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7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5-23 14:03
第四百四十九章 堅壁


     “田地已經被燒毀,房舍也都毀了。”尖哨前來稟報道:“只有一些老人未曾離開,青壯漢人和婦孺都見不到蹤影。”

    “怎麽可能?”阿成的臉瞬間變成鐵青色,他原本也是打算做這樣的事,不過敵人提前做了就叫他感覺十分異樣,有一種十分不對勁的感覺。

    事實就擺在眼前……阿成策馬向前飛馳,數里之後就來到一個板升地,這裡全是開墾多年的熟地,大片的田畝上種著糧食和蔬菜,現在田畝裡接近成熟的麥子已經被焚燒,到處都是黑色的餘燼,還有一些地方有殘火,慢慢吞吐著灰煙。

    菜田裡全是空的,到處都有踩踏的十分淩亂的景象,阿成氣的胸口發緊,他發覺和裕升做事太狠了,連一株菜也沒有留下。

    “繼續向前。”阿成道:“看來他們是逃跑了。”

    耿格爾吹鬍子瞪眼的罵疲乏:“這幫漢狗,事前還吹牛要和我們打,現在居然全部逃走了。”

    到處都是空蕩蕩的,以往那些住著漢人的村落幾乎全是空的,只有一些老人和少數人選擇留下,他們在蒙古大軍經過時跪下迎接,阿成也沒有心思理會他們,他感覺心裡有些壓抑。

    “只有繼續前行,趕往板升城。”人們議論紛紛,阿成沒有太多猶豫的時間,他感覺板升城那邊也是空的。

    走到下午時,板升城出現在各人眼前,習令色一馬當先率部先行,這裡是他家族的地盤,三娘子和素囊等人居住於此,素囊死後這裡被和裕升侵占,也成了各部的一根心頭刺,習令色看著城池,大叫道:“奪回此城,恢復我祖上的榮光!”

    在習令色的命令之下,大隊騎兵奔向城邊哨探,他們不僅沒有被攻擊,還發覺城門大開。

    阿成感覺不對,他策馬直衝入城。

    塔布囊等人也是趕緊跟上,城中到處是打開的房門,一些商行,酒樓的大門全是敞開的,然而空蕩蕩的看不到人。

    “啊,我的板升城!”

    習令色兩眼圓瞪,在城中不停吼叫著。

    他的家財已經被搶掠的差不多了,族人也剩下不多,板升城就是他的產業,習令色還打算在城中徵收重稅,用來恢復產業和元氣,結果卻是眼前這般景象,他像隻失群的孤狼,在城中怒吼著。

    城中的景象只能說是淒涼,到處是空蕩蕩的房子,阿成這才發覺這座城是這麽破敗,以前過來時因為人煙稠密,到處是商行的商人在吆喝買賣,還有過來貿易的各部的漢商和蒙古人,城中也有不少蒙古人和漢人居住,自從素囊帶走了大部族人後,現在看來漢商和漢人居民也多半被帶走了。

    塔布囊帶來趙榮,在趙榮身後是稀稀落落的一群人。

    “老奴叩見諸位台吉。”

    趙榮戰戰兢兢的跪下,向習令色和阿成等人行禮。

    “趙榮?”習令色衝過來,拎著趙榮的脖子叫道:“城中的人呢?”

    趙榮道:“城中的人和外間村落裡的人多半都跟著和裕升的人走了……”

    阿成道:“上次塔布囊過來,城裡不是有駐軍和居民都沒走嗎?”

    趙榮道:“他們早就慢慢準備,此前是運送各人的物品,和裕升的車多人手也夠,這一陣子一直在收菜和運送物品,各家只剩下一些細軟,婦孺也早就開始送走,後來大汗命令過來,和裕升立刻出動,幾百輛大車將城中的人和最後一點東西都送走了。”

    習令色抽出刀來,趙榮的臉都嚇變色,好在習令色沒有砍他,只是對著空氣一陣猛砍,他這樣來消耗自己的怒氣。

    “習令色台吉不必如此。”阿成反而鎮定下來,他道:“和裕升用的就是漢人的堅壁清野之法,他們又不大可能把這麽多人都帶到邊墻內去,時間很短,他們走的肯定不遠,我估計是把人帶到小黑河那邊的軍堡那裡去了。”

    習令色道:“那就立刻出兵,打下軍堡,搶回那些漢狗。”

    耿格爾道:“台吉放心,這些漢狗只配替咱們種地,搶回來之後,把那些漢商都砍下腦袋,反正他們慢慢的會有新的商人出現。”

    習令色點頭道:“這一次人走的這麽多,定然是漢商們配合和裕升,我要把他們都殺光。”

    這群蒙古貴族都是滿臉殺氣,趙榮身後的商人均是一臉慶幸,還好跟著趙榮留在城中,不然的話定然被這些瘋了一樣的蒙古人所斬殺。

    “趙榮你很不錯。”習令色冷靜下來,對趙榮道:“日後城中會挑選聽話忠誠的漢商,你是一個合格的首領,將來會叫你統管所有的漢商。”

    趙榮道:“此時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應當迅速進兵,剿滅和裕升這股匪徒。”

    趙榮對和裕升是真的痛恨,他感覺和裕升破壞了原本的秩序,弄的草原大亂,很多人流離失所,並且會因為和裕升而丟掉性命。

    大軍繼續出發,向著百里外的小黑河畔前行,走到一半時,鄂爾多斯部又來了十一個台吉,他們領了兩千一百甲兵和一萬多牧民,同時趕了大量的牧畜隨軍而行,漠北方向則來了七個台吉,分別是土謝圖汗部和紮薩克圖汗部,他們帶來了七百多甲兵和兩千多牧民。

    沿途不斷的有台吉加入,黃昏時阿成等人接到卜石兔的通傳,有不少台吉帶著甲兵和牧民趕往大青河一帶,配合哈喇慎和喀喇沁的台吉們圍攻興和守禦所那里的和裕升軍堡,那邊的台吉們由白洪大台吉親自率領,計有三十多個台吉,五千多甲兵和六萬多牧民。

    至此出協了一萬四千甲兵還有近十萬牧民,阿成決定號稱二十萬大軍,同時派人往明國邊境通傳此事,他感覺要造大聲勢,給明國更大的壓力。

    距從青城出兵第五日時,西部阿成台吉和習令色台吉等人所領的軍隊終於抵達小黑河畔。

    軍堡矗立在小黑河的北岸,依著河流而修,背後依靠河水,地方十分狹窄,根本無法用來進攻。

    其餘三面修成三丈多高,底面用條石,每面都有往前凸出的一部份,阿成等人看到城堡上放置著不少火炮,炮口黑洞洞的,壓的阿成等人心情也是有些壓抑。

    軍堡周長約三里,高三丈半,在女墻後明顯有和裕升商團軍人的身影。

    塔布囊神色難看的向阿成稟報道:“四周隔十里就有一個軍臺,五里一個火路墩,都已經有人駐守,並且都有火器……”

    阿成等人的神色都很凝重,習令色有些不大明白,左右顧盼的看著諸台吉,耿格爾罵道:“漢狗擺出這種陣式,就是想和我們拖下去了。”

    “不想拖就得強攻。”阿成道:“他們是料準了我們不能攻城。”

    “這城不好攻我們就去打新平堡!”習令色道:“看是他們急還是我們急。”

    眾人聽這話都是把臉一轉……阿成好意解釋道:“習令色台吉有所不知,這裡的軍堡已經建築成型,從小黑河到大黑河再到新平堡,形成了一個鎖鏈,我們如果大軍南下,他這裡直接就能擾亂我們的後方,斷我們的補給和歸路,如果南下不利,我們大軍很難從這裡回來。”

    古魯思道:“以前我們還能去哈喇慎地方繞道,現在大青河二青河等處都築了軍堡,我們得繞道千里才能回到青城。”

    阿成又道:“除非我們往西去,從鄂爾多斯地方南下,但那裡是延綏鎮,並沒有和裕升的產業和商團駐軍。”

    習令色無語道:“難道就看著他們縮在堡裡?”

    眾台吉都是一臉為難,四周的甲兵和牧民也都是相顧無言。

    過了半天,阿成方道:“我們先派出甲兵四處抄掠,斷了他們的補給再說。”

    ……

    孫敬亭和李從業,趙世文兩個主將,還有諸多武官,參謀官都站在城上,看著城外的蒙古人派出大半甲兵迂迴向南渡河,各人臉上都是一臉的鄙夷和輕鬆。

    李從業道:“北虜確實比東虜差的太遠,他們毫無攻打軍堡的打算和決心。”

    趙世武道:“早就知道我們在修堡,居然毫無打算,難道指望我們修不出堡來?”

    諸多年輕的參謀也感覺怪異,到目前為止,蒙古人的應對簡直是亂七八糟,毫無章法,先是在修堡時因為是春荒時節而不願付出代價,然後騷據了一氣就放棄了,被周耀殘殺搶掠了諸多部落也並不曾有太多辦法,反而被弄的元氣大傷,各部落不得不收縮,對邊境的騷擾就停止了,然後在這裡看到軍堡修城,一下子就手足無措,根本沒有應對。

    “北虜真是暮氣深重……”李從業又皺眉點評道:“十幾年前我在薊鎮時還不是現在的這種光景,他們還經常入侵,和我們的邊軍生死拼殺,現在麽,就算是甲兵也只比以前的牧民,這些台吉更比不上當年達延汗,俺答汗,速巴亥等人,炒花也是老了……”

    孫敬亭笑道:“老李這模樣,難道怪不得北虜變厲害?”

    李從業道:“他們都完蛋了才好,我是擔心東路!”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5-24 10:18
第四百五十章 準備


     在場的參謀都是情不自禁的點頭……現在大明朝廷雖然已經不指望林丹汗能如約與大明一起出兵攻打北虜,但還是指望北虜能在東邊扛住女真人進逼的腳步,但在上一次的軍事會議上,張瀚明確的指出北虜在東路無能為力,會有越來越多的北虜部落投效東虜,為女真人侵掠大明做馬前卒,林丹汗會頂不住壓力,將部落慢慢西遷,這樣除了擠壓西邊各部的牧場和地盤外,也會把女真人往西邊引過來。現在大明失了廣寧,完全沒有隔絕女真和蒙古的力量,下一步朝廷已經不光是擔心山海關防線的問題,還要小心數年後女真人徹底控制蒙古各部,然後從北方越過長城防線南下。

    在此之前,所有的軍官都對張瀚的論斷有些難以相信,現在他們感覺畢竟還是張瀚的見識高出常人一籌!

    “北虜開始大舉動作了。”

    孫耀與楊秋兩人一起走進張瀚的公事房,兩人胳膊下都夾著厚厚的一摞文書和情報,兩人的神色也是十分凝重。

    孫耀開口道:“除了土默特本部有一百多個台吉出動,動員了近十萬牧民和甲兵外,還有哈喇慎,喀喇沁,鄂爾多斯等各部也全部動員,加起來動員了十五萬牧民,軍情方面和和我們參謀司推演過,大約有一萬五到兩萬甲兵,屬於戰鬥力較強的半職業兵,也有一兩千人左右的真正精銳,甲胄和兵器較好,常年不事生產,只練習騎術武藝,是蒙古人中真正的職業兵,也是各個台吉身邊的護衛為主,算是成吉思汗當年留下來的怯薛制度的遺產。”

    張瀚對楊秋道:“自延綏到宣府,邊境的情形如何?”

