。

    “這裡有我和裕升的高爐二十來座,其餘各家的高爐四十多座,一共近七十座高爐,在一縣一礦之地有這麽多高爐,而且都是一爐五千斤以上鐵水的大爐子,也算是少見了。”

    張瀚向李國助介紹時,對眼前的情形,也不能不為之得意。

    李國助踩了踩腳下的道路,說道:“我們福建也多礦山和鐵場,雖不及靈丘這裡多,但亦不少。最叫我驚奇的還是腳下的土地,從李莊到東山這裡,一路全是這樣的好路,可容兩輛大車並行,這可是山道。還看到有人在路上檢修維護,光是這一樣,已經很值得我佩服了。”

    張瀚哈哈一笑,對李國助做了一個繼續前行的手式。

    轉了一圈之後,看了高爐出鐵水的情形,又看了雙室法出鐵,李國助的口氣又變了:“原來我們閩鐵打不過靈丘鐵並不是北鐵僥倖,而是實打實的功夫。”

    正好有爐鐵水出來,數千斤鐵水在模塊中凝固,熱氣蒸騰,礦工們手腳飛快的處理,韓老六等人在一邊指揮著,也是絲毫不亂。

    蔡九已經帶著人在遵化鐵場,那邊新開闢的地方,需要的老人很多。

    眼前這一片和裕升的礦區,光是高爐就有二十來座,每座爐都需要四百多人,原本人手要的更多,和裕升的物流能力解決了采買生活物資和運貨的難題,每個爐都少用了好多人。

    現在光是和裕升自己的礦工就有一萬多人,加上礦場的護衛隊,家屬,整個礦區有近三萬人口。

    李國助等人上山時,就是看到了一個接一個的鎮子,居民都是與礦山有關,房屋鱗次櫛比,居民很多,買賣也多,而且多而不亂,地方乾凈整潔,人們都是多半面帶笑容。

    這裡和天成衛那邊反是不同,人們看著張瀚經過時,雖然臉上洋溢著微笑和尊敬,但很少有人跑過來磕頭,打躬作揖的多,甚至有不少是行的商團兵的軍禮。

    李國初等人初時不解,待看到高爐出鐵水時的情形,才知道礦工確實是悍勇之輩,很有自尊,甚至是桀驁不馴,但這些人又要嚴密組織,人人聽令,不然的話隨時有性命之憂,高爐之下,一旦出錯,就是生死立判。

    李國助等人想到張瀚的部下多是礦工,他們心中漸漸明白,張瀚的軍隊為何屢勝強敵。

    一路參觀到天色將黑,孫安樂等人又在東山會的礦上設了酒宴請了張瀚等人,到天黑後,在山道上打著燈籠行進,返回和裕升礦場安排好的住所。

    張瀚並沒有休息,他與李國助喝茶閑談,還把隨員都叫過來,詢問一些觀感,也問眾人生活上是否有所不便。

    此時鄭芝龍與何斌等人對張瀚的態度更加尊敬,他們心中隱隱明白,張瀚帶他們四處走動,並不是無意之舉,而是將他們帶入這個集體之中,就算將來不用,也是會明白李莊這裡的體系和力量,合作時減少滯礙。

    而鄭芝龍等人看到的一切,也是給他們帶來巨大的衝擊,在沒有參觀之前,他們很難想像,對礦山和農莊的管理居然能這般高效而實用。

    韓老六敲門後進來,身後背著好幾樣工具,有鎬,有長短不等的鏟子。

    韓老六頗為自得的道:“大人,咱們也不是吃白飯的。李莊的工場厲害,弄出那些玩意來,咱們在這裡也琢磨出來好東西。這些鏟子和鎬都是按輜重營的要求弄的,咱老六帶著人設計,定型,最後在刃口點鋼,這幾樣玩意,不僅實用,還十分鋒利。”

    張瀚坐正了,先誇了韓老六幾句,然後專心看韓老六演示這些工具。

    短鏟約一尺三寸長,不僅前端點鋼開刃,兩側也是開刃,而且桿子可以與鏟身折疊,用掛勾可以輕鬆的掛在腰間。

    “一側刃是帶鋸齒的,可以鋸木,這玩意肯定不能和鋸子比,不過事急時也能頂一下子。再就是桿柄上有標尺,可以丈量,又多一項功用,然後折疊之後,遇到敵襲,可以當手盾用,弓箭肯定不得射破……當然也是聊勝於無,人家又不會瞄著你這小盾牌護著的地方射。”

    韓老六倒是大方,展示優點的同時,也是把缺點說出來。

    張瀚提起鏟子,感覺鏟身很重,雖然短小精悍,但質量確實上乘。

    他在地上輕輕一頓,青磚石的地面溜出一小串火星,已經有一片磚被鏟裂了下來。

    “挖土是好東西,也是最實用的地方。”韓老六道:“一鏟下去,輕鬆就鏟一大塊土。”

    張瀚指指他身邊的長鏟,笑道:“這個簡單的多吧?”

    “這個只是鋼口好,別的與普通的鏟子相同。”

    “這也很不錯了。”

    張瀚笑著誇贊,李國助也是相中了這幾樣工具,當下笑著問道:“成本多少,我也給我們港口配一些。”

    韓老六道:“長的一柄一錢銀子,短的一柄要一兩五錢銀子。”

    “好傢伙,”李國助笑道:“三柄短鏟就抵一柄閩鐵打製的腰刀,好貴。”

    “貴有貴的好處!”韓老六直筒筒的道:“易攜帶,好用,功用多!”

    “好了好了,沒有人和你吵。”張瀚打斷韓老六,說道:“靈丘這邊煉鋼的水平也發展到如此地步,我很欣慰,該賞你們的自然會賞,這鏟子把工藝和圖紙給李莊工場那邊,你等著分錢就是。”

    “是,謝大人!”

    韓老六眉花眼笑的下去,張瀚向著李國助道:“待老兄回南時,我會叫人送一些到船上。”

    “不必。”李國助笑道:“我知道貴方就要經略北地,輜重營是你們經營的重中之重,這個時候和你們搶這點東西,我能這麽沒眼力價?”

    張瀚含笑點頭,算是承認這一點。

    此次巡行靈丘,一方面是接見商會和礦場的這些人,安定人心,另一方面就是要看生鐵庫存,預備近期減少出售,集中在李莊使用。

    學習期的兩千多人都被調到馬車雜項局,預備要生產大量的該用的器物。

    鍬,鎬,鋸,鏟,還有大量的器物,比如推土用的推車,還有簡單的水泥合成物,燒磚用的器物等等。

    經略漠北,充實土默特部的力量,甚至是徹底控制青城到板升地一帶,這是張瀚未來幾年的大戰略!

    一南一北,南臺灣,北漠北,在積累了一定的實力後,可以進行更深廣的布局和落子了!

    ……

    回程時,好天氣一去不返,天氣陰沉的可怕,刮了整天整夜的北風後,天空又是斷銀扯絮般的落下雪來。

    這一下鄭芝龍等人也騎不得馬,各人都坐在和裕升的客運馬車上。

    “十個銅子一個人,沒銅子也能拿糧食來抵,有趣。”

    何斌看到幾個農人用小半袋糧食抵了車資,不禁拿這事打起趣來。

    “近來我已經發覺。”鄭芝龍道:“和裕升對糧食之事,十分的著緊。糧食只嫌少,不嫌多,好像這東西能有大生發。”

    “這幾天糧荒唄。”甘輝道:“我覺得不是長久之道,糧荒總會過去。”

    “未必。”鄭芝龍笑著搖頭,說道:“張大人這樣的人,不會行無益之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5 15:59
第四百零二章 誅心


     和裕升對糧食的關注和重視確實超出了常理,固然一直有往北邊過去的糧車,滿車滿車的糧食運走,但在運走糧食的同時,也是不斷的有車隊從西邊,南邊,還有東邊各處運過來。

    只要在合理的損耗範圍內,和裕升收糧的隊伍綿延不絕,鄭芝龍等人在李莊這裡,就不曾見過有停止的時候。

    李莊,天成衛城,新平堡,到處都有幾百間屋子起算的超大的糧倉,天成衛的糧倉恐怕能建成儲藏幾百萬石糧食的巨型倉庫。

    “好像不是往李莊去,是往天成衛城方向去的。”

    李莊距離衛城不過十來里地,車隊在一個分岔路口時,轉向了衛城方向。

    “咦,有不少人聚集在那裡,出事了?”

    “好像是出事了,有人吵鬧。”

    外頭雪花飄揚,緊鄰天成衛城的一個村莊外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兩邊人都是在對峙著,孔敏行沒有理會吵鬧的人群,還是繼續對身邊的人說著話。

    孔敏行剛從保定那邊過來,年前那邊無事,他向文球請了半年的假,特地因為開墾荒地的事情過來。

    在天成和鎮虜兩衛都有大量的可開墾的荒地,多是些拋荒地和低產的農田,也有一些是近山的丘陵地,河灘地,加起來有好幾十萬畝。

    在後世,這些農田都被開墾出來,現在是無主的田地,加上張瀚買下來的土地,孔敏行這樣的農學專家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這一次孔敏行還帶著幾個師兄弟,都是當年隨徐光啟在天津時搞過農學試驗,身上當然也都有功名。

    有一些人已經在外地或京師為官,就算技癢也是無法前來,只能羨慕孔敏行還有這樣的機遇來做這樣的事。

    “這裡的地以前是夾角地,各方都沒有來耕作,拋荒很久。”孔敏行指著眼前大片荒蕪的田地,朗聲道:“這裡要用代田法,慢慢恢復地力。”

    夏希平是侍從司跟過來的人,也向來對農事有些興趣,他問道:“孔先生,什麽是代田法?”

