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17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0
第六百八十九章 盧四

    老鐘是馬賊出身,十來歲就在草原上晃蕩,聽他從是在大山的土匪窩裡長大,十來歲幹了馬賊,一晃就是二十年,不知道在草原上幹了多少惡事,他那一夥百來十人,算是草原上較大的一股了,隊伍中漢人有,韃子也有,而老鐘是來自色勒庫爾的塔吉克人,別看一嘴黃牙,臉卻比大姑娘的臉還白的多,兩眼的眸子也是藍色,還有一頭金黃色的頭髮,論相貌真是相貌堂堂,就是眼裡全是獰惡之氣,加上一嘴爛牙,不熟悉他的人才會驚奇於他的外表,熟悉的人都是叫他爛牙老鐘。

    老鐘也不惱怒,他那夥人被周耀徹底收服了,原本他們在臨近套部的地方活動,後來草原上各方力量角力,武備加強,馬賊混不下去,周耀豎起招兵旗,他們就跑去入了伙。

    入夥之後才知道和裕升規矩大,軍紀嚴,一開始很有想逃走的,後來周耀把這些人脖子裡套上絞索,用馬活生生拖死,只要敢跑的,哪怕追上幾百里地也是這般處置,後來就沒有人敢逃,再下來沒有人敢違抗軍紀,不管訓練怎麼苦累也是只能硬挺著,周耀有一萬種辦法叫這些人後悔自己違反軍紀的行為……老鐘是積年馬賊中存活下來的一員,他對力量的感覺很好,知道什麼時候該順從,什麼時候暴露自己的馬賊本性。因為大字不識一個,老鐘去年立功無數,但也只是到了連級軍士長,好在待遇也並不差了。

    “不要緊張。”老鐘還是咧著嘴,彷彿眼前的真是場面,他又道:“盧四,咱們是第三隊咧,第一隊騎槍,二隊和三隊都是馬刀,等咱們衝過去時,屁事也沒有了。”

    老鐘又道:“就算是第一隊,也是屁事沒有,看看咱拿的是什麼兵器,北虜用什麼,還有咱們第一隊的甲!”

    第一隊的老兵數字相對要多些,不像第二和第三隊幾乎全部是新手,第一隊穿的甲也是真正的胸甲,重十五斤,厚達半掌,軍中做過試驗,不管是箭射還是刀劈都毫無效果,只能帶出一長溜的火花而已,只有長刀劈斬和巨斧掄砸會對胸甲騎士造成傷害,騎槍也得戰馬帶著速度刺過去才能透甲,不然的話最多留下一的痕跡。

    這樣的胸甲防護效果一流,第一隊的戰馬也有披甲,可惜的就是胸甲的數量還嚴重不足,騎兵又擴張了十倍以上,大多數的騎兵還是穿著扎甲或鐵鱗甲。

    騎兵們一直在提速,對面的北虜看出來這兩個連隊的騎兵和主力已經相隔很遠,但他們還是在猶豫……和裕升槍騎兵的名聲遠在銃騎兵之上,北虜對槍騎兵的畏懼遠在銃騎兵之上。

    盧四感覺風在呼嘯,隨著軍官的調節,馬的奔跑速度也越來越快,對面的敵人還在猶豫,指揮官的想法應該是在敵人奔逃前咬住一部份,至於包圍和吃下這些北虜,沒有事先設計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哨聲變得更急促了,這時所有旗槍都被放平,這是最快速衝鋒的標誌,第一排的長槍騎兵們也是和旗槍一平,長槍從斜舉著變成了平舉,長而尖銳的槍尖對準著不遠處的敵人,整排的長槍形成了平整的鋒銳之牆,從側面看彷彿是流光溢彩,分外妖嬈。

    盧四這時也將馬刀平端,一會槍騎兵破敵而入,二排和三排的馬刀會揮向那些已經混亂的敵人,或是戳刺,總之老鐘等人一貫的教導就是:穩住自己,尋找敵人。

    還有一句補充就是:別他娘的摔下來,能殺敵很好,最要緊的還是保住自己。

    騎兵們艱苦的訓練很管用,事實上所有的騎兵在正式編伍之前都是經過長期而嚴格的陣列訓練,騎兵期間的訓練也就是陣列訓練再加上陣列訓練,刺殺格鬥只是附帶,用周耀的話,每天練習劈砍,把動作練成下意識的反應,然後再殺過幾回人,比訓練半年也強。

    盧四不知道自己的身手怎樣,他現在只能夾在隊伍裡跟著一起向前衝,他跨下的戰馬倒是十分亢奮,四蹄翻飛,速度與四周的夥伴一樣,已經達到最快。

    “殺!”

    盧四聽到喊殺聲,人才從有些懵懂的情形中驚醒了,他看到槍騎兵們已經衝入敵陣,那些騎兵在他的前面兩排,他只看到長槍不停的刺向前方,眼前四周似乎是有黑色潮水般的北虜湧過來,四面八方彷彿都是敵人……他手中的馬刀的刀把上幾乎全是汗水,他感覺自己鐵鱗甲裡裡的襖服都被濕透了……騎兵們不僅披著重甲,而且同時還穿著厚實的襖服,完全不顧已經開始炎熱的天氣,來也是奇怪,這種厚實的穿法,似乎體內會維持著一個固定的溫度值,不管天氣怎麼熱,就是保持著一開始出汗時的狀態。

    所有的騎兵都差不多,他們都是二十左右的棒伙子,這一次的大擴軍幾乎是把大同一帶和裕升方便招兵的地方都蒐羅了一遍,三十左右的多半在輜兵隊伍裡,也不乏棒伙子,而二十來歲的就算以前在輜兵,現在也多半被編入戰兵各團之中,他們血氣方剛,擁有很棒的體能和過人的勇氣,缺乏的就是戰場上叫自己冷靜下來的經驗,以及新兵不可避免的緊張和害怕。

    老鐘等人就冷靜的多,不停的高喊著叫所有人保持隊列。

    在馬上保持隊列要比步兵困難的多,盧四他們只能盡力保持,好在衝陣的最後時刻已經降臨,前方一片人仰馬翻,在潮水般的北虜湧來時,盧四緊張的差不能呼吸,然而就在幾息功夫過後,他發覺自己策馬沖在北虜群中,在他眼前地面突然變稀疏了,黑潮般的人群一下子變的稀稀拉拉,只有前面兩隊戰友劈斬開的寬大正面,還有倒在地上的死人,重傷者,滿地滾爬著的輕傷者……畫面過來後,他的耳朵才又聽到馬的叫聲,馬和馬撞在一起的巨大響聲,馬受傷後的鳴叫聲,人的慘叫聲……種種聲音一下子灌了滿滿一耳朵,然而此時盧四也顧不上了,他揮刀向一個倉惶逃竄的北虜砍過去,因為已經破開正面,北虜四處奔逃,第三排的列隊衝殺時大片的北虜如沒頭蒼蠅般的奔逃著,盧四右手橫刀,在一個北虜身上揮斬而過,由於馬速極快,揮斬、馬、刀時根本無需用力,需要心的就是緊緊握住刀柄,以免在砍中敵人時刀身摔落掉地。