    楊秋道:“還算平靜,有小規模的犯邊,但舉動不大。北虜的幾個大部落已經被我們的軍堡臺墩鎖住,除非他們不顧我們從身後封其歸路,絕其後勤糧道,焚其牧場,徹底不要老家,不然的話就沒有辦法舉族南下。有小規模的犯邊,宣府到延綏的總兵和邊鎮將領都已經關照過,他們自己就會消解掉事情,暫時還看不出來太大的風險。”

    孫耀也道:“周大牛幹的不錯,他的騎兵又補充了一些零散的馬賊,擴編到八百到九百多人,分成幾隊,成日在邊境附近掃蕩那些零散的小牧場,迫其內撤,也使得各部不敢過於分散,這樣各鎮的壓力都小了很多。”

    張瀚聞言微微點頭,然而心裡的壓力並沒有減少太多。

    現在的總體態式就是和裕升在鋼絲繩上跳舞,幾乎是稍有不慎就會摔落下來。

    北虜現在處於他們歷史上的最後的衰落期,張瀚要抓的就是這樣的一個時機……蒙古人在走向徹底衰落的路上,就算他們還是一個整體民族,但現在他們已經四分五裂,孱弱不堪。

    楊秋繼續道:“阿成等台吉繞過小黑河堡,直撲大黑河等人,也並未發生戰鬥,他們在各堡和軍臺間穿行過,試圖斷我們的後路,後來發覺墩堡軍臺太多,很難徹底封鎖,而且越往南的風險越大,後來就放棄了。最近北虜大軍已經分成東西兩路,西部由阿成和習令色率領,仍然在小黑河堡一帶活動,東路是白洪大台吉率領,也有消息說卜石兔汗可能率自己的親軍與白洪大台吉匯合,加強東路。東路現在興和堡和集寧堡各處發現大量虜騎,李司官已經進入興和堡之中,統籌指揮東路的全局。”

    孫敬亭在西路的小黑河堡,也是距離青城最近的地方,以小黑河堡到大黑河堡為中心,收容了大量的板升地的漢人漢商,也是軍司調集兵力最雄厚的地方。

    炮兵司的大量火炮也被集中到了小黑河各堡,除了這兩處地方外就是興和堡的火炮最多,其余幾個小堡的火炮數量並不算多。

    張瀚隱隱感覺有些不安,現在的情形發展的太過順利,北虜已經無計可施十餘天,再這麽拖下去,軍心士氣就跨了……北虜的衰落是全方位的,不僅是戰鬥力下降的厲害,其組織動員的能力也很差,從以前層次分明的軍事制度,到現在由各台吉領自己部落的牧民和甲兵的分散制度是一種嚴重的倒退,歷史上蒙古人依附女真人入關,其由女真人編組成的蒙古八旗還有些戰鬥力,那些由幾十個台吉組成的蒙古聯軍,混亂不堪,除了跟在大隊後頭搶掠百姓外,幾乎是毫無用處,現在北虜組成的這十幾萬大軍,用的全部是壯年的牧民和半脫產的甲兵,對他們脆弱的經濟傷害極大,他們組織性又差,大量的台吉在一起肯定會有指揮和補給上的諸多問題,如果有俺答汗那樣的強勢大汗還好,現在的卜石兔汗的威信根本不行,長時間的集結各部聯軍,日久消耗,各部必生異心!

    張瀚目光轉向孫耀,沉聲道:“孫耀,參謀司可曾推演北虜的戰法?”

    “推演過。”孫耀道:“北虜對攻堅向來毫無辦法,極少破我大明邊堡,所以……”

    “不要拘泥過往!”張瀚搖頭道:“現在有咱們和裕升,以前有過嗎?再說,北虜也有屢次攻破我大明邊境軍堡的記錄。”

    孫耀站起身來道:“屬下知錯,現在立刻就去召集人手重新推演。”

    “要快。”張瀚道:“現在的情形看似順利,其實一切均在迷霧之中。這段時間將會是最危險的時刻!”

    張瀚又召來一個侍從官,吩咐道:“叫侍從司準備,最近我可能要親自北上,巡行各堡,就地觀察草原上各處北虜的情形,相機決斷戰事,速速準備吧。”

    楊秋和孫耀兩人均是一震!

    ……

    王心一和張永安吳伯與兩人在書房也在討論著北方的情形。

    “據聽說北虜大舉動兵了。”張永安清臒的臉上露出一絲敬佩的情形,他道:“不論如何,一介商人敢主動北上攖北虜的虎鬚,實在是叫人不知道怎麽說是好。”

    “是狂妄。”吳伯與不動聲色的道:“而且是狂妄的過份,我擔心他會給大明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是禍患。”

    王心一點頭道:“吳先生說的是正理,現在東虜生事,朝廷大半財賦和兵力用在東虜身上,北虜原本與我大明相安無事,這張瀚一介商人出身的武官,卻是不曉大勢,更不明自己原本是螻蟻般的人物,他居然敢去主動招惹北虜?北虜近幾十年來不曾生事,當然卻曾多次兵臨京師城門之下,說句難聽的,東虜雖然屢次擊敗大明王師,更掩有全遼之地,但他們卻不曾攻到京師城下。”

    張永安點點頭,說道:“聽說他們軍堡是築了不少,不過在北虜大軍圍困之下,只有被困死一途,後生不知天高天厚了。”

    王心一冷笑道:“巡撫軍門力挺這人,力促此事,說是能築固邊境,以免馬市斷絕後北虜生事,朝廷也偏信了他們,現在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麽收尾。”

    吳伯與皺眉道:“暫時還拿他們沒有辦法,各鎮的守備,遊擊,參將,副將,直到總兵,各兵備道,守道,巡道,都與張瀚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各人也知道他要保住商道才有北上之舉,事關他們的分成利潤,足有四鎮的官員將領抱成了團在幫張瀚,這勢力之強,連總督大人也是屈就的,咱們現在沒有太多實據,僅憑風聞,朝廷根本不會理會的。”

    張永安道:“聽說張瀚一年拿出好幾十萬的銀子分給各鎮的官員將領,北上的利潤之大,真是令人咋舌。”

    王心一也是意動,感覺十分眼紅。

    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他不是帶著敵意而來,張瀚已經與他公然翻臉,只怕這走私的利潤中就會有自己的一份,而且絕不會少。

    這一刻,王心一竟是有隱隱的後悔和可惜的感覺。

    “東翁不必想太多。”吳伯與安慰王心一道:“東翁是正經的進士,又是東林的骨幹,巡按只是起步,將來必定位至督、撫,甚至六部正堂,為著此時的些許銀兩自棄前程,還是太不合算了些。”

    王心一微微點頭,說道:“此是正理,然而我來此數月,始終拿張瀚沒有辦法,我只怕汪公在京師裡會責備我辦事不利。”

    提起這個,兩個幕僚也並無辦法,和裕升在山西特別是大同到宣府一帶的勢力之深令人絕望,從官員到武將,再到商人,百姓,幾乎都是與和裕升站在一邊。

    張永安連連搖頭,說道:“一般大商家崛起總會得罪很多人,最容易得罪的不是官員士紳,而是百姓,和裕升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僅沒有掠奪地方財富,還有相當多的回饋,是以地方對張瀚十分擁護,我們想找一些敵視他的人,實在太難,就算有一些,也是難當大用。”

    吳伯與此時笑道:“近來我倒是找著一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5-24 10:22
第四百五十一章 族兄


     王心一立刻關注道:“是何人?”

    “此人是范永斗。”吳伯與道:“他的家產勢力被張瀚橫掃一空,范家商行從晉北到宣府的大商家變成了一個中等家族,這個仇怨實在結的太大,學生聽說之後就去尋著他,此人開始還有些心灰意冷,後來終於被學生說動,答應助我們一臂之力。”

    “他只是張瀚的敗軍之將。”王心一搖頭道:“有何用?”

    “東翁,此話不然。”吳伯與笑嘻嘻的道:“打敗敵手總要有隙可乘,我們擺明車馬過來,除非有與張瀚結下仇的人過來幫手,不然的話如何能尋著機會?范永斗雖然是無用之輩,但我們可以利用他來找到機會,這個人有用。”

    張永安點頭道:“這話在理,東翁可以見一見此人。”

    王心一還是不大相信一個落魄商人有什麽用,不過也是無可不可的點頭道:“若是這樣,得空將他引來一見便是。”

    ……

    麻承恩到巡撫衙門的側門前,在眾多隨員和幾個巡撫師爺的環繞下,自側門而入。

    正門除非是大集諸將,或是接旨等事是不打開的,縱是以麻承恩的身份,亦只能是從側門而入。

    好在鄭國昌已經在正廳的廊檐下等著,麻承恩行禮時,鄭國昌也是哈了下腰,揖手還禮。

    “軍門,延綏那邊的北虜越來越少,而宣府那邊的虜騎卻是越來越多。”麻承恩對鄭國昌苦笑道:“這一次文瀾弄來的動靜也真是不小。”

    鄭國昌笑道:“他哪一次弄出來的動靜小了?”

    麻承恩忍不住搖頭大笑起來。

    “雖是如此,”麻承恩笑過之後還是皺眉道:“此番動靜還是太大了,北虜那邊看來是真急眼了,各部動員,總計可能有十五六萬人之多,這般大的動靜,若是換以前九邊都得動員大軍,京師亦可能戒嚴,結果現在估計朝廷都不大知道這事,若說起來,文瀾的能量真是逆天。”

    鄭國昌微笑不語,這事當然和他這個巡撫有關,巡按摸不著邊,不知道實情,巡撫則掌控著全局,邊關的警訊就算有按例照常報上來的,也是被鄭國昌以邊境小事來化解了,若非如此,就算張瀚的能量再大,此事也是應該暴露了。

    麻承恩由衷的道:“軍門大人,也是為文瀾冒險了。”

    鄭國昌道:“我和文瀾從情份上來說是叔侄,從公事上來說此次也是向北方拓地,打擊的是北虜,我身為朝廷命官,一地巡撫,能幫的自然是要幫,難道還要給他掣肘嗎?當然,若是他辦不下來,引動北虜大舉犯邊,那時文瀾自己去面對朝廷,這個鍋老夫最多能北到罷職免官,更大的就背不動了。”

    鄭國昌的話也是十分明顯,現在他做的還是巡撫份內的事,更為過份的事鄭國昌並未出手,邊境上的那些守備將領的選擇是他們和張瀚自己的交易,鄭國昌並不曾參與其中。

    “現在就是看北虜到底打算怎麽做?”麻承恩道:“萬曆四十一年巡撫重修平遠堡,自那之後到如今宣府的一千三百里邊墻未曾重修過,末將曾經至宣府巡視,各處的墻基崩壞,傾頹,不少地方馬匹一躍可過,如果北虜進犯,可以繞道興和堡,直攻宣府的中路,還有上西路,下西路,這些地方光是中路就計有一百七十九里,邊墩二百二十九座,衝口四十七處,另有軍臺和軍堡數十,現在這些地方除了軍堡尚存,軍臺,火路墩多半傾頹衰敗,軍士也十不存一,守備尚且困難,更不必說出擊虜騎,如果北虜真的自中路和上下西路南下,最少也能直入鎮城附近,自保安州到張家口,處處都是烽煙,若那般,朝廷必定震怒,我與軍門大人定然官職不保。”

    鄭國昌微閉雙眼,接著又睜開,他道:“麻總兵何意?”

    麻承恩道:“末將並無他意,我已經令正兵營和賴副將等各處將領戒備,然而宣府總兵卻是非末將所能節制……”

    “楊國柱麽?”鄭國昌微笑道:“我想文瀾已經在派人往宣府鎮城的路上了吧。”

    ……

    “此是三萬兩,”張瀚指著眼前一個個碩大的木箱,對著張續宗道:“續宗你辦這樣的事總不能出紕漏,到了宣府鎮城,亦不需要你親自去見楊總兵,那邊有人會把銀子接走,你領了回執,就可以折回李莊。”

    “哦,我知道了。”

    “什麽叫知道了?”張瀚盯著張續宗,搖頭嘆道:“我身邊侍從司的人,有幾個如你這般散漫的?”

    張續宗抬頭看了張瀚一眼,嘀咕道:“本就是族兄弟,總不能叫我如旁人一樣,真的被你當下屬來看吧?”