    “這裡起一壟,上面種綠豆,壟下種麥,堆壟時先在底部施肥,豆麥收後,重開一壟,底在上,原壟在下,豆子是最好的肥田物,這樣反複幾回,田地就熟了,產量自然就增加。然後再保證水利和施肥,選種,鋤草,去掉弱苗等事,增產是必然之事。”

    孔敏行在說話時,幾乎目中無人,侃侃而談,氣勢十足。

    “說這些話做甚,我們的地你們不要想種。”

    “趕緊走開,再不走老子要打人了。”

    一群青皮模樣的人對著孔敏行吵鬧,偏偏身上都穿著破舊的鴛鴦戰襖,手中還拿著長槍等兵器。

    這些人也就是咋咋呼呼,沒有人敢過來。

    孔敏行一行人沒有帶護衛,身邊聽著的不是吏員就是農民,但這些青皮模樣的衛所軍硬是沒有一個敢動粗的。

    聽到這些人的叫喊,孔敏行也就是冷笑一聲,繼續和人說肥田的事。

    “現在是深冬,不要以為這一冬就是貓在家裡,要想來年收成好,冬天的事也很要緊,不要犯懶病,犯了懶肚子便要餓……”

    一群農人臉帶感激,又有些害怕的道:“孔先生說的是,俺們都聽,絕不敢犯懶。”

    他們這些人都是附近莊上的壯勞力,九成都是軍戶,眼前這夥青皮和背後的人他們都清楚的很,又是替孔敏行擔心,也是有些害怕。

    人群中走出一人,披著大毛衣服,內裡是一身四品武官的袍服,腰間並沒有佩刀,只懸掛著一柄腰牌。

    不少人認得這是天成衛指揮僉事張其昌,這人年紀還不到三十,向來行事霸道,見他出來,不少軍戶身份的趕緊退後。

    “老子的地就不賣與他,這是家傳的祖產,懂不懂,祖產?他豪雄勢大,一般人不敢惹他,我也不主動去惹他,不過也不能叫他欺到我頭上來!”張其昌瞪眼向孔敏行道:“拋荒地也是地,這地全是我張家的產業,你算什麽,敢在這裡指手劃腳。”

    孔敏行笑了笑,說道:“我算什麽?我是舉人,保定巡撫的幕僚,我的恩師是現任禮部侍郎徐大人,你族兄張全昌是太原鎮總兵,見了我說話還拉著手客客氣氣的,你說我算什麽?你這個四品僉事,在我眼裡,倒算個雞巴!”

    張其昌沒想到碰的是這種硬釘子,沒想到孔敏行這種文人,說話卻是這般盛氣淩人,他眨著眼,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孔敏行哼了一聲,轉過身去,又繼續和人說農事,旁邊的人都看著發呆。

    張其昌到底沒敢怎樣,在原地跺了下腳,轉身就走,他一走,被他逼著來的那夥青皮也是趕緊走了,若不是張其昌護著,這幫人早就被攆走或是抓起來了。

    張瀚和李國助一直趴在窗邊看,這時忍不住在車中笑起來,李國助笑道:“文瀾兄身邊的這些人,真是妙極。”

    李國助又道:“適才這武官說話也是有趣,看來文瀾兄在大同這裡勢力確實大,四品武官又是將門子弟,也怕你勢力大。”

    張瀚微笑道:“我其實不欺人的,不過這一次倒不妨欺負一下看看。”

    ……

    張瀚一行人到衛城之後已經天黑,不過守備衙門裡還是燈火通明,不停的有吏員拿著各種公文走動,甚至有人在小跑著做事。

    不論南北,過年後都有大量的投入,天成衛這邊是轉運中心,自然是十分忙碌。

    李慎明等人已經在公廳等著,一見張瀚,李慎明劈頭就道:“魏存東就在側廂等著,還拿著些地契,你要不要見他?”

    張瀚道:“見,現在就請他過來。”

    公廳兩側都有偏廂,連穿堂正好是一個天井,張瀚就在廊檐下站著,四周有不少燈籠,吏員還在來回奔走,在墻壁上留下一個個扭曲的身影。

    “下官見過守備大人。”

    魏存東年逾花甲,再有一兩年就會請退,不過此人還是腰板挺直,頭髮花白而精神健旺,顯示出一個武將的良好風範。

    “魏同知不必多禮。”張瀚笑瞇瞇的道:“此來不知何事?”

    “下官知道大人正在收一些田畝,改善水利,有益民生。”魏存東不像一個純粹的武夫老粗,說話也是十分有條理,他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沓地契,說道:“下官家中雖有一些田畝,但各房分薄了很多,直接掌握的有三千來畝,想一並賣給大人的和裕升,雖然少了些,聊勝於無。”

    “好,好的很。”張瀚突然拍了幾下巴掌,大聲贊賞。

    魏存東臉上有一些不安,不過很快就掩飾了下去,他道:“不知道大人是何意?”

    “我是說魏同知好算計,好心思。”張瀚斂了笑容,面無表情的道:“十月初三日,你與幾個心腹門客和長子魏善續閑談,說起田畝之事,魏善續說張瀚強勢,不如賣了入股商會,你說那東西怎如田畝靠的住,到底還是把地留在手裡傳給子孫妥當。魏善續說這樣可能會招來橫禍,你說不妨,你自有計較。”

    魏存東挺直的腰背突然彎了一下,然後奮力又挺起來。

    張瀚瞟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接著道:“初七日,你在家裡宴請張其昌,當時我請了幾個同知並指揮說買地之事,你告病在家沒有來,張其昌也沒來,後來查明是你在家裡與他密議田畝之事。張其昌被你挑動,多次抓捕想脫離的軍戶,恐嚇佃農,在我們去檢查土地時他出頭鬧事,你說你魏家現在不行了,張家卻是還有多個總兵大將,雖不必惹我,但要保自家田畝,我亦不會不顧他族兄張全昌張總兵的面子。今日你知道他鬧事,趕緊來獻田契,與這事撇開,然後回去後再挑唆他找張總兵說項,這樣張其昌頂住了,你家的地當然也就保住了。”

    魏存東聽的幾乎呆怔!

    一旁的人都靜靜站著,看向張瀚的眼神也都是變了。

    這個時代,錦衣衛和東廠還是惡魔般的傳奇存在,人們並不知道這兩個特務部門已經廢了,在秘密戰線,東虜已經遠在大明之上。

    張瀚這情報收集水平,又是遠超東虜,是這個時代的巔峰,魏存東這樣的普通衛所家庭,被滲透的和篩子差不多,想知道什麽真是太簡單了。

    況且張瀚說的也不僅是情報的事,而是涉及到人心世故……對魏存東的誅心之論,實在是太精準,太誅心了。

    何斌和甘輝等人在一邊擦著額上的汗水,他們此時才感覺見著張瀚的真顏色,這樣的人,自己居然想上下其手,矇騙他來大賺特賺,簡直就是豬油蒙了心。

    魏存東這時想起韓畦之死,還有一些隱約的風傳,張瀚不是善男信女,這幾年大同一帶莫名其妙失蹤的人很多,不少都是與和裕升有關,想到這裡,魏存東的全身一陣發麻,膝蓋一軟,一下子就跪在地上。

    地上滿是積雪,魏存東也顧不得那麽多,連連碰頭,帶著哭腔道:“大人,下官簡直是昏了頭,做這般事真是自尋死路,求大人可憐下官已經是老邁不堪,行將就木,饒了下官一條狗命,下官家族共有三萬多畝地,全部獻給大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5 16:03
第四百零三章


     張瀚抱著肩膀,向李慎明和李國助等人笑了笑,一旁的孫敬亭看到這般醜態,冷哼一聲,進門做自己的事情。

    魏存東不停的叩頭,幾乎把額角撞破,幾下過後,頭上就是一片烏青。

    “好了,”張瀚終於止住這人,不過面色還是十分嚴峻:“魏同知,你給我添了不少麻煩,叫我費了不小的事情,你家的地我收下來,該算的股本也給你家,不過,如果這樣毫無代價的恕了你,日後人們全說,張瀚心慈,就算有過錯也會得到饒恕,那我還有寧日嗎?”

    魏存東一震,他已經明白了張瀚的意思。

    如果魏存東本人不付出代價,那麽就是魏家來付,要想魏家平安過這關,日後還有富貴,魏存東便過不得這關!

    在場的人都想明白了,李國助有些吃驚,重新審視了一下張瀚這個人……一直以來,他眼中的張瀚是講秩序,喜歡人守規矩,張瀚的部下和各部門都是井井有條,做事十分有法度,另外就是心慈,對重要的心腹,商行的人,軍隊,吏員,都是給予厚賜,對礦工也是力圖叫他們過的很好,很多事都使張瀚獲得了良好的名聲,李國助甚至以為張瀚過於仁厚,有些濫好人的感覺。

    這時他才明白,張瀚心慈的一面背後,就是對違規者絕不饒恕!