    盧四感覺右手的手腕一振,他回頭看時,正好一蓬血雨灑在身上和臉上,熱乎乎的鮮血帶著濃烈的腥氣令他簡直難以呼吸,他一時有些慌亂,差摔落下馬,地上的死人和殘肢很多,馬開始逃前行,盧四身邊的夥伴也在不停揮刀,似乎滿天都是血雨揮灑,殘腳斷臂到處飛舞。

    第一排的槍騎兵似乎遭到一些損失,盧四在地上看到好多個夥伴躺著,他們身上的胸甲還是明亮如昔,然而騎士已經閉上了雙眼,這些人可能不是被刺中要害,但只要在這種情形下落馬,生死在一瞬間就注定了。

    在第一排破陣後,第二排和第三排持續的打擊,騎兵們不停的揮砍,北虜人仰馬翻,剛剛他們是打出了一次罕見的對沖,並且兩翼位置向前,他們和槍騎兵多次做戰,所以在中陣佈置了十分厚實的防禦,多達二十幾層的陣列無比厚實,然後他們指望中間能扼制住槍騎兵的衝擊,可這種想法被狂暴的打擊徹底粉碎了……槍騎兵的第一排只有一百多人,然而那些騎兵擁有何等雄偉的勇氣,他們身披明亮的整身鐵甲,胸口到腿部都有厚甲防禦,在衝鋒之時無視對方的厚實陣列,他們口中發出如霹靂,如雷霆般的怒吼,他們的馬速提到最快,當第一陣列和敵手撞擊在一起時,猶如洪流對碰,一邊是人多如黑潮般的數千人,一邊則是永往直前武裝到牙齒的鐵甲怪獸,撞擊時無數槍枝斷折,無數刀鋒崩裂,人仰馬翻,讓人牙酸的金鐵交鳴聲不斷傳來,人們可以看到一副奇景,人和馬都被撞飛到半空,騎士注定摔死,馬匹也撞的筋骨斷折,甚至是頭顱粉碎。

    標準的三速衝擊是要把馬速提到一秒二十米,這樣的高速撞擊加上馬和騎士的重量,所披的鐵甲,每匹馬的衝撞力都足可將對面的敵的撞的粉身碎骨。

    悶哼聲,骨骼的碎裂脆響,人和馬飛向半空又摔落到地上的巨大聲響,這些幾乎蓋住了所有的金鐵交鳴和喊殺聲。

    盧四終於親手斬殺了一個敵人,他看到敵人的皮膚被自己厚實而狹長鋒銳的馬刀劃開,鮮血猛然一下子迸出來,然後那人看到傷口猛然擴大,大到叫他心生絕望……那人的前胸衣服被如紙牌一樣的劃開,然後是胸前皮膚開了一道可以伸進拳頭的大口子,鮮血如泉湧般的噴出來,那個圓臉的北虜滿是絕望的看了盧四一眼,盧四感覺身上一陣發寒,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也忘不了這個人的眼神,接著他就看到對方如一袋死沉的蕃薯,沉甸甸的從馬上翻落了下去。

    還沒有回過神來,又有一個合適的目標進入視線,盧四再次揮刀,這一次沒有算準距離,只是斬下了對方的胳膊,他看著半條胳膊甩著血珠在半空飛舞,心裡已經比剛剛安穩的多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0
第六百九十章 洗白

    第二次衝陣過後因為北虜已經崩潰,最高指揮下令騎隊自由追擊,並且可以使用短銃,弩,弓箭,或是投擲武器。

    槍騎兵是不限制騎士購買和使用自己心儀的武器,只要起到效果就可以。

    在各色武器的追擊下,大量北虜被擊落下馬,然後被殺死。

    地面上到處是屍體,人和馬的都有,綿延五六里外才慢慢稀疏。

    當然大部份北虜還是逃走了,不過盧四明顯的聽到他們發出了悲泣聲。

    “多謝軍士長誇讚。”盧四勉強回應。

    “小子,多來幾次你就適應啦。”老鐘誤會了盧四臉上表情的含意,拍著他的肩膀寬慰著。

    “重新列隊,報數!”

    有幾個槍騎兵正在地上戳刺著那些垂死的北虜,這樣其實不是心理變態,而是幫著這些人解脫。

    和裕升當然有軍醫,不過也不可能把精力用在這些垂死的重傷北虜身上,輕傷的還有救治價值,可以弄到銅礦當苦工去,重傷的就算了。

    聽到列隊的命令,槍騎兵們趕緊重新上馬,盧四和老鐘也翻到馬身上,眾人先找自己的伍,然後是隊,然後是中隊,然後是連隊。

    這時盧四才發覺隊列稀稀拉拉的,自己身邊的夥伴都是剛剛隔著兩三位的位置,只有老鐘的位置不變。

    他看到槍騎兵的隊列更稀疏了,一百多人的槍騎兵最少損失了二三十人。

    老鐘彷彿看到他的目光,這一次他沒有咧嘴,而是一臉正色的道:“小子,這很正常,就算北虜是一群野馬,咱們這樣撞過去也會死人的。你們要記得兩次衝陣活下來的經驗,這會叫你們活過以後的衝鋒,光憑蠻勁直接衝陣是活不久的。”

    在銅號聲中隊伍集結起來,接著一騎塘馬過來傳令,團指揮的命令是叫他們去配合其它的部隊掃蕩那些不遠處的牧區,用肉眼可見那裡的人們還在逃難,還有很多人沒有逃掉。

    “命令是,”一臉絡腮鬍子的連指揮大聲道:“殺死所有高於車轅的人,不論男婦老少。另外保護羊群和馬群,不要傷了和驚了它們。”

    這個命令叫盧四感覺有些難受,新兵們的表現多半和和他一樣,每人眼中都有一些迷茫。

    老鐘用力拍著盧四的肩膀,咧著嘴露出滿嘴黃牙的笑道:“小子,想想北虜對咱們漢人做過的事,他們打草谷時是不是滿地狼煙,到處燒殺搶掠,這是復仇,復仇的味道最好了。”

    “你他娘的哪是漢人?”一個漢人軍士長在不遠處聽到了,大聲笑罵著。

    老鐘笑道:“我心裡當自己是漢人,不成?”

    老兵們的神色都是躍躍欲試,他們對這種事最喜歡了。

    不遠處,團軍政官聶磊派出塘馬,阻止要即將要殺戮的軍人。

    “團指揮,”聶磊無視周耀冰冷的目光,他道:“這些燒殺的事,去年你和部下能做,今年的槍騎兵團不能做。軍人要有榮譽感,不能使他們成為野獸。”

    周耀冷笑道:“野獸?去年就是我帶著這些野獸獲得了驚天動地的戰績。”

    “沒有人敢否定團指揮的戰績。”聶磊態度誠懇的道:“就像今天的事,上頭肯定也是贊同團指揮的。我的意思就是要找一批合適的人來做這樣的事,不需要強悍的武力,但輕裝上陣,火力強勁,又都是一群惡棍。我們的新軍將士都是各地的良家子,軍隊就是要純粹些,周指揮去年不也是把一群野獸馴服成軍人了嗎?”

