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25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9
第七百一十九 威力

    滿桂答道:“末將在老大人治下,一定聽從軍令行事。”

    袁崇煥深深看了滿桂一眼,見這個蒙古武官神色有些緊張,兩眼不敢與自己對視之後,他才移過目光。

    “今天有件奇事。”袁崇煥道:“和裕升來了好幾百人,說是來打前站,為了援助十三山做準備。這等義商義民,本官也不好違了他們的好意,況且這事督師大人也是知道,這事情兩位去處理一下吧,畢竟帶兵前往的是兩位將軍。”

    “是,謹遵道台大人均令。”

    這一次是公事,兩個武將畢恭畢敬的答應下來。

    從袁崇煥身邊離開後,滿桂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對祖大壽道:“袁大人果然不怒自威,令人在他身邊感覺緊張。”

    祖大壽擠擠眼,笑著道:“其實袁大人對我等也是很重視的,相處時間久了你就明白了。不過,關鍵還是蒼淵兄要在寧遠趕緊紮下根來。”

    “唔。”滿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

    和裕升的人就在寧遠城的正北方,從寧遠一路向是松山塔山杏山和大凌河堡,偏西一些就是錦州,這裡是狹長的遼西走廊的咽喉地帶,地勢都是十分要緊。

    從寧遠往十三山有三百二十餘里左右,途中要經過錦州,近來出兵的風聲很大,將領們已經分段在城外紮營,在北邊有幾個小型的軍堡已經修完,可以有效的預警和保護,祖大壽和滿桂趕到北門外數里的兵營區域時,覺已經圍了好多人在圍觀。

    “好漂亮的大車。”

    儘管已經看過多次和裕升的車隊,滿桂和祖大壽還是齊聲喝起彩來。

    和裕升在永平府和山海關都有分號,除了做商人的普通轉運生意外,就是開分號賣鐵器和一些雜貨,糧食和鐵器是和裕升的拳頭產品,和記所出的兵器薊鎮和遼鎮都大肆購買,祖大壽和滿桂的內丁已經全部使用和記出產的兵器,刀身厚實,用鐵的鐵料講究,質量上乘,另外就是打造的標準化,一把是一個樣子,一百把一千把腰刀還是一樣,斤兩重量刀身刀口包括刀鞘幾乎都是一模一樣。

    遼鎮這邊當然不理解什麼是標準化生產,但並不妨礙他們對標準化武器的熱愛。維護方便,沒有質量高低,所有家丁都對和記的武器愛不釋手。

    除了刀牌還有大量的長槍,鐵矛,紋眉長刀,長斧,短斧,投槍,全部是質量上乘的好東西。

    就是靠這些武器,和裕升在遼鎮打開了局面,有少部份將領把軍需物流也交給了和記,和裕升在薊遼兩鎮打開了局面。

    這邊的糧食出售主要就是針對民間,因為白銀大量湧入,山海關和永平府在短時間內造成了惡性的通貨膨脹,朝廷是很快可以解決,和裕升抓住了空擋期,在糧價惡性上漲時大量輸入,自己大賺一筆的同時把地盤也搶了下來。

    叫薊遼一帶駐軍和百姓還有商人們大開眼界的當然還是和裕升強悍的物流水平。

    就如祖大壽和滿桂此時看到的一樣,和記的車輛又大又漂亮,承載重量遠中式的雙車,能在較為破爛的道路上行走,不像中式大車,道路很差的話就很難走了,還不如獨輪小車實用。

    就是因為和裕升的這些舉措,使得孫承宗雖然因為張瀚的信而震怒,不過也沒有下死命令驅逐和裕升,甚至也因為孫承宗知道和裕升的實力還是遠普通商家,所以這一次的援助行動,各方仍然寄望於和裕升能真正出一把力。

    看到兩個將軍和家丁們蜂擁而至,幾個留守的游擊將軍和大量的守備,督司,千總一類的武官都迎下來,各將站在路邊抱拳行禮,官職低的就半跪著行禮。

    將領們都穿著各色鎧甲,有上等的山文甲,也有明光鎧,也有普通的魚鱗鐵甲,身後的披風也是五顏六色,看起來絢麗多彩,內丁和營兵們則是多半穿著紅色軍袍,大明是火德尚紅,軍中多半穿紅,當年的衛所兵的鴛鴦戰襖就全部是大紅色,全軍數萬人或數十萬人一起行軍時,猶如彤雲落地。

    邊軍顏色則並不一定,有的是戴青色折上巾,穿青色兩面甲,也有的是戴笠帽,穿灰色軍袍,北方軍鎮,特別是遼鎮多半是穿紅色軍袍,有甲則披對襟式的泡釘棉甲,頭戴櫻盔或瓣兒盔。

    營地四周也有大量的民夫,還有一些徵調來的大車,甚至是大量的獨輪車。

    援助十三山是上達天聽的大事,遼鎮上下還是當正經事在籌備,山上有廣寧城破時廣寧城和四周衛所和村鎮逃上山的軍民百姓,人數多達十萬,在突然的情形下遼東已經損失了大量丁口,也有大量軍民百姓被屠殺,但如果是朝廷已經知道被困的十萬軍民在建虜有意識的長期圍困下被殺或是被掠,那麼情形就不一樣了。

    現在還是天啟年間,大明雖然屢敗,朝野心氣猶壯,總覺得不能輸給建虜這幾萬丁口的小部落,一直到崇禎二年之後,建虜多達五次破邊牆入關,甚至連親王也被俘了。崇禎年間,建虜最南已經抵達南直隸邊境,肆虐過整個山東,擒過魯王,帶走了百萬金銀和十幾萬百姓,那時候朝廷已經是躺倒挨捶的節奏,臉皮什麼的也早就拋在地下,幾十個內地州府都被破了,孫承宗這樣德高望重的退休大學士都在原籍被八旗兵俘虜後殺害,朝廷還哪有什麼面子可言。再說那時候連鳳陽皇陵也叫農民軍給破了,末世景像十分明顯了,不像此時,只有外患尚無明顯的內憂,朝廷的臉面和節操還在,而且皇帝不是崇禎,而是秉性忠厚的天啟皇帝。

    在一大片紅色中和裕升的灰色像是一個孤島,二百多輛大車圍成了一個半圓,三百人左右的灰袍人就在圓圈正中。

    祖大壽注意到這一次和裕升的商隊與以往不同,所有灰袍漢子的衣飾更加簡練,但又有些軍人袍服的感覺,裁剪的十分身合,下襬到膝蓋左右,胸前有開襟的領口,肩膀上有標識,胸前有斜斜的牛皮革帶,上頭吊著好多樣物品,兩排銅扣從胸口處到腹部革帶之上,每個人都是身材適中的漢子,有一些人身上有明顯的剽悍氣息,一舉手一投足都有精兵的樣子顯露出來。

    大半的灰袍士兵都在身後背著火銃,看起來做工質量明顯過了工部造。

    看到和裕升的人多半隻帶火銃,並沒有多少刀牌手,滿桂輕輕搖頭。

    祖大壽看到了,笑著道:“和裕升的人說過,他們多半是要打北虜和馬賊,也打土匪,對這些人火銃最管用。”

    “建虜可不怕火器。”滿桂道:“火銃不放近打毫無用處,一旦打放連長槍也不如,虜騎剽悍,飛騎而至銃兵便放銃,毫無效用,而他們的步弓射程在火銃之上,最少多出二十步,我們他們也沒有重甲護身,這些火銃有什麼用。”

    說話間突然一陣銃響。

    可能也是有將領對和裕升的火銃有疑問,在滿桂話音未落時,正好有一群飛鳥經過,大約在七十到八十步之間,和裕升的幾個銃手突然打放了。

    他們幾乎沒有瞄太多時間,好像就是舉銃後略微瞄了一下,然後火銃就打響了。

    “啊?”滿桂驚呼一聲,叫道:“自生火銃啊!”

    祖大壽也是頭一回看到,以前往遼東過來的和裕升商隊當然也有護衛,和眼前這群人打扮似乎相差不多,但少了一些零件,比如肩膀上的標識和胸前的胸章一類,那些人用的武器較雜,有長槍大刀,也有火繩槍,但祖大壽記得似乎是沒有自生火銃這種極為先進的武器。

    自生火銃在歐洲出現也就三十年不到,在中國也是三十年前就有人提出並且製成過成品,那是萬曆年間的製器大宗師趙士楨,其不僅提出和製出了自生火銃,也曾經成功仿製過魯密銃等極為先進的火銃,制工精良,設計巧妙,從威力上來說,魯密銃的有效射程過一百五十步,接近二百步,當然對射手的要求也很高,百步之內這種銃的殺傷力極為驚人。

    然而趙士楨已經死了,當初製出的各種精良火銃早就不見了蹤影,這也是中國的常態,可能會出現一些妖孽般的人物,人死之後就是歸零,比如張居正,也比如趙士楨。

    現在遼鎮這樣的最前線的軍鎮用的工部造火銃,質量爛到連士兵打放時都不放心,得離頭部遠一些,不然的話打放出去的彈丸未必能傷人,炸膛的話卻是很容易炸傷自己,遼鎮火器營的士兵很多戴眼罩的獨眼龍,就是工部制火銃留下的印記。

    幾聲銃響後,對面的飛鳥被打中了好幾隻,當場落了下來。

    有人騎馬飛奔過去撿,取回來之後,人們現火銃把鳥身都打爛了,只有打中翅膀的似乎還算完好,但也是血肉模糊。

    “好大威力。”這一次是祖大壽出了驚呼。

    滿桂皺眉道:“八十步左右能射中飛鳥使之落地,這似乎是戚帥當年鳥銃手的記錄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10
第七百二十章 不平

    戚繼光也是一個火銃使用的大家,儘管其成名在嘉靖年間,距離現在已經過四十年,但當年的鳥銃質量比現在的要好的多,射程遠,威力大,銃手訓練精良,在滅倭和抗擊北虜的戰場上都有不俗的表演。

    滿桂和祖大壽未必識多少字,但由於對戚繼光的推崇,紀效新書的記錄應該還是知道一些的。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滿桂和祖大壽一起走近和裕升的營地。

    繞過那些漂亮的馬車時,他們才覺馬車的車廂一壁是鑲鐵的,並且開有用來打放火銃的小型空洞,另外就是在車廂裡放著插牌,隔幾輛車就有一門小型的火炮。

    兩個高級將領越看越心驚,孫承宗成立的車營當然也有這種戰車,但不論是從做工還是火力還有防禦上都和眼前這些大車差著好幾個等級。

    一群灰袍人迎了過來,當中是一個黑臉的高個青年,二十來歲的樣子,肩膀上有幾道銀槓,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個高個青年應該是和裕升的主事人,他在兩個將領接近時抱拳一禮,說道:“在下張春牛,此次管帶我和裕升的前期車隊。”

    滿桂身邊一個游擊將軍皺眉道:“你們和裕升的人也太狂妄了,這是滿副總兵,在總爺跟前你也就抱拳一禮?”

    張春牛笑道:“在下也有衛指揮同知的身份,似乎按禮節來說不必跪拜吧?”

    在張瀚的刻意培養下,和裕升的軍人們極為看重自己的身份,軍人的榮譽感和驕傲心理很濃,在地方上和裕升的軍人也很受到尊重,甚至過了原本的秀才和舉人階層。這也是大同地方地處抗虜前線,人們原本就對軍人沒有太多的歧視心理的原故,如果是在江南,就算張瀚再努力也不可能達到這種程度。

    那個游擊哼了一聲,說道:“什麼時候衛所官也有這般傲氣了?”

