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66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8 08:56
第三百八十九章 細雨


     鄭成功身後不到百年,英國人的堅船利炮又來了,那時候中國的海軍和水師在哪裡?那些小船,看到龐大的風帆戰艦和黑洞洞的炮口,除了望風而逃,又復何用?

    “一官,你精通各種夷語,”張瀚看著鄭芝龍道:“可否能去南洋地界,替我招募能造船的人才?”

    不論是西班牙人還是荷蘭人,戰艦都是在本土製造,包括剛進入亞洲還沒有太大勢力的英國人也是一樣,本土造艦需要的技術和人才,包括木料,資金都很方便,在海外造船諸多不便,所以這些歐洲人在澳門和南洋有鑄炮的工場,卻是沒有造船的船廠,更多的是維修廠,就算是小型的單桅帆船也是在本土製造,只有小型的舢板船可以在南洋製造。

    鄭芝龍心裡清楚,嘴上答道:“造船的人還是以造福船和廣東船等各種船的為多,那個要幾百人是很容易的事。大人要造西式大艦,那麽要用的人就少的多,想來在南洋地界總會有一些,如果大人信任,在下願意替大人操辦這事。”

    鄭芝龍說話時,甘輝與何斌等人也是眼巴巴的看著。

    張瀚這投入,不止百萬,可能是得大幾百萬兩,看這位主的意思,幾百萬銀子砸出一支與荷蘭東印度公司較勁的戰艦艦隊來。

    何斌等人沒有一個覺得會成功,他們認為張瀚有些過於自信。

    如果不是眼前這麽龐大的基業令人如在夢幻之中,這些人簡直會覺得張瀚是個瘋子。

    李旦那樣的身份,幾十年的時間,也沒有攢出一支真正的大艦隊來,李旦的中軍艦也就是稍加改裝,多放了幾門炮,還是千方百計改良測試,最終才放心加了這幾門炮,那些紅毛夷的造船技術和使用軟帆的技術,用大炮的技術,豈是容易攻克的難關?

    別的不說,光是一個用軟帆的繩技,沿海的中國人就沒有幾個內行的。

    何斌向甘輝幾個使了個眼色,意思很明確:別的不管,先攬下差事再說。

    在座的也都是人精,彼此都對著眼色,也有人開始說話,無非都是支持鄭芝龍,表示一定要替張瀚效力的意思。

    李國助看看這些隨員,也知道他們的心思,他皺了皺眉,還是向張瀚道:“大木,索具,人才,這是最難得的,還有製船也要大量精鐵,這一層不必擔心,我想文瀾你還是先解決造船的工具,人才之事,不要操切,慢慢來。”

    “嗯,說的很是,”張瀚掃了一眼在座各人,特別是鄭芝龍兄弟,微笑著道:“天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

    ……

    第二天難得的下了雨,張瀚早晨在細雨中練武。

    他現在已經徹底放棄了自己能上陣的打算……輪著誰也輪不到他了,整個團體都需要他,沒有哪個班底的成員會同意張瀚親自上戰場,如果他上了戰場,只能是事關命運的決戰或是垂死一搏。

    不過練武強身,張瀚一直在堅持。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會和新兵一起跑圈,鍛煉身體之餘,也叫新兵們更快的接受自己。

    張瀚打了一套拳,又練了一套刀法,等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之後,就收了式,洗浴更衣。

    李夢年等侍從司的人都在等他,各人都抱了厚厚的一摞文書。

    張瀚看著他們,笑罵道:“就急成這樣?”

    李夢年笑道:“都是各地送來的急件,大人可以慢慢拆開,我等卻是萬萬不敢耽擱,否則軍法司可不會放過我們。”

    張瀚這裡,不管文職武職都是受軍法管制,所以眾人都知道不守規矩的下場很不好。

    懲罰其實不算嚴,相比明軍的動輒斬刑要輕很多,不同之處就是在於打五十軍棍就是五十,不會多,不會少,更不會不打。

    “嗯。”

    張瀚很快吃完早飯,然後拆看這些急件。

    各地的情形不同,帳局,騾馬行,糧店,各地的商會,駐守商團,事情真是千頭萬緒,送到張瀚手裡的已經是最高層級的事情了,當然耽擱不得。

    “那些俄羅斯人怎麽樣了?”張瀚做著批覆,有些事他直接處理,有一些事交給侍從司分發給各司或各個軍事主管,其實更多的雜事都是由各司直接處理,只在月報報上來由張瀚看過之後由侍從司歸檔就行。

    整個團體已經運作良好,形成了一個良性的循環。

    李夢年笑道:“昨天晚上他們都喝醉了,職下過來時他們還沒有醒過來。”

    張瀚打了個哈哈,簡單的道:“這幫老毛子就是這樣,拍腦袋就來,喝起酒來就不管什麽事情了。”

    他說了一句,接著還是看自己眼前的文書。

    近來的盤子真是太大了,可以說張瀚處理的這些東西已經比鄭國昌這個大同巡撫還要複雜,也要重要的多。

    和裕升已經成功的把影響力擴展到了晉南,在太原等幾個府都設了分號,晉王近來在晉北加設的稅卡肯定是看到了太原一帶和裕升的實力和收入而眼紅,這也算是擴張帶來的代價之一。

    整個山西,半個畿輔,宣府,大同,延綏,直抵關中,關連到的府有十幾個,衛所好二十多個,縣一百多個,騾馬行和帳局分號近二百家。

    騾馬行和帳局人手已經超過五千八百人,正在往六千大關邁入。

    在太原等地也建了商會,只是影響力和實力都遠不及大同這邊,在那邊張瀚行事不能隨意,所以只能慢慢來。

    鏢師的人手並沒有增加太多,晉北到張家口京師和畿輔以南的地方都很太平了,各地還有商團弓手駐紮,張瀚為了鍛煉騎兵經常派騎兵在各處巡邏,算是長途拉練和找練兵的機會,不過幾乎找不到了,連大山裡的土匪也被剿的差不多,現在新兵想打仗和殺人,只能和周大牛部搞假打,參謀司擬好計劃,周大牛出來晃悠一圈,新兵們不明就裡以為是打仗,其實到最後也死不了幾個人,只是長途的負重越野和準戰鬥訓練。

    派往草原的人手也越來越多,八千六百個戰兵,現在有三千多派在草原上,已經接近一半,根據上次會議的精神,參謀司和軍令、軍政等司已經又擬定了七個局緊急調至草原的計劃。

    靈丘的礦工已經超過兩萬人,今年目前為止煉鐵已經有四千多萬斤,往下去天氣越來越冷,大半的高爐會封爐,明年開春再恢復,預計最多可以抵達五千萬斤的產量。

    這些生鐵大半被煉成精鐵,源源不斷的送到李莊的這邊的工場,也有超過千萬以上的生鐵被送到畿輔河南陜西一帶銷售,靈丘鐵已經成為北鐵代表,甚至有一些關中過來的商人,趕著幾輛驢車也跑到靈丘買鐵,靈丘東山下的鎮子已經有好幾個,飯莊就有好幾百家,很多中小商人等不及靈丘這邊的大車送貨,自己折算了運費後還是合算,於是就自己跑過來買鐵。

    這也能看的出來,大明境內的鐵荒到底有多嚴重!

    已經是十月,張瀚要在年前把明年的產量,人員數字,新開高爐數字都定下來。靈丘這一片的鐵礦易采的區域已經差不多都在采,潛力有限,遵化那邊雖然經過二百年的開采,還是有一些易采礦區,等遵化也有千萬斤以上的產量估計就能最小限度的滿足大北方區域的使用了。

    明年還打算大量買船和出口鐵器,這也將成為一大財源,收益肯定在百萬以上,只是和投入算起來,這收益也不算什麽了。

    加上在草原上要加大投入……張瀚捏捏眉心,有些出神。

    一年二百萬以上的收入,估計是要左手進,右手出了。

    帳局存銀三個月以上的還是少,金額也是小,現在存款額度在二十萬到五十萬左右浮動,時間也很少有超過半年的。

    和裕升帳局的信用度是不用多說了,只能說人們的觀念很難在短期內扭轉過來,銀子放別人家就算有利息,到底不如放在自己家裡更叫他們安心。

    想想幾百年後還有不少人把現金藏在自己家裡,被老鼠啃了,長時間陰潮腐壞了的,這一類的新聞很多。

    別的事好辦,扭轉人們觀念的事,那就難辦了,只能徐徐圖之。

    晉北因為馬市的關係,富裕的商人極多,張瀚以前覺得可以輕易拉到數百萬的款子,現在看來自己是過於樂觀。

    李夢年這時笑道:“續宗,續文過來了。”

    張續宗和張續文算是張瀚身邊罕有的親族,常威是戚族,並不姓張,而續宗和續文才是正經的親族。

    續宗和續文都在侍從司,以前他們的職份是典書,後來成立侍從司,按級別是旗隊長級……張瀚又不曾造反,他的部下只有少數願意在經歷司或清軍廳任職,軍衛的職位,只要稍有出息的讀書人都不會願意,這反而便宜了李東學等夥計出身的人,他們不是秀才更不是舉人,能有一個官職,整個家族都會感覺榮耀。

    在張瀚這邊看,續宗和續文的能力只能說是正常,秀才身份,做事卻沒有太多靈性,也不像其餘的各人能放下架子全力效忠,把他們放在身邊,倒是對蒲州老家的一種交代,張瀚現在的地位和權力,其實可以用更多蒲州的人,只是考察了幾個人後,發覺能力都很普通,又期望過高,這樣不如不用……直接給銀子打發回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8 09:00
第三百九十章 談判


     張續文還算好,本性厚道,像張學曾,張續宗是長孫,可能自小被驕寵了一些,脾氣有些大,現在過來的腳步就很急促,臉也板著。

    張瀚看著,放下筆,皺眉道:“續宗,你這一早晨像打衝鋒一樣,做什麽?”

    張續宗當著張瀚的面還是不敢冒犯,不過臉色還是難看,說道:“李夢年安排我去管那些俄羅斯人,結果他們早晨鬧事,那個叫馬多夫的指著我的鼻子大聲叫喚,我聽不懂他們的話,料想是在罵人,這事可真是氣人。”

    張瀚臉有些冷,看了看李夢年後向張續宗道:“人家早晨起來,不過要問何時見面,你敷衍幾句,然後安排早飯,多陪幾個笑臉,豈有客人向主人發火的道理?李夢年昨天一直陪著他們,怎麽沒有出事?”

    張續宗氣道:“我怎麽知道李夢年給我埋了什麽雷。”

    李夢年在一旁一臉無奈,張續宗在侍從司裡向來就是這脾氣,有時候連李慎明也敢頂幾句嘴。

    “你越發糊塗,人家想你立點功,你看不出來,反而怪人。”張瀚冷然道:“你下去吧,這事不用你管了。”

    張瀚心裡雖氣,卻也沒有處罰張續宗的打算,事情不大,再者親族裡好歹要留兩個招牌幌子,這年頭的人和後世不一樣,所有人都是依族而居,不睦親族的人就算有理也會被說成沒良心,張瀚和張輦是嫡親還鬧的不開心,但那是祖上的事,若是把續宗攆開,恐怕有人會拿這事出來大造聲勢,敗壞他的名聲。

    張續宗也有些害怕,臉上還是有些不服氣的樣子,頓了頓不出聲就走了。

    張瀚忍了氣,問張續文道:“續文你有什麽事?”

    張續文道:“掛甲臺那邊急報,說是發現瘟疫。”

    “瘟疫不是小事。”張瀚道:“他們要什麽藥,還有派軍醫,都趕緊批覆下來,叫軍政司趕緊執行。另外再加派軍政司的人過去,周大牛幹什麽吃的,都快入冬了還鬧瘟疫!”