    “想做事,又怕手髒麼……”周耀臉上露出十足的嘲諷神色,但他沒有反對,而是吩咐塘馬去取消此前的命令。

    “現在我得再找一些惡棍了。”周耀還是有一些嘲諷的語氣,但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很欣賞聶磊,他指著眼前的牧場道:“不過男丁還是要搜出來,全送到銅礦,婦孺也送到各軍堡去做雜活,氈包燒掉,牛羊馬匹搶光,怎麼樣,我的好軍政官,這些事兒純粹的軍人能做不能做?”

    “能做。”聶磊很爽快的道:“前提是指揮今晚給大夥兒加餐,相信大夥兒會更開心。”

    “你倒是抓著一切機會給將士們爭福利啊。”周耀眼中終於有了一些柔和的光芒,眼前的軍政軍叫他感覺欽佩,不愧是軍政司專門配給他的好夥計,不添麻煩,必要時的反對意見確實管用,平時管理軍政事情也叫他省了不少心。而且他的建議點醒了周耀,自己確實是一把用來幹髒活的刀,但他已經可以慢慢洗白自己,只要他願意。

    不管怎樣,周耀也想當一個出色的統帥榮歸故里,而不是一個有名的屠夫。

    然而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周耀眼眸又漸漸轉冷,他已經在尋思找一些能做髒活和適合做髒活的人,成立一個依附於槍騎兵團的的做戰單位了。

    一旁的灌木從裡,幾個護兵攙扶著俄木布洪回來了,這個小胖子嘴角還有剛嘔吐過的痕跡。不管怎樣,看著自己族人被屠殺絕不是好的體驗,眼前的一切對一個少年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小子,怎麼樣了?”

    聶磊扶著軍帽飛跑過去,扶著俄木布洪好一陣拍,他的好心起了反效果,蒙古小胖子反而更強烈的嘔吐了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

    又吐了一陣,俄木布洪終於平靜了下來。但他又看到了新的殘酷場景,大量的騎兵湧入不遠處的牧場,在蔚藍的天空之下,他們在盡情的奔馳和殺戮。

    在這些騎兵身後是大片的屍體,隨便掃一眼俄木布洪都看的出來最少死了好幾百人,三百多槍騎兵的兩輪衝擊把北虜厚實的陣列兩次打穿,敢於和槍騎兵正面做戰的他們死傷十分慘重,在俄木布洪眼前是十分淒慘的景像,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和裕升的強大和不可力敵,在他往後幾十年的生涯裡,今天的場景無數次提醒著他:第一條,千萬不要和胸甲槍騎兵正面力拚。第二條,抱緊張瀚的大腿,絕不與和裕升反目成仇。

    更淒慘的場面很快出現在了俄木布江眼前,騎兵們越過一個個矮小的山丘,衝入氈包群中,一個騎兵腰背挺直的坐在馬上,他的火槍瞄準了一個十來歲的蒙古少年,那個少年十分倔強,手中的騎弓向衝過來的騎兵射著弓箭,一個婦人正在焦急的勸說著什麼——

    先發兩章,看情形繼續。

    這兩天打賞的朋友很多,就不一一致謝了,但你們每個名字我都看在眼裡,對你們萬分感謝,真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1
第六百九十一章 改變

    所有人都對眼前的戰果感到滿意,羊群最少過三萬頭,正在吃草長膘的時候,看起來很肥壯,馬匹還有些瘦,但數量很多,應該也有過千,牛的數量最少,但也有好幾百頭。

    這是一筆不菲的財富,特別是耕牛和馬匹,比羊要金貴的多,牛價早就漲了,就算和裕升去年弄到不少牛,耕牛的數字仍然嚴重不足,想想看這一年要開出幾十萬畝地,這是最低的目標,就知道需要的耕牛數字有多大。

    因為和裕升的大量購買,連大同宣府一帶的牛價都漲起來,甚至影響到了京師。

    “好好照料。”周耀指派了整整三個連隊負責照管這些牛羊,軍政司的人會在幾天後趕到,軍隊把牛羊移交出去,記錄下數字,大功一件就到手了。

    “弄五十頭……不,一百頭羊出來。”周耀又吩咐道:“煮羊肉,喝羊湯。”

    這一下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天黑之前,戰場基本打掃乾淨了,該燒的氈包都燒光了,槍騎兵們自己攜帶著帳篷,隨行的輕便馬車裡裝著不少油布帳篷,質量不比牧民辛苦搭起來的氈包差,最少防風防雨沒有問題,至於狼群,幾千人在這裡,狼沒有蠢笨到打這些充滿血腥氣和殺氣的軍人的主意。

    炊事輜兵們沒有用炊車做飯,他們在一個土坡前挖了幾十個灶眼,放上大鐵鍋,抽調了一些槍騎兵過來幫忙,眾人有說有笑的殺羊剝皮,皮子當然要儘可能的完整,一件整羊皮的襖子也要賣二兩銀子一件,絕不能浪費。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氣和肉香氣混雜的味道,盧四感覺自己簡直一點胃口也沒有。因為已經打完了仗,騎兵們都脫了鐵甲,有人還留著內裡的鎖甲或是棉甲,以防突發情況,更多的人脫掉了所有的披甲,只穿著軍襖或是乾脆脫到只留下里襯。

    肉煮好後,騎士們開始用鐵罐子打了肉和湯,分食起來。

    老鐘一屁股坐在盧四邊上,一邊大口喝湯吃肉,一邊道:“小子,趕緊吃趕緊喝,不然你怎麼回覆體力。”

    他又狠狠咬了一大口,眉開眼笑的道:“他娘的,去年在草原吃了半年多羊肉,心說這輩子再也不吃了,現在吃起來感覺還是很香,人真是賤皮子。”

    盧四搖頭道:“實在有些吃不下……”

    話音未落,老鐘一巴掌扇在他臉上,用力很大,打出啪的一聲巨響。

    四周的騎兵們都看到了,老兵們還在吃喝,新兵們都望著這邊。

    “我不知道你小子怎麼得的勛章,”老鐘打完了又坐下喝湯,盧四摸著臉頰一臉茫然,老鐘淡淡的道:“要想不替你那塊勛章丟臉,就趕緊給我吃喝起來。當兵的不僅要能打能殺,還得能吃,吃不下,下一仗你就揮不動刀,你要麼現在就說退伍回家種地,要麼就他娘的給我狠操起來。”

    盧四沒有說話,端起自己的罐子,大口吃喝起來。

    “哼,”老鐘滿意的哼了一聲,接著嘀咕道:“周大牛這狗日的,以老子對他的瞭解,下一仗準定還是派我們去。”