    張春牛笑而不語,不和這個游擊計較。

    在九邊地方,衛所武官不加邊軍的軍職就是廢物,毫無用處,除非是加上守備官銜還算有點實權,可以往邊軍的體系裡奮鬥一下。

    一個游擊將軍也是加衛指揮同知,看起來和張春牛一樣,但一個普通的衛指揮同知,如果剛到軍鎮裡效力,最多加個千總就算不錯了,甚至衛同知,衛僉事當個哨官的都是常有的事,哨官,把總,千總,都是衛指揮同知和僉事級別的衛所武官擔任。

    正常情形下,衛指揮同知不要說對滿桂和祖大壽這樣有實際兵權的大將,就算是見到游擊或是督司,守備,也要以下官之禮參拜。

    游擊還要說話,滿桂揮了下手,叫自己這個部下閉嘴。

    這個時候是有求於人,擺出這種上官嘴臉有何意義。

    張春牛這時反而拜道:“滿總爺,祖大人,在下只是商隊的護衛,衛所官銜都是為了出門行走方便才加上的,兩位請恕在下粗鄙無禮,不懂官場的禮節。”

    這也算是給了眾人的面子,祖大壽點了點頭,微笑道:“你在和裕升內是什麼身份?”

    “在下是團練的輜兵團大隊指揮。”

    祖大壽大約知道和裕升的團練武官等級,知道團指揮帶三千人,大隊指揮帶一千人,在遼鎮這裡是屬於游擊將軍或是守備的水準,比千總高。

    祖大壽沉吟道:“看來這一次你們張大人是真的出力了,和裕升我知道車輛是分民用和團練軍用兩個體系,你們輜兵是一直在北邊草原上支持戰兵打北虜,是不是?”

    張春牛道:“大人說的是,我們和裕升的輜兵確實是輔助戰兵做戰,分為運輸,守備,炊事後勤等諸多部門。”

    “等等,”滿桂這時插嘴道:“你是說,你身後這些人是你們和裕升的輜兵,也就是輔兵?”

    “是啊。”張春牛道:“有少數的戰鬥工兵,算是戰兵的一種,主要是用來修補工程用的,其餘的多半是運輸輜兵,有一些是工程輜兵和炊兵。”

    “好,好,開眼了。”

    滿桂的眼瞪的跟牛眼珠子一樣,他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祖大壽也感到一種磅礴壓力,他也是真沒有想到,眼前這正兒八經的車營和全副武裝的士兵居然從軍官到士兵全部是輔兵。

    張春牛看出來兩個將軍的驚訝,他解釋道:“我們的戰兵也是團練,沒有朝廷允准不好擅離信地,而在下和部下說難聽些就是民夫麼,民夫出境也就沒有什麼了不起了。”

    “民夫?”滿桂瞪眼道:“我還從未見過一群帶著火銃的民夫。”

    祖大壽笑道:“朝廷對火器管的可沒甲冑那麼嚴,民間用火銃打獵都行,和裕升用火銃給民夫防身也說的過去。”

    張春牛笑而不語。

    祖大壽這時也看出來,這個黑臉後生貌不驚人,年紀也不大,但和他還有滿桂對答時滴水不漏,說話層次分明,很明顯是一個腦子很清明很乾練的人才。他倒是有些羨慕張瀚,和裕升在山海關的掌櫃他也認得,京師的劉吉和王祥李國賓等人更是出了名的精明,連魏忠賢都誇讚過這幾個人,張瀚一個西北出身的商人,居然在麾下羅致了這麼多人才,眼前這麼一個普通的黑臉後生,居然也是一個很過的去的人才。

    其實張春牛也有一些緊張,他是頭一次獨當一面,先遣輜兵是早就從草原和大同一帶彙集到一起,然後軍司方面選派了他過來任領隊,責任重大,雖然給他配了相當強的軍官班子當輔助,張春牛還是感覺責任重大。

    原本他是一心要調到軍政司去的,感覺軍政司更適合他,幹兩年高等吏員後可以外放任軍政官,一樣有戰功和分田,但軍司綜合考慮過後還是把他留在了輜兵隊伍裡,好在這段時間張春牛通過了高級軍官考核,並且經過了在皮島的歷練後被調回,官職一下子就提了上來。

    幾年時間他從一個普通的戰兵到旗隊長,然後轉到輜兵當局百總,現在已經是大隊級指揮,統率千人,俸祿和職位都上去了,也算是混出頭來了。

    祖大壽對張春牛道:“你們要我們怎麼合作?先給你們提供住處,吃食,還是幫你們探路?”

    “住處我們是住車上,吃食我們自己有,”張春牛道:“我們也有自己的探路人員,要大人們做的就是知會守堡兵馬和哨騎讓我們自由行動。”

    “好,那就這樣吧。”

    張春牛的態度還是很恭謹,不過祖大壽還是感覺不悅,他覺得和裕升的人太狂傲了。

    “他們已經做飯了,好香。”滿桂自從知道眼前這伙灰袍軍人是輔兵之後好像就陷入了一種呆滯狀態,眼前的這幫人每人身上的裝備都值好幾十兩,包括用料厚實裁剪得法的軍袍和珮飾,還有懸掛的短刀,長到膝蓋的靴子,腰間革帶上懸掛的那些小玩意……明顯看的出來,有鐵罐子,應該是吃飯和飲水用的,還有裝火石的小包,還有一柄小刀,應該是割肉所用,另外居然還有個半透明的小瓶,應該是琉璃製品,裡頭隱約裝著白色晶體,滿桂推斷應該是青鹽,不知道是吃的還是用來潔齒的,他不太自信這瓶子裡事物的用法。

    這支軍隊,就像是一群群行走著的白銀打造成的銀人……

    “是很香。”

    祖大壽也有些感覺無語,眼前的車營裡靠著一道山坡挖出了十幾個大灶,那些一樣穿著灰袍也掛著短刀和各種物件的軍人正在顛勺做飯,山坡邊上靠著火銃,這幫傢伙,伙頭兵也帶著這種製作十分精良的火銃!

    菜式還明顯不是一種,祖大壽感覺空氣中瀰漫著肉香和菜香,還有一種味道有些嗆鼻子,他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打噴嚏的不止祖大壽一個,車營外就是好幾個軍營,駐軍們和看熱鬧的寧遠城的民夫還有軍戶們噴嚏打的此起彼伏。

    味道嗆鼻,但肉香實在是太吸引人了,人們沒有一個捨得離開的,不少當兵的手裡拿著黃色的窩窩頭,鼻子張著聞著香氣,然後用力的啃著手裡的窩頭。

    祖大壽突然感覺一陣氣沮,自己的兵除了家丁外,剩下的和眼前的灰袍兵比起來就像一群乞丐,不管是軍人儀表還是武器,或是吃食,都差的太遠了。

    “走吧。”滿桂終於鎮靜了下來,他道:“打仗不是靠衣袍,也不靠吃食,還得看戰兵的能力高低。”

    “這倒也是。”祖大壽找到了心理平衡,他的家丁可是遼鎮現在最強的存在,滿桂也不如他,更不要說這些輜兵了。

    和裕升派這些輜兵來,當然還是為了輔助大軍出征和運送糧食,沒必要看的太要緊。不過祖大壽隱隱有一些感覺,怪不得張瀚在大同那邊把北虜弄的很慘,他的戰兵肯定裝備更好,有這麼多銀子裝備出來的軍隊,打不贏才怪,誰都知道,北虜就是一群叫花子了。

    祖大壽突然感覺一陣不平,他家裡這麼多地,這麼多免費的佃農,混的居然還不如一個白手興家的少年人?

    感覺略沮喪,月票很難沖上去了。

    可能應該等情節更好時沖更有希望。會保持正常更新,不氣餒,穩穩的堅持下去。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10
第七百二十一章 可怕

    劉吉和李平之彼此拜揖見禮,李國賓站在一側和茅元儀聊天,王祥不在,他去協調山東方面的進京路線去了。

    拜揖過後,劉吉對李平之通報導:“保定三十一輛,臨清七十九輛,德州三十七輛,沿開封一線有一百七十多輛,現在車馬已經上路好幾天,算算差不多快到了。”

    茅元儀問道:“河北其餘地方的州縣車輛,還有薊鎮車輛,宣府車輛呢?”

    李平之轉頭道:“河北其餘的車輛有一百九十七,薊鎮三百一十,宣府和大同車輛在一處,先頭已經走了三百二十輛,還有三百七十輛,加上京師的一百五十六輛,加起來是一千六百六十四輛左右。”

    李平之又道:“說左右是因為沿開封一線能到多少並沒有確切的回報,我已經移文給河南方面,對此提出不滿。”

    茅元儀感覺無語,他與和裕升的人呆在一起越久就越感覺可怕!

    開始時茅元儀也不敢相信和裕升能派出一千五百以上的車輛,這些車可不是普通的兩車,是製作很麻煩,成本特別高昂的四馬車,在大明北方原本也有一些四車,都是無一例外的造價高昂,維護代價也高,所以民間很少有人使用,只有官府在轉運軍糧時會使用這種大車,又因為道路要求很高,大明中期後各地的官道漸漸衰敗無用,連那種運軍糧的大型馬車也都無人使用了。

    一路行來,茅元儀才知道和裕升是怎麼做事的。

    每天都有塘馬不計工本的向李平之通報最新的消息,然後就是李平之行文各處徵調馬車,並且給出明確的時間和各地馬車分別報導的時段和地點。

    茅元儀到這時才知道,和裕升調動馬車的決斷固然是張瀚做出來的,但之後就交給了眼前的這個軍令司官吏,然後別的部門就一定要配合這個吏員來做事,這麼大規模的調度,居然就全權交給了這個人,然後這個青年吏員就大包承攬的做事,每天從塘馬處得到消息,然後不停的布命令調度,茅元儀一開始還不相信和裕升的事這麼簡單,等他覺自己一路向京師趕路時,絡繹不絕的黑色大車也往京師趕路時才不得不承認,有時候辦事簡單粗暴反而最高效,象大明中樞的那種體制,固然可以說出錯的機率看似小的,但互相扯皮,各勢力之間使絆子拉後腿,好像出錯的機率也未必不比和裕升小。

    另外茅元儀後來也知道了,李平之的決斷每天都要記錄成檔案和正式公文,前者歸檔記錄,以備事後查察,萬一李平之決斷有失誤,可以通過正式檔案來追究責任,這使得李平之下任何一個決定都很謹慎小心,絕不會隨意布命令。

    公文分成好幾份,有直接下執行的,有移到軍司備案的,也有直接送到張瀚案頭的……茅元儀和張瀚見面時聽到張瀚抱怨太忙時還不是很理解,瞭解了這種體制後他就徹底明白了。

    另外在抵達京師時就有軍司人員來審核檔案,當然只是初步核查,李平之也很配合。

    和裕升的這一套體系叫茅元儀大開眼界,快捷高效,又是制度嚴密。

    茅元儀道:“車輛何時能全部聚集往山海關出?”