    張瀚聞言大怒,這廝確實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向來自詡是鳳磐公的後人,書香世家,不大看得起沒有進學純粹因商業起家的張瀚,另外就是看不起李東學等人,認為這些人都是下等人,張瀚放著宗族裡大批的舉人秀才不用,用著的人都是一些不曾進過學沒有功名的人,而且明顯地位比他和續文都重要的多,蒲州來人多半都打發回去,一個也不曾留用,張續宗心裡自是千百個不服。

    “想做大事?”張瀚眼神中有無比譏誚和嘲諷之色,他對張續宗道:“小事做不來,何談大事?”

    張續宗一臉不服,說道:“不曾叫我做大事,怎知道我做不來?”

    “好了,我知道你惦記司官的位子,覺得你現在的身份屈了才,最好再到衛城裡替你補一個七品經歷,你以秀才的身份補做七品經歷也不算丟臉,好歹也能穿官袍了……”張瀚詞語毫不客氣,直指張續宗的本心,張續宗也並不懼怕,兩眼昂然直視張瀚。

    “你這些想法,也不能算錯。”看在同族兄弟的份上,張瀚語氣稍和緩了一些,仍然是訓斥道:“不過要想向上,不能拿親族當籌碼,要以實績說話,以功勞見賞,別人做上去都是憑真正的功勞和本事,你向上卻是憑的關係,別人會怎看你,會有誰服你?”

    張續宗被張瀚說的有些意動,當下道:“解銀真的是小事,不過,既然你這麽說,我好好去做就是。”

    “盼你說到做到。”張瀚有些恨鐵不成鋼,其實這個時代如果親族可用他也是願意用的,畢竟以張瀚圖謀之事,一旦敗露就是舉族倒黴,十六歲以上男子一律處斬,婦人皆充教坊司,十六以下也要到邊關軍流,受數十年饑寒交迫之苦,所以一族之中,就算是造反也會得到支持,畢竟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只可惜蒲州張家實在是不爭氣,除了續文之外,真的沒有拿的出手的人物,張瀚也是希望眼前的續宗能有所長進,將來好歹是一個信得過的幫手。

    “放心好了。”張續宗神色冷漠,語氣也很僵硬,他的感覺和張瀚完全不同,張瀚是恨鐵不成鋼,張續宗卻是深恨張瀚的一切,這種情緒他埋藏的很深,連張瀚也沒有發覺,只當他是一個好高騖遠的無用之輩。

    “若叫我有機會,定叫你身敗名裂!”張續宗看著張瀚背影,眼中似有熊熊妒火在燃燒。

    ……

    在三月底到四月初的這段時間,京城的喧囂和慌亂終於又告了一個段落。

    新任的遼東經略王在晉已經上任,收拾殘兵,重整防備,在山海關上又有幾千白桿兵駐守,加上遼鎮的殘餘兵馬,以數萬軍守備雄關,只要不貿然出擊,重蹈沈陽和遼陽的覆轍,憑借這些殘兵和山海雄關最少能擋住東虜,不叫虜騎踏入關內一步。

    寧遠城亦保住了,努爾哈赤奪取廣寧之後又獲得大量軍資,動員了無數旗丁推著小車來搬取,女真人沒有心思再打下去了,奪得的戰利品夠他們消化好一陣子。

    因為廣寧孤懸,遼西距離太遠,經過權衡之後,努爾哈赤下令毀掉廣寧,同時也毀掉了大淩河與小淩河諸城,這使得明軍在遼西只剩下寧遠孤城,其餘的軍堡幾乎都被燒毀或是拆平,二百多年的經營,化為灰燼。

    這些並不能叫京城的人們動容,只要他們感覺京師是安全的,同時東虜的主力回撤,戰事停止,京師安全無事,這便是已經足夠。

    天氣和暖之後,京城的街道上每日都有貴人出行,他們坐著香車騎著駿馬,往城外的白雲觀等名勝地方去,到那裡去踏青賞景。

    各個城門處,每天也是熙熙攘攘,不知道有多少人往內。

    附近的百姓,行商,南來的客商,從通州過來的糧船和商船,還有遊方到京師的僧侶道士,泰西過來的傳教士,前來京師朝貢的西南夷土司,海國藩國的貢使,來京述職轉任的官員和武將,前來修補城墻和宮室帝陵的山東與河南的衛所班操軍……京師各個城門每天出入的人群都已經超過了這個時代整個地球的繁華都市!

    這個時節,最為人矚目的還是前來京師的各地的舉子。

    全天下哪怕是遠在海南的舉人,亦是得到京師來赴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5-25 09:20
第四百五十二章 吃夢


     兩千多人的舉人慢慢匯集在京師,等待由禮部主持的最高等級的考試,這一場考試決定的就是由民身到官身的轉變……舉人也可以為官,但並不一定為官,只要中了進士,就叫“釋褐”,從此擺脫百姓的身份,成為這個龐大帝國最精英群體中的一份子。

    由童生到秀才是一個小蛻變,由秀才到舉人又是一個蛻變,而毫無疑問,從舉人到進士才是最大的也是最後的蛻變。

    想青史留名,或是想做一番事業,這一場考試就可以決定了。

    到了三月這時候,就算是遠在海南的舉人也是趕到了京師,即將開考,到處都可以見到帶著長隨伴當的舉人們成群結隊的招搖過市,這個時候,離開考沒有幾天,固然還是有人在苦讀,更多的人已經把書本丟在一邊,更注重的是經營人際關係了。

    孔敏行是徐光啟的入室弟子,有這麽一重身份,他當然不需要刻意去經營人脈關係,奈何他不找人,卻是不斷的有別人來找他。

    “今日又去‘吃夢’了?”

    徐光啟從紙堆中抬起頭來,這個老人已經頭髮斑白,兩眼卻還是十分清明的模樣,他在看著孔敏行微笑。

    “是啊,恩師明鑒。”孔敏行身上確實有些酒氣,他已經換了衣袍,不過味道還是明顯。他有些苦惱的道:“最後這幾日,人人都有些瘋狂了。”

    “這倒是叫老夫想起當年的事來了。”徐光啟撫鬚微笑道:“當年我也是這般過來的,而且,還是最積極的一個!”

    孔敏行沒想到師尊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當下忍不住笑將起來。

    “吃夢麽……”徐光啟笑道:“除了初陽這種不近人情的,誰能免俗?一則是臨考之前,放鬆情緒,二來,同年之間也確實要增近感情,這樣將來才會有更多的人為你臂助。官場之中,並不是你有理就能成功,人脈關係,亦是十分要緊的……”

    孔敏行有些發怔,恩師以前都是與他講一些學問和為人之道,今日倒是頭一回與他講說官場中事。

    一旁的孫元化微微一哼,不過他可不敢反駁,畢竟師尊發話,沒他這個小輩反駁的份。

    所謂“吃夢”也是京師舉人的一種傳統,臨考之時,大家一起邀朋喚友,共同到酒樓之中豪飲,帳是掛著不結,待記帳人中有人中了進士,到時候由進士們一起結帳,還是舉人身份的就可以免了。

    中進士的人春風得意,自是不在乎一點酒帳銀子,不曾中者好歹也曾經肆意狂放的瀟灑了一回,將失落的情緒聊作彌補。

    孔敏行微笑道:“發明這種法子的人,一定是多次落第的,不然斷然想不出這般的法子出來。旁人在酒席上樂不可支,弟子這種不擅飲酒,不喜熱鬧的就是坐立不安了。”

    “你這性子,要改。”徐光啟道:“你的學問,三鼎甲不敢說,二榜肯定在望,到時翰林可期,就算二榜靠後,亦可為一方正印,如果在地方上,要你和縉紳們打交道,你這種性子怎麽辦呢?地方之事,如果沒有紳糧大戶支持,你這個地方官要如何展布呢?”

    孔敏行低頭道:“弟子知錯了。”

    “這也是你的天生秉性。”徐光啟喟然一嘆,說道:“我知道你在大同時的光景最為舒服,然而畢竟不是正途……”

    被徐光啟教訓了一通之後,孔敏行和孫元化一起告辭退出。

    孫元化手中拿著好幾本書,孔敏行瞄了一眼,見都是一些幾何圖畫,他笑道:“怎麽,最近是何打算?”

    孫元化道:“打算是增刪補訂一下《幾何原理》,這也是老師交代下來的事情。”

    “你上任沒有?”孔敏行隨口問。

    孫元化一臉無所謂的道:“已經到兵部報到,兵部近來一團混亂,也沒有人注意到我這個剛上任不久的司務,正好清閑。”

    “初陽不可如此想。”孔敏行一臉正色的道:“你到兵部是孫閣部一手促成,往下去他還打算叫你助他一臂之力。”

    孫承宗經略遼東的呼聲越來越高,主要是王在晉提出的戰略實在太不得人心。

    王在晉一反大明以前的遼東戰略,正式提出盡棄關外土地,把節省下來的糧餉用來修補山海關一線的防禦,同時也可以用糧食來充足薊鎮和宣大防線,待防線修補之後,可以節省大量的糧餉,然後多練精兵,充實九邊,以圖將來恢復遼東。

    這個方案,只有少數人贊同,絕大多數人,包括官員和百姓,都是對這個方案十分的反對,甚至是反感。

    “我是不會任贊畫的。”孫元化道:“孫閣部也認為我下一步的目標是職方司,我的學識也在那裡最為合適。”

    “孫閣部何時出京?”

    “過一陣便走。”孫元化道:“此次我亦跟隨,當然,茅止生也跟著一起去。”

    “止生看來是要轉為將職了。”

    “將職也不錯啊。孫閣部月前上奏,首先就說要重將權,文臣不能事事插手,這樣遼鎮的武將們權力更大,止生若是任將職也不壞。”

    孔敏行輕輕搖頭,說道:“孫閣部在這事上有些想當然了……遼西將門盤根錯節,原本就尾大不掉,現在財賦都往遼西撥運,再重將權,我怕將來遲早會出事。”

    孫元化不以為然,說道:“怎會如何?國家向來以文馭武,重將權又不是經略和督撫不管事了。有孫閣部任薊遼總督或是經略的話,哪個將門敢生事?”

    “現在他們就依附王在晉,我聽說令祖大壽修築軍堡,數月不曾見功,明顯在拖延。”

    孫元化冷哼一聲,說道:“這些武夫,恩結肯定是要恩結的,但也總得好生敲打一番!”

    兩人至此無話,孔敏行正打算告辭,孫元化突地一指前方,笑道:“來了幾個熟人。”

    “熟人”們有好幾個,都是高鼻深目,頭髮不是棕色就是金色,或是紅色,一行人穿著灰色的長袍,腰間繫帶,看起來簡單樸實,個頭身量也很高,走在街市上,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和圍觀。

    京師居民們對那些圍觀者則是一臉的不屑,有人嘀咕道:“看啥看,有啥稀奇的,不過是南堂裡的紅毛和尚罷了。”

    “原來這就是紅毛夷啊。”

    “泰西那邊來的,聽說那邊有數十小國,至我大明地界要航海半年之久,也難為他們能遠跨重洋過來。”

    “這就說人家有過人之處,聽說佛郎機炮,紅夷大炮,均是這些泰西人製成,我大明又仿製出來。”

    “器物和算學,還有曆法,都是這些泰西人見長。”

    “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道耳……”

    “話不能這麽說,人家的學識雖不是聖道,然而能赴萬里波濤至我大明,能製成堅船大炮,能精通算學,曆法,便是不能小視他們。”

    “聽說禮部的徐侍郎就是入了這些泰西和尚的教……”

    “也沒有什麽不好,我就是遇佛就拜,有香就燒。”

    “哈哈,你這心不誠,沒用……”

    眾人的議論聲中,幾個泰西的傳教西仍是走的安穩,甚至有幾分閑適。

    這幾人也看到了孫元化,各人慢慢過來,居然兩手一揖,打頭的一個中年人向著孫元化笑道:“見過孫大人。”

    “湯若望你這是擠兌我啊。”孫元化笑罵道:“兵部司務,也算官了?”