    天黑之前,大半的騎兵都獲准休息,同時要派出兩個連的騎兵往前方戒備搜索,派出的騎兵將整夜不眠不休,直到一兩天後有輪替的連隊派出去接替他們。

    這一片牧場是十分重要的大牧場,白天戰鬥時的北虜還有很多殘部逃走,他們滿懷憤恨和怨氣,可想而知不會退的很遠,應該會抓住一切機會試圖襲擾槍騎兵,派出去的連隊必定會在睏倦疲憊和體力消耗中再面臨騎兵游擊騷擾戰的困擾。

    果然在將近天黑時,塘馬送來了新的軍令,兩個在白天奮戰過的連隊被派出了夜巡任務,他們的任務時間將維持到明天晚上,所有人都面色凝重,這意味著到明天天黑前他們不會有任何休息的機會,最多可以有幾次短休,更多的時間將會用來巡邏和戰鬥。

    這裡距離西套地區也近,很有可能套部蒙古會過來一些生力軍,敢戰的北虜披甲精銳和大量的牧民。

    一旦遭遇就只有相機而動,敵人數量過多的話就得可恥的撤退了。

    短短時間,連續做戰,疲憊狀態下行軍,撤退或是逃跑,甚至是逃命。

    兩個連隊指揮一個是馬賊出身,他是一臉的無所謂,這種強度的做戰當然比訓練要辛苦的多,但身為馬賊,這樣的事經歷多了,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另外一位卻是在李莊的軍官學校出來,當然也經歷過多次實戰,他感覺周耀做的有些過份,但軍令就是軍令,這個連隊指揮打算在戰後向軍法司投訴,請求開軍法合議庭討論周耀的指揮,當然不管結果怎樣,這個連指揮是沒有辦法在槍騎兵團呆下去了。

    暮色之中,略嫌疲憊的槍騎兵們翻身上馬了,他們打著火把行進,灰色的軍袍和紅色的軍褲之下是長長的黑暗,戰馬倒是換過了,精神抖擻,馬蹄翻飛,戰馬忍不住小跳著行進,它們很想急速馳騁,然而騎士們感覺疲憊,他們不停的勒緊韁繩,把激動的戰馬調教的聽話一些。

    遠方是還在燃燒的氈包,天幕低垂,星空很低,好像比人們的視線還低的多,似乎有很多星星觸手可及,透過熊熊烈火,可以看到地上還有些沒來得及收撿好的屍體,他們趴伏在草地上,草原上一切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有這些屍體和燃燒的烈火在無聲的控訴著什麼。

    “看吧,”老鐘看著一臉疲憊的盧四,頗為得意的道:“我就是說狗日的周耀就是這風格,用哪個連隊就是往死了用,用過一回後部隊要死不少人,但剩下的幾乎都可以當成可用的老兵了……你小子要是不吃飽喝足,現在哪來的精神體力頂,早就翻下馬去了。”

    盧四沒有回答,他抿了下嘴唇,看著遠方燃燒中的烈火和死人,在這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最深刻的改變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1
第六百九十二 求見

    “見過大人。中文網√ く.く★★.★c★om”

    兩個商人齊齊躬身,態度十分恭謹,張瀚笑著上前一步,把深揖中的兩人攙扶起來。

    “傅先生,張先生,這一次遷出大半的漢民,兩位居功至偉。”

    張瀚笑吟吟的道:“將來酬功,必定有兩位的一份,雖然話說著俗氣的很,可是以我的身份地位,這樣的話也是必須要說在頭裡。”

    傅青銘和張子銘彼此對視一眼,都是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滿意之色。

    他們最心疼和眼熱的就是和裕升體系內的酬功之舉,有功的將士和軍司職員都可以在和裕升體系內獲得相當不錯的酬勞,分給土地再折成股份,每個人都可以坐享其成。

    他們本人對這些並不是太在意,畢竟兩人都是在北虜的地界折騰出諾大家業的漢子,但為了子孫後代考慮的話,和裕升如朝日初升,未來很可能在草原上立足成功,自立一國,最不濟也是會擁有盛唐時的單于都護府和北庭都護府相差不多的地盤,世代相襲自成藩鎮,為了子孫後代計,在和裕升體系之內多擁有一些東西還是相當令人欣慰和滿足的。

    張子銘看著張瀚道:“大人近來也辛苦了啊。”

    傅青銘恭維道:“大人真是能為常人所不能為之事,令在下萬分佩服。”

    張瀚笑道:“時間緊迫,不得不逼迫自己,倒不是我真的喜歡吃苦。”

    張瀚是從寧武到偏關,再繞道到銅礦地方,在看了銅礦後更堅定了他盡快解決土默特部的決心……

    銅礦的露天礦部份很快就會采盡,根據蔡九等人的估計,易采區域最多還能采三到五個月,然後就是深井部份采銅礦石,因為開採不易,產量最少要下跌七成以上,也就是說銅礦給和裕升的強力支持就要結束了,趁著這段時間,和裕升已經幾乎完成了大擴軍,然後完成了基礎訓練,也派出了往台灣的增援人員和相應的物資,充實了台灣那邊的力量。接下來就是要盡快消化土默特部,恢復對大部份北虜區域的貿易,增加貿易收入,把銅礦收入減少的損失給補回來。

    在天啟四年到五年的計畫就是幾乎用在海洋之上,增加台灣的開程度,不管是耕地開還是貿易,包括打獵和種植甘蔗榨糖,在歷史上台灣賺錢的東西要盡快的展起來,爭取到三五年後,台灣可以達到年收入百萬以上的水平,而在此之前,兩年時間台灣的投入估計都是數十萬乃至百萬之間。

    畢竟下一步就可以開始造船了,到天啟五年時大量的原木已經晾曬或是烘烤了三四年的時間了,已經是合格的原材料,而且到那時就算沒有俄羅斯人的幫助,也要從南洋地方高價聘請那些造船的技術人員,這個年頭造船就是燒錢,普通的商船都要幾萬兩銀子的成本價,戰艦的價格可想而知。

    崇禎十年時英國的海上君王號下水,這艘蓋倫船有三層甲板和一百零四門火炮,重達一千六百八十三噸,造價則是四萬英磅,考慮到當時白銀湧入金價上漲的物價情況,這艘船的造價在台灣可能就是三十萬兩左右了。

    一艘船就是三十萬,而張瀚需要的是可以力敵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艦隊!

    “晚上在堡中設宴,”張瀚對兩個青城商人道:“答謝大家對和裕升的貢獻和支持。”

    他開玩笑的道:“你們倆不僅是青城商會的主事人,也是我和裕升的人,可不要真把自己當成客人。”

    “在下不敢!”張瀚是說笑,兩個商人卻是一起拱手而拜,神色十分鄭重。

    這是張瀚親自到青城附近宴請板升地的商人,象徵意義十分重大!