    “和他們說,治不如防,衛生一定要註意。”張瀚發脾氣道:“再爆發瘟疫,叫周大牛自己過來親自向我解釋。”

    張續文一邊聽一邊拿筆速記,記完後見張瀚無話了,方才說道:“六叔公帶著續國他們過來,想見一見你。”

    張瀚怎麽也不知道這六叔公是誰,張續文見他一臉懵懂,說道:“是三老太爺那一支,算遠宗了。”

    張四維子嗣眾多,張瀚和張續文都是泰徵和甲徵兄弟的後裔,三老太爺這一支已經已經遠的不能再遠。

    張瀚道:“我不見他們,你把帶來的人引去考核,合格就留不合格就不留,他們要走就送五十兩程儀,叫續宗陪他們,這事他比你在行。”

    “是。”張續文答應下來離開。

    張瀚這才向李夢年道:“以後要緊的事不要叫續宗做,把佩特林他們請來吧。”

    ……

    佩特林一行人當然不會被安排在官邸居住,他們的待遇比李國助差的遠了,侍從司的人在北邊找了一個院子給他們住,離工場區較近,晚上也是聽到鏘鏘的擊打聲,水流帶動的機器鍛打或輥軋,聲響當然不小,好在這些人都喝的爛醉,倒也沒有人嫌吵。

    早晨起來,老毛子們一個個想起自己的任務來,當然要吵著見張瀚,正好張續宗擺大爺脾氣,招呼也不周,臉色又難看,馬多夫他們沒有一個是善茬……他們都是從歐洲地界翻過烏拉爾山,從那邊過來現在幾乎還沒有城市,只有沿著河流的地方有一些較大的定居點,更多的地方就是廣袤的無人區,近中亞地方時還要小心韃靼人和野獸,這樣的人神經粗大,悍不畏死……張續宗倒真的是受了氣,不過也算是他自己活該。

    聽到張瀚召見,佩特林等人好歹還把自己的頭髮梳理了一下,衣著也略加整治。

    在大中國城他們想見中國皇帝,當然未能如願,到了這裡,聽說張瀚也是三品武官,等於是俄羅斯人的總督一類的官職,加上這一大片基業,各人心中還是有些鄭重,但他們並無畏懼之情,俄羅斯已經走上了強國的道路,加上他們原本就兇悍的民族特性,這些人走到哪裡也不會學會敬畏。

    再者在佩特林等人眼裡,中國人雖然算富裕,但遠不能稱為強大,他們似乎偏於柔弱,政治架構混亂,對蠻族缺乏進攻性,整個國家沒有進取心,軍事力量偏弱,佩特林一行穿越的都是大明的北邊重地,他們看過很多營兵,感覺和叫花子沒有區別。

    在俄國,佩劍和拿著火槍,搶下大片土地的人被稱為英雄,他們在中國感覺不到俄羅斯的這種精神。

    懷著一種潛意識裡藏著的自傲,佩特林一行人走出了住處。

    在他們眼前,還是昨天那副場景,今天的人似乎還多了一些。

    道路上絡繹不絕的全是人流,有一些是往地裡做活計的農人,天在下雨,各人的臉上都有歡喜之色,雨不大,正好可以做一些活計,人們談笑著,臉上滿是歡快的表情,扛著農具慢慢往農田裡走去。

    佩特林知道這些人都是佃農……李莊為核心方圓近十萬畝地全是張瀚的私產,農民當然也就是佃農,他看到這些佃農臉上全是輕鬆寫意的笑容,有些不解的搖搖頭。

    在俄國,農奴是最底層的階級,佩特林在他們臉上只能看到愁苦和消瘦,並由此帶來死亡的陰影。

    馬多夫道:“明國真富,我看不少人都穿著呢絨衣料的衣服。”

    佩特林點點頭,沒有說話,眼中的光芒更加熱烈起來。

    俄國人看到人流更加密集,都是成百上千的人一起往東北方向的工場區走。俄國人知道那邊是大型的工場,也有火器試驗的地方,不停的傳來機器的響聲與火炮火槍打響的聲音。

    他們看到這些來應試做工的人穿著要比佃農差些,衣料很差,多數帶著補丁,人們的臉也普遍清瘦許多,很多人臉上都帶著希翼的表情。

    人流形成一股長流,人們都站在道路的右邊,整齊的排成一條長蛇般的長隊,左邊的道路空出來,不停的有馬車經過。

    馬多夫嘀咕道:“明國人真多,簡直像一大群的螞蟻。”

    在場的俄國人都有一樣的想法,他們久居在托木斯克,那裡經常幾百里方圓沒有一戶人家,更不要說這樣的長龍般的隊伍,就算是俄羅斯的腹地,也很難看到眼前這樣的場景。

    一隊胸甲騎兵策馬經過,不少人鼓起掌來。

    佩特林等人的氣焰被壓下去很多,這些胸甲騎兵放在歐洲也是要重金砸出來,只有幾個軍事強國擁有這種精銳騎兵。

    他們又想起昨晚在院落外的那一隊火銃手,似乎手中的武器比自己想拿出來貿易的要精良的多,應該是歐洲最高的水平,氣焰又落下去幾分。

    抵達張瀚官邸之後,這一次佩特林一行順利的見到了張瀚。

    雨下小了,張瀚叫佩特林等人在花廳見面,窗子打開,濕潤的風吹進來,叫人感覺微冷而舒適。

    “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佩特林橫臂胸前,深深鞠躬行禮,不管怎樣,張瀚是他們眼前看到強勢力量的主宰,權勢不說,光是官位也是明國的高級武官,他們也得有相當的禮節上的尊重。

    “佩特林先生,遠道而來,實在辛苦。”張瀚臉上是溫和的笑容,當然他不會展露出佩特林希望的熱情,只是適度的表示了歡迎。

    各人坐下後,張瀚道:“此次佩特林特使又是來我大明京師出使麽?”

    佩特林道:“不是這樣,此次我們專門出使前來。”

    張瀚道:“應該是為了開通商道,互相貿易之事?”

    “是。”佩特林道:“我們前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我記得,在前兩年我和張大人偶遇時,聽聞了張大人的力量之後,我就有這樣的想法。”

    張瀚輕笑一聲,說道:“問題是我們還有最大的難題……道路太遠。”

    佩特林道:“和裕升的商隊已經能夠抵達漠北,為何不能與我們俄羅斯貿易?”

    “我們是繞過了漠北西部的沙漠和山區,”張瀚道:“從地圖上看就知道,外喀爾喀三部的西南側是阿爾泰山脈,往北則是薩彥嶺,就算東北部也有好幾處戈壁地帶,好在蒙古人自己熟悉地利,我們從青城方向一路向北,理想的終點是大寺院,也是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的供養地,但測算過距離,足有兩千四百里,大片的無人區,代價太大,所以我們抵達土謝圖汗部中段,也就是故元的沙蘭禿站地,這裡距青城五百里左右,已經是目前我們商隊北上的極限。”

    在張瀚說話的時候,侍從司的人已經在一邊展開地圖,張瀚一邊說一邊結合地圖,十分清楚。

    “總之,”張瀚看著佩特林道:“不論是到大寺院還是繼續向北,目前我們的實力是做不到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8 09:04
第三百九十一章 地圖


     佩特林原本身上帶著一份地圖,他感覺中國人在製圖上沒有天份,明國的一些地圖他看過,感覺很差,結果張瀚拿出來的這一份卻是遠遠超過佩特林的想像,他沒有叫人拿出自己的地圖,而是看著張瀚的圖沉思。

    馬多夫道:“從張大人所說的這個地方繼續向前,基本上都是草地,只有極少的灌木,東邊有大片戈壁,西邊是山地加林地沙漠,繼續向前,在地理上並沒有太大的困難。”

    張瀚道:“草原也並不是那麽容易,有的地方草深過膝,車馬難行,還有大量的蛇,狼,過百里無人煙,補給困難,有的地方一二百裡沒有水源,這都是要考慮到的。往北是更大的無人區,困難當然更大。”

    這時的漠北最東邊是車臣汗部,中間是土謝圖汗部,所謂的大寺院也就是後來的烏蘭巴托就在土謝圖汗部的境內,往西就是紮薩克圖汗部,還有賽音諾顏部,對應的是漠南的蒙古套部,再往西就是衛拉特部,是後世的青海和新疆等地,也包括一些中亞的地盤,此時的中亞是蒙古人和哈薩克人的地盤,俄羅斯剛剛滲透進來。

    這些地方一共加起來可能有百萬人的蒙古各部的部眾,但太過分散,整個地盤有好幾百萬平方公里,大明京師才一個大城就住著一百五十萬人,而大過京師千倍的地方也就住著百萬人左右,可想而知會有多少地方根本毫無人跡,只有野獸和一片蠻荒。

    佩特林這時擡頭道:“大人的地圖似乎是自己所繪?”

    張瀚道:“確實是我們的地圖部門繪製。”

    “那麽……”佩特林微笑道:“大人似乎是對極北之地也有興趣?”

    張瀚瞟了佩特林一眼,說道:“繪圖是因為考慮商道繼續向北方的安全,並沒有太多的用意。”

    佩特林也感覺是如此,明國人缺乏進取心,也沒有對擴展領土有太多的興趣,他們北方還有大量的蒙古人的地盤,對更北的地方應該不會有覬覦之心。

    “張大人,我們前來貿易,當然是有誠心的。”佩特林指了指地圖上的幾條細紋,那是從北方以南北流向的幾條河流,分別是鄂畢河,葉尼賽河,還有勒拿河,這些河都是極長的大河,現在俄羅斯人向西伯利亞進發,從邁過烏拉爾山開始就是依賴這些河流深入腹地,運送人員和物資,沒有這幾條大河,他們擴張的腳步無疑要放慢很多。

    沿著勒拿河繼續東進南下,就是阿穆爾河,也就是黑龍江流域,幾十年後俄羅斯人就抵達黑龍江流域,興建堡壘和定居點,強行收稅和繳納毛皮貨物。

    佩特林指著地圖道:“我們的貨物可以沿著勒拿河與葉尼賽河南下,最終抵達這個地方,這是我們剛興建不久的大型定居點。”

    張瀚看了看,這個定居點就在勒拿河的下游終點,貝加爾湖的西側,也是葉尼賽河的下流終端處,兩條大河與大湖的交匯處,因為是偏高原地區,不是草原地貌。

    張瀚想起這便是伊爾庫茨克,應該是幾十年後才有命名,在西伯利亞鐵路修好之後這個城市成為西伯利亞的大工業城市,也是旅遊和休閑城市,在此時只是一個沿河而下,匯集各種貨物的大定居點而已。

    “就算是這裡,”張瀚道:“距離我們的北方貨運終點也還是很遠,最少有千里之遙。”

    佩特林道:“我們的北方貨物正好是大人所需,大量的毛皮和各種特產,我們現在都是沿葉尼賽河往上游,然後經托木斯克再往西,翻越烏位爾山,進入我國腹地,然後再與荷蘭人和英國人貿易,對我國的國用大有補充,但交易的時間太長,嚴重減低了利潤,如果能和大明貿易,我們要獲得我們需要的金銀和大明的呢絨,毛料,甚至是大人這裡出產的槍械和火炮也可以,這樣的貿易對雙方都大有好處……我知道,荷蘭人在大量收購各種毛皮,需求量極大。”

    張瀚笑道:“我國的遼東和臺灣亦有大量鹿皮,我自蒙古之手也能大量收購,又何必捨近求遠呢?”