    “大明的官職豈可輕忽。”湯若望一臉正經的道:“從此我等當對大人多幾分敬重。”

    湯若望身邊的泰西人也都是一般模樣,很正經的向孫元化行禮。

    孫元化收了臉上的嬉笑之色,他感覺人家敬重的是大明的官職,而不是他本人。

    “你們這是往何處去?”孫元化問湯若望道:“怎麽感覺都是愁眉苦臉的。”

    “是……”湯若望道:“我身邊的這幾位都是我們耶穌會的傳教士,這位是彼得,這位是約書亞,這位是弗雷德里克,他們原本都在南京傳教,近來南京那邊驅逐教士,他們只好到北京來投奔我們。然而本地的南堂容納不了太多人,我們正在有些發愁。”

    孫元化聞言冷然道:“南京的事我聽說了,我的恩師正在設法解決此事,不過南北相隔太遠,這事總要耽擱幾個月的時間。”

    孔敏行也聽說過此事,南京的這些教士不知道得罪了哪個大佬,被人尋了個名頭關閉了教堂,教士們都攆了出來。

    其實大明對傳教之事十分寬容,在京師的南懷仁和湯若望等人都可以傳教到宮中,有傳言說天啟皇帝和張皇后都對天主教的教義有些興趣,後來有些傳教士牽強附會,說中國的皇帝也信仰了聖教,這就是胡說八道了。

    南京之事,算是中國最早的一個教案,不過和清季不同,並沒有人被殺和被關,教士們也沒有尋求母國或是耶穌會的幫助,也不可能有軍艦開來替他們撐腰,這些教士只是前來大明京師,前來求情和尋求幫助。

    剛在書評區看到一哥們對張續宗這個伏筆有意見,我說一下,這個人物是一直在發展的,另外不光是他一個人,是一個整體的敵對行動的體現,我不是故意安排一個反派為反而反,總之是涉及到一個相當大的情節,大家耐心看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5-25 09:25
第四百五十三章 教士


     湯若望有些高興,也有些沮喪的道:“我們第一時間就求見了徐教友,他允諾會設法解決,不過也是和孫大人你說的一樣,需要時間。”

    孫元化此時還沒有入教,所以湯若望等人還不能以教友相稱,徐光啟則是已經入教,並且在後來被封聖。

    “對了,我有一個地方,可以叫他們去暫時安身。”孔敏行在一旁道:“各位可曾聽說過大同府?”

    “閣下說的是大同府的天成衛李莊?”

    湯若望一下子就把李莊說了出來,孔敏行反是嚇了一跳,當下道:“說的正是那裡。”

    湯若望含笑道:“我們耶穌會和李莊一直在做買賣,我們出售了不少機器到那裡,李莊的張東主是一個豪富的商人,做生意很守信用,為人也謙虛和善……”

    張瀚為了一直不停的從耶穌會買東西,對他們打交道時當然是盡可能的展現善意,所以湯若望等人對張瀚的印象當然是很好。

    孔敏行聽到人家誇贊張瀚和李莊,心中莫名感覺高興,他的眼前似乎浮現出大片的農田,巍峨壯觀的工場區,還有嚴剛肅殺的軍營區,充滿希望的人群和剽悍的軍人,忙碌的吏員,精明的商人和壯實的工人……孔敏行突然有一種感覺,他是屬於李莊那邊的人,在這裡完全是一個錯誤。

    “我們居然把李莊那裡給忘了……”湯若望還是很高興的說道:“多謝孔先生提醒,看來彼得他們有地方可去了。”

    “李莊那邊是喜歡能做實事的人。”孔敏行提醒道:“特別是精通幾何算術的人才,會操控機器,製作機器,火炮,或是能使用火炮的人才也很歡迎。如果是純粹的傳教士,或是精通曆法的學者,恐怕不一定能在李莊找到一席之地。”

    孔敏行沒有提農學一類,傳教士們也多半不精通農學,派到大明來的傳教士最少都經過幾年的學術方面的磨練,和他們派到南美和南亞地方的傳教士不同,耶穌會是一個很務實的傳教組織,他們知道大明這邊需要什麽樣的人才。

    湯若望躬身感謝,向孔敏行笑道:“孔先生怕是要入貢院考試了?這是大明最高層級的大典,我泰西各國現在也是在研究大明的考試制度,希望我們也有這樣的好辦法,用來給普通人一個出人頭地的渠道……”

    孔敏行知道泰西那邊是貴族治政,富商也能出頭,竟是貴族和商人共治天下的格局,國王的權力反而很少,以前更是以教宗節制諸國,神權大於皇權,這種奇特的國體政治居然一直是穩定下來,有一些王室已經存在千年,他對泰西的制度也很有興趣,此時聽聞湯若望的誇贊,孔敏行也感覺很開心。

    孫元化也要到南堂去和傳教士們一起完善自己的著作,一行人就此告別,看著孫元化和湯若望邊走邊談的背影,孔敏行竟是感覺一陣羨慕。

    ……

    數日之後,大考之期終於到來。

    才剛過了四更,孔敏行的妻子就伺候他起身穿衣,考籃和食盒早就準備好了,內裡是紙墨筆硯一類的文具,也有一些精巧的細致糕點,禮部試的供給其實十分豐厚,在中午時會提供米飯和肉食,這還是成祖皇帝時就立下來的規矩,只是時間久了,規矩也是壞了不少,米是糙米,肉是腐肉,所以人們都要自己帶著食盒。

    會試需連考三場,每場三天,對每個人的體能和精神要求都很高,在後勤上頭,當然也要極盡保障。

    孔妻便是交代給孔敏行,食盒之中最多是炒米,然後是幾碟小菜,這個天氣也不怕變質,孔妻囑咐他一定要熱熱再吃,免得腹中受涼,若是拉稀跑肚,那可就糟糕之至。

    孔敏行自己檢視考籃,口中笑道:“我這般年紀又不是小孩,也經歷過春闈,你放心便是了。”

    “好罷。”孔妻笑道:“那妾身就祝老爺你早中杏榜!”

    會試因為是三月舉行,所以例稱春闈,又是因四月發榜,那時正是杏花開放的好時節,所以中榜的進士又稱為高中杏榜,臨考之時,當然也需要好彩頭,孔妻之意當然是善祝善禱。

    孔敏行微笑道:“會試可不比鄉試,鄉試南榜經常是一兩萬人報名,取中者只有數百人,今科會試入考的舉人有不到三千人,選中者當在二百人左右,十幾人中便中一個,你家夫君雖不敢說三鼎甲和穩入二榜,得中杏榜還是沒有問題的。”

    孔敏行的學問打磨的十分紮實,師從徐光啟可不光是農學,徐光啟本身就是一個很有名望的大儒,攻擊他的人也是覺得徐光啟不該把精力用在雜學上,如果是用在正途上,可能對儒學會有更大的發揮,孔敏行師從徐光啟多年,學問是異常的紮實,加上經歷豐富,人脈也廣,這樣的人說不中進士也是不太可能。

    孔妻含笑道:“妾身知道了,惟有盼夫君早日得償所願。”

    “所願?”孔敏行反而沉默下來,半晌過後他才道:“老實說,我的所願並不是眼下這事啊……”

    孔妻也是沉默,夫妻之間當然是瞞不住心事的,她吶吶道:“妾身其實也願夫君能開心些,只是……”

    “我知道。”孔敏行道:“老師那一關過不去。”

    孔敏行和張瀚還有李慎明等人都在通信,當然李慎明近來沒法給他寫信,張瀚是隔幾日就會有封信過來,孔敏行知道和裕升已經在邊墻北部築堡,如果能夠擊退北虜,等若搶下大量的良田,草原上的土地如何耕作,養肥,配合何種作物,這對李莊的農學體系都是一個嚴重的挑戰。

    張瀚也透露,因為農業在未來數年的發展中至關重要,李東學沒有精力兼顧軍政和農學上的事,日後會成立一個農政司,主要就是管理李莊為核心的大片農田和水利等諸多工程事項,草原上當然更是重中之重。

    這個農政司,在張瀚的話語裡當然是虛席以待,不過張瀚沒有明說,對一個可能的新晉進士來說這種邀請是一種羞辱,就算是舉人也是屈就,畢竟舉人和舉人也是不同,河南內地鄉里的老舉人,和孔敏行這個師出名門的青年舉人,地位上也是大有不同,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罷了,我去了。”

    門口已經有個老僕提著燈籠在等著,頭頂還有一彎殘月,啟明星正是最亮的時候,孔敏行一腳踏出,往著貢院趕路。

    一路上偶見有提燈趕路的,多半都是往貢院方向的舉人,大家此時都沒有什麽心思交談,會試就算得中率很高也是十幾二十選一,誰知道自己的前途會是怎樣?這個時候,大約也沒有什麽人有“吃夢”的心情了。

    當會試完畢,放榜之前,人們的精神全部放鬆,那時候人人都放浪形骸,最古板的人也會和同年們一起追歡買笑,放縱一番,等放榜之後,幾家歡喜幾家愁,那時又是另外一番情形。

    越是接近禮部貢院,提著燈籠的人群就越發密集,孔敏行在舉人中也算是名人,不少舉人跑過來和他打招呼,孔敏行一一微笑回應,不過各人的腳步都是沒有停,幾千舉人,排隊入場也是要時間的,越早入場就可以越早的調整好狀態,雖然殿試才真正計名次,不過會試的名次也很重要,算是很關鍵的印象分。

    貢院門前已經清了場,只有舉人和僕從能靠近,大量的京營兵舉著火把在四周戒備,這是嚴防宵小之輩生事搗亂,人們也看到一些錦袍漢子在四周徘徊,眼神不時盯向這邊,有見識的人知道這些人不是錦衣衛便是東廠的番役,他們會將貢院這裡的情形直接報上,可能晚間就在皇帝的案頭。

    到此時人們都有些緊張,這不同於院試和鄉試,這是國家最高層次的掄才大典!

    “開龍門了。”

    有人叫喊著,貢院的大門緩緩打開,這就是俗稱的開龍門,正門每三年才開一次,只有在會試之時才會打開。

    主考官和考官們此時應該已經祭過孔聖,做過一些事前的準備工作,龍門大開之後,舉人們開始入場。

    “搜撿了。”

    “還好只是拍拍身上,不必再受一次折辱……”

    入門時有順天府的差役和京營兵配合著一起撿視舉人們攜帶的物品,也會搜查身上有無夾帶,有考官在門前監視,所有人都不敢有一點馬虎。

    好在這是會試,考中的機率大,而且中了舉的人身份已經不同,不比秀才考舉人時不少人會亡命一搏,因為秀才和舉人的差距太大,舉人雖然不是官身,但也可以大挑為官,在地方上是縉紳,與秀才的格局完全不同,舉人考進士,不值得太過冒險。

    如果是鄉試搜撿,秀才們甚至要脫衣檢查,差役們平時不敢冒犯諸生老爺,在檢查時卻是可以百般羞辱,生員考舉人時,視搜檢為奇恥大辱,然而這是嚴規,根本無人可以倖免。

    還是有人被搜撿出了違禁物品,被考官嚴加斥責,下令離開,這一科的考試資格被取消了。

    如果是情形嚴重的話,還會被限制好幾科的考試,甚至是革除功名,下獄治罪。

    國家掄才大典,任何人也不敢徇私,當年張居正的兒子考中進士,被人指責是有黑幕,張居正百般解釋也是無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5-26 09:13
第四百五十四章 搜撿


     很快輪到孔敏行,兩個差役過來,令孔敏行抬手。

    這是已經經歷過幾回的事了,孔敏行很熟練的抬起兩臂。

    他倒不像普通舉人那樣,認為這些差役是賤役下等人,被他們觸摸檢視是奇恥大辱,在去李莊之後,他接觸的都是普通人,李莊的很多重要的官吏出身都是商人,小夥計,只有少量的秀才和幾個舉人,結果這些人的能力並不在他之下,孔敏行已經不像別的舉人那樣,心理上高高在上。

    “這位老爺,這是何物?”