    “這樣也好……”李國助突然一笑,自己低聲道:“知道他的底線是什麽。”

    “下官明白了。”魏存東站起身來,面色如墻灰一般的一片灰白,他緩步走了出去,旁人已經知道他的選擇,所有人替這個老人讓開了道路。

    “何至如此?”孫敬亭這時反而跑出來了,他臉上有些迷茫。

    “人生就是這樣……”張瀚搖頭道:“他做了錯誤的選擇,就得承擔這樣的後果。”

    孫敬亭點點頭,又道:“魏同知定然會選擇自殺,張其昌怎樣?”

    “這人?”張瀚面露不屑道:“狗屎一般的人物,不必將他放在心上,明日出牌票叫他去修樺門堡,要他聚集人手,帶齊工具,督促趕工,誤了工期就彈劾他,修了堡他能滾回來,再叫他去大同修代王王宮,再下來……嗯,不會有再下來了。”

    張其昌只是張家這個大將門的一個小卒,張家為了保持與和裕升的合作關係,將張武昌這個守備都調走了,犧牲已經很大,到了這地步,為了張其昌的那幾千畝地和張瀚決裂,張全昌可沒有這麽傻。

    這事也可能會給雙方帶來一些小分歧和裂痕,不過在張瀚蒸蒸日上的事業之下,一切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諸位,”張瀚這時回首向鄭芝龍等人,笑著道:“我請大家吃涮鍋子,有上好的肥牛片和羊肉!”

    “是,多謝大人!”

    鄭芝龍等人竟是齊涮涮的躬下身去,一起行起禮來。

    ……

    年前還有十來天的功夫,田季堂等人終於騰清楚了魏家和張家的田畝字數,張瀚決意在自己的地盤上走一圈……說不清他是什麽感覺,只是想著一定要走這麽一趟。

    這可苦了跟隨他的人,李慎明託詞要去大同和陽和衛城打點,年前年後的這些事倒確實是他的首尾,旁人不好替他,孫敬亭忙著準備北上的事,李東學也是一樣,只苦了常威和張春等人,被張瀚抓差過來,還有侍從參謀軍政各司的青年骨幹,組成了一支一百多人的隊伍,在整個天成陽和靈丘的邊境地方,整整走了五六天功夫。

    李國助沒跟著,鄭芝龍也沒跟,倒是何斌等人也跟著走了一圈。

    這一走才知道張瀚實際控制的領地已經極大……不包括那些商團和商會控制的地方,靈丘城和新平堡,還有天成衛城,光是張瀚買下來的土地就是極大的地方了。

    “北到新平堡,南到靈丘,西到天成,東到鎮虜,咱們共有熟田十七萬畝,可以開墾的荒地已經查看清楚的有十五萬畝,可能還會有更多,但那些地是真正的荒地,灌木叢生,也可能是丘陵,山地,林地,引水不易,還得燒荒,我的意思是,不等那些易開墾的荒地變成熟地,暫時還是不必要去經營那些地方。”

    晚間時,眾人搭了帳篷在野外住著,遠處傳來狗叫聲,遇或也有狼嚎的聲響,頭頂月明星稀,四周白雪皚皚,帳篷底下墊著乾草,內裡再生著銅火盆,倒也並不是太冷。

    所有人聚集在張瀚的大帳裡閑談,李遇春先開口,說的話顯然是深思熟慮過。

    張瀚點頭道:“今年我們自己的收成達到五十五萬石,明年最少能有一百萬,後年可以達到一百二十萬以上,日後會穩步增加,這些糧是我們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手裡有糧,比有銀子還叫人安心。”

    李遇春笑道:“你可不像是一個身家千萬的大東主,反像是一個田主。”

    常威咬著一截枯草根,笑道:“以前還真的看不出來瀚哥是這麽重視糧食。”

    李遇春道:“東主不再買田也有些可惜了,不然……”

    張瀚道:“不能再買,已經是強壓著軍衛裡的刺頭交了田出來,再買下去就是犯眾怒了,我早前就說過,天下之大,能人眾多,也不一定就是我一個人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有我們這幾十萬畝帶著,附近的大戶有樣學樣,糧食產量總會能上來。再說……我有另外的打算,土地遲早會有,而且會更多。”

    眾人一時無語,慢慢體會著張瀚語話裡的意思。

    張瀚又向田季堂道:“現在庫存的存糧有多少?”

    田季堂道:“天成衛城,新平堡,李莊,咱們現在一共有三個大倉儲庫區,庫房有一千六百七十九間,存儲糧食一百二十萬石,每月向北方運送六萬石,李二櫃的人每月能收進這個數字,現在的儲存已經是飽和,要想達到東主說的正常儲存三百萬石,倉儲區還得擴大一倍。”

    “慢慢來……”張瀚臉上露出笑容道:“兩到三年達到我說的目標就好。”

    李遇春吐了口唾沫,一臉厭惡的道:“現在咱們的車輛越造越多,越造越好,若不是沿途那麽多稅卡,咱們已經可以到河南那邊收,關中也行,一年百萬石準定能收到。”

    張瀚道:“人家說欲張文事必得有武備,咱們的商團兵能到哪兒,哪兒就能有順暢的車隊,到不了的地方,只能看別人的臉色,二櫃說這事不必急,過幾年再看。”

    李遇春點點頭,不過對這事並沒有太大的信心。

    河南的問題是和山西這邊不同,山西晉北大同這裡是軍鎮,地方的士紳勢力不強,另外就是親藩也不是很多,不少縣城和州城都沒有封藩親王或郡王,河南那裡,隨便一個小城就有個郡王,親王更是有周王唐王福王伊王汝王,雖然有的親王國除,但郡王仍存,河南親郡王有好幾十個,加上士紳力量也很強,要不說河南的土地和丁口是山西的好幾倍,上交的賦稅卻是與山西差不多,大量的土地都被親藩和士紳瓜分了,哪有錢糧再上交國庫?

    地方上也是稅卡林立,現在和裕升的車隊只能到河南邊境地方收糧,不敢深入,要是深入其境內,費用要上去好幾倍,甚至會有更大的麻煩。

    那些親藩勛貴可是什麽也不怕,只要不造反,他們做什麽也不會有人管。

    ……

    轉眼就到新年。

    這幾年來,居住在天成衛,鎮虜衛,陽和東路,包括新平堡,樺門堡等諸堡,還有靈丘一帶的居民,明顯感覺自己的日子好過了。

    天時一年比一年不好,但手頭的收入反而在增加,各地的糧商收糧的價格很高,打短工和長工的地方很多,工錢也多,各地的商會把持下的商行對用工都有一定之規,並不瞎搞胡來,加上李莊要用的工實在太多,不管是給張瀚當佃農,還是去幫工,甚至當商團兵,都是一條很不錯的出路。

    張瀚在巡行歸來之後,又在衛城和陽和衛之間走了一趟,感受到各處都很熱鬧,但到了陽和附近時,境況就是截然不同。

    四處村落冷清,人煙稀少,人們都在家裡不怎麽出門,快過年了,還有差役在催逼沒有繳清賦稅的人家交稅,到了集鎮上,也是很少有辦年貨的人,多半的人臉上都有愁苦之色。

    這麽一冷一熱的極端情形,就是造成了天成衛和李莊附近,湧入了大量的流民和正經的乞丐。

    “今天又來五百多戶,三千七百多人。”孫敬亭急吼吼的跑進來,對張瀚道:“前前後後,衛城,李莊,已經來了一萬八千多流民,多半是從晉南過來,大同等地也來了一些,但並不多。”

    張瀚不動聲色的道:“今年的災情果然嚴重啊。”

    天啟二年,然後是天啟四年到五年,兩次大災都確實十分嚴重,遼東和蒙古,九邊,河南,這些地方都是受災最重,災害一直到崇禎年間也沒好轉,最終引發了超大規模的北方農民的大起義。

    這些都是歷史上真真切切記下來的事,張瀚聽著孫敬亭說話時,也感受著一種既知歷史走向,又真真切切感受著它在發生的似真似幻的虛幻感——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5 16:07
第四百零四章 大喜


     “來了就留下。”張瀚對李東學道:“這事就是軍令和軍政兩司牽頭來做,主要是輜重營和後勤局負責,各地挖溝建棚,注意保留通道和水源,挖廁所,注意防瘟疫,後勤方面要保證粥和餅子的供給,能吃就行,吃半飽就行。”

    “如果這樣的話,”孫敬亭一臉憂色的道:“明年夏初之前,流民都不會走,往下去會一直有人過來。”

    “來就來好了。”張瀚道:“我們用人的地方多的是。”

    “三個局的工場區,現在用工五六千人,還有兩千多學徒,人數快過萬了,”李東學這時插嘴道:“暫且招募不了太多人,佃農的數量也差不多,主要是從兩衛和靈丘,廣寧,陽和等地招來,天成和鎮虜兩衛最多,我們要優先考慮本衛的人,這樣一來,流民暫時真的用不了太多,除非大人要大舉擴軍。”

    孫敬亭執掌軍令司,這些事他自是清楚,當下斷然道:“現在已經是有十二個司,八千九百多人,每月開支軍餉要兩萬銀子,這還不包括軍裝,軍械,日用品,鹽菜糧食,拉練費用,各地駐防費用,預計天啟二年的軍費最少得四十萬兩,咱們養不到一萬兵花費就是比整個大同鎮七八萬人還多的多,固然是精兵政策,但明後年我們用錢的地方太多,實在不宜再擴招人手了。”

    最近孫敬亭和李東學用起錢來簡直是害怕,成堆的白銀剛剛入庫又被他們倆給用出去,工場區又在擴建,大量的機器又從澳門運過來,然後就是大量招募人手,從訓練期開始就是包吃住,一萬多工人吃飯加工錢一年好幾十萬,靈丘的礦場一年也要開銷二十萬以上,然後軍隊再用幾十萬,買機器的使費和軍械開銷又是大幾十萬,固然現在賺的多,不過據田季堂的估算,北上用度開銷加上南方的開闢基地和造船,現有的收入根本就不夠用……

    一年二百萬以上的收入,居然不夠用!