    李平之和劉吉對視一眼,說道:“這一次我們就不隱藏形跡了,各方車輛全部在京師集結,後天差不多全部到位,然後直接從東便門出城,正好可以從通州裝車。這幾天,要辛苦茅贊畫和各部先打好招呼,另外,通州的倉場侍郎也要預先知會,要提前準備好大量的力役。一六千百四十四輛左右的車,每車我們準備裝五十五石,五石是豆料,沿途餵馬用,我們在沿途每三十里有兵站,可以保養車輛,出關之後到寧遠都很方便,寧遠到十三山已經有先遣人員在準備了。”

    茅元儀感覺有大量信息灌輸到自己腦子裡,一時間感覺腦仁都疼。

    和裕升做事的效率實在太高了,而且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把所有事情都兼顧到了,不像朝廷做事四平八穩,哪頭出了事再處理哪頭,看似忙碌,其實只會叫人焦頭爛額,效率反而是很低。

    “只要車隊能準時出,朝廷那邊由我去負責。”茅元儀出關時就是帶著孫承宗的諭令來的,他是孫承宗的贊畫,高級幕僚,又是舉國聞名的兵家,和東林黨的關係十分密切,朝中的這些事原本就是要做的,只是在於人去不去催促而已。

    “一定要準時出。”儘管事情過去幾天,茅元儀還是忍不住牢騷道:“你們張大人托我轉交給督師大人的那封信可說是捅了大簍子,連我都被督師寫信來罵了一頓,如果車隊再不到,我可沒臉回山海關了。”

    李平之微笑道:“絕不會叫贊畫大人為難,也不會叫督師大人失望。”

    ……

    第二天午末時分,守備京城永定門廣渠門還有西便門的京營守將都是覺了大量車隊的到來。因為車輛太多,趕車人也多,儘管平時京城都有大量的駝隊和車隊出入,但和裕升這種整齊劃一,一看就是一家子的大型車隊進城還真是頭一回,守將們不敢擅自放人進來,先稟報了提督京營的定國公,定國公聞訊也不敢擅自作主,於是第一時間通知了協理戎政的兵部侍郎,同時還知會了東廠和錦衣衛。

    等兵部知道時派員說明時,城門一帶已經有好幾百穿著曳撒,腳踩白皮靴的打事件的番子和錦衣衛了。

    事情鬧的很大,然而和裕升的人並沒有慌亂,趕車的車伕在車上安心等著,而數百灰袍漢子護衛著車輛,儘量把城外看熱鬧的人勸離一些距離,不使其離的太近。

    城內城外都是擠了不少人,只是城裡的人們畏懼東廠和錦衣衛,並沒有人敢離的太近。

    很快,京城裡都傳遍了,京師裡閒人很多,又有大熱鬧可看,所以消息傳的很快,連正陽門東大街的和裕升店舖外都擠了不少人。

    李國賓和王祥在這個時候趕到了魏忠賢的府邸,他們也聽到了人們的議論,兩人的眼神對視著,都是有點了然於胸的感覺,也都能看的出來彼此眼中的自豪和驕傲之感。

    和裕升的京城店一向低調,雖然是北方的提調中心,負責東至山海關和河北一帶的和裕升經營事務,但在京城內並不太引人矚目,出風頭的事和裕升的幾個分號掌櫃從來不參加,儘管在官場中和裕升很有名氣,一般的勢力也不敢來招惹,為了不出風頭,帳局的銅錢兌換都只是小規模的,京師的三教九流最多知道和裕升是一個做事風格誠實穩重的大商家,對上有些勢力,但從未有人想到,這個商行居然有如此的實力和底蘊。

    可以說,這一次的行事風格和張瀚一直要求的京城分號隱忍低調完全不同,這其中蘊含的東西就豐富了。

    李國賓還是忍不住先說道:“看來草原那邊的局面,距離徹底平定也相差不遠了。”

    “應該是。”王祥悠然道:“也該是我們和裕升進入世人眼中的時候了吧。”

    “嘿嘿。”李國賓齜牙咧嘴的笑著。

    說話間魏府房門打開,幾個青衣蒼頭簇擁著一個貴人出來,在門口的上馬石上有人牽著馬在等候。

    “是老李啊。”上馬的貴人穿著玉色直綴,頭戴四方平定巾,看起來是一個普通的士紳模樣,年紀在三十左右,上馬之後一打眼看到了李國賓,便是出聲招呼。

    “咦?”李國賓眼一亮,趕緊快步過去,到馬頭前躬身道:“學生見過定國公。”

    “好傢伙。”定國公一嘴京腔的道:“你們這次可給我捅了個大簍子啊。”

    李國賓趕緊躬身:“不敢,學生等豈敢。”

    定國公笑了笑,他圓臉白面,處處顯示著養尊處優和身份高貴帶來的自信從容,下巴上留著短鬚,他捋了捋,笑著道:“這一回為著你們和裕升的事,我連轎子也沒有敢坐,這麼騎馬就過來了。下個月,我府上要用不少碎銅錢,你可得給我預備好了。”

    國朝開國六國公,成祖朝又封過成國公和英國公,開國六國公有好幾家沒有好下場,現在大明也就是寥寥的幾家國公,算是與國休同又能效力的貴戚,國公不比親藩,需要提防使用,一般來說都是用國公提督京營,文官協助,太監監軍,三位一體可保皇室牢牢掌握住軍權,另外南京守備一般也是用國公,比現在南京守備就是用魏國公,崇禎年間改用成國公。

    象定國公這樣的身份,說是提督京營,其實底下有協助他的京營將領,一般的事情根本用不著他出頭露面,最多是皇帝大閱時或是兵部和都察院檢視京營時定國公需要亮一下相,平時是養尊處優,像今天這樣疲於奔命的奔走,確實是一樁極為難得的事情。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10
第七百二十二章 吼聲

    李國賓笑道:“國公爺放心,我知道是老太夫人要做壽,到時候要備不少賞錢,您放心,到時候我送定送一批嶄新的銅錢過去。 .”/p

    “好勒。”銅錢的事對定國公只是小事,省幾百兩銀子而已,定國公府最少有幾十萬畝的官莊田畝,加上官店放高利貸等收入來源,皇賞的鹽引茶引等額外收入,京營裡吃的空額,還有佔役的二百多京營兵一年就省了多少銀子的開銷。他臉上浮現出笑容,是那種隨口一說,根本不放在心上,但只是為了高看李國賓一眼的意思,李國賓體會的很好,又趕緊奉迎了好幾句。/p

    “對了,”定國公臨行前說道:“魏公公不在府裡,進宮去了。”/p

    “哎呀,”李國賓道:“車隊入城的事,還要請示公公叫東廠那邊放行呢。”/p

    “甭急。”定國公道:“這麼大的事,你以為廠臣能不去宮裡向皇上稟報?”/p

    李國賓和王祥面面相覷,兩人都是有些心虛了。/p

    ……/p

    天啟正在文華殿舉行日講,他近來對這種形式的講課越來越厭煩了,對文官們嘴裡的聖人言語微言大義也不再全盤接受和相信,皇帝的帝王心術越來越純熟,對東林黨和純粹的文人也越來越不信任。只是由於慣性的作用,日講這種形式還是堅持了下來,只是皇帝自己都不曉得還能堅持多久。/p

    倒是在金台下陪侍的信王聽的津津有味,天啟看到皇帝臉上痴迷入神的模樣,心中頗感無語,兄弟二人從相依為命到長大成人,信王也是越來越有自己的主張,天啟對此也是無可奈何。/p

    他們兄弟二人都沒有接受過完全的帝王教育,在天啟即位前好歹是長哥兒,多少學了一些,成為皇帝后因為天啟的天資足夠,對帝王心術的掌握漸漸爐火純青,而信王卻越來越痴迷於儒家經典,對文官的信任與日俱增,對大明的現狀卻並無絲毫瞭解,信王如果是王儲當然很危險……/p

    還好天啟還很年輕,並且身體很好,沒有人會覺得信王會真的成為王儲,甚至會接替他的兄長成為大明皇帝。/p

    當魏忠賢進來時,所有的講官都目光一凝,信王也是微微一震,他原本是坐著的,差點兒就站起身來。/p

    金台一側的錦衣衛堂上官,一個駙馬,一個侯爵和一個伯爵,還有侍從的翰林講官們都把關注的目光投向魏忠賢。/p

    “奴婢叩見皇爺。”魏忠賢沒有在意那些含義不同的目光,他匆匆走到金台之前,在金磚地面上叩行禮。/p

    天啟微笑道:“廠臣怎麼這時候有空進來了?”/p

    魏忠賢現在也是位高權重,司禮太監兼東廠提督太監,每天都會有很多公務。和後人想像的不同,真正能每天隨侍在皇帝身邊的是乾清宮的太監,另外就是每天的輪值太監,皇帝的寢宮裡是要太監輪值的,每個輪值太監要帶著能當武器用的銅拂塵在寢殿坐著輪班,自從嘉靖遇刺過後,大明的皇帝在自身的安全上可是煞費苦心。/p

    “確實有要緊的急事,事關十三山軍民的安全,奴婢不敢耽擱……”/p

    魏忠賢對和裕升惹出來的動靜倒沒有什麼不滿,如果一個勢力有足夠強的勢力,怎麼鬧魏忠賢都覺得是合理的,況且和裕升只是稍微展示了一下商業上的實力,並沒有太出格的地方。但魏忠賢根據部下的回報已經敏銳的覺到和裕升這一次展現出來的完全不止商業上的實力,車隊展現出來的只是財富,其中的生產,調度,人員配給,護衛,關係的東西多了去了。/p

    一個普通的大商行,能展現出來的調度能力有和裕升的十分之一就不得了了。/p

    這種事要直觀的比較一下的話,清末時慈禧向列強宣戰,被八國聯軍打進京師,在知道敵兵要入城時,慈禧下令在京師準備幾百輛大車準備出逃,結果到最後官僚機構替這個聖母皇太后準備的就只有兩輛大車,慈禧不得不和光緒一起擠著逃難,其餘人擠在另一輛車上,剩下的人步行。/p

    在倉促中,一個大帝國的朝廷只能備出兩輛大車,後人可能以為是演義,但這是無可質疑的事實。/p

    就魏忠賢來說,他感覺和裕升能在短短時間徵調出來的車馬數量是他無法辦到的事情,也就是說他是這個龐大帝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卻無法做到一個商家能做到的事情,其中蘊含的東西就太可怕了。/p

    天啟聽到了卻是很高興,他道:“日講暫停,朕要去萬歲山看看。車馬當然要放他們進來,又不是軍隊,幾百輛大車一起是招眼些,不過也是那張瀚真心出力,這件事記著,將來要賞他。”/p

    “是,奴婢記得。”魏忠賢心裡七上八下,趕緊應聲答應著。/p

    天啟轉過頭來,說道:“信王也來。”/p

    ……/p

    不到半個時辰,車隊終於被放進了城。/p

    當車陣湧進正陽門時,圍觀的人站了裡三層外三層。/p

    哪怕是天子腳下的人也是頭一回見這樣的奇景,近千輛造型獨特的大車一起湧入京城,次序井然,調度得法,顯示出良好的組織和秩序。/p

    一些京營兵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在維持著秩序,不過並沒有出現什麼混亂,特別是當百姓知道這些車隊是去通州運糧往遼東援救被東虜所困軍民百姓時,更是爆出一陣陣的喝采聲。/p

    盧三和一群夥伴一起趕著車,他現在也是個輜兵、運輸隊的副隊官,相比於他的兄弟們他是遠遠落伍了,不過盧三已經感覺很知足,他不象盧大富那樣雄心勃勃,也不像盧四那樣英姿勃,更不像盧大那樣一心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他感覺過現在這樣的日子已經知道了,年餉有好幾十兩銀子,以前十年也不一定攢的下來,幾個兄弟都混的不錯,在北邊分了大量的田畝,盧三打算先娶個媳婦,然後再當十年兵,退伍後就到北方包上幾百畝地也當個小地主,這一世不愁吃穿日子好過,再生幾個兒女,這樣就知足了。/p

    盧三穿著輜兵的軍服,身形由於長久的體能鍛鍊而顯得十分勻稱,走在路上,耳邊不時的傳來百姓的讚歎聲和喝彩聲,盧三和同伴們不由自主的把腰板挺直,心中充滿了驕傲的神采。/p

    “兄弟,是不是去遼東啊?”/p

    一個黑瘦漢子猛然一把拉住盧三,兩眼死死盯著他。/p

    盧三感覺這人眼裡沒有什麼生氣,幾乎像是死人在盯著自己,他打了個寒戰,想甩手把這人掙脫,那人拽的卻是很緊,掙不脫。/p

    當著諸多百姓,盧三感覺不便火,他道:“你拽著我做甚,我們是去遼東。”/p

    “你們是好兵!”那黑瘦漢子兩眼流下淚來,說道:“一定要殺虜啊。”/p

    “啊?”盧三感覺莫名其妙。/p

    “一定要殺虜。”黑瘦漢子哭的更厲害了,整張臉眼淚不要命似的流淌著,身子也佝僂的厲害,一邊哭一邊劇烈的喘著氣,臉上枯瘦無神,只有兩眼在流淚,身子又黑又瘦,衣袍破舊,露出枯灰色的皮膚和兩邊的肋骨,這個人瘦的跟骷髏沒有什麼區別,又是這樣傷感哭泣,還在喘氣咳嗽,是個人都看的出來,這人活不久了。/p