    ……

    趙、榮進入小黑河堡城時感受到了很多關注的目光。

    這並不奇怪,他是一個知名的老商人,曾經的漢商領袖,小黑河堡裡剛搬進來的新居民,除了一些少年人和婦人,不認識他的人恐怕只是少數。

    這一次他是奉命前來,心中毫無底氣,更有些悲苦。

    越是心裡沒底,趙、榮的臉色反而更顯倨傲,他給蒙古人效力了一輩子,怎麼也不願承認蒙古人會敗在一群漢商手裡。

    這等於是說令他效忠了半輩子的主人反而不及他這個奴才,或者說是和他這個奴才相同身份的人打敗了趙、榮效忠了大半輩子的主人,這叫他情何以堪?

    然而局面展的太快,也太壞了!

    才二十天不到的功夫,板升地的漢商和漢人搬走後,和裕升的商軍立刻對土默特蒙古各部展開了暴風驟雨般的打擊!

    最先遭殃的是托博克等鄰近西套地方的部落,然後是小黑河堡直北方向的各個板升地,接下來是尚義堡一帶派出輕騎遊走,打擊北邊鄰近土謝圖部的地方,那裡和板升地一樣都是習令色的直屬地盤。

    三重打擊都在十天之內展開,在短短幾天內蒙古人遭遇了慘重的損失,各處也集結了一些甲兵和牧民進行抵抗,托博克等人迎面撞上的是周耀,第一戰周耀是用兩個連隊擊敗了他們三千多人,第二天周耀的搜索連隊找到了托博克等人的主力,一支三萬多人不到四萬人的牧民為主的騎隊,一個團的槍騎兵排成了寬大的正面,槍騎兵們呼嘯如風如牆而進,長槍和馬刀粉碎了任何試圖抵抗的妄想,托博克等人幾乎連自己也陷在了騎陣之中,他們遭遇了慘痛的失敗,最少有兩千多人當場被殺,後來6續又追殺了近千人,加上後來點撿出來後殺掉的重傷者,死掉的牧民人數過四千。

    這對土默特部來說是一次大失血,經歷了去年的慘敗和俺答汗死後的分裂,土默特部的實力早就衰落下去,現在整個部落加起來也只有不到十萬丁口,一戰就死了四千餘人,還有大量的牧民逃散,他們失去了家園,連親人也被槍騎兵團帶走了,無奈之下只能遠走他鄉,他們多半逃向西部的套部安身,也有少數人一直往西,跑到了衛拉特蒙古人的地盤上,還有人逃向青城方向,不過在看到青城那邊也有激烈的戰事之後,牧人們只能繼續向北,一直往漠北三部的地盤逃亡。

    往北逃的就有托博克等台吉,他們感覺和裕升下一步的目標就是套部,於其再經歷逃亡,不如提前逃遠一些。

    對板升城進行打擊的是三個步兵團和一個銃騎兵團,由梁興統一指揮。

    梁興的指揮能力其實一般,不如王長福經驗老到,甚至不如李從業這樣經驗豐富的軍官,但坐鎮一線的指揮就算才能平庸一些,只要能協調各部的行動就可以了,關鍵是梁興的資歷足夠,鎮的住各軍的指揮這些軍頭就可以了。

    三個團的步兵幾乎全部是老兵,銃騎兵團補入了相當多的新兵,指揮官朱大勇的風格和周耀也完全不同,以水磨功夫慢慢的磨,銃騎兵們輪番上陣打擊敵人,火銃的射距在蒙古人軟弱的騎弓之上,步兵還配給了大量拿破崙炮,在和裕升犀利的火器輸出打擊下令得習令色的六萬大軍毫無還手之力,幾天下來節節敗退,死傷雖然不重,但精神上的打擊尤其沉重。

    很多蒙古人想起去年,那時和裕升的全部實力不到萬人的戰兵,輜兵戰鬥力不行只能死守,那時蒙古人想的就是能與和裕升的軍隊野戰,可惜對方就是烏龜不出殼,守在軍台堡壘之內的防守又是十分出色,最終拖了大半年的時間,使蒙古各部大傷元氣,連大汗也死在了圍城戰中。

    這才相隔了半年不到,結果就是和裕升諸路出擊,北路的動靜雖然不大,卻是把土默特和土謝圖汗的部落隔絕開來,東邊和喀喇沁的白洪大台吉也失去了聯絡,只有和套部唇齒相依,而種種跡象也表明和裕升是打算連套部一起收拾,這叫土默特人感覺難堪的同時也有一些安慰……張瀚太狂妄了,土默特以前和套部還有喀喇沁就是一體的,所以俺答汗經常能動員數萬披甲和二三十萬人的牧民去攻伐明國,套部的實力猶在,諾顏火落赤威風很高,套部經常可以動員十幾萬丁騷擾明國榆林鎮和延綏鎮地方,數鎮邊軍毫無辦法,在天啟二年時火落赤還攻破了延綏鎮的好幾個城池,足可見套部的戰鬥力並不差。

    若是張瀚連套部一起惹了,火落赤諾顏大舉出兵,足可叫土默特這邊大鬆口氣了。

    “在下趙、榮,請張大人拔冗一見。”在張瀚的住處門口,趙、榮很客氣的叫隨行人員遞上大紅拜帖求見。

    在等候時他繼續打量著四周,趙、榮也不得不承認,小黑河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奇蹟。兩年前趙、榮往喀喇沁部去拜會一些老友,途經過這裡,和現在的情形完全不同。

    當時這個位置是一個易於過河的河灘地,不少人馬都在這裡涉水過河。

    蒙古人不喜歡走在水裡的感覺,他們過河時多半用羊皮伐子,漢人不講究這些,只要水深不過腰部就是牽著坐騎涉水過河,趙、榮記得自己當時過河時還向四周打量了很久,到處是綠草茵茵,河邊開滿了各種小花,遠處的草很茂盛,似乎有黃羊群在深草中活動,羊群太多,牧人在夏秋時節最舒服,因為可以不停的打獵來進行肉食補給,在那個時候,趙、榮見到的是最原生態的草原,清澈見度的河流,一望無際的草原,野花,灌木,黃羊群,時不時猛竄逃跑的黃兔,當然也有野狼群——

    今天月票沒前兩天多了啊,先一章鼓鼓勁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1
第六百九十三章 老朽

    可此時這裡已經完全變了樣子,小黑河堡處在中心位置,四周隔幾里就是一個可容納數十人到過百人不等的邊墩或是軍台,城堡平時可以容納三四千人,很容易成為一個商業中心……趙、榮的眼光很毒,他一進來就看出來了和裕升方面的打算。

    聽說在大黑河堡那樣的中心地帶,軍堡四周已經有了相當多的定居點,在西邊的銅礦區住的人就更多了,已經出現了小型的村落和販售貨物的鋪子,中心交易區肯定是城堡,有這樣的優勢,怪不得吸引了大量的漢商進來,他們在草原經營多年,有著多種經營渠道,只要草原上恢復正常,最短時間內可以恢復原本的景像,甚至要比以前繁榮多倍。