    其實工人的工資用度也是折算在成本裡,在產品形成利潤前就扣銷了,但抵不住張瀚這樣擴大規模和招募人手,新至的機器和大量人工還沒有形成利潤,這其實和很多企業一樣,利潤高,然後大肆擴張,擴張過猛導致資金鏈斷掉……然後就是一個死。

    張瀚這裡其實已經犯了擴張過猛的毛病,好在他可以解決掉這樣的麻煩。

    “我自有用,北上如果吃緊的話,戰兵不多加,輜兵也要大量多招,炮兵,騎兵,不能停。”張瀚沒有多說,眾人也是默然無語,反正張瀚有辦法,所有人都是這般的想法。

    ……

    “這天又是陰沉沉的,好生無聊!”玉娘看在窗前看向外頭,小聲嘀咕著。

    外間積雪很多,一片銀白,她又披著白色的狐貍毛皮衣服,映的臉雪白如玉。

    玉娘和常寧在李莊的府邸中已經住了好幾個月,她們在成婚後分別從新平堡和靈丘搬過來,兩人都各自帶了一些奴僕,加上原本伺候張瀚的人,府中人手很多,光是丫鬟就有二十來個,加上僕婦和小廝,還有外間的管事和男僕,整個府邸六十來人,伺候的只是張瀚和她兩人。玉娘從小在東山會的礦場長大,一年四季也沒有人拘管她,不管是練武還是上山打獵都可以,每日住在府裡,再加上伺候的人多,幾乎沒有什麽事能叫她伸一下手,她感覺日子過的無聊透了。

    只有張瀚回來時,府中一下子就多了很多生氣,人們走路都快些,感覺都活潑很多,那也是常寧和玉娘都高興的日子,可惜張瀚太忙,一個月幾乎有大半月不在家。

    常寧沒理玉娘這話題,反是悄聲問楊柳道:“這個月你來了沒有?”

    楊柳臉紅了紅,低聲道:“來了。”

    常寧微微一嘆,俏臉上有些失望之色。

    張瀚成婚至今,楊柳也收了房,結果後宅三個婦人沒有一個肚子有動靜,原本張瀚打算等常寧懷上身子再納楊柳,也是被常寧逼著將楊柳收了房,結果還是白費功夫。

    常寧是大婦,感覺肩頭壓力不小,近來她聽到一些風聲,外間有人議論,三個女人都是不下蛋的雞,成婚這麽久都沒有動靜。常寧覺得委屈,張瀚在家的日子太少,成婚不到一年,怎麽就有人敢說這樣無禮的話?

    她也知道,這是張瀚的基業過大,眼紅的人多,別的毛病不好挑,只能從這方面來下手。

    玉娘回轉過身,取了柄寶劍在手中做著劍舞,身姿曼妙,聽到常寧和楊柳的話,她嬌笑道:“怎麽寧姐還關心楊柳這個……嗯,我這個月倒是還沒來。”

    “嗯?”常寧妙目盯向玉娘道:“遲了很多天嗎?”

    “好像是十來天,奇怪,以前從未這樣……”

    “停住!”

    常寧和楊柳同聲叫起來。

    玉娘眨著眼,身姿還是在扭動,奇道:“怎麽啦?”

    “趕緊停下。”常寧已經站起來,叫道:“快傳醫生進內宅來!”

    ……

    “大喜事,真是大喜事。”

    王長福和朵兒,李守業等人圍著爐子坐著,鍋中翻滾著雪白的張家口送來的口蘑和羊肉,眾人一邊喝著燒酒,一邊大快朵頤,臉上都滿是笑意。

    “咱們大人就是咱們的主公。”李從業笑著道:“雖說大人年輕,其實不愁子嗣的事,但這般大的基業,若是沒有繼承人總歸是件叫人擔心的事,現在好了,孫夫人把出了喜脈,將來不論是女公子還是少爺,總歸說明大人在子嗣上不須擔憂了。”

    “正是如此,哈哈。”

    王長福高興的喝了一杯,朵兒也是扯著鬍鬚,顯示出十分高興的模樣。

    眾人喝了一杯後,王長福道:“年後到草原上大展身手,我已經決意向大人請命,如果能成功的話,諸位將與我同行。”

    王長福說罷看向朵兒,朵兒會意,點頭道:“我也會極力爭取!”

    北上經營,甚至搶占大塊的地盤,徹底在草原上紮下根來,這是幾次大規模會議之後的結果。不論是和裕升的利益,還是考慮將來,北上都是必須之事。

    經營臺灣也是定下來,但張瀚體系內的大將都對臺灣沒有興趣……也不能怪他們,都是北方人,一生就沒有見過大海的模樣,連像樣的大河也不曾見過,叫他們遠赴萬里波濤跑去一個海島上建立基業,一般人都不會搶這種任務,倒是北上在北虜的地界搶下地盤,那個才算是真正的基業!

    “我們還是很有優勢的。”李從業道:“我與長福兄都曾經薊鎮效力多年,朵兒更是韃官出身,也曾經多次在北地主持大局,相信我等極力請求,大人也會考慮。”

    王長福道:“如果常公子北上主持大局,那麽誰也爭不過他,我等只能給他打下手。但我已經聽說,大人和李國助已經說好,將來主持臺灣和倭國,乃至南洋之事的就是常公子,別人去,大人不放心,李家也不會放心。”

    “正是。”朵兒扯著鬍鬚道:“我也不能放心啊。”

    眾人都是默契一笑,北上不同南下,北邊不管怎樣都是消息隨時可以傳遞,就算是青城,最多兩天消息也就傳回來了,和裕升的情報傳遞體系十分健全,比起大明的驛站還要先進的多,如果特別加急,恐怕一天半就能把消息傳回來,張瀚的指示也隨時可以傳遞到草原上。

    而且草原上的體系是各部門統籌合作,談不上誰能徹底控制,就算王長福北上主持,最多也是軍事上當家,後勤上當一半的家,然後別的部門他就插不上手。

    南下卻是不同,大海茫茫,消息傳遞是以月計算,為了不耽擱事,主持臺灣的人必定有很大的自主權,就算各部門還是如在李莊這裡的架構,主持大局的人權力也是極大。

    張瀚自己不可能長期在臺灣主持局面,如果不是常威去,想想未來那麽龐大的海外基業,交給誰也不能叫大家放心。

    “幹了。”王長福慨然道:“大人開疆拓土,咱們建功立業,正在其時!”

    “好,飲了。”李從業大口將杯中酒喝了,兩眼有些發紅的道:“不是遇到大人,我還是一個南人出身的夜不收,在薊鎮乞活而已,就算為了報效大人,也一定要爭這個差事!”

    朵兒也殺氣騰騰的道:“大人已經將和裕升的股本拿出來分紅,就算是為了我們自己,也一定要把這些事給做好!”

    ……

    梁興等人也是聚集在一起,荷花領著下人做了一些下酒的菜,親自帶人奉上,然後才退了下去。

    李來賓笑道:“嫂夫人真是賢良,又是難得的美艷,我們梁頭兒真是有福氣。”

    梁興喝了一杯,笑道:“什麽福氣,不過是托了大人的福。”

    “梁頭兒說的是。”王一魁感慨道:“在下此前是腳夫,梁頭兒和來賓你們是喇虎,還有楊秋他不便來,咱們不是喇虎就是腳夫,若不是遇著大人,現在又是什麽模樣?現在咱雖然沒有多少地,身家卻抵得過千畝地,日後還會越來越多,娶了媳婦,還有一房妾,兩個都有了身子,這在以前,咱怎敢去想?”

    “說起來,”楊泗孫笑著道:“大人不過三個女人,梁頭兒才一個,一魁你已經三個了,小心有人在大人面前嚼你的舌根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6 09:02
第四百零五章 兄弟


     張瀚不是清教徒,但也並不提倡團體過早的享樂,他認為,一個團體在向上時期保持的精氣神十分要緊,哪怕是後世幾百年後的那個團體,在奮鬥時期還能有相當的團結,到得勢之後,就算有很先進的理論,也是陷於內鬥爭執,也有相當多的腐化和高層耽於享樂,甚至為子孫考慮而忘了初衷。

    王一魁有些尷尬,趕緊解釋道:“正妻是家裡定下來的,兩個妾都是我自己相中,我年紀有些大了,是想早些多留下子嗣,絕不會再娶……”

    “閑話不說。”梁興正色道:“此番北上是大人定下來的大策略,不知道要耗費多少資源和人力,未來各司的兵力也會主要部署在北邊,數年之內,經營好北方是必然之事。既是如此,我等當然要爭這個主導的權力!”