    佩特林道:“我們的毛皮來自極寒之處,數量大,質量也遠在蒙古人之上,況且也不止是毛皮,還有相當多的特產,比如大量的蜜臘,還有些只有極北之地才能擁有的特產。”

    張瀚知道佩特林也不是吹牛……西伯利亞除了北極圈以內外,大半地方都是廣袤的森林與河流,蘊藏著大量的礦產和各種森林資源,而現在的歐洲也需要大量的毛皮和西伯利亞的特產,俄羅斯的貿易量也是年年增加,不過張瀚對佩特林所說到底還不是很感興趣,目前的毛皮量已經很充足,在南洋貿易大量展開之前,應該不會有缺乏皮貨的可能。

    到最後張瀚沒有應承佩特林什麽,只是答應派一個小型使團前往托木斯克和伊爾庫茨克觀察,不進行具體的商務談判。

    佩特林臉上滿是失望之色,不過他們此來也知道商道建立肯定十分困難,一眾俄國人站起來鞠躬告辭。

    張瀚道:“使團難得至此,請在這裡參觀遊覽,一切費用當然都算在我們頭上。等你們要返程時,可以先一路搭載我們的北上馬車,這樣要方便快捷很多。”

    佩特林道:“我們南下至半時就是坐的貴商行的馬車,確實省了很多力氣。”

    張瀚微微一笑,他對此時俄羅斯人包括整個歐洲人的探索和開拓精神也很佩服。後人有些偏激的指責白皮是強盜,又有占了先機才獲成功云云的指責,但他們沒有想想,為什麽整個地球無數民族,就是這一群白皮能搶得先機,獲得了全球資源,一直到幾百年後,國際的主要遊戲規則還是跟著這幫傢伙的指揮棒轉?

    有時候,先民的進取和犧牲就是要福澤後人,這有什麽可不服的?

    ……

    中午時,張瀚和自己的兩個妻子一併用餐。

    常寧和玉娘相與的還算好,當然也不可能真正的和睦,好在常寧大氣,玉娘好不容易得以進門,雖是平妻,也得一個妻的名份,不算太過委屈,後宅算是保持了相對的寧靜。

    楊柳和另外幾個丫鬟伺候著,張瀚眼前是收拾的十分精潔的菜蔬,香氣撲鼻,色澤和香氣都很誘人,餐具也是買的南貨,景德鎮出產的上品瓷器,看著就很有光澤,拿在手中也很舒服。

    丫鬟們走來走去,在屋中散發著活力,她們多半用胭脂水粉,身上散發著叫張瀚覺得很好聞的香氣。

    楊柳穿著粉色的襖裙,屋子裡生著暖爐,天氣還不是很冷,她又在來回走動,不禁把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個,露出脖子下面的一抹雪白。

    配上高挑的身形和盈盈一握的纖腰,張瀚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常寧笑而不語,玉娘低聲笑道:“色瞇瞇的大色狼……怎麽樣,今晚就把楊柳給收了房,吃了她吧?”

    聲音雖輕,楊柳也聽到了,紅著臉過來掐玉娘,玉娘笑著閃躲,一時屋中嬌聲笑語。

    張瀚笑著吃飯,娶妻之後,他的生活起居比以前滋潤很多,吃的飯也是從南邊買來的碧粳米,一石二兩多銀子,吃著很是香甜,加上窖藏的蔬菜種類很多,兩個妻子每日都督促著廚下變更菜式,若不是他每日要打熬身體,恐怕早就胖了兩圈上來。

    每次吃飯後張瀚都是感慨,怪不得人家說男子結婚後容易發福,確實是如此。

    張瀚暫且還沒有把楊柳收房的打算,公事很忙,內宅簡單最好,另外就是常寧和玉娘還都沒有懷上身子,當時的規矩還是最好正房先有孕,然後再納妾比較好。張瀚本人沒有什麽嫡庶之分,但整個時代的習慣就是如此,沒必要和所有的時代規則對著幹。

    這時聽到有腳步聲,接著便是有人推門進來。

    聽到人走動,楊柳和玉娘便是不鬧了,不過兩人臉上還殘留笑意,臉也紅撲撲的,看起來嬌艷不可言。

    常寧不動聲色的道:“他估計要說正事,咱們先退下吧。”

    她沒有叫玉娘和楊柳先下去,而是自己起身先行。

    這花廳是後宅,除了正門外還開著一道側門,常寧站起身來,這時見是李慎明和孫敬亭兩人進來,常寧嫣然一笑,說道:“兩位坐,叫人添些杯筷上來。”

    孫敬亭見玉娘一副剛嬉鬧完的模樣,不覺瞪眼看了妹子一眼,他向常寧道:“弟妹不必客氣,我們已經先偏過了。”

    常寧笑了笑,也不多說,帶著人離開。

    李慎明自坐了下來,看著張瀚笑道:“有娥皇,女英相伴,真是羨殺旁人也。”

    張瀚也吃完了,用溫水漱口,吐了水之後,方向李慎明沒好氣的道:“你自己內宅妻妾十幾個,哪個不是絕色,現在還敢來取笑我。”

    “我內宅人雖多。”李慎明道:“哪一個及得你這裡?你這廝,看著老實,其實最奸滑不過,看得上的,都是天香國色。”

    這話也就是通家之好加上李慎明的性格才能說,張瀚心中也是微微得意,不過這個話題他無意多聊,當下向李慎明道:“你們跑來,總不會是為了說這些話。”

    孫敬亭這時說道:“好幾件事,不過最要緊的還是大同巡按的人選定下來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9 10:48
第三百九十二章 異樣


     大同前任的巡按一年任期已至,眼看就要回京述職,這也是大明派往各地巡按的規矩,巡按雖然只七品,但位卑權重,巡撫不在足可節制總兵和地方文官,因為權力過大,甚至是制衡巡撫,而且權責衝突,所以派往地方的巡按都是一年任職,期滿則離,入京後視其作為授官,大同巡按便是已經到了回京之期。

    此前張瀚一直在運作朱慶餘當大同巡按,朱慶餘已經銓選御史,一切應該是水到渠成才是。

    看孫敬亭臉色,張瀚便是道:“是不是朱慶餘落選了?”

    “嗯。”李慎明在一旁道:“授給了宣府巡按,朱慶餘派了人送信來,說是十分遺憾。”

    “他遺憾個屁。”孫敬亭鬱鬱道:“咱們使銀子幫他從親民官成清流,只要不去雲貴甘肅,他都是賺了,他有什麽可遺憾的。”

    “人家也是要客氣兩句,”李慎明不以為然的道:“要是拍拍屁股就走,你又有別的話可說。再說,他就是到宣府,咱們在宣府也有很多盤子,不是一樣照應?朱慶餘這事可以不管,按常例辦就是,倒是新巡按不是咱們預選算好的人選,這是一著失著,可能會平添變數。”

    “人選是誰?”張瀚道:“有確定的消息沒有?”

    “當然有了。”李慎明道:“軍情局那邊送來的消息,新巡按是王心一,東林黨的外圍幹將之一。”

    “他?”張瀚眼眉一挑,已經想起這人是誰了。

    天啟元年的政局是大體穩定……當然是針對整體,小的暗流仍然不停。在文官集團內部,東林黨現在是春風得意,正在宜將剩勇追窮寇,打的三黨魂飛魄散,不少三黨幹將都被趕出京,或是貶官,或是削籍,東林黨出手過重,引起三黨份子和其外圍的強烈不滿,三黨中殘留之士都在尋找機會反撲,但現在東林勢大難敵,所以最少在表面上,朝堂維持了相當的穩定。

    王心一便是東林黨的幹將之一,屬於左光斗和楊漣的言官體系中的成員之一。

    “嗯,是他。”李慎明倒不知道張瀚瞬間就想了這麽多事,他順著自己思路說道:“此人其實算是被貶,他原本在京師都察院,隨時可以轉選要職,不必再到地方熬資歷,這一次被黜出京師,主要還是因為惡了魏氏。”

    “魏忠賢近來風頭頗勁啊。”孫敬亭冷哼了一聲,說道:“又被文瀾料中了。”

    張瀚擺手一笑,說道:“天子的帝王心術一進益,必定要漸漸培養制衡東林的勢力,這是勢必必然的事,這還要猜?”

    孫敬亭又冷哼一聲,說道:“你可不是帝王,不過倒是把帝王心術揣摩的很透啊。”

    孫敬亭是隨口一說,張瀚卻是心有鬼胎,不禁愕然。

    李慎明哈哈大笑,說道:“文瀾你到底還是怕你這大舅哥。”

    張瀚苦笑道:“孝徵現在說話也有點語不驚人意不休的感覺了。”

    孫敬亭苦笑道:“就是覺得咱們弄這些事,和官場沒區別。但身處在現在的地步,不弄這些也無法圖存,更不必變強,然而心中彆扭還是難免……文瀾你莫怪。”

    張瀚笑道:“你我的關係還要說這話?”

    他又道:“王心一何時上任?”

    “總還得有半月吧,”李慎明道:“剛剛由內閣定下來,還要面聖陛辭,準備幕僚和隨員,半月之內能上任就不錯了。”

    張瀚一時有些沉吟……王心一這一次上任,他感覺沒有那麽簡單。此人是東林幹將,惡了魏忠賢主要還是上奏請逐天啟皇帝乳母客氏出宮一事,東林黨是依附的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王安,天啟現在對東林還沒有什麽惡感,但隨著皇帝成熟起來,絕不會允許內廷和外朝都是一黨,內外穿一條褲子,皇帝心中實在難安,就一定要有平衡之道。

    上一次的內外一體就是萬曆早期的馮保和張居正,造成的結果就是張居正以內閣首輔的身份幾乎行皇帝之事,萬曆早年被壓的服服貼貼,幾乎喘不過氣來。

    後來馮保和張居正先後被萬曆清算……倒不是萬曆對張居正有多恨,只是皇權這東西有嚴重的排它性,一旦在手就不可能主動放棄,我給你是一些是我自願,而不是被迫。就象萬曆的父親隆慶皇帝,那是一位主動放權的帝王,但雅量之大如隆慶,也絕不可能允許內外一體,失去真正的皇權,那種滋味,任何一個帝王都不可能允許。

    天啟扶魏忠賢,在內廷壓王安,這是很明顯的跡象,如果東林黨是成熟的政治團體,在這件事上應該退避忍讓。但東林黨內也是派別很多,有些老成,如葉向高和孫承宗等人。有些激進,如左光斗和楊漣。天啟四年前後,東林黨與所謂閹黨的爭鬥,最終東林黨慘敗,其實說到到底還是文官與皇帝爭奪至高的皇權,只要兵權在皇帝手中,文官失敗就是必然之事。

    王心一應該是一個棄卒,是東林黨大舉進攻前的一次試探,要看看皇帝的決心和意志力,還有決斷力如何。

    這件事上,天啟確實有些稚嫩。

    在王心一等人第一次上奏時,天啟沒有直接回覆,是魏忠賢藉口天子還沒有大婚,乳母可以不離宮,搪塞了過去。

    天啟大婚後,大學士劉一景在內的東林黨人再次奏請皇帝放客氏出宮,這一次天啟依從眾意,不過心中委實不悅。

    隔了一陣子,魏忠賢進言,客氏得以回宮,更受榮寵。

    又過數月,王心一等人再次上奏,當然東林黨並不曾把矛頭直接指向魏忠賢,突破口還是在客氏身上,這一次東林黨人不再客氣,編造了很多客氏淫穢後宮陰毒害人的謠言,天啟由此大怒,不僅劉一景這個大學士因此去職,王心一和文孟震等東林黨的官員都因此而被貶。

    表面看來,王心一至大同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但張瀚心中隱約覺得不妥……此人是被貶,大同巡按卻是重任,如果沒有得力的大人物幫著運作,怎麽可能到大同來?

    此人前來,到底是被貶,還是有所圖?

    想了一想,終究不得要領,張瀚知道不等有更具體的情報壓根沒辦法確定,此時就如霧裡看花,始終看不真切。

    當下笑道:“東林黨我們此前已經下過注,與這黨中不少人交好,王心一我們也送過儀金,這人也笑納了,他來便來,與我們為善最好,就算為惡,也不過兵來將擋罷了。”

    李慎明點點頭,說道:“這話是正理,我們在大同有巡撫與總兵為盟友,難道一個巡按就能奈何我們不成?”

    孫敬亭這時道:“還有件事,倒是有趣。”

    張瀚道:“能叫你說有趣也是難得……何事?”