    以前漢商只是做幾萬漢人和蒙古人的生意,可現在和裕升在草原上駐軍就好幾萬人,加上幾萬礦工,數萬墾荒種地的農民,一下子湧進十幾萬人,未來可能還有二三十萬人的家屬,數十萬人在草原上紮根,如果再能降服蒙古人……

    趙、榮搖了搖頭,把這不該有的念頭驅走。

    他用仇視的眼神看著四周,整潔的街道,來往的人群從容自信,很少有人愁眉苦臉或是露出膽怯的神情,房屋都是新建的,規模宏大,整片的房舍都住了人,有一些開酒樓飯館的商人已經在營業,趙、榮進來的時候聞到一陣陣酒菜的香氣。

    貨運馬車很多,客運的馬車更多,形色不等神色匆匆的客人不停的從馬車上下來,和裕升的馬車都有固定的站點,趙、榮對別的事不怎麼羨慕,對這種舒適的馬車還是感覺有些眼紅,他老了,已經不怎麼能騎馬了。

    一隊披甲的士兵站在趙、榮眼前,他們穿著大片鐵甲片穿束而成的扎甲,披著青色的斗篷,灰色軍服上的銅紐扣閃閃發光,他們手按著腰刀,目光炯炯的看向趙、榮,令得他十分的不自在……在場的和裕升軍人應該知道了他的背景,當然也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蒙古人派過來的使者,也可以說是說客。

    “請你們催促一下好麼?”趙、榮對一個士兵低聲下氣的道:“精力衰頹,實在不耐久站了。”

    趙、榮知道自己肯定會被慢待,不過時間已經又過去兩刻鐘功夫,他站的腰疼,和裕升的人也沒有請他去坐著等候,身邊失敗一方的使者,對這種事應該也可以理解,只是趙、榮感覺時間也差不多了,他鬚眉皆白,打算利用這一點搏取同情心,能叫自己少站一會兒也好。

    被他詢問的士兵是一個不到二十的小夥子,雖然還是滿臉不屑,但還是轉身進去了。

    “叫他再等一會兒。”侍從官周瑞道:“大人和李先生在見人,這會哪有功夫就接見他。他個老賊,站一會兒也不會累死他。”

    張瀚確實和李慎明一起在接見客人……原本他在宴請張子銘和傅青銘等漢商,酒席剛開始不久,銀錠台吉從集寧堡趕過來,張瀚對銀錠確實有

    (本章未完,請翻頁)真正的交情,聞信後就叫人把銀錠也請了來,不料銀錠來後,發生了意外的情況,使酒宴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銀錠一臉尷尬,低頭拿著銀質小刀割肉,不敢露臉,李氏一臉慷慨激昂的道:“和北虜打仗殺人當然沒說的,我一直聽說那個周耀喜歡殺無辜的人,沒想到李從業他們也是一副德性,打進板升地外圍時我正好路過,看到他們不停的燒氈包和殺掉牧人,投降的也殺了不少,後來把婦孺全逮起來,聽說送到各堡做工,男的都送走了,說是到銅礦那裡做苦工。大人,以前北虜掠我們的人,把那些婦人怎麼樣你也知道,把男子當牛馬來用,板升地的那些漢人,多半都吃過這種苦頭,怎麼我們打過來了,也和北虜一樣的行事呢?難道和裕升的商軍不是仁義之師,以德服人嗎?”

    張子銘和傅青銘都抬著頭虛著眼,感覺這胖婦人真是厲害,現在整個和裕升體系內恐怕沒有人敢這樣和張瀚說話,就算是習令色這種蒙古台吉又是對頭,私下裡說起張瀚也很客氣了,不像以前提起來就是破口謾罵。

    畢竟張瀚已經獲得了世人都尊重的成功,在東虜那邊,朝廷,北虜,大同和北方各處,提起張瀚來都叫人有不同的觀感,但絕對沒有人敢忽視張瀚的實力和其手上的勢力。

    “我說……”銀錠虛弱的道:“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李氏氣鼓鼓的道:“他當年住咱家時,我就是這麼說話的,現在地位高了,如果嫌我說話不好聽,那我走就是了。”

    李慎明在一邊瞪眼看著,這婦人真是厲害,老實說他現在也不好和張瀚用這樣的口吻說話了。

    張瀚看著眾人表情,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對銀錠道:“當初你在馬市時那個得意洋洋的樣子,沒想到你居然是個怕老婆的銀樣臘槍頭,真是想像不到。”

    銀錠臉色通紅,卻也沒有辦法反駁。

    李氏算是拿住了他的脈,因為手下有幾百婦人一直給和裕升做鞋子,和裕升的軍靴供應李氏也佔了不小的份額,所以她雖然不是銀錠的正妻,地位在銀錠那裡卻是後宅的第一人,甚至銀錠自己近來因為發展的太快而缺銀子,還得從李氏手頭去借,他倒是想直接拿,可李氏是持有和裕升的股份,和裕升可是有義務保護股東的安全,再借銀錠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做,況且哪有搶自家女人私房錢的道理,每次銀錠只能低聲下氣的求懇,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就養成了畏懼李氏的心理陰影。

    “哼。”銀錠只能冷哼一聲,把頭又低下去一些。

    張瀚看李氏還是一臉憤然,他斂了笑容,嘆氣道:“不是沒給他們機會離開,這是戰爭,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贏者通吃,輸的就全輸……你不要和我爭了,這件事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對了,把趙、榮叫進來吧。”

    趙、榮進來時,眼裡顯露出意外的神色

    (本章未完,請翻頁),他沒想到張子銘等人都在這裡。

    張瀚按了下手,叫張子銘等人不要起身,也叫趙、榮繼續站著。

    老頭子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受辱的神色,張瀚神色淡然,李慎明臉上露出笑容,拿手摸著下唇上的鬍鬚。

    沒有人說話,趙、榮站了一會兒見張瀚真的不打算給他看座,只得把受辱的表情收起來,正色道:“趙、榮,見過張大人。”

    張瀚道:“當年危素在太祖面前自稱老臣,太祖高皇帝說,你是哪個的老臣?現在我也要說,你算哪門子的?”

    趙、榮一征,他這時才仔細看張瀚,他看到張瀚的個頭很高,首先就給人一種壓迫感,其實張瀚在平時見人時臉上都帶著笑容,無形中減少了很多威脅,叫人感覺他對人很親切,十分有親和力,而此時他的臉色是板著的,語言犀利,加上高大的個頭,腰間和軍人一樣有一柄佩刀,趙、榮忍不住打量了那佩刀一眼,刀鞘筆直,到末端略有彎曲,這種刀鋒銳無比,趙、榮原本沸騰的情緒一下子如烈火遇到冰水,一下子熄滅了。

    他拱手而拜,又道:“在下趙、榮,見過張大人。”

    張瀚道:“所來何事?”