    王一魁和李來賓等人俱是點頭,梁興又道:“楊泗孫在北邊多次主持戰事,不管其餘各人是怎麽想的,咱們要牢牢抓著這個優勢。”

    ……

    年初一的早上,張瀚與三個老婆吃了早飯,坐在公廳等著部下們過來拜年。

    這一年他過的舒服許多,內宅多了三個人,也就多了很多事情和話題,玉娘是第一個懷上身子的,這倒是叫張瀚感覺有些意外,他總覺得玉娘是小女孩子家的性格,不料轉眼就要當娘,真是叫人有些異樣的感覺。

    有了身子的玉娘也只能按下性子,老老實實的在後宅安胎,不過張瀚答應她初三或是初四帶她去一趟衛城,到城裡的玉皇廟進香,乞求她腹中孩兒平安,有這種正經名頭,玉娘好歹能趕一趟廟會,叫她好生瞧瞧熱鬧……當然只限於瞧,想去擠廟會是不能了。

    張瀚不停的打著呵欠,屋子裡暖爐生的很暖,叫他感覺身子輕飄飄的只是想睡下,昨天守歲到子夜,今早起的又早……張瀚就算是權力再大,他也扭不過三個女人的三張嘴,也扭不過時代的規矩。

    年前張瀚想把老娘從新平堡接來,不過常氏表示天寒地凍的就不跑了,不如在家裡拜拜佛,安心等著孫兒降生,張瀚聽說常氏已經把製作小兒的衣服和用具當成最好的娛樂方式了。

    張瀚決定新的一年,小孩降生之後,就把老娘從新平堡接過來。

    第一個來拜年的卻是王勇,遞上一盒點心之後,就是一疊報告。

    “做的很好。”張瀚一臉溫和的笑容,對著王勇道:“他們都是一心要效力,就算也有為自己打算,也是咱們這個集體裡的好事,我叫你監視並不是信不過,只是防微杜漸,防的越早,咱們的老夥計就越都沒事。”

    王勇答應著,見王德榜等人趕過來,便是退了出去。

    “大人,”王德榜一臉笑容,放下點心就道:“步兵用燧發槍,十五之前能量產超過一千支,正月過後,能保證一個月量產三百支。”

    “做的很好!”張瀚精神一振,說道:“燧發槍刺刀的問題解決了?”

    “這個還沒有辦法……”王德榜有些慚愧的道:“元年式步槍的刺刀就算是用卡尺和標準度量,仍然存在套管不一等麻煩,只能加派人手不停打磨。”

    “好在咱們人手足夠。”張瀚笑道:“這事也不能怪你,技術上的難題不是一下兩下能解決的,無論如何,咱們的步槍總算是成型了。”

    去年十一月份,拖延了很久的步槍總算定型,王德榜和技術人員都拿到了豐厚的獎金,並且享有專利,每出一支步槍他們就有一定的獎勵。

    說來也是簡單,就是一支後世最流行的前裝滑膛槍,英國人在十八世紀定型,一直使用了一百多年,直到後膛槍完全淘汰了前膛槍為止。

    這種步槍構造簡單,龍頭扳起和火門扳起,在槍身引藥池中上藥,然後扳動扳機,龍頭打擊火門,濺出火星引發射藥,然後發射,減少了很多零部件,打放穩定性提高,擊發成功率提高,目前是打放四五槍有一槍打放不成功,對燧發前膛槍來說,作工和質量已經是非常好了。

    畢竟每一次扳機拉簧扣動後,打出來的火星不一定會引燃藥池,這個就算一百年後也解決不好。

    張瀚把這種步槍定為元年式步槍,槍身的長度,各個零部件的配成和製作工藝,幾乎都無限完美。

    王德榜又道:“四磅炮,我們也定下來炮彈的基數,根據每一次銅炮能極限射擊完成戰場壓制的打放次數,配給了一定基數的炮彈和火藥,以彈藥車的形式懸掛在炮車之後,這樣炮組終於完備。這樣每個炮組加了兩個人,一個搬彈手一個車夫,現在共有二十一門四磅炮,我們還會加緊鑄造,到今年下半年,四磅炮會超過六十門,還會有大人要求的六磅炮和九磅炮加入炮兵。”

    “做的很好……這是若昂的建議吧?”張瀚道:“可以給他重賞。”

    “若昂拒絕了。”王德榜道:“他想加入商團,成為一個正式的商團軍人。他說這個軍隊充滿了榮譽感,他願意為大人而戰,北上殺韃子。”

    “哼,既然他這麽想,告訴他我會對他一視同仁,日後有願意加入的泰西人,也是一並這樣處理。”

    “是,大人。”

    王德榜等人離開後,又是孫敬亭和李東學一群人來拜年,各人都熬的兩眼烏青,他們和孫耀還有參謀司的一群小夥子都還沒有成家,索性一起在大會議室裡熬夜趕北上計劃。

    張瀚贊道:“大家果然都很用心思,草原上的情形都瞭若指掌,這樣做出來的計劃就算疏漏,成功的可能性也會是最大。”

    孫敬亭沉聲道:“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在一兩年內解決北方各部,真正確定在草原上的優勢,不容任何勢力挑戰!”

    ……

    盧大富在年前升任了旗隊長,進步的步伐趕上了老上司李守信,現在兩人都是旗隊長,因為都是靈丘礦工,在年前放假時,兩人一起坐車返回靈丘。

    他們也聯絡了張春牛,不過張春牛被從戰兵隊列中調到輜兵營,兩人找了一圈沒找到,感覺這個同鄉可能是心情不快,只得放棄尋找,先行返回靈丘。

    盧大富抵達靈丘城中的家裡時已經是初一的早晨,地面上到處都是燃放鞭炮之後的殘跡,城中的街道上一群群的小子在地上尋找沒有爆的鞭炮,然後用手中的信香點燃,城中時不時的傳來零星的鞭炮炸響。

    盧大富對這些響動感覺很不習慣,在軍營裡,這些炸響代表訓練打放,人們都會很認真,槍聲一響就是最緊張的狀態,他也參加過戰鬥,每輪火槍齊射時都和現在鞭炮的響聲差不多,每當有人家放炮時,他就緊張的四顧回望。

    盧家就在一個巷子裡的最裡頭,隔著一條街就是張春牛家,盧家窮困,所以才給他取名大富,不過在盧大富當兵之前,似乎並沒有什麽用處。

    走過一個個剛貼了春聯的小院門前,盧大富也是不斷的和人打著招呼拜著年,各人都對他很是尊敬,臉上都洋溢著誠摯的笑容。

    靈丘因為礦山的大發展,礦工們賺著了錢,相關的小商人不斷湧現,各行各業都是大為發展,城中的居民收入也大為增加,加上兩次土匪來犯都是商團兵解決了匪患,張瀚和他的部下們在城中的威望極高,甚至還超過了天成衛和新平堡。

    盧家門口站著兩個後生,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三個人正貼著春聯,盧大富一看就嘆了口氣,罵道:“這一點事你們三個人做,真的閑的慌了。”

    那漢子一回頭,咧著嘴,露出一嘴黃牙,說道:“老二回來了。”

    “見過大哥。”

    不管怎樣,禮貌不能失,盧大富一拱手,向自己大哥行禮。

    接著老三和老四也過來,見過他們的二哥。

    盧三道:“還以為大哥年前就能回來,怎料比春牛哥還晚。”

    盧大富一徑往裡走,看著家裡的境況。

    情形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盧大富已經是旗隊長級的軍官,一年一百來兩的俸祿,此前也寄過幾十兩銀子回家,家裡的院墻原本是碎石砌的,一下雨就塌下來,得兄弟幾個和著泥水重砌,現在院墻用整磚砌過,屋頂的瓦也全換了,加上重新裱糊過,三間正屋,兩間偏廂,都重新修葺的有模有樣。

    盧老漢和老娘都在正屋裡包餃子,見盧大富進來,兩人忙不迭的迎過來。

    “爹娘怎麽還這般儉省。”盧大富有些不滿的道:“我看竈間沒有多少年貨,你二老也沒有換上新衣,兄弟們也還穿著舊衣服。”

    盧老漢悶聲道:“你將來總是在李莊那邊安家了,你自己的銀子要攢起來買屋娶媳婦,也不能全拿出來貼給家裡,你大哥三十出頭還沒有娶親,這院子和房重新修過,還剩下十來兩銀子,再攢些就夠他娶個媳婦來家,怎敢亂花?”

    老娘道:“還有老三,老四,總不能也叫他們三十再娶親。”

    盧大富撓撓頭,說道:“我現在薪餉高了,最多一年這銀子也全攢下來。”

    “二弟,咱們不能全靠你賺錢,那咱弟兄成啥人了。”盧大過來坐下,老三老四站在他身後,兄弟幾人都是一臉興奮,盧大道:“張春牛來過,咱們決定跟他去當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6 09:06
第四百零六章 輜兵


     “張春牛這狗日的,我說他早早跑了做甚!”盧大富罵道:“上戰場多危險,不小心就沒了性命,他居然敢這麽哄你們,我找他算帳去。 ”

    盧大道:“怕啥?死了還能賺不少燒埋銀子,人家都說商團兵死在戰場是一家子的造化!”