    “兄弟,你一定要多殺幾個東虜……”黑瘦漢子還是拉著盧三不放,整個人身子躬的像個蝦米,喘的快說不出話來。/p

    盧三看看四周,很多輜兵都在看這裡的情形,他們並不笨,知道這人必定是遼東跑出來的難民,看他的模樣不知道遭遇過何等慘事。/p

    然而這個黑瘦漢子就是不說,他先是哭泣,接著便是嚎啕大哭,一直哭到無法支撐,倒在地上,一隻黑瘦的手仍然拉著盧三不放。/p

    盧三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升上來,他兩眼中也含著眼淚,他知道必定有難言的傷心慘毒之事在那個黑瘦漢子心裡藏著,在京師可能這種人很多,也四處求朝廷出兵擊滅東虜,然而朝廷幾次調派大軍都失敗了,這些人心中的失望和悲苦可想而知。/p

    有可能是和裕升的輜兵們反而比朝廷的兵馬更像是軍人,激起了這個受盡了人間苦難的男子最後的一絲希望和力氣。/p

    地上的黑瘦漢子已經沒有力氣了,他的手終於低垂了下去,盧三的灰袍邊角上有明顯的五個黑乎乎的手指印。/p

    盧三沒有怒,他胸膛裡有一種十分莫名的情緒被點燃了,四周的輜兵們也是,圍觀的百姓也都是在沉默著,人群中有一種情緒在醞釀和酵。/p

    “殺虜!”盧三猛然振臂高呼起來。/p

    “殺虜,殺虜!”/p

    “殺虜啊!”/p

    輜兵們和圍觀的百姓們也一起高呼起來。/p

    叫聲很快匯成了聲浪,使四周的兵馬司官兵和東廠番子們大驚失色,而和裕升的軍官們過來看過之後,並沒有阻止這種自的行為。/p

    很快,在和裕升車隊經過的地方,聲音匯成了巨浪,撲擊在這座黑灰色的古老都市之中。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10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天心

    天啟坐著軟轎上山,這時的萬歲山是北京城中當之無愧的第一高峰,儘管在後世它遠不及新修的樓房高度,但在此時,只要登上這座皇家御苑中的高山,在頂峰之上,大半個京城可以輕鬆落入眼底。

    在建築來說,除了幾幢樓房外,紫禁城裡的三大殿就是最高的建築群落,其次就是禁城之外的一些重要的建築,比如十王府和天街上的諸多官衙,然後是公侯府邸和文武百官的住宅,更低一等的就是普通的官吏和百姓的住處了。

    也有一些廟宇的等級和公侯府邸差不多,也是一樣的高大軒敞,然而這所有一切都沒有辦法和坐落在中軸線上,在京城最高處又是最高大建築的皇宮禁城相比。

    這種從高到低,壓制世間萬物的建築風格,原本也就是皇權的一種體現,叫初入皇宮的人,由內心深處產生巨大的敬畏之感。

    在天啟眼前,北京城應該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除了城南的一些地方較為混亂外,整個京城都是平行的四方型,這座都市在建築之初就用了極大的心思規劃,除了城區方正外,街道也是正平八穩,每條小巷都通著大街,每條大街橫貫京城南北東西,最大最直的一條就是在天啟皇帝的腳下,從皇宮禁城中直通到永定門外。

    “皇爺,這是張瀚進獻的望遠鏡,說是比泰西的貨色還要更精緻些。”

    魏忠賢獻寶般的送上了一個精巧的望遠鏡,銀質拉縮鏡身,加上刻繪的精緻花紋,又是從象牙製成的小盒子裡取出來,確實一看就是很值錢的東西。

    這兩年京城的歐洲貨物越來越多,座鐘和望遠鏡就是最為流行的貨物,這些貨物原本價格十分昂貴,非豪門不能問津,但這兩年隨著和裕升介入這些貨物的生產和銷售,價格已經降下來很多,普通的士紳之家也能買上幾個這些新奇的貨物,用來見識和想像萬里之外的異域風情。

    還有更小的掛表,更大的觀星鏡,更昂貴奢侈的穿衣鏡等各色貨物,可能都是未來和裕升努力的方向。

    在天啟笑吟吟打開望遠鏡的同時,來自正陽門東大街的激昂呼聲終於傳了過來。

    山崩海嘯般的呼聲並不是向著紫禁城,也不是對著聖明至高的天子,聽到呼聲之後,魏忠賢嚇的全身一哆嗦,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信王原本是坐著,這時也一下子跳了起來,滿臉見了鬼的表情。

    信王叫道:“是不是兵變?”

    “不是。”天啟還是最冷靜的一個,他努力的用望遠鏡尋找聲音源,最終在正陽門大街上被他找到了。

    “原來是人們圍著和裕升的車隊叫喊著殺虜,嗯,真是意料之外。”

    天啟長出了口氣,京師之中這二百多年,恐怕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事情。

    “奴婢罪該萬死。”魏忠賢也看到了是正陽門大街上和裕升的車隊引發的怒吼,他猛然跪在地下,請罪道:“是奴婢把這些馬車放進來的,惹出了這般大的事情。”

    信王忍不住道:“廠臣確實有些孟浪了,那張瀚哪靠的住!”

    魏忠賢趕緊碰首,並不出聲,天啟看看信王,卻對魏忠賢道:“廠臣去吧,眼前之事只是民氣可用,和裕升車隊入城引發百姓歡呼,這是因為吾要派他們去遼東,民心可用,心向大明,這是好事情。”

    魏忠賢道:“要不要奴婢驅散人群?”

    “怎可做這樣的事。”天啟一臉笑容的道:“吾剛剛也有些吃驚,可現在聽到這殺虜之聲,心中甚覺安慰,東虜殺我軍民百姓,毫無人性,京師百姓對此恨之入骨,這呼聲就是百姓的心聲,也是吾的心聲,吾之心就是天心,天心與民心相合,遼事大有可為,無需驚惶失措。若驅散百姓,傳揚開來,豈不是叫吾失盡民心麼,萬萬不可。”

    魏忠賢大驚,叩首道:“奴婢險誤了皇爺大事。”

    天啟頗為寬容的道:“你也是害怕出事,廠臣行事向來是很謹慎小心的。和裕升的事,雖然是意外,也是件好事,等十三山的事有了結果,再給張瀚加恩吧。”

    魏忠賢聽出來皇帝對張瀚還是有所保留的,不然按天啟的性格,現在必定會很開心的說些誇讚張瀚的話,他沒有說什麼,只是又碰了下頭,趕緊退了下去。

    其餘的人也看出來皇帝和信王有話要說,多半退遠了些。

    “信王!”天啟很嚴肅的看著信王,正色道:“你今天有些失態了。”

    信王臉慢慢漲紅了,尖尖的小臉從白皙變成通紅是一個有趣的過程。

    “皇兄恕罪。”信王拜道:“臣不該指責廠臣。”

    “不,不是這個原因。”天啟奇怪道:“廠臣是內臣,也是家奴,說幾句怕什麼。難道吾會因為你說了廠臣一句就指責你麼?”

    信王一征,說道:“那皇兄為何指責臣弟?”

    “有句話你要記得,君不密則失其國,臣不密則失其身。”天啟淡淡的道:“你適才的話,對和裕升還有張瀚的不滿,十分明顯了。若是傳揚開去,豈不是給你自己立下了一個對頭?”

    信王臉漲的更紅了,小臉昂起來,頗有幾分氣勢的道:“皇兄恕罪,不過臣弟好歹是大明的親王,應該不至於畏懼一個商人。”

    “張瀚不是尋常商人了。”天啟嘆道:“和裕升在北虜那邊,一直說拓地不多,但商團的團練也一直在和北虜交戰,並且在北邊有拓地百里的勝利。大同巡撫,巡按,宣府巡按,總兵,都曾經上奏過,和裕升在大同各處有大量招募百姓墾荒種地之事。此事朝廷事先知道並允准過,張瀚行事有些過了,朝廷卻是不好較真。畢真已經有東虜和北虜,還有奢安之亂,再逼反宣大,朝廷實在是支撐不住這麼多戰事。”

    信王還是頭一回聽天啟這麼詳細的說政務,當下有些感動,更多的是驚奇和憤怒,他對天啟道:“皇兄就這麼坐視他不理嗎?”

    “本朝是重將門和勳貴的。”天啟寬容的笑著:“張瀚再有實力,主要還是在行商之事上。看今天的商隊就是明證,他平時把大半的商隊放在幾十個州府,到處在做生意買賣,從古至今,有把力量分開來做買賣造反的嗎?張瀚的事,吾早就想過,最多就是在北虜地界擁有一些實力,神宗皇帝當年能容得下李成梁,今日吾反而容不下張瀚這個商人武臣?”

    信王喃喃道:“可放他在那裡,始終不能放心啊……”

    天啟笑道:“對有實力的臣子,要有三條。第一,要限制,吾早就令張瀚不得將商團團練在地方州府擴大,現在看來他把力量都用到北虜那邊,這很好。第二,要防範……”

    天啟沉吟了一下,還是說道:“派張慎言和洪承疇諸臣到大同,留著楊御蕃這個總兵在宣府,這些和張瀚不對的人在,就是防範了。”

    信王微微點頭,這時他感覺自己摸到了一些皇兄思索問題和治國的脈落,不過他還是感覺皇兄手段太軟,做事太緩,張瀚雖然還沒有明顯的不臣之心,但放著遲早出事,應該以雷霆手段,及早解決才是。

    “還有第三……”天啟繼續說道:“要施恩,臣子若不臣,自然要征伐,若臣子並無不臣之舉,則君上必然要像個君上的樣子,該施恩則施恩,絕不可因為忌憚或是防備而故意不施恩。”

    天啟微笑著道:“這一層,吾弟就算治理自己的王府和將來的封地也是有用的。雖然本朝傳承至今不准親藩干政,但王府內少則數百人,多則千人,在外也有大量人手,這些都要吾弟來管,吾今天說的這三層,用來馭下總是有些用處的。”

    信王起身拜道:“多謝皇兄指點迷津,臣弟一定牢牢記住。”

    天啟感覺信王未必把自己的話都聽進去了,不過兄弟二人也難得這樣說上半天的話,他微笑著看信王退下,感覺心情十分愉快。

    待信王退下後,天啟又拿起望遠鏡看了半天,直到和裕升的車隊出了東便門往通州方向去,天啟知道孫承宗早有安排,並且派了人手到京裡協調,車隊會在通州運走大半的糧食,另外沿途到永平府和山海關還有寧遠可以慢慢補充糧食,儘量把前方的糧食運走大半,然後再從後方慢慢補充,這樣可以加快速度。

    天啟也下令內閣一定要配合遼鎮,務必在這一次救出相當多的十三山軍民,這些馬車能送糧當然也能把逃出來的軍民百姓運走,比起叫他們走路要快捷方便的多,而十餘萬軍民能救出一兩萬老弱,再送進大量糧食,不僅在廣寧一帶埋下一根釘子,叫建虜不能順利的出入河西,並且能深深的打擊一次建虜的氣焰,自從天啟親理朝政以來,建虜屢次戰勝大明邊軍主力,每次都是死傷大量的邊軍將士,天啟每次看到奏報上軍民百姓的死傷人數就感覺黯然神傷,他是一個秉性很厚道的君王,這一點不像他的祖父萬曆,而是像他的曾祖父隆慶皇帝,由於厚道的底子,天啟對十三山軍民十分關注,而且這種關注是基於正常的人類情感,而不是為了自己大明皇帝的臉面。

    “但願不要叫吾失望。”天啟放下望遠鏡,臉上露出愉悅而又凝重夾雜的表情。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11
第七百二十四章 內行

    “寧遠東北方十七里有三處道路破損,我們已經派了人手修補,往錦州官道第三十九里處近連山驛的木橋破損,大股車隊經過可能會導致傾覆,我們的戰鬥工兵已經出加固去了。中Ω文┡』Ω網ん.*”