    趙、榮強自鎮定的道:“在下不是為蒙古人做說客,而是請求大人體諒留在板升地漢人的難處,上天有好生之德,請求留他們一條生命。在下等人聽說,周耀所部就要從前套地方直撲板升地,板升地的漢人聽說之後日夜不安,婦孺孩童日夜哭泣……”

    “所請不允。”張瀚道:“各部進行路線所攻方向皆由軍司所定,不能因為任何原因改變。”

    趙、榮一滯,這個理由是習令色等人千方百計找出來的,他們對商軍的三路打擊毫無辦法,現在他們要聯絡漠北和喀喇沁還有套部過來救援,所以需要拖延時間,留在板升地的漢人的安危毫無疑問是最好的一個理由,但張瀚幾乎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就拒絕了,這使趙、榮事先準備好的說詞完全浪費了。

    “大人,”趙、榮一橫心,跪下叩頭道:“請哀憐我板升地的漢人吧。”

    鬚髮皆白的老人跪在地下,任是鐵石人都要動心,然而張瀚還是不為所動,趙、榮忍不住道:“大人,這樣板升地的漢人會怨恨的。”

    張瀚冷冷一笑,說道:“夫子曰: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若有怨恨,但問刀劍!”

    ……

    趙、榮離去後不久,銀錠夫婦也離開張瀚所在的院落,回到自己的住所。

    李氏氣咻咻的道:“張瀚雖然對我們的態度不變,但他的人好像變了。”

    銀錠道:“我倒覺得他做的不錯,不以假仁假義而害德,板升地漢人現在留下來的幾乎全部是白蓮教徒,他們敵視大明,也不再視自己為漢人,光憑一個漢人名號想叫張瀚退兵,這不是笑話嗎?”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3
第六百九十四章 鍛打

    李氏一征,半響後道:“似乎有些道理。”

    “我知道你收留婦孺很多,”銀錠溫言勸道:“然而可憐人也會有可恨之處。你收容的人可能會有安插的細作,你要小心了。”

    “不會。”李氏一臉倔強的道:“她們都是我從苦海里拉拔出來的……”

    這時一個穿青袍的小吏帶著一隊甲兵快步走進來,遠遠向銀錠施了一禮後,這個吏員道:“今查,李夫人身邊有北虜的細作,我等要前去逮捕。”

    銀錠知道這人表面是軍法司的人,很可能是軍情司或內情司的人,他攔住李氏,溫言道:“請自便。”

    士兵們迅速跑入,不多時押出兩個三四十歲的婦人來,兩個婦人一臉驚惶,小吏手中舉著一銀二十兩重的大銀,對銀錠道:“她們收了銀子,故意在夫人面前散佈一些不利我和裕升的話語,擾亂彼此關係,此計甚毒。”

    李氏怒眼看著兩個婦人,婦人們低下頭不敢出聲,銀錠一臉無奈的道:“押出去吧,隨你們處置。”

    “多半是押送去做苦工了,並非死罪。”吏員先說一句,接著拜謝道:“多謝銀錠台吉配合在下的工作。”

    “你也是做你的份內事。”銀錠看看李氏,又道:“我的府邸裡有這等人在,遲早也是危險,你們來排除了也是極好。”

    小吏走後,銀錠對李氏道:“看吧,果然不出我所料。”

    李氏咬著嘴唇不語。

    ……

    趙、榮沒有在小黑河堡耽擱,當面被張瀚回絕了,以和裕升的體系運作方式來說就沒有什麼努力的必要了,三天之後他趕回了青城,當面向習令色回報。

    青城的情形和趙、榮記憶裡的情況也完全不同了,衰敗,荒蕪,人丁稀疏,錯落有致的街道上看不到幾個人。

    俺答汗盛時,土默特諸部和漠北等部加起來有四五十萬丁口,直接在俺答汗的統治之下,西邊的衛拉特和漠北各部都到青城來拜見俺答汗,同時也趕著駝隊來貿易,青城因為有馬市的關係貨物儲備充足,種類也多,西域的那些小部族,包括塔吉克人,哈薩克人等各個遊牧部族,甚至還會有吐蕃人的商隊過來,衛拉特人現在是吐蕃各部的保護者,固始汗和藏巴汗正在爭奪烏斯藏的控制權,藏人的商隊都能抵達青城,可見青城的影響力有多大。

    趙、榮記得當時的青城街道上到處都是風格各異的駝隊,熙熙攘攘人群把街道擠的密不透風,一隊隊甲兵在城內外巡邏,經常可以看到穿著圓領袍服戴著烏紗帽的大明官員持節而來,他們是奉命前來封贈各台吉官爵,阿成台吉的都督官位就是那時候由大明朝廷封授而來。

    金色的汗宮內外滿是人群,各部的台吉和喇嘛們把汗宮內外擠滿了,俺答汗長居宮中處理土默特各部的事務,那時候西部蒙古的實力遠在東部之上,哪怕東部蒙古才是正朔,各部都要遵從白城頒布的扎薩克法典,可青城才是蒙古人最偉大的城池……

    一切都完了,趙、榮在進入汗宮前只有這麼一個想法。

    白音和巴圖台吉等人都在,聽到壞消息後,習令色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老朽有辱使命了。”

    看到習令色台吉的臉色,趙、榮心裡湧起壓不住的怒氣,他忍不住道:“不過台吉無需對他們懼怕,只要集結二十萬甲兵,以蒙古人的騎射本領和勇氣,根本無需擔心什麼。”

    趙、榮又用鼓勵的語氣道:“請台吉牢記俺答汗的光采,您也是他的嫡脈子孫。”

    習令色有氣無力的道:“商團的兵鋒已經抵達青城不及百里之外,聽說周耀也要來了。”

    “那又有什麼可怕的。”趙、榮道:“他們不過三千人而已。”

    諸多台吉默然不語,趙、榮見狀自感無趣,行禮之後退了出來。

    他出了大殿之後,看著到處一片金色的汗宮,隱隱間似乎聽到內裡有悲嘆哀泣之聲,趙、榮楞了一會,忍不住在高尚無比尊榮無上的汗宮台階上吐了一口濃痰,罵道:“沒用的廢物哩,這樣也敢稱是成吉思汗的後代,達延汗和俺答汗的尊貴子孫!”