    孫敬亭道:“李國助這大公子身邊的從屬,一個個都在打聽誰是你的心腹人,聽說他們想要的就是去南洋尋訪造船人才的差事。”

    李慎明聳聳肩膀,笑道:“這一群狗兒,真是餓的太狠。”

    孫敬亭冷然道:“事情肯定要交給他們做,不過,他們現在的狀態,恐怕也做不好啊。”

    張瀚微笑道:“當然要調理過了再交給他們,現在叫他們去,只是把銀子拿去打水漂,他們也真敢想。”

    ……

    鄭芝龍不僅敢想,而且敢做,只是在謀事之前,他感覺需要李國助的支持。

    他暗中與何斌達成同盟,隨員之中,只有甘輝老成謀重,智略過人,是個勁敵,其餘各人都才智普通,何斌為人伶俐多智,但性格不夠沉毅,鄭芝龍感覺自己能控制這人,所以刻意結好,言明一起爭南洋的差事,何斌自是同意下來,有了這些事前動作後,鄭芝龍又知道其餘各人都或多或少的向張瀚下面的人打聽消息,他感覺這樣做十分不智……自己這些人在此,人家怎會沒有監視?若是普通的基業也罷了,這張瀚的基業做到如此之大,豈能不約束身邊的人,其餘各人的鑽營,自然是落了下乘。

    “大公子,用過飯沒?”

    時近正午,前兩日下了場小雪,接著便是北來朔風,刮的人連骨頭都疼,氣溫驟然下降,其實已經在零下十度以下,鄭芝龍問過本地人,知道接下來就是一場接一場的下雪,氣溫會比現在還冷的多。

    這幾日李國助一直帶著人與侍從司的人談判,他卻不像張瀚那般信任下屬,下屬們的能力論單個的都不差,但彼此完全沒有配合,也沒有完善的分工和職司,從這一點來說,李國助對張瀚簡直佩服到骨子裡。

    張瀚倒是清閑,只每天邀請李國助晚宴,雙方閑聊談天,增進一些友情……大家彼此都明白,如果條件正式談妥,互相的合作可能是以數十年為期,自是要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增加一些感情。

    這幾日天氣一下子變冷,雖然是小冰期,日本也一樣冰冷,廣州也有下雪的紀錄,但平均氣溫來說,這些地方還是要比北方暖和的多,李國助久住南方,平生還是第一次到這般嚴寒之地,每日辦了正事後就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只躲在自己的居處,每天賞玩一些古董,看些閑書,當然也和張瀚這邊的客人坐談說話,彼此增加一些了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19 10:53
第三百九十三章 爬犁


     鄭芝龍一進門就打聽自己吃飯沒有,雖然小家子氣,倒也是真情實意,李國助聞言一笑,放下手中把玩的一柄玉如意,笑著道:“還沒有,你跑到浪去了,已經半天沒見你人影了!”

    李國助與鄭芝龍其實算義兄弟,鄭芝龍以義父事李旦,說起來關係非比尋常,不過海商之中結拜和收義子之事很多,李旦的義子怕有過百人,雖然鄭芝龍頗受關注,但叫李國助與鄭芝龍兄弟相稱,還是絕無可能。

    倒是數年之後,鄭芝龍羽翼漸成,和何斌甘輝顏思齊李魁奇等人成立十八芝,李國助也在其中,那時候就是正經的結拜的義兄弟了。

    鄭芝龍提了提手中的食盒,一臉欣喜的道:“聽說天成衛城的館子有好的,我想這裡的飯菜雖是不錯,吃久了也膩味,況且幾千里之遠跑過來,總也得嘗一些當地的食物才不枉此行,所以專門騎馬跑到衛城,找了一個好的館子,叫他們做了一些當地菜帶過來。”

    李國助知道鄭芝龍也怕冷,兩手都有凍瘡,臉上也有,見鄭芝龍凍的鼻青臉紅,當下有些不過意的道:“左右是些吃的,值當這麽受苦麽。”

    鄭芝龍笑嘻嘻的道:“當然值得,我饞麽。”

    李國助也喜好美食,當下笑道:“也難為你一番苦心。”

    東西是不值錢,難為的真是有心,鄭芝龍人又伶俐,也不叫小廝進來,自己打開食盒,將菜餚一樣樣端出來。

    鄭芝龍指著一碟金黃色的點心,笑道:“這是陽和的杏脯,聽說很有名。”

    “這是大同的羊蹄,晶瑩透亮,還很熱,這個天氣吃很滋補身子。”

    “這是靈丘的熏雞和蓧麥麵,都是名產。”

    一道道菜餚擺上桌臺,一時香氣飄散開來。

    李國助沒有動筷子,他看著鄭芝龍道:“奇怪,這麽遠路,又是這般冷天,這菜怎還都是熱著的?”

    鄭芝龍笑道:“這不簡單?用厚皮毛包裹著,再裝在我的胸口裡,這麽一路回來當然還是熱著的。”

    他又道:“聽說商團軍中有一種鐵飯盒,專門是冬天用的,分三層,外層是蓋,內層裝菜和飯,下頭還有一層夾層,可以裝進一些燃燒著的木炭,這樣一天下來也不冷。這東西聽著可稀罕,不過我想要人家不給,說是要上頭有令才行,給錢也不行。”

    李國助聽著鄭芝龍說話,細細品嘗著那些菜餚,感覺味道確實不錯,他知道鄭芝龍人很機靈,辦這些事肯定不會辦差,當下下了決心,說道:“一官你所求什麽,我心裡清楚的很。”

    鄭芝龍有些不安,說道:“豈能我做些事就要求事……”

    “這也是人情使然,誰不是這樣?”李國助阻住鄭芝龍的辯解,說道:“如果是我的事,不妨放給你去做,但張文瀾這邊的事,我觀察了幾天,是一切均有規矩,法度,便是文瀾兄自己最少在表面上也是要守這些法度,規則。他這裡事情做的這麽大,而井井有條,絲毫不亂,一切均給人一種進取向上之感,這樣的地方,細細琢磨令人感覺可怖,完全不知道張文瀾還能走到什麽樣的地步……我說這些不是想誇別人,只是想說,這樣的地方,我們要細細研究,仔細觀察,看人家的長處優點,不要以為人家不懂海上的事就想撈取好處,這是目光短淺……話我已經說完,如果你還想謀南洋的事,我不會支持李魁奇他們,肯定會向張文瀾舉薦你的。”

    鄭芝龍也是聰明人,幾乎是一點就透。

    這時他有些隱隱醒悟,自己和何斌等人,還有鄭芝虎鄭芝豹他們私下的議論和想法都有些淺薄,甚至可以說是愚蠢了。

    張瀚這樣的人物,把基業做到如此的規模,豈能是良善之輩?又豈能不防著人家借機撈取好處?

    只怕人家一開始不懂,可能吃些虧,時間久了,一定會把場子找回來的!

    鄭芝龍先是悚然,接著卻還是下定了決心,他對李國助道:“大公子的話,令我如在夢中驚醒,不過,我還是想得這個差事。只是想法變了,開始是想撈錢,現在是真的想做些事情,南洋之事,大有可為。看張大人雄心勃勃,投入甚大,不止是人才,還有各種技術,或許還有情報之事,總之,張大人確實是大有為之人,我想要這個機會。”

    李家行事,向來是由得各人自為,李旦給了機會,便是叫人自己去做,鄭芝龍如果不去南洋幾地,這兩年內也會自謀生路,當然最好是李旦舉薦,李家自己手頭卻並不需要用太多的人。

    李國助心中暗自感嘆,他在李莊已經感覺到張瀚諸多舉措的妙處,也想著變革,但李家的事還由不得他當家作主,鄭芝龍等人都是李家旗下的一時俊彥,但李國助不知道,這些人如果替張瀚做事久了,是還屬李家,或是直接歸了張瀚?

    “既然如此,”李國助挾起一塊羊蹄,輕輕說道:“我會向張文瀾舉薦你的。”

    “多謝大公子。”鄭芝龍心中一陣歡喜,叉手拜了下去。

    ……

    接近十一月時,遼東已經不知道下了多少次雪。

    整個天地之間,到處都是一片雪白,連遼陽城外四周的高山上一年四季都有綠色的松樹也被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下,一點兒綠意也看不著了。

    身形瘦弱,臉色臘黃的李明禮肩膀上勒著繩索,繩子已經把他的皮肉都磨破,帶出一顆顆血珠。

    在他身邊的人們都是一樣,各人都是疲憊而瘦弱,有人穿著破舊的毛皮衣服,多半的人都是穿著單薄的襖服,身體裡和袖口裡都塞滿了烏拉草用來取暖……這樣做只是聊勝於無,他們營養不良,吃的很差,身體不能自己供給熱力,穿的又少,幾乎人人都冷的打擺子。

    李明禮是在開原城被破時被俘,當時守備開原的副將開城投降,周大牛等人突圍而去,李明禮受了傷走不得,在戰場被俘,開原和鐵嶺之戰,女真人屠戮甚慘,只有少量的健壯軍人被俘後留得性命,李明禮便是其中之一。

    他被編入正白旗下,成為副將達爾漢的旗奴。

    達爾漢是皇太極的重要心腹,也是領兵大將,擁有十幾個莊子,過千莊丁旗奴,李明禮傷勢未好就開始在莊上做活,每日不停的被打罵侮辱,若不是人都有茍活圖存之心,只怕他早就一死了之。

    這一群包衣拖運的都是凍魚,女真人在入冬前會打一次魚,開春後再打一次,三月過後魚開始產卵,那時便不打了,到了秋天再開始打魚。

    每具爬犁上都有上千斤的凍魚,重量不是太重,但這樣的冰天雪地,道路冰結,積雪覆蓋,人們穿著毛皮裹在腿上的護腿,腳上裹滿了草,在齊膝深的雪地裡跋涉,種種痛苦自是不必多言,況且李明禮在內的這些包衣已經承受了太多苦痛,這幾個月來又是大面積的糧荒,糧價已經漲到了一石四兩,甚至還在繼續上漲,這種糧價之下,各家都不會給這些包衣吃多少糧,每個人都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

    “狗奴才,快些!”

    一個旗丁舞動皮鞭,在空中揮舞著,發出劈啪的炸響。

    李明禮吃力的加了把勁,他的眼中充滿鄙視。

    這個旗丁原本也是漢人,隨李永芳一起投降,去年剛抬的旗,一直充主子拿大,包衣們都不喜歡這人,當然更不服氣。

    “還敢亂看!”旗丁看到了李明禮的眼神,氣不打一處來,一鞭子抽在李明禮的背後。

    李明禮感覺全身都在顫抖,他的後背先是沒有知覺,然後是一陣針扎鋸拉般的巨痛。

    “快些,再看就再打!”

    旗丁威風凜凜的吆喝著,又去抽打別人,李明禮死死盯著這人,右手就向褲筒下方摸下去。

    那裡藏著一柄小刀,只要抽出來向前一撲,那旗丁就死定了。

    “明禮,忍著點。”

    一隻手伸了過來,按住了李明禮的右手。

    李明禮望了過去,那人感覺像是被一隻野獸盯著了,李明禮兩眼中簡直沒有人的生氣,只有漠視生死的漠然與野獸般的兇殘。

    “明禮?”