    張春牛手中拿著夾板夾住的每日公報,一本正經的向祖大壽和滿桂匯報這幾天和裕升的動作。

    和裕升的車隊已經接近錦州外圍,先頭哨騎已經看到了被拆成廢墟的錦州城基,另外一路則是已經到了小凌河驛附近。

    在未來一兩年內錦州經歷過重修,不過一直到孫承宗去職錦州城和附近的軍堡也沒有重修完畢,在天啟六年時這些軍堡還又被大規模的重毀過一次,然後又慢慢修築起來,一直到最後的松錦之役時徹底被毀滅。

    張春牛把車隊分成若干組,每天由哨騎偵查推進,兩天時間哨騎已經推出去一百多里遠。

    滿桂瞪眼道:“張指揮看來對自己手頭的事是真的在行。”

    張春牛當仁不讓的道:“在下這幾年來一直就做這些事,熟能生巧,就算是個笨蛋也能學會些東西了。”

    張春牛又道:“此次運糧和救人,最要緊的還是度,其次是安全。在下前來就是想請兩位將軍多派精銳騎兵做為哨騎,大範圍的散開,最好能保障百里方圓的安全距離,這樣就算現大股建虜也可以叫我們從容撤退。度方面就是我們和裕升的事情,先期工作就是把道路情形勘察和修補完畢,危橋,斷路,都是我們工兵們的工作,不需要兩位將軍操心。安全方面,除了請兩位將軍派出哨騎之外,其餘的事也是我們的份內工作。”

    張春牛帶著整整一個大隊的輜兵和工兵,他負責的打前站工作可不是那麼簡單,和遼鎮的合作只是一部份,更多的就是他所說的,道路,橋樑,安全,這些是保障運力的最基本的東西。

    可是祖大壽和滿桂卻是滿臉驚愕。

    他們身為大將,張春牛說的事卻從來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因為張春牛說的事情從來都是文官們在主持,而以大明文官的辦事效率來說,修個小型軍堡和幾段道路的時間都是以幾個月或是年來計算的,孫承宗治下的官吏工作效率已經算是很高了,但和眼前這黑臉青年相比還是差遠了。

    等張春牛離開後,滿桂若有所思的道:“這人是個人才,要是我麾下有這樣的中軍,打仗的事就輕鬆多了。”

    祖大壽微笑搖頭,說道:“那不是和文臣搶飯碗,彈章就能把咱們淹死。”

    滿桂又哼了一聲,說道:“光憑嘴巴說沒用,還得看真正的本事,他們的車隊到底來多少,何時到,嘴說的和實際做出來的,還得再看。”

    祖大壽點頭稱是,不過還是道:“咱們還是多派騎兵出去,攆開建虜遊騎,免得叫這黑大個給看扁了。”

    滿桂點頭表示贊同。

    兩個高級將領在城外呆了一天,就看著和裕升的車隊不停向前方行進,到傍晚時分,三百多輛大車已經走了大半,而距離他們到達寧遠不過才兩天的時間。

    在城門口他們又遇到在察看築城工程的袁崇煥,兩人趕緊下馬行禮。

    “和裕升的車隊動作這麼快?”袁崇煥也有些吃驚,黑乎乎的臉龐上眉頭緊皺著。

    “督師大人有信來,還問寧遠的情形如何了。”袁崇煥道:“可能在兩天後督師大人會親臨寧遠視看。”

    兩個武官知道這是袁崇煥的提醒,祖大壽便將配合車隊的事說了,袁崇煥道:“我原本打算明天派出兵馬,還有集結咱們準備好的大車和獨輪小車,預備到糧庫搬運裝運糧食,這樣看來和裕升的動作可是真快。”

    所有人都知道和裕升的車隊已經利用這兩天的時間裝好了糧和豆料,但沒有人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出了。

    從寧遠往前,到處是一片衰頹之相,沒有人家,只有少量駐軍和幾個剛修好不久的軍堡,到錦州一帶幾成鬼域,村落殘敗,軍堡被拆平,城池也只剩下城基,裡頭燒成一片白地。到處是野獸在活動,連狼群都有好多了,還有熊瞎子,老虎,不要說普通人不敢隨意在那些無人區活動,就算是軍隊也要小心謹慎。

    這半年來,祖大壽等寧遠駐軍一直派出精銳騎兵和女真哨騎纏鬥,雙方互有死傷,但寧遠駐軍極少有斬,主要是接觸戰,明軍根本不敢太過深處,也不敢和女真人纏鬥,都是打了就跑,現在和裕升雖然請求駐軍多派精銳騎兵警備,但在沒有大股騎兵先行的前提下就直接先出了,這令袁崇煥更加意外。

    袁崇煥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是藝高人膽大,還是過於莽撞!”

    ……

    兩天後孫承宗從山海關前來,他原本就在前屯和高台堡一帶視察,距離寧遠並不太遠了,不過兩天時間對帶著大股人馬包括很多文官和幕僚的隊伍來說也算是很快了。

    聽說和裕升的車隊已經和前鋒騎兵一起出,孫承宗吃驚不小,他沉思片刻就決定直接往連山驛。

    袁崇煥與祖大壽還有滿桂等人隨從,因為事起倉促,預備出征的大軍還有很多事物沒有準備好,並不能隨行一起出。

    連山驛距離寧遠衛城不到三十里,三千多人一起出,看起來也是浩浩蕩蕩,隊伍拉出五六里長,旌旗飄展,孫承宗的督師儀衛在正中,從衛城到連山驛已經有不少百姓在開墾荒地,他們跪伏在路邊不敢抬頭。

    偶然也會有人抬一下頭,用崇敬的眼光看著督師儀衛,他們知道在大旗之下就是有名的閣老督師,就是孫閣老到遼東之後,恢復了這大片的失土,訓練出大量的軍隊,然後他們才得以在這裡開荒種地,如果到關內或是登萊就是衣食無著的流民,最慘的就是流落到東江鎮的遼民,在那裡聽說已經餓死不少人,毛總兵的塘報上總是叫苦,軍隊都在餓肚子,更不必提那些在冰天雪地裡苦熬的百姓。

    對很多人來說,和東虜是國仇家恨,但在大明境內也一樣被人欺凌壓榨,流落他鄉受人白眼的滋味並不好受,只要有人收容他們,再有土地,這些人寧願靠自己的雙手活下來,而不是四處飄泊,歸無定所。

    在這些遼民的眼中,正中的隊伍中穿著大紅官袍,頭白了一半,鬍鬚也灰白色的高大老者就是他們心中最崇敬的人,哪怕這個老頭威風凜凜,令人不敢再抬頭看第二眼。

    孫承宗的衛隊也是用警惕的眼光打量著田地裡的人和路過的行商,前哨早就把路過的人趕的遠遠的,田畝裡的人也被喝斥不准抬頭,人們對建虜細作的厲害也是心有餘悸,萬一孫承宗在巡行途中被建虜細作伏擊……

    孫承宗本人沒有注意這些,他關注的是農田的開墾情形,另外就是衛城外那些彼此倚靠的軍營區域。

    寧遠駐軍已經過兩萬人,而且都是遼鎮較為精銳的部份,加上覺華島駐軍,寧遠駐軍近三萬人左右,除了覺華島駐軍是以水軍為主,6營兵為輔之外,寧遠的兩萬多駐軍,看將領就知道是精銳中的精銳……滿桂和祖大壽是遼鎮的兩員悍將,重要性遠在那些外來的客軍總兵之上,把這二人放在寧遠,孫承宗的目的十分明顯,就是要把寧遠衛城和覺華島引為一體,一邊受敵則另外一邊奮起而援,覺華島上還是遼鎮水師的主力所在,有戰艦和大量的運糧料船,如果不在寧遠放上精銳主力,孫承宗也無法放心把那些多物資放在覺華島上。

    自從接到張瀚的信件之後,孫承宗感覺憤怒和受辱之餘,心中隱隱也有一些不安的感覺,在騎馬向前的同時,他的目光不停的看向覺華島那邊……距離三十餘里,目光視線肯定不能看到,但孫承宗知道,那邊有七千駐軍和參將金冠,姚與賢等在守備,另外還有近萬的商人,民夫,水手等……

    “哼!”孫承宗還是忍不住罵道:“那個小子荒唐可惡,一個商人,他懂什麼軍國之事,還防備不力,覺華島有大海天塹,冬時挖冰壕並且有長牆防備,哪有那麼容易失陷!”

    沒有人敢近距離觀察督師的表情,只有從小跟隨督師的親信家人,來自高陽的孫府長隨才是距離孫承宗最近的人,這時他看到雖然已經花甲高年,但一生很少失態的老爺瞪圓雙眼,嘴唇微抿,似乎在罵人,長隨睜大了眼,對他來說,這實在是一件太過於新奇的事情了!

    ……

    從寧遠出時是巳時初刻,沿途的舊官道多半修葺過,道路可容四騎並騎,但騎兵們沒有這麼做,大約有三百多騎遠遠在向前,這是架樑馬,以防突情況,還有少量的哨騎跑的更遠,估計已經跑到連山驛的四周野外了。

    到達連山驛用了正好一個時辰,也就是午時初刻,用大明越來越流行的鐘錶計時來算的話正好是十一點正。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11
第七百二十五章 木城

    現在除了京師之外,北方的稍大些的州府也多半配備了座鐘計時,甚至有一些雄心勃勃的官員打算把鼓樓改成鐘樓,也就是建造那些一人多高的大型座鐘來報時,在此時的大明遠沒有後世清季那麼封閉和落後,也完全談不到愚昧,固然中央王朝和儒家學說的排它性使中國的士大夫有一種固有的自大,但他們也絕不會把好東西一律歸到“奇技淫巧”上去,好像把耳朵一掩,就可以對別人的長處視而不見,甚至指望對方自行消失了。』中┡ 』文網ん.

    遼東現在是朝廷投入銀兩最多的軍鎮,可以說很多事是不計成本的在做,備給一些座鐘來精準計時完全不算個事。

    十一點過幾分時,全部馬隊都停了下來。

    孫承宗在遼東也是騎馬的,完全不同於他在京師時的溫文儒雅。

    在京師時他是講官,帝師,翰林,是知名的東林黨人,保持適當的排場和架子是必要的,他本人也並不會抗拒。

    在遼東,孫承宗動輒要巡行數百里,而且軍情緊急,哪有時間給他慢騰騰的坐轎子走。

    戰馬的鼻孔噴著氣,馬身上流著汗水,現在是夏季,雖然還沒有到最熱的六月,但天氣炎熱,三十里地跑下來,馬兒停著不動的時候,大滴的汗珠從身體溢出來,最終彙集成小溪般流淌的恐怖景像,很快,人們的腳下都出現了一片片的汗濕痕跡。

    這也是盛夏時很少有人挑釁出兵的原因所在,就算人能耐熱,馬也受不了,戰馬一天跑個百十里,連續幾天下來很可能就死掉了,這種動物遠比人類想像的要嬌貴的多。

    不過沒有人注意到戰馬的情形,人們的目光都被別的東西吸引了。

    連山驛在上次建虜入侵時被燒燬了,遼東的驛站因為在開國時整個遼東幾乎是一片荒蕪,經常百里無人煙,在蒙元的時代遼東的漢人要麼被殺光要麼就跑朝鮮去了,等大明復國成功後遼東已經看不到幾個漢人,當然也看不到幾個蒙古人,在一片荒蕪的狀態下建立的驛站和軍堡都是十分龐大,每個驛站要保證有基本的防禦能力和大量的軍馬,人手和馬匹多了,驛站幾乎就是一個小型的軍事堡壘,最少在軍事上,遼東的驛站比一些煙墩要重要的多。

    在一片空白的基礎上有一個小型的軍營,駐守人馬由一個守備率領,人數在四百人左右,其中有騎兵一百餘人,寧遠的當家人並不是想把士兵放在這裡等死,而是前沿的守備力量,也算是一種預警和拖延。