    一個差役冷笑著,在孔敏行的褲管裡輕輕一拍,那裡似乎有硬物。

    孔敏行道:“此衣袍是在成衣店訂做,今日剛剛上身,是什麽我也不知道。”

    差役道:“那就對不住了,只能撕開來查檢。”

    孔敏行無奈,只得讓在一邊,由兩個差役拿來剪刀,將褲管剪開。

    “查到了!”

    一個差役興奮的一叫,看向孔敏行的眼神充滿鄙視和得意,褲管裡是一封疊的很細致的小冊子,打開一看,裡頭是密密麻麻的繩頭小楷書寫的字跡,不用看,肯定是今日要考的經義內容。

    這就是所謂的“小抄”,舉人們都最少在這幾本經義書籍上耗費了十幾年的光景,但經義浩瀚如海,現在的考題越出越偏門,稍有不慎就會錯題,如果有小冊子在手,觀看揣摩,比僅用記憶來考要順暢很多。

    “這怎麽可能?”孔敏行目瞪口呆,感覺全身都有些發麻。

    “老爺,這是當場搜檢出來的。”差役板著臉道:“四周都還有不少舉人老爺看著呢,這都是證人。”

    四周確實有不少舉人在看,還有一些都認得孔敏行,各人的眼光都有些不同,有人驚訝,有人鄙夷,有人感覺不可思議。

    徐光啟,現任禮部侍郎的入室弟子,為什麽要攜帶小抄?

    “居然是你?”

    前來查看的考官是左中允,掌司經局事周延儒,這人二十歲時就中會元,然後殿試中狀元,一時轟動全國,除了擅長考試,官場仕途也很順,世道人心無不掌握,是一個年紀輕輕就爐火純青的人物,所有人都感覺這人在四十之前就可能入閣,最少也能位至部堂。

    “周大人……”孔敏行艱難的躬身行禮,說道:“學生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算了,算了,各人繼續入場。”周延儒先叫別的舉人繼續入場,他又向孔敏行道:“至之,今日出得這事,恐怕想入場就難了,要不要先在場外等候,然後我去叫人通知貴老師?”

    孔敏行木然搖頭,說道:“不必了,出了這樣的事,縱然是老師也沒有辦法,雖然,這事我絕不承認是我親為,但眾人眼前翻撿出來,我亦難辯,只得棄考了。”

    周延儒臉上露出諒解的表情,他低聲道:“至之,我怕這事有很大蹊蹺,估計與貴老師有關,你的學識和經歷,總不至於真的要靠這東西來考,簡直是笑話!”

    “周大人這話,學生承情之至。”

    “哪裡,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嗎?”

    “不必,多謝……”

    孔敏行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的家,又不知道是怎麽樣和妻子做的解釋,他和衣倒在床上,立刻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到午後,徐光啟已經親自坐了轎過來。

    “至之,你這事恐怕是受了我的連累。”徐光啟的臉上滿是心疼之色,他道:“最近頗有幾個御史同我過不去,還有一些當道大佬對我加入聖教十分不滿,我只道他們抱殘守缺,誰知道居然會有人同我的弟子過不去,這事做的實在太過卑劣了。”

    孔敏行流淚道:“學生的功名之事是小,就是怕要連累老師的清名。”

    “有識之士都看的出來,我徐某的弟子還不至於真的靠一本小抄去考試。”徐光啟道:“我亦絕不會相信!”

    孔敏行道:“老師說這樣的話,學生心裡更是痛徹心扉。”

    徐光啟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他這個學生,雖不及孫元化那樣聲名遠揚,徐光啟也沒有如孫元化那樣栽培和重視,但孔敏行的能力和學識,還有秉性徐光啟都是了解的,他有點擔心,出了這事以後,孔敏行會自尋短見。

    徐光啟吶吶的道:“至之,你要想開點,這事我要徹查,一定還你清白……”

    老頭子說話時,還目視著孔妻,意思也很明顯,叫她勸勸孔敏行。

    孔妻的面色十分蒼白,她還沒有從震驚中醒過神來,她當然不可能相信孔敏行會作弊,但她實在想不到,那東西是怎麽塞進去的?這衣服到家之後可是洗過燙過,怎麽可能還有完好的小抄藏在衣內?

    為著這一點,孔妻感覺十分自責,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勸慰丈夫。

    “你們這夫妻倆……”徐光啟感覺事態嚴重,弄不好這一家子都會崩潰。

    老頭子撚鬚想了一下,突然兩眼一亮,說道:“至之啊,你不是一直想留在李莊,和那個張瀚配合搞農學之事?出了這檔子事,一兩科內你都不要再考了,既然這樣,不如安心到李莊,受他禮聘在那裡,一則我聽說那邊待遇優厚,你可以積攢一些家底,也用來回饋宗族,再則就是可以一展抱負,多替百姓做一些有益民生的事,也是不枉你這一身學識!”

    孔敏行原本心灰欲死,此時卻是猛然抬頭,看向恩師。

    徐光啟臉上滿是痛惜之色,這個學生他是想認真栽培,將來必定是一個優秀的地方官或是部堂官的好苗子,可惜了!

    “老師,我知道你認為我去大同可惜了。”孔敏行的臉上的灰敗之色卻是幾乎消失的乾乾凈凈,他幾乎要大笑起來,徐光啟和孔妻都吃驚的看著他,孔敏行卻是一臉高興,幾乎是笑著說道:“老師一語把我點醒了,科場功名原本已經不是我的志向,我的志向真的在大同,在那裡我要做的事比考中進士要重要的多,張瀚所勾當謀劃的事業也是比我任一個地方官要強的多,在那裡,我的一身才學才有真正的用武之地,不然的話,就算我為知縣又如何?正如老師所說,我能與地方縉紳合作嗎?以我秉性,不被人逐走就算不錯了。胥吏,縉紳,生員,哪一個好惹?想做事,不妥協不退步,如何能成功?我這兩年,真是愚不可及,看著張瀚一步步打造出李莊那樣的地方,居然還想著依從老師的意思來考功名,為官一方,這真是笑話……我當了官,能做的事也不及在李莊所為,我的才能,更是遠不及張文瀾的萬分之一啊!”

    這一番話,說的徐光啟大為震驚,孔妻的臉色倒是漸漸恢復平靜下來,她對丈夫的心思十分了解,此時倒也是替孔敏行鬆了口氣。

    徐光啟嘆道:“事已至此,你能如此說最好不過,我亦放心了。那個張瀚,若有機會,老夫真的想見一見他,如至之所說,這人果真不凡。”

    ……

    “京師之事,已經了局。”

    楊秋站在張瀚面前,匯報著最新的進展。

    張瀚輕輕一嘆,說道:“你們的事做的很巧妙,手法很好,想來不會有人疑到我們。只是這事終究對不住孔敏行,將這事封檔,列為絕密,我死之後如果孔敏行未死,就解封給他看吧。”

    這事,終究是在設計圈套對付朋友,盡管是一個張瀚十分需要的人,但孔敏行與他始終是有友情在,這叫張瀚感覺上十分不好。

    楊秋默然點頭,他有些不大理解張瀚,但這並不妨礙他按張瀚的命令來做事,只要交辦下來,就一定要做好。

    “孔先生已經又是全家在路上,這一次他將寓居京師的物品都帶上了,一雙兒女徐侍郎原說要留在京師教養,孔先生也拒絕了,一家四口乘坐我和裕升的馬車往大同這邊來,估計兩三日之後就到……”

    事情很順利,張瀚心裡感覺有一點小小的彆扭,不過一想孔敏行自己也能一展長才,日後成就其實比中進士還好,這麽開解自己,心裡那一點愧疚感才減少了很多。

    “今日之手段,算是英雄耶,梟雄耶?”張瀚苦笑著想。

    ……

    四月初時,由於北方的情形漸入僵持階段,張瀚決意率蔣義等人北上巡行諸堡,孫敬亭在西線,李慎明在東線,張瀚決意從新平堡出衝口,往集寧堡方向巡視,然後折而向西,往小黑河堡方向去。

    據參謀司此前的判斷,由於小黑河堡距離青城最近,那裡應該是最先被攻擊的地方。

    小黑河堡的駐守最多,附近整整四個司加好幾個炮兵局,再加上佛郎機和虎蹲炮一類的明軍用的小型火器,那裡的守備力量最強,張瀚打算到集寧堡一線巡行過後,如果還沒有動靜,就再去巡視小黑河堡。

    現在張瀚感覺有些把北虜看穿了……就是一群廢物,連大明的反應能力和應對的本事也不及,更不要說和正在上升期的東虜比,怪不得皇太極多次征伐草原,把察哈爾蒙古打的屁滾尿流,林丹汗根本沒有正經和女真人交一次手,十幾萬人就是一直在逃跑!

    漠北三汗,坐擁十幾萬眾,結果也不敢打,皇太極降服了巴林等部後,漠北三汗就趕緊用“九白之貢”跑來和皇太極會盟!

    也就是炒花硬氣,內喀爾喀五部在贖回宰賽時已經和女真會盟,後來努爾哈赤要求炒花和五部降服,炒花便率部與女真人決戰了一場,大敗之後,這個騷擾了大明邊境幾十年的老台吉不知所終,湮滅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5-26 09:16
第四百五十五章 出巡


     張瀚沒有待孔敏行到來再走,可能也是內心有愧……午後,蔣義等人已經準備好行裝,預備隨時出發,李遇春和常進有還有李東學張春等人都匆忙趕過來,各人都想勸說張瀚不必親臨前線。

    “二櫃和東學你們來的好。”張瀚一見他們就道:“東學負責軍政,二櫃掌握各地的商會和分行,這段時間要盡量維持貿易,不能因為打仗咱們自己就亂了起來,錢糧是軍隊的根源,沒有錢糧什麽都是假的。”

    李遇春眼中含著眼淚,他忍著不叫自己的淚水流下來,他這個二櫃曾經也野心勃勃,想著取代張瀚的東主地位,自己做一番事業,這兩年來,和裕升已經擴大到了李遇春做夢也沒有敢想過的地步,他很擔心張瀚北上會有什麽意外,整個和裕升立刻就會失去主心骨,那些曾經被壓住的官員和縉紳,還有合作的將門大商人都會如餓狼一樣撲過來,把和裕升和各地的商會瓜分的丁點不剩,但他又不敢把這種擔心說出來,害怕在這種時候說不吉利的話影響軍心,李遇春只能顫抖著聲音道:“東主你放心,大櫃在新平堡,三櫃在大同,我就在李莊,一定敢保和裕升不亂。”

    張瀚又向馬超人等人道:“商會運作,一定也要以穩為主,要事事小心。”

    馬超人心中感動,他的心裡也有很強的擔憂,另外一些理事在感動之餘,也對張瀚的決斷感覺佩服,他們也是投注了大量的家財在商會北上之事上頭,一心想著張瀚能夠成功,眾人都是說著一些祝張瀚成功的話,態度十分誠摯。

    張瀚又向任敬道:“任敬你是坐營官,這段時間,剩下的軍官和新兵要加強訓練,對窺探軍營,敢於生事者,一定要強力彈壓,不要懼怕惹禍,凡事自然有我。”

    任敬行了個軍禮,應聲道:“請大人放心,我等的刀劍,原本是為了殺虜,若有人不識好歹,自然也可以用來殺他們。”

    張瀚輕輕點頭,又對常進有道:“後宅裡旁人不便去,岳父大人可常去照看一二。”

    常進有臉上露出鄭重之色,他道:“你但且放心,一切均如你在這裡一樣。”

    張瀚呵呵一笑,環視了一下眾人,在這時,他的心中並無惶恐或是害怕的情緒,此情此景,眼前的這麽多人,後宅那裡隱約探過來的女孩子們的目光,這些當然是一種牽絆,但更多的,是叫他心中湧起一種豪情,這是一種責任,男人的責任!

    保家衛國,征伐不服!