    盧三也不滿的道:“二哥你不也是當兵吃糧,還混的這麽好,怎見得俺上了戰場就死了!”

    盧四道:“就是,俺十六,三哥十七,人家正好收咱們。”

    盧大富道:“張春牛狗日的哄你們呢,最低年齡十八,最長不能過三十五。”

    盧四笑道:“二哥趕情還不知道?這一輪最低十六,最高四十!”

    盧大道:“走,隨我到春牛家,那裡正招人,到了那邊你就知道了。”

    盧大富沒好氣道:“走就走,他哄你們,我當面找他算帳去。”

    張春牛近來的動向盧大富不知道,不過此前張春牛才是副隊官,現在盧大富已經是旗隊長,官階相差很大,盧大富說話自然大有底氣。

    兄弟四人辭了老爹老娘,一徑往張春牛家去。

    隔著一條巷子,轉瞬即至。

    張春牛家已經擠了一院子的人,不少人手裡都提著點心匣子,裡頭放著糖糕一類的點心,不值什麽錢,不過若是在一兩年前,怕是人們都不一定備辦的起。

    “各位不必急,我說的很清楚了。”張春牛也和盧大富一樣穿的灰色的軍袍,胸前兩排銅扣,下擺並不很長,衣袍式樣較為緊湊,和箭袍又有所不同,式樣更加好看,不過盧大富腿上是紅色的褲子,再配長靴,張春牛卻是灰色褲子配長靴。

    兩人相同的就是都在胸口有姓名標牌,肩膀兩側是銅牌,上面是一面軍旗的圖案。

    “春牛,”盧大富一看就高興的笑罵道:“你狗日的也是旗隊長了。”

    “你狗日的怎麽剛回來!”

    張春牛奔過來,兩個漢子摟在一起,互相拍著肩膀,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一院子幾十號人,都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這兩人,商團兵在人們心裡比官兵要精銳的多,也更加受人敬重,能在商團兵裡當上軍官的更不是尋常人。

    盧大盧三盧四和旁人一樣,把手裝在袖口裡,眼巴巴的在一旁看著,盧大對兩個弟弟道:“不管怎樣,俺也一定要當兵去。”

    “俺也是。”

    “二哥說啥也不管用,俺一定要去。”

    張春牛和盧大富打了招呼,又向他解釋道:“我現在調在輜兵營,上頭還把趙世文調過來當了咱們的頭頭。”

    “他?”盧大富吃了一驚,說道:“堂堂司把總來管輜兵?”

    “嗯!”張春牛嘿嘿一笑,說道:“好歹咱也是鳥銃旗隊的,如果不是上頭重視,咱是打死也不能到輜兵營,升旗隊長也不行。後來聽說輜兵營要大搞起來,連司把總也調過來了,俺才同意調走。這事兒,不少人都不知道,咱們這一批是最先進去的人選。”

    盧大富道:“為啥要大搞輜兵?”

    “這,我也不知道。”張春牛道:“輜重原本歸後勤局管,現在改為平時與後勤局合作,戰時接受軍令司和主將的指令,輜兵原本不到一個司,現在聽說要擴編成四個司,整整一個營,咱們趙把總直接成了營官!”

    盧大富嘴張的老大,一時說不出話來。

    張瀚部下先是用巡檢司名義,然後是各地的商團成立的民間團練,總體來說沒有一個司是正經的邊軍名義。

    這些稱呼,包括把總,百總,旗隊長,都是用的邊軍的慣例,也使得人們容易接受,但其實和正經的大明邊軍是兩回事情。

    不過,統領四個司三千人,這就是實打實的營官,盧大富他們一直覺得,梁興和王長福兩人算是營官,各人一起在猜測第三個夠格當營官的高級武官的人選,各人都是在李來賓和李從業,楊泗孫等人選裡猜,最少也是朵兒和王一魁等人,不料居然是趙世文。

    盧大富想了想,說道:“趙司官是個能任實事,不懼瑣碎的人物,可能更適合統領輜重營吧。”

    張春牛道:“上頭的想法,誰知道?”

    其實從營官到張春牛這樣的旗隊長,足見軍政司和軍令司在調配人手的時候,十分稱職……都是很適合的人選。

    兩人寒暄幾句,張春牛看看人更多了,院子裡都是籠著袖口站著或蹲著的男子,有大有小,他清清喉嚨,說道:“本人奉命回鄉召募人手,這一次卻不是招商團戰兵,而是全部招輜重兵,咱們戰兵暫時不招,要是一心想當戰兵的爺們,可以回去,再等等消息,過一段時間總會再招的。”

    有十幾個精壯漢子面露失望之色,搖頭走了出去。

    張春牛嘿嘿一笑,看著眾人道:“輜重兵不是戰兵,主要的事就是用工具來做活計,不管是挖溝還是修橋,還是造軍臺堡站,反正就是這些事。最好的就是分在車隊,跟著大車走,上貨下貨,啥心不操,就是出把子力氣。”

    盧大甕聲道:“咱們還怕賣力氣?”

    各人都是一樣的想法,但還沒有人表態要應募,主要是,大家心裡不托底。

    張春牛道:“也得有力氣,輜兵不像戰兵那樣要求高,不過,體弱的不要,殘疾的不要,有病在身的也不要,不要想騙過去,咱們李莊的軍醫院方圓幾百里都有名,報名應募的到了那邊要檢查,發現了就清退,沒得商量,到時候你得自己想辦法回來。”

    這麽一說,又是有些人退出了院子。

    “咱們會在靈丘城的商會清理一個地方,搬石滾子,不僅要搬的動,還得搬動三十下以上,自忖沒這本事的就甭過去了。”

    盧大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兩隻胳膊用了下勁。

    其餘的漢子們也是沒有什麽反應……這年頭的男子都是能下苦的,除非先天殘疾或是有病,不然的話,常年做活的身體都很強壯,搬三十下石滾子肯定都不在話下。

    當然這種壯實也是在營養不良的情況下透支生命力,很多做活的人看著一身腱子肉,壽命卻並不長,四十過後體能就下降的厲害。

    “好了,要求就是這些,要有力氣,能熬苦,聽指揮,不能自以為是。還有,也要接受一些戰場做戰的訓練。”張春牛正色道:“輜兵輜兵,雖說是做活為主,也還帶個兵字。待遇麽,咱們主要不是打仗去,危險的時候極少,咱們戰兵現在是分三等,騎兵和炮兵二兩八一個月,披甲步兵是二兩四一個月,鳥銃兵是二兩一個月,戰鬥工兵一兩八一個月,輜兵不算戰兵,也比戰鬥工兵差點,月餉一兩五,發給幾套軍服,當然也包吃包住包看病,要是死了,撫恤和戰兵相等。”

    盧大等人都是聽的兩眼放光……大同鎮將領的內丁才拿一兩八一個月,也就和人家的工兵差不多,當然家丁有額外的好處,可以承接差事,效力久了的老家丁將領還會給他們額外的獎賞,包括現銀和土地,不過多半內丁也就是拿著一份薪餉過日子,好處就是不被欺淩,另外銀子也是實額發放,還有糧食可領。

    做這個只做活,基本上不打仗的輜兵,結果拿的和大同鎮的家丁差不多,這個數額已經叫人十分滿意了。

    張春牛最後道:“咱們商團兵的待遇當然不必我多說了,吃的是頓頓有肉,輜兵的吃食和戰兵一樣,都要出力的,一天最少兩頓肉,另外穿的也好,憑著軍人身份在各處和裕升的雜貨店買東西還有折扣優惠,立了功就和我一樣,咱們那裡不是任人唯親,不然的話我和盧大富怎有關係能當上旗隊長?”

    院子裡“轟”一下,像是馬蜂窩被人捅了,也像是一個閥門被人給打開了,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還不停有人向張春牛詢問細節。

    盧家兄弟幾人圍著盧大富,盧大道:“老二,怎樣?”

    盧大富點頭道:“咱們行軍打仗,不像邊軍,對輜兵不怎麽重視,咱們這裡最重視後勤,這待遇什麽的,肯定不是假的。”

    “中,這就成了。”盧大咧嘴道:“叫俺打兵打仗,上陣殺敵,確實不是這塊材料。從小俺就不及老二你膽子大,不過賣膀子力氣,這事能做。”

    盧大富道:“月餉一兩五,你幾乎沒花錢的地方,咱營裡從吃到住到穿都管,連小刀,碗筷,水壺,杯子,火鐮等物都發,就是你別學著抽煙,煙鍋,煙絲,這東西得自己花錢。”

    盧大連連點頭,算計著道:“俺娶親想自己置個院子,一個月一兩五,十個月十五,二十個月三十兩,幹兩年多也就差不多夠了。”

    盧大富提醒他道:“也是有危險的,遇著敵襲,戰兵要是顧不上,你們就有危險!”