    在連山驛的小型軍營裡堆放著大量的物資,最近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下雨,最重要的軍資糧食也沒有被放在屋子裡,而是堆放在校場上,只是簡單的蓋了一些油布。

    另外就是各種軍事物資,弓,生漆,筋條,箭矢,尾羽,刀,牌,叉,棍,槍,林林總總擺放的滿地都是,有幾個輔兵模樣的人在收拾弓箭,把步弓的筋取下來放鬆,曬乾後再裝好,給兵器擦好油。

    雖然這個軍營看起來混亂,最少該做的事情還是在做,袁崇煥和祖大壽等人都瞟了那個面色蒼白的守備一眼……孫承宗突然襲擊前來視查,事前沒有通知,把這傢伙給嚇慘了。

    畢竟軍事物資和糧食的保管,包括游動哨騎的偵察,營區的防禦,這些事情這個守備可都是沒有做好。

    在遼鎮修築的幾十個軍堡裡都有大量的物資和軍人駐守,不過孫承宗的願望統統落了空,在幾年後努兒哈赤興兵來攻打遼西時,幾乎沒有一個軍堡做出了應有的抵抗,士兵和將領們放棄了軍堡裡大量的軍需物資,雖然這是朝廷通過幾次加賦從廣大的農民口裡奪食弄的來銀子變出來的,他們落荒而逃,把責任和領土拋在身後,把大量的物資白白送給敵人。

    而此時孫承宗關注的焦點不是在被隨意放置的軍資上,他的目光在連山驛的對面。

    不知道什麼時候對面起來了一座木城。

    說是“城”還是略有誇張,但也絕對比破壞的連山驛上的軍營要大的多。

    關鍵是這木城全部是用大木拼在一起,像是一堵高大的木牆,牆基有削尖的巨木對外,外圍還挖了一條壕溝,也放了拒馬,地面上有黑色的光芒閃爍,顯然是撒了不少鐵蒺藜。

    這樣的防禦當然比正規的軍堡還是差些,但是也相差不遠了。

    修在路邊的木堡居然還有一條臨時的通道,有幾輛大車在進出,往官道的路邊開了一座門,還有兩個箭樓,幾個灰袍軍人拿著火銃站在箭樓上警備,還有一小隊人在門口持銃站立,顯然是守備木門的值哨軍人。

    孫承宗剛剛還沒說什麼,現在他扭頭對那個守備道:“你看看,人家商隊的團練護衛,聽說還是團練的輔兵,怎麼比你的軍營還嚴整的多?”

    守備滿頭大汗,只得跪下請罪。

    孫承宗皺眉道:“這木營是什麼時候修的,怎麼和裕升的車隊在到遼東之前就派人先修了這個木營不成?”

    “回督師大人,”守備跪在地下仰臉答話道:“昨天剛搭的。”

    “啥?”

    “昨天搭的。”守備一本正經的道:“末將也是十分佩服。他們早晨經過這裡,派了什麼工兵來修了幾段路。後來說在這裡要建一個兵站,囤積些物資和做撤退路線的簡單防衛,當時來了三四百人,各種工具都有,拆了大車的車廂去拉木頭,幾十輛車拉了幾趟就足夠了,末將派人去看過,他們的鋸子好,還有大砍刀,小刀,斧子,砍的又快又好,到這裡就開始修營,末將計過時,兩個時辰把這營區修好了,還在裡頭蓋了十幾間大屋子放東西……”

    孫承宗聽了之後,臉上的表情只能是愕然。

    祖大壽和滿桂還有袁崇煥等人臉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誰也想不到眼前這麼正經的一座木城居然是一天不到的時間修出來的,而且就是一個普通的轉運儲存物資的兵站,另外就是為了防備建虜追擊或是偷襲的“簡單”防衛設施。

    有不少人扭頭又看了看連山驛旁邊的兵營,心中的感覺更加怪異了。

    孫承宗呆了一會,終於道:“這種木營要是不怕火,感覺比火路墩還好些。”

    還跪著的守備不知死活的插嘴道:“督師大人,末將也說過,他們說已經做過簡單的防火處理……”

    又是“簡單”這個詞!

    孫承宗一臉不高興的道:“起來吧,你知道他們的大半車輛現在在哪裡?”

    守備趕緊爬起來,不過還是躬著身子答話:“他們說前頭有兩座橋要修,七個路口要加寬和加固,另外在杏山驛,小凌河堡舊址,他們打算在後天之前建成兩個兵站,大後天他們抵達十三山驛,然後就直接抵達十三山和廣寧衛城區域了。”

    “好,”孫承宗道:“這裡不進去看了,我們去杏山驛。”

    這個時候的人們沒有人會想到在多年之後這一片地方爆了明亡清興的最關鍵一戰,錦州被圍,明朝派出十四萬大軍援助,身後的寧遠是依託,杏山,松山,塔山,塔山最近,百里左右,杏山則距離寧遠一百二十里,在松錦州大戰時,皇太極看出洪承疇部置失當的地方,前軍強而後軍弱,率精兵截斷松山和杏山的聯絡,挖三條長壕隔絕明軍,同時派阿濟格奪取了明軍儲在筆架山上的大量存糧,明軍斷糧後士氣大跌,失敗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杏山驛距離杏山堡尚有一段距離,距離連山驛最少還有六七十里路程,祖大壽馬上勸道:“閣部大人,現在已經是午初,趕到杏山驛最少也是傍晚了,很可能還要走一段夜路。”

    孫承宗道:“祖將軍是否害怕有建虜騎隊在,你們已經派出不少精銳騎兵去哨探,總不能還被人伏擊?”

    被伏擊的可能性是小,但也並非完全沒有這種可能,袁崇煥也勸道:“閣部大人還是在此休息,等明天清早再出,這樣哨騎巡哨的地方更大,也更加保險。”

    “不必了。”孫承宗道:“本閣部受命督師薊遼,十三山之事關系到我大明十餘萬軍民的生死存亡,也關係到收復廣寧和錦州等最要緊之事,現在商隊繼續向前,本閣部反而龜縮於後,傳揚開去不是天大的笑話,繼續前行罷!”

    公允的說,孫承宗是一個擅長統籌經營和管理的高級人才,在他的管理下遼鎮恢復了生機和戰鬥力,他也較為擅長掘人才,滿桂和祖大壽,還有趙率教等遼鎮悍將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袁崇煥也算是老孫頭手裡得到了展。但孫承宗不擅長的就是親臨前敵提振士氣,或是指揮戰鬥,他和熊廷弼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此。

    熊廷弼敢在遼東最危險的時候輕騎入遼陽和瀋陽等處,甚至敢去視察撫順關,極大的鼓舞了遼東將士和百姓的士氣,熊廷弼不僅是戰略大師,也是一個戰術大師,在熊廷弼經略遼東的短短時間和後金方面爆多次小規模戰鬥,在小規模戰事的指揮和統籌上,熊廷弼也是展現出了極高的才幹,在他的指揮下,遼鎮和後金方面的幾次小規模戰鬥都打贏了,所以這才是最為扼腕的地方,老熊要是沒有被人擠走,努兒哈赤的機會真的很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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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六 沉思

    孫承宗在戰略眼光上和熊廷弼的高下且不談,在戰術上和對將帥的具體指揮上,老孫頭比老熊頭差的真不是以道理計,相差實在是太遠了。

    在孫承宗呆在遼東的幾年時光裡,他多半是一直在大後方呆著,很少親臨前敵,在建虜幾次有威脅的進攻中,孫承宗也從來沒有親臨前敵的打算。

    在感覺到威脅很大時,孫承宗甚至壓根沒有做出具體的戰術指揮。

    在被攻擊時,孫承宗的第一反應就是掛冠辭職……

    總體來說,老孫頭更像是一個合格的經理人和後勤補給官員,而不是一個能指揮打仗的軍事統帥。

    可惜以他的角色來說,修城築堡和練兵只是其次,指揮戰爭才是他最重要的職責。可惜在這方面,老孫頭只能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了。

    今日不懼辛苦和不畏懼可能的危險,對孫承宗來說也是很少見的事情了。

    “可能真的是被和裕升的人給刺激到了吧,閣部大人也難得有這樣剛健的一面啊。”袁崇煥忍不住這樣想著,在這一瞬間,和他有相同想法的人肯定不少。

    大隊騎兵繼續前行,為了穩妥起見,滿桂率幾百家丁加向前,同時對哨騎放開偵察的扇面加大和加強了。

    傍晚時,在一片火燒雲之下,人們觀察著和裕升的戰鬥工兵修補第二座小橋。

    一條不知名的小河潺潺流過,河水只有齊腰身,最深處也不會沒頭,但對大軍和大量車隊來說殘破的小橋足以影響行動,一群灰袍軍人站在水裡和橋身上正在加固木橋,並且把破損的橋板換掉,然後換上新的木板,這木橋原本能過兩車並行,此時加固修整之後,可以容納一輛四車輕鬆而過,並行是辦不到了。

    孫承宗騎在馬上看著,他的臉色先是驚奇,繼而有些難堪,然後就是陷入明顯的狀態之中。

    順著目光向下看,明顯還有一群灰袍軍人在下游處修了一道浮橋,滿桂派人過去詢問過,得到的回答是十里之內只有一道橋太不保險,不僅是下游修了一道浮橋,在上游也有。

    就是說,如果遇到突情況的話,和裕升的車隊可以撒開腳猛跑,不必擔心到了河邊沒有橋,同時也不必擔心被敵人攆上了沒處躲。

    也不必擔心沒補給點和修理點,也有好好休息和吃熱食的地方。

    “嘿……”一個遼鎮將領大搖其頭,大聲道:“打仗之前不考慮怎麼贏,反而想著怎麼跑。不想著怎麼把仗打好,卻想著怎麼躲,怎麼吃好睡好,這他娘的是什麼軍隊,怪不得只能算是團練。”

    和裕升的訓練有素和秩序井然,還有做事的條理性,快捷高效都是被眾人看在眼裡,當然給人最大的感覺就只有四個字:財大氣粗。

    那些華麗又實用的馬車,大量的挽馬和戰馬,人手一支的火銃和腰刀,那些精緻的小珮飾,漂亮昂貴的袍服帽子還有皮靴,和裕升的人就是一堆堆活著的可以喘氣的銀子,所有人都看的出來,這支名叫團練而其實就是軍隊的輔兵隊伍,遼鎮現在所有的將領,包括孫承宗在內,全都是玩不轉,養不起。

    可能這將領的話裡略帶酸味,不過也是引了很多人的贊同,一時嗡嗡聲大起。

    孫承宗沒有說話,他這時已經隱隱感覺到自己此前的判斷肯定錯了。

    張瀚不僅能派出大輛的馬車過來,而且數量肯定不少,最少是過千輛。

    眼前的一切已經說明了和裕升的財力和務實的做事風格,有這樣的一群部下,張瀚絕對不是那種喜歡不負責任吹牛皮的財東兼武夫。

    閣部督師沒有出聲,一直等和裕升的人讓開了道路之後,孫承宗才在眾人的簇擁下過橋,新補好的橋面上有雜七雜八顏色不同的補丁一樣的木塊,釘的很好很牢固,所有騎兵放心的策騎在上面,人們的臉色都有些怪異,剛剛大家還在說和裕升的怪話,現在卻是享受著和裕升的勞動成果,這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令那些剛剛還滿嘴怪話的人都緊緊閉上了嘴巴。

    天黑之前,前隊的哨騎歸來一部份,稟報平安無事的消息,在方圓近百里之內都沒有現建虜的哨騎。

    這和數月之前完全不同,當時圍困十三山的建虜較為強勢,哨騎有時候甚至深處到寧遠衛城不遠的地方,在各軍堡修復之後,也有建虜騎兵穿插其中,他們看準了明軍不敢也不願野戰的心理,幾乎是橫行無忌。

    廣寧之戰後,寧遠到山海關幾乎沒有打過仗的老兵,只有祖大壽等少數將領擁有完好的家丁隊伍,實力太弱,不要說主動出擊,就連守關也是存在被強攻攻破的可能性,好在最危險的時間已經捱了過去,現在建虜主力去草原上打蒙古人,留下來的只有少數精銳,多半是旗丁和漢軍,這使得十三山下的主事者們只能主動收縮防禦,從今天哨騎撒開偵察的情形來看,和此前的判斷完全相同,建虜在十三山的包圍圈已經嚴重削弱了。

    對這樣的結果孫承宗當然大感滿意,而眾人也是齊齊鬆了口氣,不論如何,今天所冒的風險可真是不小。

    想到這裡,不免更有人對和裕升的出挑表現大感不滿,如果不是和裕升的人在這裡挑動了督師大人的情緒,他們又何至於跟著老孫頭這般冒險?