    “嗯,老曹哥……”

    李明禮終於回過神來,向著按著自己的那個點頭致意。

    那人穿著天青色的箭袍,也沒有穿毛皮衣服,好在衣料有七八成新,腳上也有雙靴子,箭襖也厚,看著還不算冷,這人腰間還佩著一柄腰刀,頭上也有暖帽,卻是與普通的旗丁或是包衣都不同。

    “喲,曹章京。”

    旗丁一眼也看到了這人,他卻沒有過來,打了個招呼後,又是把下巴往上一抬。

    “曹章京”名叫曹世選,原是遼陽中衛指揮,說起來還是衛所武職高官,只是衛所官不值錢,曹世選並沒有在營伍裡當武官,也沒有帶兵,也沒有家丁田產一類,所以被俘後投降,雖得了性命,卻沒有被授官抬旗,不像李永芳等實權遊擊一樣,降了之後就有相應的官職授給,曹世選投降後成了旗鼓章京,協助女真額真管著一個牛錄的旗鼓包衣,這旗鼓牛錄其實就是投降的漢軍獨立編成牛錄,隸屬在黑旗之下,也就是後來的黑營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0 16:22
第三百九十四章 沾光


     曹世選雖是章京,畢竟沒有抬旗,身份還是包衣,眼前這旗丁若是女真人,少不得他還得叫一聲“主子”,當下也得十分客氣,笑著對那漢人旗丁道:“給老哥一個面子,主子給我差事,我本牛錄的人手不夠,上頭叫我隨意抽調一些人手去幫忙。”

    曹世選說話時,順手還塞了一小串銅錢給那旗丁。

    旗丁臉笑開來,說道:“成,都是差事。”

    曹世選忙不迭感謝,那旗丁由他選人,順口道:“曹章京,上頭交下來什麽差事,一個牛錄的人手還不夠。”

    “一個牛錄?”曹世選笑道:“你是看不到,不僅咱們正白旗,整個八旗連蒙古左右翼都得出人手,各處都在挑人,我看你這裡人手多,搶先一步,一會你再看,估計你這些爬犁到不了家,得先丟在半道上。”

    “要是誤了達爾漢主子的差事,我可吃不了兜著走啊。”旗丁的臉頓時苦了下來。

    “沒事。”曹世選道:“達爾漢主子也得去……明國商人送的糧食到了!”

    “啊,這是大好事啊!”

    不僅是旗丁,連那些一臉漠然的包衣們的臉上都有了一些鮮活之色,眼珠子都變得靈動起來了。

    這些年的天時一直是不好,不過從天啟元年的年頭到年尾,這一年的天時就不能用不好來形容了……壞到叫人絕望!

    “就是那個姓張的明國商人?”旗丁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有些不大敢相信。

    張瀚在赫圖阿拉住了好幾個月,各旗認識他的人都很多,但最多的還是正白旗……沒別的原因,張瀚就是皇太極帶過來,並且是皇太極推出來介紹給努爾哈赤,最後當面會盟,確定商貿關係,雖是努爾哈赤本人做的決定,但皇太極的干係也是不小。

    這麽久時間下來,各旗期盼著的商隊一直沒有到來,私底下不少人已經說張瀚就是騙子,皇太極也快成了笑話……議論旗主是大罪,底下的沒根基的旗丁和包衣們打死也不敢,敢談笑風生,說“老八”怎麽被騙,怎麽丟臉的,多半是上頭的那些大人物們,這些人說的多了,旗下的人不敢說也是聽了滿耳朵,正白旗的人心裡都不是滋味,本主丟臉,大夥兒也是臉上無光。

    “不是他是誰?”曹世選拍著腿道:“就是他的商隊,早就到了科爾沁,蒙古人出了不少人馬幫著送過來,咱們八旗也得出人手往蒙古地方去接!”

    “天爺。”旗丁一臉虔誠,合掌道:“這下四貝勒可要揚眉吐氣了。”

    曹世選道:“哼,他們都沾咱們正白旗的光。”

    和那旗丁扯了幾句,曹世選的人也選好了,李明禮當然也在其中。

    曹世選找了幾十輛獨輪車來,還有幾輛大車,套了騾子和挽馬,大車在頭,小車在後,狗爬犁跟在兩側,所有人開始跟著他走。

    這樣的事各旗都是交給漢軍或包衣們辦,只有少量的女真真夷騎著馬在一邊督管,他們也不吆喝責罵,手中卻是拿順刀,兩眼冷森森的掃視著眾人,各包衣都是凜然,知道這差事等於是行軍,稍有不慎就會被斬首,當下都鼓起力氣,奮力前行。

    曹世選坐在一輛大車的車轅上,一臉和悅的對李明禮道:“明禮,上回遷遼陽時我崴了腳,又和牛錄裡的人失散了,那些女真人死盯著我,說砍就砍我……你小子傷沒好,架著我走,我欠你這人情,少不得要照顧你。得了機會,奏調你到我的牛錄裡來,雖說一樣做活吃苦,但我不會作賤你,你小子也甭成天掂記著跑,也甭想著殺人,想著臨死拉幾個墊背的,老哥我一番好意,你可甭拿我當餃子餡。”

    李明禮這時才把心中一口氣吐出來,身子也有些發軟,他看向曹世選,眼神裡終於有了些生氣,默默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心裡憋屈……我牛錄裡還有人以前就認得你,說你以前愛說愛笑,不是冷酷陰森的人,現在卻是變了,估摸著,你是在死人堆裡爬出來,受了太多的苦……”曹世選打著了火鐮,抽起了煙鍋,他也沈著臉看向遠方,坐在車上他取下了暖帽,頭皮大半光著,他抽著煙,沉思了半晌,最終只道:“誰叫咱們攤上了這世道?我就信一句話,好死不如賴活著,誰坐龍廷不是坐?咱們,當兵吃糧,顧著自己的家小才是真的啊……”

    ……

    小小的軍堡之側,努爾哈赤騎著一匹高大的黃膘馬,六十來歲的人仍然是腰背挺直,雙目也是炯炯有神。

    幾十個兩黃旗的侍衛散在四周,護衛著老汗的安全,這些侍衛都是跟著老汗多年,武勇不在白甲之下,雖然只有三十來人,但陡然遇著幾百上千的蒙古人也能護得老汗安全。

    便是皇太極,也是披堅甲,佩長弓,他的弓箭有三十七個力,是長大無比的鐵胎弓,胖大身材的皇太極能夠拉滿,一般的將士不要說射的準,能拉滿弓就已經可算得是勇士。

    代善與莽古爾泰等人也在侍衛的簇擁下,護翼在老汗四周。

    幾位輔政大臣,諸多總兵,副將級的大將這一次也跟了來,在這個與蒙古人交界的小軍堡處也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在他們身後,是大量推著小車趕著爬犁過來的包衣,旗丁督促,甲兵策馬在四周保護,人群像是大片的螻蟻,在天地之間匆忙的行走著。

    當地平線上出現了同樣大量推小車和趕馬車的身影時,努爾哈赤輕輕點頭,在場的人都露出歡喜之色,皇太極也是感覺心頭一鬆,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奴才叩見大汗。”

    “奴才見過主子。”

    譚泰和舒穆二人一併先趕了過來,兩人先叩見大汗,然後又叩見皇太極這個旗主本主。

    “都起來。”努爾哈赤心情大好,臉上露出和悅的笑容。

    兩個牛錄額真趕緊站了起來,肅手站在大汗和皇太極等人一側。

    皇太極問道:“這是第一批麽,多少石糧食?”

    他沒有問別的,現在的後金還是什麽都缺,戰馬,布匹,生鐵,兵器,鎧甲,藥材,只有食鹽還能保障,這也是奪了南四衛的產鹽地後才解決的難題,以前的女真部落,食鹽都是靠大明賜給,很多部落吃鹽困難。

    但最缺的毫無疑問就是糧食,最重要的肯定就是糧食!

    譚泰上前,朗聲答道:“張瀚張東主送了四萬石糧食至喀爾喀,再至科爾沁,然後至咱們大金地界,沿途各部扣下加上運送的損耗,咱們一共還有三萬二千石,這一批是一萬七千石,還有不少布匹貨物,奴才做主由下兩批再送。”

    努爾哈赤道:“你做的很對,別的都沒有糧食要緊。”

    譚泰得此誇贊,立時高興的滿臉放光,大聲道:“奴才謝大汗誇贊。”

    不少旗主和大臣都看著譚泰,這個奴才算是被大汗記住,估計會成為正白旗裡的後起之秀。

    努爾哈赤又冷哼一聲,說道:“這商道算是通了,不過各部居然拿走八千石,真是可惡。”

    代善皺眉道:“這幾個部落加起來也有幾萬丁口,好十幾萬人,他們也缺糧,若是日後來一批扣一批,咱們這邊如何夠用。”

    皇太極微笑道:“這也是難免,誰叫咱們要繞這麽遠的道?”

    努爾哈赤也是凝神不語,半晌過後,他才道:“日後還是要縮短距離才是。”

    皇太極躬身道:“明年開春必征廣寧,拿下廣寧,再征喀爾喀諸部。”

    努爾哈赤道:“善,正合我意。”

    努爾哈赤又道:“商道雖立,但亦不能過於仰賴,總歸得靠我們自己。至於給張瀚的毛皮,人參,東珠,金銀,四貝勒按價給付,不能叫一個商人說我們賴帳。”

    皇太極含笑躬身,應道:“張瀚也是商人見識,三趟過後就說要給付了再送,汗阿瑪說的是,他越是這般小氣,咱們就該大方才是。”

    開春征廣寧,再從明國手中搶下三岔河遼河到廣寧錦州等大片地方,最少要立足在大淩河畔,這也是努爾哈赤和女真上層貴族的共識。

    只有拿下廣寧,才能切實掌握住科爾沁諸部,才能再征服喀爾喀五部,再威逼察哈爾的附屬八部,再下來才能真正打擊察哈爾本部,然後才能再進窺整個遼西,盡得大明遼東之地。

    不下廣寧,不得蒙古,不得蒙古,不能全得遼西,這也是整個後金的大戰略。

    努爾哈赤感覺自己雖老,精力卻還充沛,他在馬上屈了屈手指,又挺了挺腰背,感覺雄心勃勃。

    人們見大汗如此英姿,都是面露喜色。

    他們從明國附屬的夷人小部落,一直在大山中茍活,靠和明國互市換一些食鹽,生鐵,耕牛,一直在仰人鼻息,縱使大汗也居在普通的房舍之中,普通的貴族生活也很差,還不如漢人的富戶享樂。

    現在進了大城,大家都有了大量的包衣奴才,擁有大量的田畝,在遼陽城各家都有了廣廈大宅,屋中有美妾和僕役,他們都渴望著能夠再建功立業,打下更大的地盤,擁有更大的富貴享樂——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0 16:27
第三百九十五章 拓地


     車隊漸漸過來,都是前一陣派出去的旗奴和科爾沁來的蒙古人,代善他們打馬向前,與那些蒙古頭人寒暄問好,科爾沁的明安台吉也來了,代善引領著這個台吉向努爾哈赤這邊來,努爾哈赤已經下馬,準備和明安台吉行抱見禮。

    小車很難推,在積雪中艱難前行,更多的是狗拉的爬犁,在女真人的地盤上,使用這種爬犁十分常見,在冬季,不管是運輸物資還是人們的行動都十分方便,只有當爬犁數量不夠時,才必須動員大量人手來推小車。

    每個人都注視著這些獨輪小車,每個推車的人頭頂都冒著汗,車輪的兩側都放著沉重的口袋,裡頭都是裝的麥子和小米等糧食,看到這些糧食川流不息的從自己身邊經過,女真人的臉上都露出歡喜之色。

    在聽說糧食送至之後,努爾哈赤就已經把大體的分配方案叫人做好了,各旗下都有,當然全部是分給女真人,從貝勒們到台吉再到阿哥,然後才是諸大臣,固山額真,梅勒章京,牛錄額真,章京,普通的旗下人肯定也有份,不過多半是這些人瓜分之後,會拿出小部份來分給自己的旗下親信,普通的戰兵和旗丁多半沒份,只有當更多的糧食進來之後,這些旗下人才會有份分到一些。

    包衣和漢人當然不可能分糧,但旗人自己的糧食充足後,對他們的剝削也會減輕很多,另外市面上的糧食壓力會大大減輕,整個女真統治區的糧價都會回落。

    而且這些糧食也不是白給,大金付給張瀚多少,各旗下就得用相等的價格給付糧價,沒得商量。

    就算這樣,也是比各旗自己買糧劃算的多,皇太極也知道不少旗主貝勒都在做糧食買賣,借著掌握糧食的權力從旗下人和漢人手裡掠奪了大量的財富,商道暢通之後,這些人的買賣更好做了,固然糧價會下調,但他們手中的資源也變得更多。

    第一批是一萬七千多石糧,一石糧一百二十斤,一輛小車正好推一石,若是夏季壯實漢子一輛獨輪小車能推兩石甚至三石,但此時積雪漫漫,推一石糧已經叫這些包衣累的只剩下半條命。

    爬犁能拉三石糧,架爬犁的人只能在一邊跑著,吆喝那些狗兒不要瞎跑。

    大車能拉十來石糧,車轍在積雪彌漫的道路上壓出黑而深的車轍印來。

    一萬七千多石糧,接近二百萬斤,動員的爬犁和大車過千,獨輪小車數千,還有更多的人趕過來輪替接力。

    皇太極沉吟著,眼前的一幕叫他心裡有些震動。

    女真人這也是第一次搬運這麽大規模的物資,撫順之戰,繳獲並不很多,只有丁口和牛羊群被趕回赫圖阿拉,再下來開原鐵嶺之戰,也是拔城之後屠城,並沒有搶到太多東西,隨戰的旗丁趕著馬,幾乎就直接搬運回去了。

    打下遼中和遼南,因為已經決意遷都到遼陽,並沒有大規模的搬移物資,只是下令遼陽各地的漢人富戶捐獻衣物,整個遼陽城中堆積如山全是漢人的衣袍,那些沒有衣服和靴子的旗丁興高采烈的在衣物堆裡翻撿合身的衣袍,那天整個八旗都很興奮。

    再下來就是眼前這一次,近二百萬斤糧食,動員了這麽多的人手來搬運,損耗當然不會小,皇太極估計這些糧食進入遼陽等地時,最少要被消耗掉一成。

    他心裡就是奇怪一點,張瀚的那些個馬車隊,真的有這麽神奇?四萬石糧,還有大量的布匹和雜貨,從晉北千里迢迢的送到喀爾喀五部地方,最少有三千里的路程!