    “不怕!”盧大道:“死了就當早點叫爹娘享福,和裕升的兵死了可金貴,現在誰不知道?”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7 08:48
第四百零七章 點醒


     盧大富苦笑點頭,他也知道軍中老兵還好,新兵幾乎都有點狂熱,上陣時恨不得個個衝在前頭。應募的肯定還是以窮苦人家的子弟為主,提起和裕升對戰死士兵的撫卹,再膽怯的人膽子也是大了幾分,當然不會有人主動去送死,不過盧大富等中下層軍官私下談起這事時,也是對張瀚的決斷佩服到了骨子裡。

    說白了,商團兵名份不正,雖有保家衛土保護鄉里的好名聲,但畢竟不是國家的經制之軍,不像衛所有土地和世代的軍籍,也不是邊軍,專門做的就是上陣殺敵的事情。商團兵要想能打,在各種方面都要跟上來,撫卹就是一方面,所幸上層做決斷時想的很通透,寧願在錢財上吃些虧,現在看來,收效真的很好。

    不過盧大富也沒想到這效果用在自己親哥身上,當下便道:“大哥你入營後要好好訓練,多學些本事才能自保,你還沒成親,日子還長著。”

    盧大點頭道:“這當然,俺還能自己尋死去不成?好死也不如賴活著。”

    盧大富轉過頭道:“老三也能去,老四在家待著,三個哥哥當兵,你又小,還想著去?咱家也不短你那份銀子!”

    ……

    初一日下午張瀚動身,先去陽和,拜見宣大總督張曉,張曉見了他,賜了杯茶,說了幾句話才叫他出去,這也是不小的面子。

    賴同心已經上任為東路副將,也在陽和衛城,彼此見了一面,張瀚給了他一份應得的儀金,彼此都是皆大歡喜。

    初二張瀚至大同,當然先去拜見鄭巡撫。

    現在張瀚自己的實力,還有和鄭家的關係都無須投帖,巡撫衙門內外的人都很多,大半都是來拜年的官員,張瀚直接被引入二門之內,引起不少官員的矚目。

    為官者不易,最難的就是年節時,不僅要在年前把公事料理清楚,年後的應酬走動也是避免不了。

    除非到總督,巡撫這樣的位分上,專心等人家上門來就行,不然的話,哪怕遠至廣靈等處的地方官員,也都要一路奔波過來,在大同和陽和等地拜見上官。

    王心一身為巡按,其實和巡撫是敵體,彼此不宜走動太近,不過他年前剛剛上任,按常理應該與巡撫見一面,不料竟是拖了下來,這日正好趁著拜年的機會上門,不料他這個巡按還在外間花廳等著,卻是看到一個面相十分年輕,穿著的也是三品武官吉服的後生,直接被引到後宅去了。

    “這人是不是就是天成衛城守備,張瀚張大人?”

    王心一詢問一個穿著七品袍服的官員,他隱約記得這人是剛上任不久的靈丘知縣孫晉賢。

    孫晉賢見巡按主動攀話,臉上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模樣,趕緊站起身來答說道:“老大人說的不錯,確實是張守備。”

    “哦。”王心一微微一笑,說道:“一向聽說軍門大人與張守備關係十分親密,今日親眼得見,果然不凡。”

    孫晉賢這才聽出來味道不對,他幾乎嚇的魂飛魄散,巡按固然來頭極大,又是監察整個大同諸事,連巡撫也不必放在眼中,他可只是一個剛上任不久的知縣,當年的進士榜中又沒有得力的同年,不管是哪一頭也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當下只能噤口不語,如寒蟬一般侍立在旁。

    王心一現在也只是試探,不過也叫他感覺到了兩件事,一便是張瀚與鄭國昌的關係果然十分親近,第二,便是張瀚在大同這裡的實力,遠遠超過了自己在來此之前的想像!

    ……

    “小侄拜見二叔。”

    張瀚和鄭國昌已經純粹以家人之禮相見了,鄭國昌不僅態度十分親熱,連見面的地方也是內裡的堂房,旁邊是鄭國昌在陽和時納的妾侍,懷中抱著一個一歲多的小兒。

    “這是給世兄弟的。”張瀚自懷中掏出一個金鎖,小小巧巧,做工十分精致,這是張瀚叫王德榜親自動手打的,可真不是凡品。

    鄭國昌道:“你又何必多破費?”

    張瀚笑道:“自家人何必在乎你我?”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紅紙封來,遞給了鄭國昌,說道:“這是小侄額外的孝敬。”

    說是“額外”,是因為鄭國昌的分紅都是按月送到大同這邊,沒有耽擱過一天功夫。

    鄭國昌知道數額不小,抽出來一看,見是和裕升帳局的見票領銀的銀票,分為上下兩聯,鄭國昌手中的是上聯,要到店裡取出下聯,應對的嚴絲合縫了,才能將銀取出,這種銀票只認票不認人,和裕升近來的商業信譽極佳,這種銀票也開始流行,不像此前,人們將銀子放在帳局裡也是要人跟著,當然那時也是有憑據,現在卻是能憑票領銀,已經進步極大。

    “兩千?”

    鄭國昌用探詢的眼光看向張瀚,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

    “這是額外給二叔的。”張瀚道:“另外總督和新任兵備道,新任陽和東路賴副將,參將,守備,各處都有。”

    “好。”鄭國昌很輕鬆的把銀票放下,一旁的妾侍看的兩眼發光,兩千銀子,就這麽輕輕巧巧的放在桌上。

    “小侄打算請樺門各堡的守備領頭,新平堡參將跟上,上疏奏給朝廷知道,北虜因套寇和素囊布囊犯邊一事,這半年來頗不消停,經常在邊墻內外窺探,為了保險起見,要在新平堡和邊墻外修一些火路墩和軍臺……接下來就是小侄請人代奏,因新平堡關係和裕升的安危,小侄的商行自願報效,願意代替軍司到邊墻外修築軍臺。”

    “這事?”

    鄭國昌沉吟片刻,笑道:“恐怕不是這般簡單。”

    張瀚道:“這當然逃不過二叔洞見……就是草原上現在找麻煩的越來越多,整個大局已經有了變化,要想站穩腳根,就非得在草原上擁有足夠的實力……韃子不懂仁義,也不講信義,他們信的就是刀和劍。”

    “這般說的話,我明白了。”鄭國昌頷首道:“你但放手施為,我這裡定然支持。你是去找北虜的麻煩,說實話以你的本事也不會引的北虜大舉寇邊,既然如此,就算於公來說亦當支持,朝廷也會樂見其成。”

    “這裡有點麻煩。”張瀚笑著將王心一還有汪文言之事說了,解釋道:“汪文言派王心一來,必定是找小侄的麻煩,這事我估計二叔一出奏,王心一必然反對,他不會學韓畦,弄那些不上臺面的事來鬧笑話,但這件事,他是必定會掣肘的。”

    “大同這裡不怕他,”鄭國昌道:“我與你在這裡經營多年,他孤掌難鳴,甚至現在就同他明說亦不怕。但東林黨實在勢力龐大,朝中有人作祟的話,此事就為難了。”

    張瀚不語,鄭國昌沉吟半晌,突然道:“我想起件事來。”

    張瀚含笑道:“二叔請說。”

    “今上素喜在後宮做些手工,我聽說他對和裕升的馬車很有興趣,但一直弄不清楚一個結構,所以仿製的模型並不成功……”

    “啊?”張瀚驚了一聲,失笑道:“居然有這樣的事!”

    鄭國昌不知道他的意思,也是笑著搖頭道:“今上的愛好,十分奇特!”

    鄭國昌言下有些遺憾,本朝的皇帝還是頭一回出來一個愛做手工活的,想想也真是奇特。因為趙宋佶宗父子的關係,士大夫對皇帝有私人愛好持保留態度,本朝的皇帝宣宗和武宗皇帝的字很不錯,憲宗皇帝畫的一筆好畫,萬曆皇帝被人譏諷“酒色財氣”,不過不管怎樣,先帝們到底還是有幾根雅骨的,今上倒是好,直接成了一個木匠皇帝。

    張瀚也是有些想笑……他剛剛驚呼出聲,主要是氣自己居然把這事給疏忽了!

    天啟的手工愛好很強烈,後世有天啟皇帝留傳下來的一些作品,打造的十分精巧,張瀚倒沒有像鄭國昌那樣不以為然,反正就是愛好,難道畫畫就比做木工活更適合?

    “二叔的意思是,”張瀚沉吟著道:“我給宮中進獻馬車?”

    “這,你自己看著辦嘍。”

    鄭國昌對大內之事也不大了解,不便替張瀚拿主意。

    “是!”張瀚一笑點頭,說道:“我自己斟酌。”

    ……

    王心一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看到鄭國昌和張瀚出來,他一肚皮的火氣,臉上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王大人,實在怠慢了。”

    一見巡撫大人出來,一窩子官員都湧了上來,各人都是拿著大紅拜帖,中間夾著禮單。

    鄭國昌當然不能用手接,臉上滿是笑容,手伸著叫各人坐下,鄭府的那個老管家上前來,將各人的拜帖和禮單都收了。

    “不敢,鄭大人府中這般繁忙,是下官來的冒昧。”

    “天理尚不外乎人情,新年正旦,吾輩彼此往來走動,亦是和衷共濟。我聽說,京師之中風氣也差不多?”