    “又是一個木城,好像還更大些。”

    “真是暴戶的作派啊。”

    “好像多半車馬和人手都在這裡了。”

    祖大壽派了人去通知,過了半刻鐘光景,所有人覺大門洞開,過百人手持火銃站在大門兩側,然後就是一陣排槍放炮的聲響。

    在銃手們對天鳴槍時,不少馬兒受驚,引起孫承宗的極大不滿。

    這說明將領很少在演練時加入火器內容,或是壓根沒訓練過,戰馬在戰場上聽到銃聲炮響必然受驚,只是受驚程度可以用訓練來叫戰馬慢慢適應,而不是現在這樣。

    感受到孫承宗嚴厲的眼神之後,在場的將領們臉上的神色都很不自在。

    建虜只用弓箭,沒有火銃和大炮,不過明軍方面肯定是要用的,戰馬訓練不好,打仗時一炮打過去,建虜沒死幾個,自家的馬隊反而驚了,那便是天大的笑話了。

    “回去之後,諸將要加強戰馬的訓練。”孫承宗沒有火,當著和裕升的面,老孫頭突然變得很愛惜自己的部下,不願叫外人看了笑話。

    “末將叩見閣部大人。”

    在赫赫有名的孫承宗面前,張春牛還是有幾分緊張的。他單膝下跪,行了一個很鄭重的軍禮。

    不過在孫承宗的隨員和諸將看來,這個掛著衛所武職官的團練軍官,實在是有些倨傲狂悖了。

    孫承宗沒有介意,只淡淡的看了張春牛一眼,然後策馬直入木城。

    眾將看到孫承宗一騎絕塵飛馳而入,都是忙不迭的跟進去。

    進入木城後,孫承宗召手叫來一個拿火銃的軍人,將對方手中的火銃拿了去當。

    不管是身管還是扳機,龍頭,做工都叫孫承宗挑不出一點錯來。

    火銃拿在手中,重約七斤,從鐵的質量來看,制銃時最少要幾倍多的上等精鐵來打製。另外銃身上有很多銅製的零件,包括扳機龍頭和卡簧都是銅製。

    “這銃好。”

    孫承宗沒有問鑄價,這銃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他在遼鎮雖然建了好幾個火器營,每營都有大小不一的火器好幾千件,明軍的火器十分蕪雜,什麼樣的都有,包括什麼神機箭在內,光是火炮就是五六種之多。

    太雜了,包括火銃也是,有鳥槍,抬槍,魯密銃,合機銃,三眼銃等等,大小不一,裝藥量不等,訓練起來十分麻煩。

    孫承宗每次去火器營視察,將校會率部打放火器,乒乒乓乓的倒也熱鬧,可以孫承宗的眼光來看,還是眼前這幾百人拿著的管徑一致的火銃來的威力更大。

    這時他看到銃口還有些機巧,不禁用詢問的眼光看向那個銃手。

    “閣部大人,這裡是留著套管上刺刀用的。”被孫承宗叫過來的銃手並沒有怎麼緊張的表情,他從腰側拔出一柄尖利的形狀有些怪異的尖刀出來。

    “大膽!”孫承宗身邊的護兵們露出緊張之色,上前要把這銃手按住。

    “不要緊張。”孫承宗止住自己的護兵,笑著道:“他只是不懂規矩,而且也是我要看的。”

    銃手嘀咕著道:“還是閣部大人度量大。”

    四周的人臉都黑,在當朝閣部和薊遼督師面前隨便抽出長刀,居然還不當回事!

    “怎麼套上?”

    “小人來做吧。”

    銃手把火銃接回去,然後把看起來無比鋒銳和狹長的長刀底部對著了銃口,然後一按一扭,孫承宗聽到了輕微的咔嗒聲響,接著那個銃手大咧咧的把火銃又遞過來,咧著嘴道:“閣部大人,裝好了。”

    “嗯,我來看看。”孫承宗接過火銃,用力拔了拔尖端的尖刀,他雖然年紀大了,尋常的後生沒練過武未必比他力氣大,但使勁拔了幾下後,覺這尖刀根本拔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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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 建議

    孫承宗心念一動,叫人取了一柄長槍過來。

    兩相對比後,覺裝了尖刀的火銃已經不比長槍短什麼了。

    “這叫什麼?”

    孫閣部成了好奇寶寶,銃手滿臉自豪的道:“這是刺刀,我們大人說,我輩銃手雖然是以打放火銃傷敵,但身為軍人,就需要有白刃格鬥的精神和勇氣,列裝刺刀後,打放火銃後敵人近前時就可以用刺刀來肉搏。”

    孫承宗深吸口氣,半響沒有出聲。

    他得先消化一下,四周的將領們也是面色怪異。

    半響過後,孫承宗才道:“你不是輜兵嗎?”

    “小人是戰鬥工兵!”這個銃手把“戰鬥”兩個字的字音咬的特別重。

    銃手見孫承宗不太明白,又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在我們天成團練裡,戰鬥工兵不僅要負責修橋補路,最要緊的就是學爆破,防禦工程建築,同時也負擔戰鬥任務。我們的訓練是和戰兵一樣的,不差絲毫。”

    “喂,我們輜兵也不差吧。”

    “就是啊,戰鬥工兵了不起?”

    孫承宗等人還在繼續消化時,一旁列隊的輜兵們不干了,他們和這個戰鬥工兵七嘴八舌的爭吵起來。

    他們的胸標上明顯有一輛馬車,這是運輸輜兵的標識,不像戰鬥工兵胸前是一柄鐵鏟和一把火銃交叉的圖案,一吵起來之後,連孫承宗這個外人都分清楚了,眼前這夥人雖然都是穿著利落的短灰袍,但肯定不是一個兵種。

    兵種之間的爭鬥甚至是暗中下絆子這在明軍中也是常有的事,在場的將領都能理解。可什麼時候一支軍隊為了戰鬥的榮譽和本兵種是否膽大敢戰,敢於勇往敵前悍不畏死爭執過?恐怕明軍的兵種爭的更多的是軍械軍糧等各種物資吧?而且其實爭也沒有什麼可爭的,明軍中的天之驕子只有一個兵種,那就是各將領的內丁,除此之外,別的兵種都是屁都不算,最多是騎兵和炮兵之間有些別苗頭,而且主要也是在軍官之間進行,爭的也是待遇,什麼時候爭過誰更敢“拼刺刀”過?

    孫承宗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剛剛的腦海中還是迴蕩著那個工兵的話:身為軍人,要敢於和敵人白刃格鬥的精神和勇氣!

    “說的漂亮……能不能做到才是真的!”老孫頭忍不住嘀咕著。

    但看著眼前為了自身兵種榮譽快打起來的兩撥人,孫承宗又是不那麼自信起來。

    孫承宗忍不住仰天長嘆:“這可是輔兵啊!”

    ……

    李平之等人離開後不久,從興和堡中就跑出去好多傳騎,他們奔跑向四面八方,傳達著張瀚的意旨。

    張瀚本人當天就離開了興和堡,直奔集寧堡。在集寧堡做了短暫停留後,他又經過大黑河堡,直趨小黑河堡。

    在那裡,軍司之間配合,經張瀚授意的前敵大本營已經搭建成功,各個軍司抽調出來精兵強將,還有李慎明,孫敬亭,王長福,梁興,李東學,孫耀,軍政大佬除了留下看家的張瑞等人外,幾乎也全部雲集到了小黑河堡。

    “真要大打出手了?”大步進了簽押房,李慎明就是一臉興奮的向張瀚詢問著。

    李慎明進堡時,恰逢從興和堡外圍調撤回來的楊泗孫的第五團的先遣部隊,也就是車隊趕過來,過千將士打著背包在城堡外圍紮營,士兵們支起帳篷,車隊和炊兵們預備吃食,四周到處是這種帳篷和載運著物資和炊兵等後勤人員的車隊。帳篷幾乎是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邊,天氣晴好,藍天白雲之下就是數不清的帳篷,帳篷像是一群群被放牧的羊群,士兵們就像是一群群的灰螞蟻,到底有多少,根本不可能數的清。

    “是要大打了。”張瀚和孫敬亭等人正坐著說話,見李慎明進來,便是將一封書信遞了過去。

    由於是重要機密,李慎明也只是知道大約的消息,接過書信後就仔細的看了起來。

    “哈哈,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李慎明滿臉笑意,對著孫敬亭道:“孝征,看來此前我們的辛苦沒有白費。”

    孫敬亭微微點頭,臉上神色沒有李慎明這麼興奮。

    對俄羅斯人的合作,孫敬亭一直有些保留態度,相比張瀚和李慎明,孫敬亭的精神潔癖要重上一些。

    “光是為了那什麼傑日涅夫那一幫人,就很值得我們動決戰了。”李慎明的臉上露出騰騰殺氣,顯然是對張瀚的決斷十分贊同。

    張瀚笑道:“看你這副嘴臉,活脫脫的強盜啊。遵路兄,你可是舉人,飽讀聖賢書的聖人門徒啊。”

    李慎明斜著眼道:“還不是被你拖上了賊船?現在李莊的學校我還不知道?不要說墨家和法家,楊朱也有,泰西的那什麼哲學也有,現在我還敢好意思說自己是聖人門徒?”

    提起這個,孫敬亭也是有些鬱悶,不過這等事大家已經取得了共識,在李莊的核心勢力圈裡,只有兩個舉人身份,就是孔敏行和李慎明,孫敬亭是秀才,他們知道了天成衛和李莊的學校已經完全背離了傳統儒家學說的範疇,這等事將來肯定要在他們頭上重重記上一筆,就不知道是百世流芳,還是萬年罵名了。”

    “這些事不必多提了。”張瀚斂了笑容,說道:“遵路兄打李莊來,台灣那邊有新的信息沒有?”

    “還沒有。”李慎明道:“最新的塘報是三天前的,是一個半月前從澎湖傳出來的,咱們現在知道的就是一個半月以前的消息。荷蘭人還賴在澎湖島上,福建巡撫和總兵正在設法解決這事兒,另外就是荷蘭人在大員島上築的城堡已經築成了,裡頭有幾百個火槍兵和一些軍官,還有他們東印度公司的官員和職員,少數的家屬,然後就是戰艦上的人員,估計有一千人以上吧。”

    李慎明說的這些,張瀚也是十分清楚,他微微點了點頭。

    孫敬亭道:“這事兒,我們軍令司有個後生曾經上書,說是最好解決現在純粹從海上傳遞消息的做法。”

    “怎麼說的?”張瀚很感興趣的道:“如果能解決,要給他重賞。”

    “嗯。”孫敬亭點點頭,說道:“那後生叫李平之,他的看法是,海上風來風往,風浪難定,人力難以左右天時,大海非人力可以掌握,甚至無法預測。最好的辦法,是想辦法從6地上來解決。”

    張瀚眼睛一亮,說道:“他的意思是從澎湖到福建嗎?”