    “譚泰,舒穆,賜你們酒。”皇太極一臉溫和的笑意,他從一個白甲侍衛手中接過事前準備好的酒囊,遞給譚泰和舒穆兩人,叫他們現在就喝。

    譚泰和舒穆知道這是殊榮,兩人半跪著接過,譚泰眉開眼笑的喝了一口,再遞給舒穆。

    舒穆臉上的陰沉之氣也少了很多,他也大口喝了一口。

    “譚泰你與我說說,那個車隊是不是真的那般神奇?”皇太極笑道:“我說就幾百輛大車送了這麽多糧食來,五哥他們都笑我沒見識,說定然不可能。”

    譚泰笑道:“恕奴才大膽,三貝勒這話見識的不對了!若是不可能,這麽多糧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張瀚再有本事,他能叫人用小車把這些糧食從明國那邊推幾千里送過來?這要是推過來,一路上吃掉的糧食就比送來的還多了。”

    皇太極點頭道:“正是此理,不過就算大車,他們路上亦會有損耗吧?”

    “奴才聽說他們沿途一直到喀喇慎地方都建了補充站點,可以修補車輛,換馬,補充損耗,這些站點隔幾十里就一個……”

    皇太極心中更覺吃驚,不禁道:“他一個商人,能有這般作為?”

    譚泰搖頭道:“奴才也想不明白……”

    這事兒,譚泰和舒穆早就探討過,以他們的見識和經歷,怎麽有可能想明白這裡頭的事?張瀚一個明國商人,能在蒙古人的地頭上組織起這麽龐大的車隊,沿途還有補給站點,能把素囊這個大台吉和布囊這個林丹汗派到左翼蒙古的辦事大臣給打跑,這是何等奇詭的事情?就以現在大金國的舉國之力,恐怕也做不到這樣的事……

    當然,這樣的說法只能意會,不能言傳,譚泰雖是粗豪漢子,卻也知道這等話是絕不能說出口來的。

    皇太極心中感覺極為震驚,這麽多糧食物資,如果是用蒙古各部傳遞的辦法過來,或是從薊鎮進來,由喀爾喀和科爾沁部落傳遞到遼東,他都不會有太多的感覺……歷史上晉商的走私就是這樣,由薊鎮出邊,經過科爾沁到遼東,而且晉商的走私規模始終不大,只是稍許緩解後金的物資短缺,並沒有解決太大的問題,天啟年間遼東大災導致的屠殺就是明證。

    可張瀚這樣規模的運送物資,已經遠超歷史上晉商之所能,皇太極的震驚也是理所應當。努爾哈赤等人在見識上到底差了一層,他們只驚奇於運送的糧食數量,而不會想到更多的東西。

    “奴才也有話說。”舒穆這時開腔道:“車隊還罷了,張瀚練出來的兵馬堪稱精銳,以奴才看,不僅明軍沒得比,就算我們的普通披甲也比不了,只有白甲和明軍的家丁差不多能比。”

    皇太極輕輕點頭,說道:“我也聽說了,張瀚的部下叫商團護衛,只不過三百餘人,打跑了五千多蒙古人,以步對騎,主動出擊,這些兵馬當然精銳不下白甲。”

    他擺了擺手,叫譚泰和舒穆退下,看著眼前的熱鬧場景,皇太極的心中湧上了一種難言的感覺。

    ……

    “大人,下面開始鑿冰了。”

    陳繼盛扶了扶自己頭頂的鐵盔,兩手感覺像是被刀割了一下,他趕緊把手縮到袖口裡,兩手一握,連續搓動了幾下,這才感覺手恢復了正常。

    聽到陳繼盛的話,毛文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看著海岸邊密密麻麻的螞蟻群一樣的人群,鼻中發出含意不明的冷哼聲響。

    海風異常凜洌,自北方不停過來的朔風一直吹打在這個荒涼的島嶼之上,連續多次降雪,原本就荒涼的皮島上已經看不到一絲綠色,到處都是白雪皚皚。

    東江島上原本只有極少的打魚人居住的臨時房舍,因為土地貧瘠,幾乎可以說是寸草不生,哪怕是缺少田地的百姓也沒有辦法在這個島嶼上大規模的開墾農田,在承平時節,多半是漁民在這裡居住,整個島上的固定居民人數很少,而且因為與朝鮮國距離很近,只隔一條江口,所以島上的居民有三成左右是朝鮮人。

    毛文龍在初秋時奉王化貞之命渡海,在後方開闢基業,尋找戰機。因為後金在海上力量的薄弱,毛文龍幾乎沒有任何滯礙的就收復了諸多島嶼,後來毛文龍尋得戰機,與後金的鎮江中軍陳、良策為內應,一百多人突襲鎮江,擒獲後金遊擊佟養真,隨派陳忠襲雙山,擒斬後金遊擊,連續大勝後,寬甸,湯站,險山諸堡歸附,一時收復二千里海域和數百里失土!

    雖然毛文龍不曾有什麽斬首,後來更是在後金大軍前來鎮江時先行逃離,憑白使城中大量軍民被後金大軍屠殺,但不論如何,其光復島嶼,收復鎮江,寬甸等地,並且在皮島建立基業,收復不願被後金統治的漢民,只是這幾件事,也足以成為天啟元年最大的亮點!

    在當時,明軍連戰連敗,打一仗輸一仗,毛文龍就算不曾打硬仗,光是率二百人泛舟海上,深入敵後,收復失地,這幾條的功勞卻是實打實的硬功勞,任何人也抹殺不掉!

    自入冬之後,後金主力後撤休整,毛文龍也獲得了發展的良機。

    在這段時間,他開始派遣諸將分駐各島,在能夠種地的大島上盡量屯墾種地,在義州等處也聚集了大量的逃難遼民,毛文龍開始在其中選拔精壯,充實自己的直屬部曲。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1 08:27
第三百九十六章 船貨


     在皮島,已經興建了大量的房舍和軍營,同時也有大量的難民源源不斷的逃難而至,島上已經有數萬人之多,遠遠超過了往昔的居民人數。

    入冬之後,天氣逐漸寒冷,皮島與後金方面的海岸隔八十里,自不必擔心,但與朝鮮方向的鴨綠江口只隔一條江面,數箭之地而已,這幾日雪後寒冷,海面開始冰封,毛文龍下令前來皮島避難的流民一律到江口鑿冰,必要將冰封的江口鑿開,使得後金騎兵無有可能從朝鮮方向繞道而來,攻入島上。

    其實此時毛文龍手中兵馬太少,不能有效控制寬甸和義州鐵山一帶,數年之後,皮島便沒有這種擔心了。

    乒乒乓乓的鑿冰聲一直不停,最少有過萬人站在冰面上不停的鑿打著,流民們普遍缺乏工具,毛文龍手中也不曾有太多的器物,只能叫人削了木棍給這些人不停鑿打,只有少量的鐵器用在關鍵的地方,近來島上人口激增,流民只能挖地穴居,平時忍饑挨餓,結冰前還能找一些海龜蛋,捕些海鳥,海魚,近來一切副食都斷絕,人們隔幾日才能喝上一碗稀弱,體能十分虛弱,在不停的鑿冰聲中,已經是不斷的有人倒在冰面之上。

    一旦有人倒下,立時就被強令站起,如此反複,直到喝罵無用,鞭打亦無用時,再被拖上岸邊,那時人已經奄奄一息,幾乎離死不遠。

    而這樣的人其實就是死人,在另外一側,還有數百具這幾天死去的屍體,因為一時顧不上,屍體就堆積在海邊,在島上也到處有死去流民的屍體,不斷的傳來人的哀哭聲響。

    毛文龍面色鐵青,他站在海邊,不斷的觀察著眼前情形。

    有一些流民受不得這般苦楚,有一些人拒絕鑿冰,喝罵鞭打也是無用,便被兵士架起來,揮刀斬首。

    也有人試圖從冰面上逃走,這時響起接連不斷的弓弦聲響,將那些逃亡的流民射死。

    已經立下戰功,被毛文龍提為千戶的張盤看了心中不忍,在一旁對毛文龍道:“大人,何不令其自去?”

    毛文龍看了張盤一眼,說道:“若令這些人自去,剩下的要麽有的想走,有的就不聽號令,島上現在已經有數萬人,將來可能人會更多,這樣下去,島上必生混亂,日後不論是將這些人拿去屯墾,或是選入營伍,均是受不得約束了。”

    張盤聽了默然,他知道流民大量湧來也是有利有弊,利在於可以擁有大量人力,不論是屯墾還是打獵,捕魚,或是采挖人參,人手都是用之不絕,這些人已經拋家棄業,只要有活路,不管怎樣都會聽命行事,另外便是可以在大量精壯中選取兵士,敢於逃出後金控制區域,一則是不願被異族統治,也有可能是與女真人有仇,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有些膽魄的人才行,就算是舉家逃出的,如果主心骨是軟蛋一個,那也是不大可能選擇出逃。

    毛文龍又道:“慈不掌兵,張盤,要記著!”

    張盤低了低頭,應道:“是,大人,末將記得。”

    陳繼盛在一旁奉承道:“大人明見,怪不得能領我等立下這般大功,等大人開鎮之後,必然封侯可期。”

    毛文龍立功之後,已經由遊擊先到參將,然後到廣寧鎮副總兵,近來有風聲,朝廷頗有意在後金的身後立下一個軍鎮,不為正面戰場,亦可為牽制之功,開鎮之後,毛文龍便是總兵!

    兩年之間,從守備到都司,再到遊擊,一路直升總兵,毛文龍在朝中並無真正後臺,亦不是世家將門,這樣的升遷,毫無疑問也是一個奇跡。

    近來毛文龍威望大漲,不管是老部下還是新近加入其部的部將,對他多半敬為天人。

    “哼。”毛文龍冷哼一聲,說道:“登萊尚無船來?”