    “嗯……是相差不多,近來風氣多是如此。”

    鄭國昌當然先向王心一說話,兩人官職品階相差的多,但權勢上巡按並不差太多,王心一在科場上二甲十一名,鄭國昌是二十七名,科名是王心一強,不過鄭國昌強在比王心一早兩科,算是老前輩,王心一又是東林黨,鄭國昌只是衰敗的晉黨,兩人算是針尖麥芒。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7 08:52
第四百零八章 流民


     張瀚在一旁聽著這兩個官場大佬暗藏機鋒的談話,到最後,似乎是王心一隱隱落了下風。

    王心一東林新銳,向來風頭很勁,不料在鄭國昌這老狐貍面前敗下陣來,一時心有不甘,看著張瀚道:“在京時就聽說巡撫大人與張守備相交莫逆,果不其然啊。”

    王心一的意思是鄭國昌身為巡撫,一地文官之首,卻先見一個衛城守備,而且平素關係曖昧,若張瀚沒有把柄就算了,有的話,今日之事,就滿夠將來用來彈劾鄭國昌。

    張瀚這時開口道:“巡按大人有所不知,今日在下前來,一則是為給上官拜年,這是理所應當之事。二來是有公事上陳,事態緊急,不得不在新年時向巡撫大人略作說明。”

    王心一一滯,說道:“什麽公事?”

    張瀚笑道:“事情尚未定局,俟下官上奏時,巡按大人自知。”

    堂堂巡按,卻被當面推擋在公事之外,在座的官員都有些吃驚,一直聽說和裕升東主出身的張瀚,長袖善舞,是個做生意的奇才,官場上也很會來事,結果竟然還有如此顯露顏色的時候。

    “很好,本官知曉了。”王心一聞言大怒,此時就算是張瀚不是汪文言交代要對付的人,他也放不過張瀚了。

    王心一怒目,鄭國昌微笑喝茶,眾官愕然而驚,張瀚卻是坦然自若。

    既然對方是懷著針對自己的目的而來,退讓亦於事無補,不如提前撕破臉皮,也叫官場的人提前知曉。

    至於對方怎麽出招,張瀚無所謂,亦是根本不放在心上。

    ……

    初四日陰沉了一個年節的壞天氣終於停止,早晨起就天光大亮,辰時過後,一顆紅通通的太陽升起在半空。

    張瀚帶著三個女人逛了一上午的衛城,雖然輕車簡從,只帶著一小隊的衛隊,但他在城中的威望太高,走到哪兒都是一堆人圍著,玉娘吵鬧著要去廟會,看光景也只能放棄,後來勉強逛了幾個店,三個女孩子買了一些胭脂水粉,其實比她們平常用的差很多,只是圖個熱鬧好玩。

    因為玉娘有了身子,張瀚好說歹說才將她勸回來,叫三人自己回內宅去。

    和李慎明等人一起用過午飯後,張瀚帶著人巡行流民的安置地。

    夏希平向張瀚道:“現在統計過了,流民一般都是以澤州,大寧,壽陽各地為多,我們沒有按宗族給他們分配,而是按小家庭為單位,然後隨機編組,不使其按宗族或籍貫聚團,一開始幾天每日都有人打架鬧事,被趕走一批之後消停了很多,現在幾乎都安靜下來。”

    李慎明道:“有沒有安排他們做些事?”

    夏希平沒有說話,李東學答道:“多半流民身體都很弱,就算壯年男子經過幾百里上千里的跋涉也變得疲累不堪,只有少數人身體還算強壯,壯丁我們叫他們參加田裡的農事,這些人可以按勞力領簽,換取食物或現銀,他們多半都換了食物,只有少數光棍換了現銀,跑到衛城那邊賭錢,發現過後,也被禁止了。”

    “做的很好。”張瀚點了點頭,繼續前行。

    流民都是以小家庭的形式居住,軍政司的人在地面上挖著地窩子,上面搭建草棚,最低限度的遮擋住嚴寒的侵襲,這樣的住法當然不比在原籍家中,但逃難的人也沒有辦法有太多的講究。

    小孩子們倒是很開心,一群群的在窩棚外跑來跑去的嬉笑著玩耍。

    流民們住的密集,小孩很多,在這裡住了幾天後,小孩子們的身體就多半恢復和適應了……這年頭出外最難的就是水土不服,好在都是山西同省,這方面的不適應要小的多。

    人們看到了張瀚,大人們臉上露出緊張之色,順帶著把小孩子們也管住了,叫他們不要再吵鬧。

    “老丈,”張瀚向一個老農模樣的笑道:“在這裡吃的怎樣?”

    那老人要跪下,張瀚旁邊的護衛扶住了他,叫他站著回話。

    “回大人,”老頭戰戰兢兢的道:“一切均好,每天三頓粥,都很稠,還給發雜糧餅子,隔幾天放一回肉湯和麥餅,不怕大人笑話,比草民在家裡吃的還好些。”

    “哈哈,”張瀚爽郎一笑,說道:“你們既然來了,當然要管飽。”他接著問道:“住的還好?醫生來看過病沒有?”

    “先生來過,有病的都去醫院治了,咱們身子都還算好。”老頭一臉感激的道:“吃的好,住的也行,還管看病,哪裡的善人也沒有這般對人的。咱們將來回去後,一定給大人立長生牌位。”

    “有沒有不好的?”張瀚聽著這話,看看四周,知道這老頭是語出至誠,他自失一笑,又是發問。

    “嗯……”老頭說道:“就是茅房遠了些,規矩也大,出來還得洗手。隔十天就得強迫洗一回澡,人太多,輪著了多半只是溫水,怪冷的。”

    張瀚笑道:“這是防疫病,這麽多人擠著住,難免有些人身上有病沒查出來,大夥吃的碗筷混在一起用,住的也近,還是小心些好。”

    老頭一迭聲道:“對,對,大人是天上人,當然說的對。”

    張瀚又轉向旁人,笑著道:“救急不救窮啊,我也不能成年的這麽供給大夥,男子們趕緊養好力氣,這邊做活的地方很多,薪酬也高,幹上一年回家就能起個房哩。”

    各人聽的都是眼發亮……李莊這裡是富裕地方,這是任誰也看在眼裡了,從靈丘一路北上,越靠李莊這邊近,地方越是富裕,田畝平整的很好,到處是水渠和小河,還有大量的水車,甚至最近一些核心的村落在搭建風車,張瀚知道這東西,也知道中國人有磨麵的法子,不過晉北這裡一到冬天,風刮的入骨三分,這麽大的風力不利用也是浪費,何不把人力省下來,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各個莊子都幾乎全在蓋房,而且多半是瓦房,吃的也好,到了吃飯的時間,各處炊煙冒起,香氣四處亂飄,把流民裡的小孩子饞的直叫喚。

    要是能在這樣的地方落下腳,安下身,那可真是再好不過。

    所有人眼裡都是帶著希翼,甚至有人眼裡泛起淚花,這些年的年成一年比一年差,地方上催科的厲害,那些青皮無賴被衙差帶著,幾乎把人欺負的受不得。李莊這裡不僅富裕,地方的治安還好,是真正的好地方。

    回程路上,李東學笑道:“大人來一趟比我們跑十趟還管用,以前和他們說,都是懷疑咱們哄他們。”

    張瀚道:“不是你們做的不好,是因為我是官,又是大東主。”

    夏希平道:“人們還是願意相信最有本事,權力最大的那個人。”

    張瀚看了夏希平一眼,說道:“希平能說這樣的話來,見識算是不凡了。”

    ……

    回到簽押房後,張瀚剛剛坐定,李夢年便過來道:“大人,那個鄭芝龍過了午時就來求見,剛剛又來過一次。”

    “哦?”張瀚想了想,笑道:“叫他來吧。”

    張瀚見過的歷史名人還不算多,他也並不盲目的的信任名人。名人能夠青史留名,必定有出眾的地方,但張瀚認為人的成功有必然的一面,也會有很多偶然。有時候不僅是自身的本事,還要有人脈,天時地利缺一不可。

    鄭芝龍的成功不一定是偶然,但現在他有多大本事就只能靠他自己發揮,張瀚不會因為他的名氣就提防疏遠,也不會因為這種名氣就提前的委以重用。

    一切按實際的情形出發,張瀚覺得這才是最妥當的。

    李國助等人已經即將回程,他們先到天津,然後鄭紹來帶他們先到平戶,接著李家出船隊一起到笨港。

    常威和蔣奎等人會跟著一起去,船上當然還會裝運著一船鐵器。

    張瀚現在已經有三艘船,一艘是鄭紹來當船長的那艘,已經從原主手上買了下來,用銀四萬兩,還有兩艘船較小,一艘載重八十噸,另一艘六十噸,其實在福船中也算大船了。

    鄭芝龍一身軍袍,進門後按規矩取了大帽,髮髻梳理的很整齊,配上濃眉大眼和略高的個頭,果然是一個很不錯的帥小夥模樣。

    放好大帽後,鄭芝龍便是行了個軍禮,他的軍禮也是學的有模有樣,張瀚笑著回了一禮,說道:“聽說一官找了我幾次,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是,大人!”鄭芝龍站的很直,朗聲答道:“蒙大人不棄,委以在下到南洋尋找相關技術人員的重任,在下十分感激。”

    張瀚笑道:“也不是委你一人,而且要監管的,一官也不必太高興。”

    鄭芝龍正色道:“在下並沒有因此而高興,在李莊這裡久了,大人和部下的能力在下等都看在眼裡,現在就算是在下的兄弟和其餘各人,也只是想效力奔個前程,此前有些糊塗心思的,也早就放下了。”

    “嗯。”張瀚微笑點頭,表示對鄭芝龍話語的信任。

    他沒有急著再問,知道鄭芝龍是個醒目的人,不會在這裡浪費他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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