    “對。”孫敬亭道:“澎湖的收復對朝廷來說是勢在必得,澎湖收復後,從笨港先到澎湖,只要一天,然後從澎湖到福建也是極近的水程,我們要做的,就是要花費重金,建立一條單線的塘報通道,別的什麼事也不做,就是定期把台灣的塘報送到大同這邊,或是送到山東,河南,任何一處和裕升已經建立了塘報線路的地方就可以了。”

    “好想法。”李慎明在一邊喝著茶,這時一口茶水噴出來,他笑著道:“到底是二十不到的後生,還真是敢想。塘報線路不是有個人有匹馬就行的,最少是一個情報組,然後從福建到山東,每六十里建一個換馬的站點,最少要兩個人和四匹馬,這樣可以又換馬,也換人,免得體力不支。從福建到山東德州,最少要設五百個驛站,一千個人,兩千匹馬。”

    張瀚也是微笑起來,他道:“確實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從6路送情報,這事情張瀚也不是沒有想過。畢竟茫茫大海,用小船不可能,每次貿易用的大船靠岸的日期是沒有辦法保障的,只有在大船到登萊補給或是天津裝貨時才會得到新的消息,這樣太過緩慢了。但是從6路建一條傳遞消息的塘報渠道,確實細帳一算,簡直是恐怖,光是鋪設就得花十萬兩以上,每年還得花幾萬兩銀子來維持,代價確實太大了。

    孫敬亭冷笑著道:“李平之要是這麼沒腦子,我當場就攆他滾蛋了。”

    一句話得罪了兩人,不過張瀚和李慎明都沒有反駁的想法,兩人都知道孫敬亭的脾氣,張瀚反而陪笑道:“是我們想差了,定然還有下文,孝征兄請詳細道來。”

    孫敬亭也不過份,商討正事時不是脾氣的良好時機,當下微微點頭,說道:“李平之的想法是,自己建一部份重要節點的驛傳,花費控制每年數千兩,建設費用在兩三萬之間,這應該是軍司願意付出的代價。”

    張瀚和李慎明對視一眼,彼此點了點頭。

    為了一條6路塘報線路花上十幾二十萬,太過昂貴,和裕升在用光銅礦的表面淺礦石後一個月的收入差不多也就是三十萬,還是有銅礦石源源不斷提供大量銅錢的前提下。下一步的收入來源是日益膨脹的帳局生意,別外就是鑄幣帶來的錢息,不過這個收入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另外遼東那邊的糧價漲上去了,不無小補,但仍然有相當大的經濟壓力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12
第七百二十八章 佈置

    鐵器生意在未來一年內會慢慢維持在現有的規模上,畢竟鐵製品不是易耗品,和裕升在北方市場已經佔領了大半份額,剩下的就是往南方滲透,這非一日之功,北方的鐵器有一個淘汰更新的時間,當然大明缺鐵太過嚴重,估計在未來很多年內鐵器生意還是賺大錢的好買賣,包括出口到日本和南洋的鐵器也一樣很賺錢,只是畢竟利潤會停滯在一個合理的區間,想大賺特賺,一本萬利,那是不太可能了。

    走私貿易,鐵器,帳局,騾馬行,這幾塊生意撐起了和裕升三十萬一個月的月收入,一年接近四百萬兩,已經和大明朝廷的歲入相同。

    如果算上這幾個月銅礦的暴利,還有未來鑄銀的利潤,還有打仗的繳獲,和裕升的歲入已經把大明朝廷甩在身後了。

    當然,大明朝廷還有一年兩千六百萬石的糧賦實物收入,還有大量的各種物產收入等等,一個億萬人口的帝國潛力還絕不是一個商行可以相比的,哪怕是和裕升這樣的巨無霸似的大商行。

    在目前這個價段,拿出幾萬兩出來溝通台灣和大同的塘報線路,這個代價張瀚和軍司都還是願意的,再高的話,就算台灣的消息再重要,兩邊的溝通再不通暢,暫時張瀚也沒有辦法拿出這筆銀子來。

    “快點吧。”李慎明催促道:“使團從俄羅斯返回,已經進入漠北地界,咱們在這耽擱一天,使團上下的危險就大一分。何況還有傑日涅夫這一幫子造船航海的專家,咱們和裕升這方面的人才除了鄭家兄弟和何斌幾個外就再沒有人了,況且他們也是二把刀,都是些剛出來見世面的毛孩子,懂得海貿的事,可造船也是兩眼一抹黑……”

    孫敬亭正色道:“我也知道極為要緊,不過台灣如果建立順暢的渠道,也很重要。”

    李慎明不說,孫敬亭也是十分清楚傑日涅夫的重要性。

    俄羅斯人是被交易來的,身後的俄羅斯人距離太遠,無法施加影響,不像南洋地界,就算僱傭一些葡萄牙人或是英國人來造船或是當水手甚至軍艦的軍官,但南洋地界各方勢力錯蹤複雜,這些僱傭人員根本沒有辦法放心使用,俄羅斯人就不同了,他們等於是和裕升的自己人,用起來比僱傭南洋的歐洲人要放心的多。

    造船這一塊是裕升最大的短板,這一塊算是彌補起來,所以哪怕為了傑日涅夫一群人發起會戰,也是十分值得了。

    孫敬亭接著道:“李平之的建議是我們沿途買通一些軍鎮之間的驛傳,在替朝廷送塘報或是邸抄的時候,也替和裕升代送,重要的節點我們自己來,朝廷維護很好的塘報驛傳體系,我們就用買通的這法子。操作好的話,幾十兩銀子一年,驛丞和驛兵就很願意幹這事了……”

    張瀚眼前一亮,擊掌道:“好法子!”

    李慎明猛地跳起來,大聲道:“這個叫李平之的狗,娘養的,難得他腦子能轉到這塊上去。”

    李慎明又道:“驛兵這一塊我清楚的很,清苦的要命,比邊兵還他娘的苦的多。驛丞也是官員裡最雜職不入流的,油水不高,平時又辛苦,確實是最小的代價,能做最多的事。”

    張瀚笑而不語,心道我當然知道驛兵這一塊是怎麼回事!

    幾年之後,一個來自陝北的驛兵因為朝廷不堪重負裁撤驛站被裁減掉了,他自己也多次說過驛兵最苦,風餐露宿,經常被上官責打辱罵,吃不飽穿不暖,還要騎馬在最艱苦的環境裡來回奔波,就算這樣也只有餬口的收入。後來連餬口也不行了,乾脆就走上了造反這條路,最終憑著當驛站時鍛鍊出來的體魄和堅強的意志,這個被裁減的驛兵一手葬送了近三百年的龐大王朝。

    這個事兒,在後世只要讀過幾天書的怕是沒有人不知道!

    “此事立刻交代人去辦。”張瀚對李慎明道:“安排軍情司的人去,在南方特別是福建組建情報站吧。”

    “好,這事兒我一會就派人去找楊秋交辦,叫他立刻著手進行。”

    “事情好像在往好的方面發展。”張瀚輕輕說了一句。

    他終於也站起身來,他站著窗外,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外頭行進,透過窗子和打開的院門就可以看的很清楚,這個時候,整個草原都知道和裕升終於要停住此前試探性進行的節奏,在這個天氣炎熱的盛夏之時要開始大打出手,窗外的天很藍,白雲朵朵在天空漂浮著,城外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野獸開始長肥,野草開始長高,花朵已經開了很久,開始敗落,而草原上的人們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廝殺,這場大戰之後,整個右翼蒙古的格局將會有根本性的改變!

    ……

    孫耀手指向地圖,指著那些紅色的圓點,對眾人說道:“現在楊泗孫的第五團已經到位了,加上王一魁的第一團,李來賓的第二團,李從業的第三團,正面我們集結了四個戰兵步兵團,人數一萬五千餘人。輔兵我們集結了十七個大隊,近一萬八千人,青城正面,我們步兵是三萬三千多人。”

    眾人都順著孫耀的手看過去,牆壁上的地圖有三個很明顯的紅色箭頭,這代表著各部在青城南邊和東西兩邊的位置。

    王一魁和李來賓的位置靠西,楊泗孫團靠著東邊,李從業團則是在小黑河堡直趨青城的正中間的位置。

    “還有炮兵。”孫耀看看老熟人湯望宗,湯望宗沒有留鬍子,看起來還是二十來歲的青年人模樣,其實他原本年紀也不大,幾年過來剛過三十。

    看到孫耀的目光,湯望宗微笑著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道:“炮兵來了炮兵第一團,下屬八個連,每連八門火炮,第二團來了三個連,一百零八門火炮,其中六磅炮九十六門,九磅炮十二門,全部是用騎乘及馬車拖帶方式攜帶炮彈和拉動火炮,移動速度和步兵相當,每天基數四十里,高速行軍六十里,急行軍八十里。”

    炮兵原本的四磅炮已經全部下發給各步兵團自行使用了,數量也並不多,每個步兵團配給一個炮兵連,八門四磅炮。

    還有一些四磅炮和試鑄的十二磅炮被分配在一些很重要的軍堡內,比如歸化堡和興和堡,還有面對漠北三部和套部的軍堡之中。

    四磅炮輕便易於攜帶,但和裕升的車輛運送彈藥,用挽馬直接拉動火炮的方法已經十分成熟,相對於威力較小的四磅炮,六磅炮也只重了不到一百斤,機動性上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九磅炮要重一些,達到了一千斤以上,但還在承受的範圍之內。

    至於十二磅炮,也就是拿破崙最喜歡的“漂亮姑娘”現在還沒有推上戰場,一是鑄炮技術尚未純熟,鑄炮不比造槍,在工藝上雖然沒有造滑膛槍複雜,但需要的物資更多,時間也更久,另外就是十二磅炮重量有些偏重,張瀚感覺在草原上給炮兵練練手是好的,但沒有必要動用這種大殺器了。

    步兵炮來說,十二磅炮就算到頂了,張瀚希望在幾年後對後金的戰事中,十二磅炮能發揮到應有的作用。

    拿破崙和惠靈頓等歷史上的名將都曾經試圖把炮兵連劃歸團一級甚至更小的指揮單位之中,不過後來他們還是發覺火炮集中使用才有更大的威力,所以在一百多年後的歐洲,步炮配合,炮兵集中使用才是主流。

    張瀚感覺草原上的情形和歐洲完全不同,炮兵適當的分散更加有利,感覺一定要集中使用的傢伙,最好叫他親自到草原上來看看,在這裡,一個團的駐紮點可能相隔幾十里,這樣還算是緊湊的,和裕升現在的這十萬大軍真的在草原上分散開來,也就是一把胡椒面撒在了池塘裡的感覺,太不起眼了。

    和裕升能掌握主動權,關鍵還是在於早期不計工本的在建築軍堡和台墩上做出的最正確的決斷,然後就是強悍的騎兵力量,這兩樣真的是缺一不可。

    一聽說有一百多門大炮,軍官們又算算自己手頭掌握的四磅炮,大佛郎機,小佛郎機,虎蹲炮,臉上都浮現出了笑容。

    梁興由衷的道:“聽說孫閣部在遼鎮的火器營也有大小幾千件火器,叫我說那是小孩子過年放爆仗呢。那幾千件,也不抵咱這一百來門火炮,這才是真玩意。”

    炮兵軍官們臉上露出驕傲和矜持夾雜的神色,炮兵在和裕升是當之無愧的驕子,不像遼鎮等邊軍軍鎮只重視由家丁組成的騎兵,對火器部隊雖然重視,但內心還是當成雜兵,和長槍兵一樣都是戰場上的消耗品,只是消耗的方式不同而已。

    炮兵的薪餉可是和騎兵相當,而炮兵軍官的薪餉比騎兵軍官還要高一些,畢竟炮兵軍官的文化課程要求有些變態的高,別的不說,這一年多來湯望宗在內的炮兵軍官每天要學習六到八個小時,這還是除去軍營日常訓練和管理時間之外的補習課程時間,也就是說除了吃飯睡覺,這幫炮兵軍官都得去湯若望那一幫泰西人開設的學校裡去補課,從各種數學原理到幾何定理,再切合到實際的操作和訓練……可以說那不是一般人能熬下來的艱苦課程,很多和裕升的老資格的軍官寧願去戰場冒生命危險搏殺,也未必願意象湯望宗等人那樣把課程熬下來——

    今天這章先跑網吧發現忘帶手機,沒法上縱橫,回家後想起來用手機當熱點上的網,真心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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