    毛承祿道:“已經有十幾日不曾來船。”

    毛文龍冷笑一聲,對陳繼盛道:“把自己餓死的開鎮總兵,本朝還沒有過吧。”

    陳繼盛笑道:“朝鮮那邊又送了二百石糧來,實在不行,末將領兵再去和他們商量。”

    毛文龍“哈哈”一笑,臉上卻毫無笑意。

    朝鮮國小民窮,國力十分衰弱,邊郡也窮的要死,毛文龍以兵逼迫,擠出來的物資也十分有限,就算這樣,朝鮮國王也叫苦連天,已經派了使臣到京師去告狀。

    在熊廷弼的三方布置之中,登萊也是重要的一方,毛文龍要想在皮島一帶真正站住腳,沒有山東方向的支持也是絕不可能。

    從皮島到遼西,海域漫長,要經過諸多後金控制的海岸,危險重重,而橫渡過海,直抵登州,數日之期可至,皮島這裡的漁民,原本就有不少從山東過來。

    如果山東方面能持續不斷的補給物資,那自然不消多說,毛文龍在這裡只管練兵打仗就行,可事實顯非如此,現在登萊方面對毛文龍的支持還很不夠,朝廷中樞也是一樣,毛文龍的戰功和攻占海島牽制後金的實際效應還沒有充分體現,朝廷對他的重視還不夠。

    “大人,有船來了。”

    這時一個親兵以手撫額,遠眺海面,興奮的大叫起來。

    各人都拿眼看過去,果然看到海面上出現了一點船帆的影子。

    “好,太好了。”陳繼盛笑瞇瞇的道:“剛說沒船過來,船隻便來了,大夥兒最近可以過的舒服一些,過個好年。”

    毛承祿哼了一聲,說道:“還不知道送多少東西來,這裡可是狼多肉少!”

    各人都有一樣的擔心,現在島上的人一天多過一天,義州,鐵山那裡的人也多,恐怕已經超過二十萬人,這時各人都沒有想到,沿皮島的各島加義州等地,最終逃難過來的遼民超過百萬之數!

    相比現在遼陽和沈陽城中的那些順民,這些遼民確實還算是硬骨頭。

    船隻在人們的眼裡變得越來越大,最終成了一個十分明顯的硬帆福船的形象。

    “這是好幾千料的大船!”

    陳繼盛臉色有些變了,他雖然好諂媚,但在軍中資歷深,反應也快,當下便叫道:“中軍營戒備!”

    中軍營是毛文龍的親兵加家丁為主的精銳,最好的鎧甲和軍器都裝備著這個營,訓練也最多,幾乎隔幾日就訓練一次,已經頗有精兵的樣子了。

    聽到號令,數百營兵手持兵器奔到岸邊,那邊鑿冰的人並沒有停,督工的兵士們倒是多半往這邊看過來,一時顧不得揮鞭打人。

    毛文龍的臉色也有些嚴峻,他不是害怕這一艘船能把皮島怎樣,這艘船再大也就裝幾百人,能攻下皮島?

    毛文龍擔心的就是如果這真是建奴的船,說明虜酋也開始重視大海,不管這船是怎麽來的,海上一旦出現女真人的水師,對皮島這邊的士氣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山東那邊原本就對補給皮島沒有太大的興趣,一旦被襲,恐怕就很難再看到山東來船。

    船隻越駛越近,最終船員的模樣也清楚可見。

    人們漸漸鬆了口氣,船上並沒有全副武裝剃了髮的女真人,而是漢人打扮,就算如此,毛文龍也沒有下令放鬆戒備。

    “在下成方,敢問毛大人可在島上?”

    船上有人叫喚,毛文龍凝神看過去,又過了片刻,張盤先叫道:“是成方,和裕升的那個掌櫃!”

    陳繼盛也撫鬚笑道:“是那成方沒錯。”

    那晚去和裕升在廣寧的分店搬運武器,陳繼盛和張盤等人都跟著在內,便是毛承祿等人,也是認得成方。

    “他怎來了?”毛文龍心中憂慮消失,代之而起的便是懷疑。

    江口一帶的海面已經凍結,大船前來方向卻是沒有結冰,不過海面上也有不少冰塊和淺淺的一層薄冰,好在船身看來十分沉重,輕鬆的破開薄薄的冰面,順利的停靠在棧橋上。

    待成方跳下船時,張盤等人已經迎接上來。

    “成掌櫃,”陳繼盛笑道:“你怎麽突然駕船前來?”

    “駕船?”成方笑道:“我可沒有這般本事。”

    成方指指船身一側站著的一群漢子,笑道:“那個矮個黑臉的是鄭船長,這艘船是歸他掌舵管理,我在船上也只是客人。”

    “哦,原來如此。”陳承盛看著眼前的福船,這船在遼東水面上是罕見的大船,一般遼東本地的水師船隻都只有這船的一半大小,甚至更小,登萊的船也差不多要小一半,漁民的船最大的也只有這艘船的三分之一。

    張盤在一旁道:“不知道成掌櫃到我們這荒島來,所為何事?”

    成方笑道:“回稟張將軍,在下是奉我家東主之命,送了一些糧食,武器,藥材,還有一些棉襖過來。”

    “啊?”陳繼盛在一邊張大了嘴,一臉的不可置信。

    張盤也是十分吃驚,不過他緊接著就摟住了成方的肩膀,十分高興的道:“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成掌櫃,你這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成方笑道:“我可不敢居功,這是我們東主的意思,一船貨值好幾萬銀子,我哪有這般的權力。”

    張盤沒管這些,他反正一直是和成方打交道,當下拖著成方就走:“走,見我們大人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1 08:32
第三百九十七章 生機


     “毛大人,共有糧食兩千石,各種兵器和鐵器一萬餘件,然後就是幾百包草藥和三千多件襖服,我們東主說,這些東西值得兩萬多銀子,如果大人這邊方便,可以照價算銀,不方便,可以先欠著,朝廷有了軍餉毛大人可以奏銷了,咱們再結算。如果實在沒有,就算他報效朝廷,也沒有什麽打緊……”

    成方的態度恭謹,語氣溫和,並沒有特別的驕傲或是盛氣淩人,也不曾叫毛文龍在內的東江軍有被施捨的感覺,先談貨價,再談給付方法,最後說的也是報效朝廷,並沒有市好毛文龍的意思。

    越是如此,各人心裡對和裕升還有張瀚的好感就越深,當然,對眼前散財童子般的成方,也是好感多多。

    “哈哈,好,好的很啊。”張盤用力的拍打著成方的肩膀,打的成方齜牙咧嘴,呼痛不已。

    “張盤你也掌住了。”毛文龍心裡也高興,除了糧食,襖服和草藥也是急需之物,這裡不僅是有百姓流民在挨餓受凍,更重要的就是軍隊也嚴重缺乏棉衣和治病救傷的藥材,另外便是島上肯定也缺乏鐵器,毛文龍的地盤裡還沒有開采鐵礦,少量的生鐵還是從朝鮮和民間搜集的,屯墾缺乏鐵製農具,士兵也缺乏兵器,不要說腰刀和鎧甲,便是鐵槍頭的數量都不足,很多剛招募的兵丁手裡拿著的只是削尖了的木棍在用,這些兵器和鐵器,重要性也不在糧食之下。

    不過毛文龍並不相信張瀚的話,一個商人,用這種方式來報效朝廷,實在也是太詭異了一些。

    說了張盤一句後,毛文龍看向成方,語氣凝重的道:“你們東主,其實我知道他也是三品武職官了,也可稱張大人,他到底是怎麽個章程?”

    成方道:“毛大人這話何意?”

    毛文龍道:“若是普通商人,本官欠銀便欠了,有便還,沒有就勾銷,本官是武將,幹的是提頭賣命的勾當,命都能不要了,欠銀又怎樣,國家如此,商人便算倒黴些銀兩也是該當的。不過,你們東主兩次已經叫本官欠了好幾萬銀子,這般鉅款還是主動送上門來,東西本官當然要收的,但心裡也實在不安。”

    成方注意到,毛文龍說話時,沒有人敢插話或是做什麽表情,剛剛一直很高興的張盤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直和他談笑風生,一副親熱模樣的陳繼盛也是做出了懷疑的神色,成方覺得毛文龍在控制部下這一點上做的極好,這一支軍鎮,最少在眼下是幾乎被毛文龍牢牢掌控著。

    成方也不敢怠慢,掃了一眼後就向毛文龍正色道:“若是說我家東主一點私心沒有,倒也並不是這樣。”

    “哦,說來聽聽。”聽到張瀚有要求,毛文龍反而鬆了口氣,心頭感覺一鬆。

    欠錢毛文龍並不怕,但也得看欠的是誰的錢。

    張瀚,可以肯定是大同一霸,巡撫也趕走了,從一個普通商人也到了守備和掌印指揮的位份上,毛文龍兩年前,混的還不如張瀚!

    關鍵是張瀚的手還能伸到京師,遼東,這樣的人一直示好,幾萬的銀子砸在毛文龍的頭上,他心裡怎麽可能沒有壓力?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毛文龍擔心的就是張瀚所求的事自己做不上!

    成方一臉笑容,說道:“咱們東主要的,恰恰就是大人這裡有的,不僅是有,而且多到數不勝數!”

    毛文龍道:“難道他要人?老實說,我這裡除了人多,真的一無所有!”

    成方道:“咱們大同那邊人當然要多少有多少,不過,日後可能還真的要人。”

    要人這一說,張瀚並沒有提,成方也只是順口一說,他也知道和裕升下一步的大戰略是經營海上,大力發展海上的力量,可能也真的需要一些人手,遼東這裡人多,倒是省得一直從大同派人出來,如果有可能的話,不妨要上一些。

    成方接著道:“這一次過來的船隻,是我們東主剛剛購得,花費頗多。”

    毛文龍道:“此等大福船,原本就是用於南洋和往倭國的海貿,自是昂貴。”

    成方喜道:“大人知道,那小人就要少費不少口舌。我家東主做事,向來喜歡靠自己,不喜靠別人,買船終究不如自造。”

    毛文龍沉吟道:“難道你家東主要的是大木?”

    “正是!”成方展顏一笑,說道:“便是要大木。”

    在場的人,連同毛文龍在內,俱是齊齊鬆了口氣。

    連同寬甸地方在內,毛文龍現在能控制和影響到的區域,別的東西不多,多的就是崇山峻嶺和無邊的森林!

    這一片地方,在後世也是對林木保護的極好,山巒極多,林地茂盛,風景殊絕,山多,林多,河多,溪流多。

    現在是入了冬,到暮春夏初之時,在茂密的山林之中,野果,各種堅果,野菜,野獸,數不勝數,雖然用來養活幾十萬上百萬人肯定不足,但也足可彌補一些,毛文龍倒是真沒想到,那數不盡的林地,固然能叫他的人馬借此和女真人周旋,也使敵方不便調動大軍來攻,但也是生財之道的一種。

    “若是要木頭,”毛文龍開心笑道:“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當然不是尋常木頭。”成方很快的接口道:“要好木料,要合適造船的大木,我家東主會派一些會造船的人手過來,親自挑選。”

    “小事。”毛文龍揮手道:“一切都在我身上。”

    成方呵呵一笑,又道:“鹿皮一類的皮貨,也是有多少我們要多少,可以折價。”

    毛文龍輕輕一搖頭,說道:“替你們砍伐些樹木抵債,這可以。若是再做皮貨或是別的生意買賣,卻是犯忌之事,暫且不能應你。”

    成方道:“我家東主也知道軍鎮不得買賣,否則被御史所知,必受彈劾。不過,東主說毛大人這裡情況特殊,如果明年大人上奏,言明軍餉困難,可能朝廷會優容此事,特許大人做些買賣貼補。”

    “唔,”毛文龍道:“果是如此的話,此事本官會考慮。”

    話說至此,雙方都是疑慮盡去,毛文龍一方固然歡喜,便是成方也感覺自己圓滿的完成了任務,臉上也是十分歡喜。

    至此自然可以卸貨,毛文龍立時叫陳繼盛安排人手,陳繼盛摸著鬍子,一臉笑容的答應下來,別的事也罷了,叫人去搬運糧食,自是要多少有多少。

    毛文龍此時卻斂了笑容,只看著那艘大船發呆。

    “你家東主,真是心雄萬丈……”毛文龍想到張瀚不僅買船,還要自造,而且不滿足在北方的商業地位,又要開闢南方的海路貿易,這人,真的是叫人捉摸不透,又是敬佩萬分。

    “冰鑿開啦。”遠處,海岸邊的人們發出一陣歡呼聲響,大面積的冰塊被鑿離了海岸,向江口那邊的水面漂浮過去。

    “鑿冰者每人賞兩個餅,一碗粥!”毛文龍得了糧食也是大方起來。

    一時歡聲雷動,人們自發的湧過來,開始幫著船上下糧食器物,海邊越發熱鬧起來,勃勃生機,就在這荒島上萌發。

    ……

    王心一已經得了詔旨,到相關的衙門辦理了手續,領了關防,並且借了一大筆的京債,把一些小的款子還清,大筆的債主派了人跟著他一起出京,預備到大同上任之後,慢慢還清這筆款項。