    張瀚翻身上馬,在身下的戰馬身上重重一揮鞭,戰馬吃痛,人立了一下,然後便是奮蹄向前,狂奔而去!

    眾多的特勤侍衛也是趕緊打馬跟隨,過百騎戰馬一起奔馳,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大地似乎在顫抖,煙塵踏起,人們奮騎而行,目標自是一路向北。

    在張瀚身姿之側,常寧諸女的目光也是緊緊看著他,看到張瀚的男兒雄姿,幾個女孩子心中似乎也是篤定了很多……張瀚向來是無往不利,這一次,想來也是能夠得勝而歸!

    ……

    張瀚從李莊出發,出發時一百來人,抵達新平堡時已經有諸多的人手匯合,人數達到了三百餘騎。

    各人都是騎馬過來,這些人並不是正經的騎兵,也沒有經過騎兵操典系統的訓練,不過這幾年來戰馬很多,和裕升體系之下哪怕是步兵也經常有騎馬的機會,騎術課也是軍中的必修課程,內衛和侍從司下的各個行動組都經過軍事訓練,就算現在他們的工作是與軍人完全不同,最少在軍事素質上也和正經的軍人沒有太大的差別。

    最後一股人便是溫忠發等軍情局的人,他們在邊墻附近執行任務,剛要回李莊銷令,正好就接著新令,整組的人到新平堡外與大隊人馬匯合。

    “溫忠發你這一次好好表現。”張瀚沒有太多話,直接對溫忠發道:“你是老人,走過彎路,這一次好好做。”

    溫忠發兩眼微紅,說道:“大人放心,屬下這條命可以摞在那。”

    張瀚搖頭微笑,說道:“要的是北虜的命,不是自己的。”

    等張瀚離開後,禿頭罵道:“溫頭兒你這破嘴,老子還沒娶媳婦。”

    溫忠發掃視了眾人一眼,各人都感覺到他眼中的冷意,連禿頭也縮了縮脖子。

    “這一次不是跟別人到戰場,是跟著大人。”溫忠發道:“大人一身安危關係到整個和裕升,這是大局,大局咱們能不管,但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大人給的,現在我有妻有兒,還有家業,只要大人在,這一切都在,大人不在了,我就活著日後也又如條野狗一般,我自己能熬得,難道叫我老婆兒子也跟著一起要飯?你們聽清了,就算我們全死光了,也不能叫人傷了大人一根汗毛。”

    ……

    在張瀚走後不久,參謀司內孫耀滿頭大汗,對著眾參謀道:“看來最危險的不是小黑河堡,而是集寧堡。”

    “集寧堡?”

    “對!”

    孫耀身後站著幾個參謀,各人都是一臉焦急,幾個青年參謀舉著一張圖,上面密密麻麻的畫滿了箭頭。

    “我們現在所築的軍堡臺墩,幾乎是形成了兩條鎖鏈,雖然我們兵力不足,但兩條線上的堡壘已經駐守了戰兵和輜兵,甚至還庇護了不少草原上的漢商和漢人,民夫也有一些在其中,人手夠,我們的戰兵戰力又強,北虜無法無視這些軍堡軍臺,從各堡硬攻,北虜並無這般實力,如果南下斷我們的補給,背後兩路的軍堡軍臺的威脅又太大,是以他們前一陣看起來進退失措,毫無辦法。現在看來,東西兩路的北虜只是在隱忍,他們真正的目標是破集寧堡!”

    孫耀說著,指向地圖上的一點,說道:“西路大黑河堡,小黑河堡,一路抵新平堡的軍臺墩堡很多,東路是從大青河堡,向南是興和堡,二龍河堡,也是一條蜿蜒向南的線路,兩條線路,都是有一個共同的交叉點,那便是集寧堡。如果打破集寧堡,我東西兩線就無法交叉配合,兩路配置的戰兵就被隔斷,北虜將不必再擔心與我們戰兵的會戰,因為我軍無法從容調集會合,將會被分割阻斷,時間久了,縱然準備再充分,各軍臺墩堡也會因缺糧而崩潰,我們立足不住,北上戰略自然便是失敗告終。”

    一個參謀官問道:“孫大人,北虜有調兵的跡象嗎?”

    孫耀道:“並沒有,若有的話怎會叫大人先去集寧堡!這只是我們推演出來的最危險的局面,現在各司主力集中在諸堡,各軍臺有少量戰兵,墩堡則以輜兵守備為主,數萬將士屯守於諸堡、臺、墩之中,後勤則是騎兵以襲擾方式幹擾北虜,另外是從新平堡和張家口外一路向北補給,這是在戰兵對北虜有威脅的前提之下可以進行,如果兩線被隔斷,諸堡戰兵不能匯合,北虜派遣輕騎隔絕補給就容易了,而從地圖上來看,東西兩線先是一直向北,各自蜿蜒東西相向,中間凹處就是集寧海子,不攻下集寧堡,這個局北虜破不掉,哪怕他們比我們愚鈍很多,這一層遲早也應該明白過來。”

    孫耀十分焦急,甚至雙手都在顫抖:“目前集寧堡駐軍十分薄弱,因為原本軍令司和參謀司考慮的是此堡在中段,又是偏南,現在堡中只有李守信領的半個司的兵力,以火器旗隊為主,配合兩個騎兵旗隊,兩個炮組,一些輜兵和民夫,總數在九百人左右,集寧堡方廣一里零三十步,按正常情況這個守備兵力是足夠了,現在參謀司擔心的是北虜集結主力攻堡,並且長期斷絕給養。”

    ……

    ……

    張瀚沒有選擇進新平堡,他就在堡的北方官道上等候最後的集結,四周有一些人群路過,對張瀚投來尊敬或是好奇的眼光,四周是青丘碧野,一彎河水在南方蜿蜒流淌,大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商旅,在這種地方,馬上要北上進行搏殺,甚至是生死決擇,這也叫張瀚心中有一些異樣。

    張瀚決意不進堡,他感覺要是常氏知道了必定坐立不安,憑白叫母親早早擔心,這事張瀚已經令下保密,最少對常氏是要封鎖消息,能瞞一天是一天。

    此次北上,很可能被圍困,但張瀚別無選擇。

    整個戰場已經是一條大的鎖鏈,集寧堡就是中間的那把鎖,鎖住了,北虜只能遊騎南下,或是騷擾宣府地方,對大同一線沒有什麽辦法,延綏那裡的套寇鬧事頻率較高,就算再南下也沒有大礙,朝廷不會因此而震怒。

    現在張瀚就是要鎖住北虜,困死那些蒙古人,所以維持整個戰線的完整,至關重要。

    等到明年,新修的軍堡軍臺形成了更牢固完整的防禦體系,新軍大量編練,騎兵加強,炮兵增加,那時候就是會戰之期。

    這段時間,只能以守待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5-27 09:23
第四百五十六章 正北


     “大人,”侍從官從側前的道路上策馬過來,稟報道:“從張家口那邊的官道過來一群泰西來的和尚,我們盤問了一下,說是到李莊投效大人。”

    張瀚道:“既然這般巧遇,將他們帶過來問話。”

    侍衛和騎兵們在大道上散開,警備行人中可能有的刺客,不過張瀚本人並不在意,他尋得一個茶棚,天氣漸漸轉暖,道路兩邊擺茶攤的人也越來越多,茶攤上的老板見張瀚坐下來,趕緊用銅壺沖了一碗茶送來。

    蔣義過來要嘗那茶,張瀚擺手道:“他也不是神仙,知道我今日從這裡過,這個老板已經在這裡擺了三十年茶攤,我幼時出堡玩,在這裡喝過多少回茶。”

    茶攤老板聞言大是感動,滿臉是笑的道:“張大人幼時還愛吃我這裡的茶食點心,最愛油炸的麻花。”

    張瀚聞言一笑,低頭喝茶,他人是換了個人,記憶卻是未變,果然這茶水還是幼時一般的味道……一樣難喝。

    過不多時,一群十來人的泰西人被帶了過來。

    這些人並沒有騾馬,也不曾坐車,待衛們已經盤問過,這些人一路要麽走,要麽搭車過來,從京師過來路並不很遠,他們走了七八天的功夫才到。

    當然這些人也是想一路傳教,不過效果肯定不會很好。

    山西到宣府這裡是內陸地方,百姓見識不廣,信息較為閉塞,地方官對泰西人了解也不深,一路上軍堡又多,這些人還被當奸細關過半天,還好湯若望在京師按規矩開了路引,不然麻煩就大了。

    到了新平堡這裡,湯若望等人又是感覺疲憊,又是有些失望,他們感覺這裡不大適合做傳教的工作,同時也感覺李莊未必是孔敏行等人說的那樣發達先進。

    半路上巧遇張瀚,湯若望便對眾人道:“如果那個張大人與我們此前聽聞的不同,我們只能就地回轉,倒也省了些道路。”

    弗雷德里克道:“我們萬里前來中國,不能因為小小的挫折就放棄。”

    湯若望聞言一笑,像他和前輩的傳教士一樣,年輕時都是有這種精神,不然的話什麽事都做不成。

    很多傳教士其實都是頗有身家的中產家庭出身,當然最多的還是貧民,少數傳教士則是貴族出身,完全是因為傳教的理想才加入了耶穌會。

    這個時代的天主教雖然已經失去了中世紀時神權大於王權的威風,但作為一個宗教還是相當的號召力和凝聚力,行遍天下,甚至遠到南美,非洲各地傳教,宣揚主的光輝,接引迷途的羔羊,耶蘇會更是以純粹的傳教士為主,那種想混碗飯吃的也是有,只是在耶穌會裡並不算多。

    一眾傳教士被引領到張瀚面前,眾人欲按大明的禮節,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諸位請坐。”張瀚坐在凳子上,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些教士。

    明清之季,大量的教士進入中國,有一些是真正的苦修士,不僅傳教,還成立善堂,養育棄嬰,成立醫院,救治貧苦,成立學校,收容貧民子弟入學,這是這些教士不可抹殺的好處。然而清季時中國國力衰弱,教士也有人在中國作威作福,搶掠中國的財富,古董,役使中國人如奴僕,為了發展教眾而使信教者淩駕普通百姓之上,引發地方矛盾,清末鬧義和團時,傳教士有很多被殺,山西這裡,不少都是全家被殺,十分淒慘。

    此時大明國力尚強,最少遠強過歐洲諸國在亞洲的勢力,葡萄牙或西班牙,還有荷蘭諸國試探性的進攻都被擊敗,明朝的南方督撫就可以解決掉不懷好意的侵略者,在幾次小規模戰事後,歐洲人不得不承認大明也是一個強盛而文明的國度,不少傳教士寫下了極度贊美中國的文章,眼前這些傳教士的態度就十分恭謹。

    湯若望等人謝過之後坐下,這才他們才能打量眼前的這位鉅商兼大明的高級武官。

    張瀚沒有穿武官袍服,他和自己的部下們一樣,戴著范陽笠般的笠帽,帽檐很大,可以給火繩兵在雨天時擋住火門和火繩,現在雖然全軍幾乎都改了燧發槍,但燧發槍一樣需要遮擋,平時戴大帽,戰時戴鐵盔,身上則是灰色的及膝長的灰色長袍,胸口兩排銅扣,腰間束皮帶,下擺較闊,褲子則是馬褲式樣,腳穿皮靴。

    與普通士兵不同的就是張瀚沒有軍銜胸標,這是唯一不同的地方。

    湯若望發覺張瀚個頭很高,這在北方的明國人裡很常見,而且他立刻注意到張瀚的年輕,估計只有二十出頭,這個年紀位至高位的明國貴族很多,有一些國公侯爵或是都督一級的高級武官都有不少是這個年紀,但他們是世襲的貴族,雖然有爵位但並不掌事,眼前的張瀚不僅是高官,而且是鉅商,並且湯若望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青年自己一手一腳打拼出來,此前他聽說張瀚事跡時並沒有太注意到張瀚的年紀,這時湯若望才驚覺,眼前這個明國貴人,年輕的有些不像話。

    氣質上來說,兩眼直視,目光炯炯有神,但並沒有壓迫性,也沒有明國官員的那種故作威嚴,相反,張瀚的笑容很隨和,剛剛開口說話時的聲調也很輕,這些無形中緩解了傳教士們的緊張情緒。

    “請教各位的尊姓,大名。”

    張瀚先問姓名,聽到湯若望姓名的時候,他也是忍不住眼眉一挑。

    這個傳教士是很有傳奇色彩的,萬曆時來中國,走遍大江南北,明清鼎革時他經歷了李自成和八旗先後入京,在自己的筆記裡很清楚的記錄了八旗兵入城時的情形,然後在順治年間因為修編曆法和中國官員爭執,後來被下獄,康熙年間因為兔帝喜歡天文曆法被信重,走上了自己的人生巔峰,說起來確實是一個傳奇人物。

    其餘幾位,張瀚並未聽說過,不過他的態度和對湯若望一樣。

    問完姓名後,張瀚道:“各位到我李莊,是想傳教,還是想要謀事做?”