    這也是當時京官的通例,在京時因為俸祿菲薄,養活家小和保持官員的體面排場十分困難,九成的官員都需舉債度日,直到放了外差,或是品級升上去,掌握了更大的資源之後,才可以慢慢還清積欠。

    “不算不知道,”王心一的心腹幕僚在轎子旁笑道:“歷年的積欠,光是那些成衣店,靴子店,雜食店,飯館,加起來林林總總的近三百兩銀子,還有轎房,車鋪,糧店,加起來也有近二百兩。再加上人情往來在錢店的借款,總計一千兩還有出頭。這一次東翁外放,且是大同這樣的要地,總算是能把這些舊欠厘清了。”

    “舊欠去了,還有新債。”王心一平時都是滿嘴的義理,當著自己人的面也不妨說一些生意經,他皺眉道:“此番前去,並不是那麽輕鬆。”

    幕僚看一眼幾步外的跟班,那人正是一個大錢莊派出來的跟隨人員,他低聲道:“東翁該做事做事,該收一些也是該當的。東翁高風亮節,不貪不要,但弄些款項還了積欠,旁人總是不好說什麽的。”

    王心一有些心煩意亂,擺了擺手,示意這個幕僚不要說下去了。

    對方眼中的失望之色王心一也看在眼中,他感覺有些抱歉。

    一般的官員雇傭幕僚師爺,有的偏重刑名,有的是文字書啟,也有的是度支核算,還有的大員是要兵穀錢糧俱懂的通才,王心一這一次帶著上任的就是這種,幕僚們跟隨主家,極少數的是要一個前程,比如茅元儀跟隨孫承宗,多半的就是圖一個富貴,這一次王心一上任,主要的任務卻是對付張瀚,從這一層來看,多半要叫師爺和家人們失望了。

    轎子一搖一晃的在側門前停住,待門房開了門,王心一悠然下轎,邁步向內。

    雖然汪文言並無官身,但他家的正門卻不是王心一能走的。

    待過了儀門,抵達正堂檐下時,汪文言罕見的站在廊檐下迎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22 08:46
第三百九十八章 暴疾


     王心一遠遠躬身,口中道:“學生怎敢勞兄長迎接。”

    汪文言道:“純甫你即將遠行,十分勞苦,迎一迎也是該當的。”

    話說的客氣,態度卻是十分傲然,仿佛他這個平民出迎將要上任的巡按御史,也是給了對方天大的面子。

    王心一哪敢不滿,當下還是連連遜謝,一直到賓主到屋中落了座,他才住嘴,轉而叫汪文言指點自己上任之後的施政諸事。

    “純甫此番上任,別的施政我談不上指點,地方巡按,各有各的妙法,不過要聲聞天子,震動朝中諸公,還是要做一些實績。”汪文言侃侃道:“那商人張瀚的事,就是一樁大案,我兄如果能把這事揭出來,不知道會牽出多少人,這一樁大案,駭人聽聞,光是謀刺巡撫這一樁就是前所未有之事,一旦揭發,我兄聲聞天下是必然之事。”

    汪文言這些話說的固然在理,但王心一也知道真的辦成了,還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好在東林黨現在一家獨大,自己又是為了本黨辦事,惹的人再多,楊漣和左光斗他們也不在乎,有這兩個大佬庇護,料想也沒有人能奈何自己。

    當下決心下定,王心一肅容道:“學生此去,一定如汪公所言這般,定將那張瀚連根拔起。”

    “好,好,很好。”汪文言對王心一的態度十分滿意,點著頭道:“不過老兄行事不必操切,小火慢熬,尋其對頭,摸查實績,自源頭掘其根,而不要如當日韓畦那樣,胡亂出手,毫無效應,徒惹人笑。”

    “方略學生已經記著,一定按公所言策略去辦。”

    “甚好。”汪文言剛剛十分興奮,這時又有些疲勞,感覺有些無趣。

    眼下這一件事,對他來說終究只是一樁小事,只算是叫自己心情快意的一次小的人事安排。他的目光還是放在朝中,在魏忠賢和客氏等人的身上,也在三黨的骨幹和精英身上……汪文言早和楊漣等人有言在先,不要看東林黨現在一家獨大,三黨不徹底鏟除,不掌握內廷,日後恐怕還是有反覆之憂。

    王心一見汪文言如此,起身道:“若無他事,學生告辭。”

    “好,那我便不送了。”

    “學生不敢當。”

    王心一轉身出門,汪文言果然沒有送,王心一當然也不敢計較這些,邁步出門,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這一次能上任,當然是汪文言之功,然而上任之後的這些事,對王心一也是不小的挑戰。

    到門口時,王心一剛要上轎,一個青衣人策馬急馳而至,王心一認得是汪府的一個管事,向來替汪文言在外奔走張羅,此時這個管事面色嚴峻,飛馬而來,王心一心頭一跳,忙招手問道:“出了何事?”

    那管事也不瞞他,急聲道:“宮中出了些事。”

    “嗯?”

    管事壓低聲音,說道:“司禮監的掌印老公王安暴疾而死!”

    “暴斃!”王心一大吃一驚,忍不住驚呼出聲。

    “可不就是暴斃?”管事聲音大了一些,憤然道:“前幾日我還見過王老公,他在外宅居住,還同我喝了兩杯,現在可好,說是暴疾,簡直是狗屁。”

    王心一點頭道:“你去見汪公,趕緊同他說清此事。”

    “是!我這就進去。”

    管事匆忙進門,自是去尋汪文言稟報此事,王心一如在夢中,站在轎前半晌沒有動彈。

    東林中人,自然知道這事非比尋常,甚至是一樁極為不妙的大事。

    司禮掌印,在內廷也是只在皇帝之下,二十四監司的掌印太監是撐起皇城的整個宦官集團的頭面人物,而諸監司也是有清貴權重者,也有閑而無用者,真正最有實力的幾個宦官高位,無非就是司禮監掌印為第一。

    這好比是內廷的內閣首輔,甚至位在外朝首輔之上!

    再下來便是提督東廠太監,掌握特務大權,在東廠權重的時期,可以隨便拿捕百姓甚至是官員,拷問治罪,而風聞奏上事由,可以將官員或是某個黨派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加以扭轉。

    再下來便是御馬監的掌印太監,拱衛皇城和宮城的除了錦衣衛,府軍前衛和旗手衛的上三衛禁軍外,便是御史馬下的四衛營勇士,現在京營毫無用處,所有人都知道,唯一還在訓練,能夠陣而戰之的京營兵馬,只有太監掌握著的四衛營。

    能控制這四衛營的禦馬監太監,毫無疑問也是內廷中位高權重,深受皇帝信任的權閹。

    王安是司禮掌印,等若是內廷太監之首,他也是堅決站在東林黨一邊的高位宦官,這人突然暴斃,對東林黨來說,這真的不是一個好消息。

    “應該是魏閹,客氏。”

    王心一迅速在內心下了一個判斷,王安如果是正常病逝,那不關別人的事,但只要是非正常死亡,只怕多半是和魏忠賢還有客氏有關。

    魏忠賢在內廷羽翼漸豐,很多太監依附在其門下,但王安任掌印多年,羽翼也是不少,王心一以為魏忠賢篡奪掌印還需數年之功,不料突然起了這般變化。

    “算了,這等事也不是我能管的……”王心一感慨一聲,此時他倒是覺得能遠離京師未嘗不是好事,未來兩年定然是血肉橫飛,自己能遠離事非之外也是好事。

    小轎顫顫巍巍的起行了,穿過小巷和大街,一直往西便門的方向趕去,那裡有準備好的車馬,王心一家裡的隨行人員也在那裡的車行等著,天陰了下來,突然一聲炸響,一道閃電自遠方的天際劈落了下來。

    ……

    “是魏忠賢幹的。”楊秋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人還是很鎮定,只是說話的語氣稍顯激動。

    李慎明和孫敬亭幾個在,張瀚坐著,窗外很冷,殘雪未盡,但艷陽高照,是一個很不錯的好天。

    但沒有人對天氣有什麽感覺,人們都覺得有些陰冷。

    張瀚先對楊秋道:“這一次內衛司做的很好,駐京的幾個部門配合軍情局,終於確定了好幾條重要的消息,應該給集體記一次功,並且嘉獎。”

    楊秋躬了下身,臉上露出歡喜之色,他知道底下沒有自己的事,又行了個軍禮後,轉身離開。

    “京師那邊的鬥爭,也算是圖窮匕見了啊。”李慎明皺眉道:“魏忠賢也是個大膽的,居然敢用下毒這一手。”

    張瀚敲敲桌子,笑道:“他怕什麽,明顯的這事皇帝肯定站在魏忠賢這一邊,只要王安中毒死了,他就沒事。就算識破了沒中毒,魏忠賢也肯定屁事沒有,再找下一次機會就是。”

    “魏忠賢和東林黨的事,咱們倒不必去管。”孫敬亭道:“只是那汪文言派了王心一過來大同這邊,來者不善,我們要好好提防才是。”

    張瀚道:“這事我交給楊秋去做,你們放心吧。”

    “交給他我才不放心……”孫敬亭苦笑道:“他不會直接刺殺了王心一吧?退職的巡撫和在職的巡按,這可是兩回事。”

    “當然不會,那和直接舉兵造反沒區別,我們何至如此?”張瀚笑意溫和,眼中卻是十分堅定,不論如何,不管是誰被派來,只要針對他與整個和裕升,影響到全局,他自然也會出手反制。

    只是反制的手段不一定是刺殺,那樣行事太赤裸裸了。

    李慎明這時道:“軍情局這一次做的真是不錯,宮中買通了都人和幾個小宦官,又在王心一的轎班裡安插了人手,坐實了此人和汪文言的聯絡,可惜就是汪某人家裡一時還沒有插進人手去,不然的話東林黨的動靜我們最少能知道一半。”

    “慢慢來吧。”張瀚笑道:“他們已經進步太多,值得期待。”

    孫敬道:“近來李國助的隨員四處走動,打聽我們這裡的事,要不要對他們有所約束?”

    “除了一些核心部門要提防,別的地方隨他們。”張瀚說完想了一下,又道:“乾脆叫他們最近跟著我,彼此好更熟悉些,也省得他們亂撞木鐘,弄的咱們的人看笑話,不利於將來彼此合作。”

    李國助的人四處打聽消息,求人關說,這事在張瀚的部下中已經成了一個笑話,這事也不能任由發展下去。

    孫敬亭忍不住笑道:“他們還好,好歹是咱們自己人,那些俄國人才是有趣,文瀾等於是拒絕了他們,可這些人沒死心,賴著不走,每天在各處閑逛,出脫他們帶來的那些皮貨特產,也買咱們的出品,對座鐘望遠鏡和火銃都有興趣,這幫人,真的是什麽都看的喜歡,什麽都想要,真是貪婪的很。又愛喝酒,每日有不少醉了鬧事的,咱們看他們是客人,鬧事的也就關起來等他們醒酒,這些人也不惱,醒了照樣笑嘻嘻的四處走動,當沒事人一樣……我還真沒見過這般厚臉皮的人。”

    張瀚聽的哈哈大笑,直道這些俄羅斯人就是如此,天生的種族秉性,也不必多管他們,反正和他們建立商道的事暫時沒有計劃,隨他們去就是。

    李慎明道:“北邊的事,準備如何了?”

    張瀚道:“年前準備計劃,年後大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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