    湯若望沉吟一下,坦然道:“現在他們沒有安身之所,主要還是想找點事情做,能獲得收入才能長期在大明立足,順道也會做傳教的事,然後等南京教堂恢復,可能他們會返回南方繼續傳教。”

    “傳教可以,要守規矩,在我這裡做事也可以,我很需要人才。”張瀚道:“薪餉是月支八兩。”

    湯若望沒想到事情這麽順利,月支八兩銀相對來說是高薪了,要知道這個時代的歐洲雖然已經有了大航海的紅利,各國的收入還是普遍不高,此時英國政府的收入大約是一年二百萬到三百萬磅,折銀一千來萬兩,和天啟年間的大明國庫收入相差不多,當然大明還有一年兩千萬石的糧食入庫,還有大量的絲、絹、布等實物稅,也有人丁稅等賦稅,論起國力還是把英國遠遠甩在身後,只是此時的英國已經是十分高效的資本主義國度,論起對財政收入的運用把大明朝廷甩了十條街也不止,英國的國民收入卻並不富裕,所謂的紳士階層一年的收入一般最低是五十磅到一百磅,和大明這邊擁有幾百畝地的中小地主的年收入相差不多,普通工人和農民,也包括教士一類的階層,年收入也就是幾磅到十幾磅不等,張瀚眼前的這些傳教士如果不是在中國,在英國或是普魯士公國,他們的收入也就是一年幾十兩白銀而已。

    “多謝張大人。”湯若望很高興的道:“有了這些收入,他們能更方便的傳遞主的福音。”

    一群教士臉上都露出高興的神情,他們知道中國人用銀錠或碎銀,也有少量的銅錢,主要貨幣是用銀本位,並不是金本位,也沒有金幣或銀幣,但中國的金銀價比很低,拿到白銀可以換成黃金,返回歐洲時金幣就會大為升值,無形中又能賺一筆。

    當然,在這麽想的時候,教士們的內心還是頗受譴責……

    “對了……”湯若望很謹慎的道:“他們是不是有必須上戰場的義務?我們在過來的路途當中已經聽說了這裡正在發生激烈的對北方蠻夷的戰事……”

    “你們是雇傭的民事人員,當然沒有上戰場的義務。”張瀚道:“比如我現在就要上戰場,去北方邊境的一個軍事堡壘,但我不會要求你們一同前往,如果有人自願前往,我也只收能使用大炮的人員。”

    在湯若望臉上露出放心的神情時,張瀚又突然道:“如果你們中有人是精良的炮手,精於計算彈道,可以在戰場上當教官和實際操炮,那麽他在戰場上可以月領二十兩白銀。”

    一群傳教士,包括湯若望在內,都是一瞬間都張大了嘴。

    ……

    “這裡就是正北第一墩。”

    從新平堡出來,策馬往前頭約五里地左右,在青綠色的如海般的草原之上,一個小黑點出現在各人的眼前,再往前奔跑不遠,一座完整的墩堡就出現在各人的眼前。

    這個墩堡高四丈多,外形是覆斗式,這也是明軍邊鎮火路墩的標準外形,在宣府和大同地方,這種墩堡到處都是,一般是三里或五里一個,緊要地方甚至一里一個,內有駐守兵馬,易守難攻,在大明軍事強盛時期,邊軍駐守於其中,可以有效的限制蒙古騎兵的深入,使北虜無法長期保障自己的後勤供給,從也先到俺答幾次突破邊墻,直入京師城下,然而他們並沒有能在自己身後形成有效的根據地,和草原的地盤連成一片,邊軍的這種邊墻為核心,墩、臺、堡、所、衛、鎮的防禦體系還是十分有效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5-27 09:27
第四百五十七章 集寧


     在墩堡底基之上是望廳房屋和燈柱軍旗,在墩堡四周還有三里多長的攔馬墻,墻外挖有壕溝,溝中應該引水,不過這附近並無水源,張瀚看到溝裡放著一些削尖的木樁,尖頭朝上。

    在張瀚觀察的時候,墩堡望廳裡也有軍人在向外張望,這樣臨近新平堡的墩堡,駐軍應該是純粹的輜兵,人數應該是十五人左右,張瀚觀察他們的同時,這墩堡裡的人也在看著他們。

    張瀚揮了下手,身邊的蔣義會意,下令幾個特勤騎兵策馬向攔馬墻的方向跑去。

    “止步!”墩堡上方站出一人,高聲叫道:“來者通報番號,來意,入堡的口令!”

    騎馬的幾個特勤人員沒理,繼續前行,那個人又叫了幾聲,嗓音也有些變聲,叫了幾聲後,那人見毫無效果,於是敲響了手中的銅鑼。

    當當的響聲中,墩堡下方猛然有十幾人向上奔跑,望廳的上下幾層都有射孔,明顯能看到這些人手中拿著火槍,這時有個漢子粗聲道:“再不表明來意,報出口令,我們將開火射擊!”

    騎兵有一個叫道:“看不出來我們是和裕升的人?”

    另一人道:“什麽鳥口令,我們就是進來弄些補給,我身後可是參謀司的孫大人。”

    “管你娘的什麽孫大人!”墩堡裡的聲音變得暴烈起來,那人叫道:“再敢前行一步,堡中有虎墩炮和佛郎機炮,你們來試試!”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句話,墩堡裡一個輜兵扣動了扳機,在幾個騎兵頭上放了一槍。

    相隔不過幾十步,鉛子就在各人頭上飛掠而過,仿佛能聽到聲響,幾個特勤隊員臉色都變了,他們不敢再繼續向前,眼前也是壕溝和攔馬墻,原本也沒有辦法再往前走了。

    壕溝和攔馬墻中間有蜿蜒的小道,可以過人和小車,用來給墩堡裡運送補給,在這種小路上也有陷阱,外人不知道坑在哪兒,很容易就觸動機關掉落下去,坑裡定然是削尖的木樁在等著,一落下就必死無疑。

    “大人,”蔣義道:“要不要表明身份進墩堡看看?”

    “不必了。”張瀚含笑道:“我就是要看輜兵守的怎樣,現在看來他們沒白訓練,這樣守幾個月,能經歷些實戰,裡頭就有不少人能挑成戰兵。進墩堡也無非看他們吃什麽和住的怎樣,沒有太大意思,軍政官的活我就不搶了。再者說,我也不知道口令,如果這個守墩官真的執行條例,沒有口令我也不讓進,那可就真難堪了。”

    在張瀚的體系之下,沒有口令沒準他這個最高主官也進不去,這也是沒準的事,而且張瀚也鼓勵這樣的盡忠職守,他曾經幾次叫人宣傳,諸如在營門口被哨兵堵回,沒口令進不了軍營這一類的小故事,一方面叫士兵感覺親近,對他這個主官沒有太多畏懼感,另一方面當然是宣揚軍紀的重要性,如果自己出頭壞規矩,那就成了自己打自己臉了。

    湯若望等人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大明的軍人是怎麽守備堡壘的,他們眼前是設計巧妙的小型防禦工事,堡中也是火繩槍和小型火炮,軍人明顯訓練有素,這一群歐洲來的教士臉上都露出敬佩之色,來自普魯士公國的弗雷德里克道:“以前有不少教士傳言說明國的軍人缺乏訓練和榮譽感,現在看來,明國的軍人也很強悍,不在歐洲職業軍人之下。”

    湯若望道:“那是你剛來不久,南方明軍確實是疏於訓練,北方明軍才是大明的精銳,他們要負責防禦蠻夷的入侵,常年都有戰事。”

    “漫長的邊境線外都是兇殘的蠻夷。”一個年輕的教士畫了個十字,感嘆道:“大明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國家,是他們防禦了蠻夷,使更多的國度免受侵害。”

    “這個張大人似乎在主動向蠻夷發起進攻。”弗雷德里克道:“我想也是,光憑防禦是消滅不了敵人的。大明是一個文明國度,可惜它的軍隊太重於防禦,進取心過於不足,這個張大人還真是異類。”

    弗雷德里克的神色還是有些驕傲,他來自普魯士,現在已經是一個陸軍強國,數十年後,普魯士公國屢敗強敵,成為歐洲首屈一指的陸軍強國。

    “希望各位能一展所長。”湯若望一臉嚴肅的道:“戰場上也要保護好自己,雖然我們只操弄火器,但一樣危險。”

    “願主的榮光與我們同在。”所有人都一起畫了個十字。

    隊伍繼續向前行前,整個隊伍全部由騎兵組成,連補給的大車都沒有帶,張瀚下令一些騎術好的采用一人雙馬的方法攜帶少量的補給,這支三百來人的隊伍一直往集寧海子方向直插過去。

    在一天的行程過後,墩堡的數量明顯增多,並且並不一定是一條直線,有一些墩堡修在水源地旁邊,也有一些修在小土丘上,或是河流旁邊,都是一些蒙古人南下線路的必經之地,越是水草豐茂之處,墩堡就越是密集,距離邊墻六十里後,墩堡的數量從五里一個變成了三里一個,每跑一刻鐘功夫後,另外一個墩堡就出現在眼前。

    除了墩堡之外,也開始出現包磚嚴實的軍臺,軍臺外的拉馬墻足有五六里,壕溝也一樣長,有一些鄰近水源河流的軍臺還在壕溝裡放滿了水,建了吊橋出入,軍臺也比大明邊軍的軍臺要大的多,九邊的一些軍臺有大有小,小的和墩堡也差不多,不同之處就在於包了磚,和裕升在草原上建的軍臺要大的多,臺基高而厚實,有大量的射孔,借著外圍的防禦工事和軍臺裡的遠程火器,一個幾十步到一百五十步方圓的軍臺,要付出相當的死傷才攻的下來。

    張瀚知道現在的軍臺和墩堡的數量還是太少,宣府防線一千三百余里,光是墩堡就過千個,軍臺軍堡數百個,還有綿延不斷的長城,這樣才堪堪成為整體的防線。

    和裕升的防線目前只是兩條線,而且中間並無長城,但張瀚的信心就是在於以軍隊為長城。

    戰兵精銳在明軍家丁以上,輜兵堪比明軍家丁,未來的騎兵更是明軍騎兵拍馬也追不上,加上配給的各式火器,強悍的動員能力和靈活的指揮,整個軍事體系把北虜遠遠甩在身後,這樣的軍隊遠比長城防線要管用的多。

    而在傳教士們的眼中,出塞這麽遠,到處是廣袤的草原,成群的野獸四處可見,荒野上寂寂無人,這樣的地方,居然修築出了這麽多的軍事堡壘,這在他們眼中就是不折不扣的軍事奇跡。

    畢竟這是遊牧民族的地盤,在這裡修築堡壘,占據土地,遠比西班牙人乘船上岸,放幾槍就能驚跑幾千上萬的印地安人要困難的多。

    三天之後,集寧堡的駐守人員知道了張瀚前來,守堡官李守信率部前來迎接,同時來迎的還有剛在堡中休整的李軒部的騎兵。

    負責輜兵的趙世文也在堡中,他和軍令司的副司官楊明宇等人一起前來迎接張瀚。

    一見李軒,張瀚便道:“朱大勇現在在何處?”

    李軒敬了個軍禮,答道:“朱把總現在在小黑河堡那邊,周耀所部也在那邊,他們要對套寇進行襲擾戰,減輕一下延綏鎮的壓力。”

    “宣府這邊呢?”

    “宣府這邊是我一直帶著兩個局的兵力,配合朵兒把總一個司的騎兵,我們共有近八百人,一直在保護張家口到薊鎮一帶的商道,宣府和薊鎮這邊,壓力還不算太大。白洪大臺吉把大部的牧民和甲兵都帶在興和堡還有大青河堡一帶遊弋,我們和他們幾次遭遇,他們都吃虧很大,現在收縮的很厲害。”

    張瀚打量著李軒在內的胸甲騎兵們。

    張瀚已經三個多月未見到李軒他們,在此之前,這些胸甲騎兵一直在軍營裡訓練,其實營內練的少,他們每天都會從李莊出去,一直拉到鎮虜衛的外圍山脈附近,每日都要回來幾十里。馬匹的數量足夠,餵養的也好,足夠這些騎兵折騰。

    每個胸甲騎兵在入營前都有基礎水準的騎術,然後就是一直練習,再練習,每天都是高強度的練習。

    哪怕是冬季,這些小夥子們也是練的一臉黝黑,皮膚都是黑的看不出人原本是什麽模樣了。

    迂迴,射擊,後撤,再迂迴,再射擊,也練習配合衝陣,不過並不是重點。

    在胸甲騎兵調走的時候,張瀚正好看到他們北上的情形,胸甲耀眼,人們唱著軍歌,士氣高昂的開往北方。

    現在騎兵們的胸甲已經暗淡無光,長期作戰使得人們沒有閑暇打磨,胸甲上有不少血漬汙點,騎兵們面色黝黑,神色平靜,有不少人身上都帶著傷,李軒身邊就有一個小夥子打著綁帶,將左胳膊吊在胸前。

    僅從外表來看,這是一群失敗的騎兵,黯淡無光……

    但從各人的氣息來看,已經有了明顯的百戰精銳的感覺,以前的騎兵是剛出匣的寶劍,鋒銳過人,現在的他們,重劍無鋒,卻是給人無比的信任之感。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5-30 09:25
第四百五十八章 潛伏


     “見過大人。”

    李守信等守堡官也過來行禮,張瀚對李守信的印象也很深刻,在常威下令燒毀草原上和裕升的庫房時,當時這個李守信還只是隊官,現在已經是副把總級別的守堡官了。

    “免禮。”張瀚對李守信道:“集寧堡這幾天動靜如何?”

    李守信道:“由於我方騎兵實力的增強,職下派出多股騎兵出二十里到四十里範圍哨探,經過哨探後,發覺集寧堡四周北虜遊騎很多,遠遠超過了正常哨探的水平,我們已經派塘馬向軍令司和參謀司匯報,兩司答應調集一些援兵過來。”

    張瀚道:“不可懈怠,各司已經在各處駐守,各堡正面都有北虜遊弋,集寧堡的實力增長有限,我此次來,也是幾乎帶來了李莊各處所剩不多的兵馬,軍司也很捉襟見肘,關鍵時還只能靠自己。”

    李守信道:“請大人放心,職下在則本堡在,本堡失,職下與全體守堡人員必死於堡中。”

    張瀚先沒有說話,他感覺集寧堡的情形確實不對。

    按說這是一個位置在正中,地形也相對偏於南邊的軍堡,北虜對這裡最多是遊騎哨探,按李守信的說法,北虜在這裡的力量十分雄厚,這就是有一些詭異和反常!

    張瀚道:“有決心便很好,能攻破我和裕升軍堡的北虜,還沒有生出來。既然守堡官說這裡實力不足,本官便暫時也入堡,與你們一起駐守。”

    李守信道:“大人不是巡看一下就走,還是要駐在這裡?大人身份貴重,絕不可身處險地!”

    “哪裡險?”張瀚用開玩笑的口吻道:“有軍堡,有你們,有眼前這些騎兵,我哪裡有什麽險?”

    李軒等人也是上來苦勸,不過張瀚決心下定,開始帶人進入堡中,不僅他自己入堡,同時派飛騎給孫敬亭和李慎明,令他二人仍然駐在前線,西線還是孫敬亭負責,東線由李慎明負責,如果張瀚被圍,則這二人擁有對軍政大事的一切決斷權,留守新平堡和李莊各地的李遇春,梁宏,周逢吉等人,還有李東學,任敬等人,凡事俱聽李慎明與孫敬亭二人的決斷。

    張瀚沒有在文書中明確李慎明和孫敬亭二人誰的地位更高些,李慎明執掌侍從司,和張瀚的交情十分莫逆,相交還在孫敬亭之前,而孫敬亭能力強,做事認真負責,此次北上展露風骨,更令張瀚倚重,軍令司交給孫敬亭後,很多事都不要張瀚煩神。

    這兩人談不上誰高誰低,張瀚估計軍事上李慎明會讓著孫敬亭一些,關於外事和內政,李慎明可以當家的餘地更大。

    張瀚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會被圍,但他希望如此。

    和北虜如果長期耗下去不是好事,最關鍵的地方有兩點,現在商會已經不從新平堡出口,而是從宣府和薊鎮一帶出口,這樣在大明的控制區內走的地方遠,大量的車隊很招人耳目,用來收買各地的文官武將的錢變多,無形中增加了成本,另外就是時間久了也很難瞞下去,遲早會出事。二來便是拖的時間久了,很有可能會使事態擴大,往不可控的方向去走。

    就算這場戰事不是短時間內能結束的,張瀚也是希望劇本由自己來寫。

    一里零三十步的軍堡就在前方不遠,修築在集寧海子邊上,所謂海子就是湖泊,蒙古人敬畏水,視湖泊和河流如神,他們可能一生也未必洗一回澡,加上放牧和食牛羊肉,穿的又是粗陋的皮貨,身上的味道當然不必多提,這些海子都保護的非常好,張瀚在山坡上看過去,波光粼粼,湖水清流見底。

    李守信在一旁道:“軍堡在湖邊上,右側是一條小河,東西流向,長六十餘里,北部是土默特部的牧場,東邊就是喀喇沁人放牧的地方,以往這時候這裡必定是牛羊成群,到處都是蒙古包,現在牧民們都被驅趕走了,到處都空蕩蕩的,晚上狼嚎的厲害。”

    張瀚笑道:“那晚上我去打狼,咱們烤狼肉吃。”

    李守信道:“大人入堡還是小心些好,雖說咱們哨騎撒開來了,到底要提防北虜有小股尖哨潛伏在內。”

    “越是這樣,越是要鬧大動靜……現在我們摸不清北虜的底細,我不動他們也不動,咱們動上一動,看他們怎麽樣再說。”張瀚說了一句,又看著軍堡的西邊。

    從那裡引流過來了一條小河,正好把軍堡外圍的三里多長的壕溝給灌滿了水,北虜要想截流也行,得越過河流到海子上游去堵口,那邊挖的很寬,也是在火炮的射程之內,得忍受相當大的死傷才能合龍,然後河水也不是一下子就乾涸,壕溝底部一樣埋設尖樁和鐵釘,上坡時還要剪掉鐵網,然後前頭就是攔馬墻,墻還分了兩道,第一道墻矮,第二道墻高,可以分段設守,光是這些外圍的防禦就夠北虜喝一壺了。

    軍堡雖然不大,方圓剛好一里,但堡身底基用石,墻面包磚,堡門只有兩個,外設甕城,另外兩面也有凸出部,女墻都開有射孔,建築較高,斜面立有立柱,上鋪草簾,射手們可以在女墻和草簾下形成的坑道裡移動射擊,不必擔心被箭矢射傷。

    北虜沒有任何的火器,這一點來說也是叫人感覺安慰。

    張瀚心中湧起一陣豪情,這裡原本就是荒蕪的草甸,只有蒙古牧民在這裡出沒,而現在卻是有了這一座雄城,這一切均是自己的成就,他揚起馬鞭,笑道:“好了,進城,晚間願意的隨我一起去打狼!”

    ……

    天黑之前,趙世文帶著自己的助手離開,他的臉上有些憂心忡忡,叫人感覺心事很重。

    趙世文負責的是全部的輜兵營,每日均要操心各處輜兵的事情,集寧堡是小堡,以這裡為中心,直抵新平堡是近二百里,抵達尚義堡是一百八十餘里,抵達大黑河堡是一百三十餘里,抵達小黑河堡是二百八十餘里,現在往新平堡的軍臺修成六個,墩堡是四十三個,按照實際需要的話,光是這一路就該有軍臺十五到二十個,墩堡最少需要一百個左右,以每墩十五人計,光是這一條直線就需輜兵一千五百人,東西兩線也相差不多,需要輜兵數是五千人以上,民夫和相關的各種物資無算。

    趙世文的一個助手向他道:“趙大人何必擔心?有大人坐鎮,各路協調,戰兵和輜兵配合,我和裕升的大工必成,北虜必敗。”

    “昏話。”趙世文斥道:“你知道全部軍事工程修築完成,要多少工料,多少人工,多少糧食,多少輜兵來鎮守?”

    那人不敢出聲,趙世文道:“按萬曆四十一年時重修宣府和大同各堡,各墩,各衝口的物料人工來算,每修邊墻一丈,工料食米等銀需五十兩。我軍防線,東西南北連成一線,共計一千一百餘里,每三里一墩,五里一臺的標準來築成,所需軍臺二百多個,墩堡三百多,每墩需銀二百至三百,每臺需銀六百到八百,每堡需銀三千至五千,還有最少要修四十個大小軍堡……加上壕溝馬墻等設施,這般大工需要多少輜兵和民夫?修築完成日常駐守是戰兵為輔,輜兵為主,輜兵的訓練使用和招募,又需耗多少時日和銀兩?”

    各人都被問的不敢出聲,一開始說話的人被這一邊串的數字嚇的臉色發白。

    這一長串的問題,其實是趙世文日常思索時常考慮的事。

    越是想的多,越是覺得這一次的北上戰略真的只有成功,絕不能失敗。

    現在前期的工程已經大半結束,北虜大舉集結,民夫們已經多半撤入邊墻之內,趙世文要做的就是協調好輜兵的訓練和調配,修好一些未完成的軍臺墩堡,剩下的,也就只能看戰事的進展了。

    ……

    塔布囊和幾個尖哨在集寧堡外已經潛伏了十餘日。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被派到這個堡來,只知道上頭對這個堡十分重視,不僅是他一股尖哨在此,另外還有幾處尖哨或遠或近的在這裡盯著。

    整個西蒙古已經動員了一個多月,和裕升修軍堡臺墩已經近三個月,已經是四月中旬,但各路都沒有動手,反而各處的牧場被和裕升的周耀帶人到處騷擾,死的牧民很多,被燒掉和搶走的財富也很多,各部落都是怨聲載道,領軍的幾個大台吉已經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塔布囊心中也是有不滿,他感覺上頭的貴族們決心都是不夠,成吉思汗的子孫已經變得十分懦弱。

    蒙古人也不是沒有攻克過大明的軍堡,和裕升的軍堡孤懸在外,哪有想的那般可怕?

    時近正午,塔布囊感受到地面的震動,草根處的地面似乎在輕輕顫抖著,他做了一個手式,幾個尖哨一起俯下身,將身形藏在草從深處。

    他們的戰馬被放在遠處,在這裡距離集寧堡不過數里地,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堡內外的活動,如果有馬匹的話很容易被發現。

    這裡原本是水草豐茂的牧場,現在卻是草長的半人多高,塔布囊咬著一截草根,感覺無比憤恨。

    一隊騎士從堡裡出來,在水淺的地方過了河,往塔布囊等人的東北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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