    ……

    盧四眼前的一切叫他感覺很奇妙。

    到處是阡陌縱橫,一個個小村莊掩映在農田作物之中,這個時節是種菜的好時候,多半的菜種都出了,只要注意防蟲和澆水,過一陣子就可以開始收穫。

    先收的是各種扁豆和長豆角,然後是青椒,這是外來作物,草原上也得了種子開始種植,各種菜,絲瓜,黃瓜,茄子都有,放眼過去皆是綠色。

    當然今年的戰事對這裡的種植有很大的影響,很明顯的有大片的農田被放棄了,只有少量的農田還在耕作著。

    盧四眼裡終於出現了人的蹤影。

    這是一個典型的漢人打扮的中年人,因為中午的日頭比較毒,這人戴著草編的帽子,肩膀上扛著鋤頭,從一個茅草和泥土夯成院牆的小院出來後,這人就直接下了農田,開始鋤草,他身上的褂子還有草帽下很明顯的發髻都說明這是個漢人。

    看到這人鋤草的樣子,盧四猛然想起了家人,他已經很久沒見到這樣純粹的漢人村落的景像了。

    又有一些人陸續出來,看來都是鋤草的,在他們的最南方是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河,有一些人挑著桶過來擔水,隱隱有狗吠雞鳴,如果不是自己按著馬刀趴在這裡哨探,盧四幾乎是感覺回到了大同腹地,身處在一處享受太平的村落之間。

    “看,”盧四身邊趴著老鐘,老鐘手指著幾個人影道:“這幾個狗日的剃了頭編了辮子,他娘的自己甘心當韃子。”

    盧四順著他手指看過去,果然是看到在這漢人的聚集地裡有幾個人剃光了頭頂的頭髮,頭部四周留著小辮子,這是典型的蒙古人的髮型。

    老鐘又道:“聽說這裡全是白蓮教徒聚集著,不甘心被韃子欺負的早就離開了。”

    盧四輕輕一點頭,無所謂的道:“咱們聽軍令行事,管他怎麼。”

    老鐘一征,接著啞聲笑道:“行啊,菜鳥終於長大成人了。”

    連續半個月的高強度作戰,槍騎兵第一團從套部地方一路北上,連續擊潰了多股北虜騎兵,最終斬首已經超過三千級,這個首級數量在嘉靖年間肯定足夠封侯爵了,在這裡,首級只是用來計數,根本不做賞功的用途,大量的首級用石灰封存起來,預備在戰事結束後點清查驗之後再銷毀。

    盧四這陣子親手砍下的腦袋也有四顆,他又因為表現出色被記錄在案,不出意外的話估計最少一個三等功勛的勛章是跑不掉的,這很讓人羨慕,他對自己也很滿意。

    從懵懵懂懂什麼也不知道的菜鳥,到如今殺人不當回事的老兵,這樣的轉變其實還不到一個月。

    聽了老鐘的話,盧四把嘴裡的草根吐出來,恨恨的道:“狗日的周耀,老子遲早斬下他的腦袋當球踢。”

    老鐘咧嘴笑起來:“還是當夜壺使吧。”

    兩人一起笑起來,所有人都知道槍騎兵們的進步是為什麼,就是因為周耀幾乎不把部下當人使。

    三千多人的部隊經過短短時間的戰事已經減員四百多人,其中戰死者一百多人,三百多人中有一部份是重傷,還有一部份是精神崩潰。

    是的,就是精神崩潰。

    過度的疲勞和緊張槍騎兵們還容易接受,畢竟在李莊訓練時過的也不輕鬆,但長期以性命搏殺就超出了一般人的承受範圍,周耀又用人用的特別狠,一旦被投入戰場就意味著接連不斷的拚殺,不到筋疲力盡榨乾最後一分體能是不可能被撤下來的,戰場上雖然佔盡優勢還是有戰友死傷,這樣的體力加精神和肉體多重壓力下,精神崩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連續的奮戰,體力透支,缺水,不僅會損毀人的健康,也不停的拷問著人的意志和毅力。

    用周耀的話說,他的部下就是生鐵塊,在不停的鍛打之下才會被打成有用的熟鐵,承受不住壓力的就可以離開,回到李莊調整一段時間後,到銃騎兵團或是別的團隊,一樣可以繼續當兵。

    在這種“誘騙”之下,盧四都有好幾次精神動搖,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當他想著要離開時心裡又無論如何捨不得這個團隊。

    身邊已經全部是傲氣內斂而又無比驕傲的夥伴,槍騎兵團,商團軍的第一精銳,這是很多人,包括盧四在內的將士們的一致想法,這是一個叫人無比驕傲的團體,人們感覺自己有幸能成為它其中的一份子而感覺無比自豪,一旦承受不了離開的人就自動被劃成另類,不再被視為戰友,盧四一想到自己將會被這個團體開除就感覺無比痛苦,就是這種信念使得他堅持了下來,最終成為現在的模樣。

    “老子回家後估計家裡人都不認得了……”盧四苦笑著說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3
第六百九十五 肅清

    盧四現在體形比出前瘦了一圈,但並不是那種不健康的瘦法,而是整個人看起來蘊藏著無比強悍和無窮無盡力量的那種精瘦,他的眼眸也沒有了原本的清澈,而是換成了現在的略帶疲憊和滿含殺意的神采,他的身形和精神配合在一起使得他像一頭潛藏待的獵豹,只要一旦現獵物就會暴起難,而在他的衝刺之下,幾乎沒有人可以逃出他的捕獵範圍。

    盧家諸兄弟,盧大和盧四轉成戰兵,盧二是軍官,盧三還是輜兵,這也是四兄弟的約定,盧二的安全性相對高些,不過最安全和經常可以回家的當然是盧三,家裡有三個戰兵和軍官,這已經足夠了。

    盧四想著自己遇到兄弟和父母時的情形,不覺又罵了周耀幾句。

    “得了得了。”老鐘眼看前方,有些不耐煩的道:“不要得了便宜賣乖,在槍騎兵團混出來,才對的起你的那一等勛章,到別的部隊混日子嗎?”

    “你這話在遇到友軍時可不要說。”盧四道:“雖然你是軍士長,人家照樣打的你滿地找牙。“那你們是死的?”老鐘先是罵罵咧咧,接著指向前方,一臉激動的道:“看哪,霧徹底消失了,那是青城!”

    盧四和老鐘執行的是哨探任務,他們當然都帶著望遠鏡,分給他們的是典型的單筒望遠鏡,做工很精細,但並不精緻,相反的話從外觀看還有一些粗糙的感覺,這是軍用品,而不是對外出售賺錢的民用品,不需要講究鏡身,只要實用結實就可以了。

    透過遠鏡,盧四在鏡片的另外一端果然看到了無比雄偉壯闊的城池,巍峨的城池並不低矮,甚至在相對地勢較低的板升地的襯托下,青城感覺比一般的城池還要高一些。從盧四所在的地方看,正好可以看到南面城牆和其箭樓,城門似乎打開著。螞蟻般的人群不停的在城池內外進進出出。

    “青城啊”盧四現在的感覺應該和幾百年後坐在坦克上看到莫斯科尖頂的德軍士兵相差不遠,心中滿是豪情和激動的感覺,他的手都有些哆嗦了。

    經過長期不懈的宣傳,商團軍的軍人們都以拿下青城為最高目標,畢竟這一場戰事就是針對土默特部,而其餘各部可能也有一些城池,比如漠北就有供奉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的庫倫城,林丹汗經常駐在的白城等等,但不論哪一座城池都不能和青城比,這座大明賜號為歸化城的大城是蒙古草原的第一雄城,也是蒙古人最大的驕傲,更是西部蒙古的統治中心,拿下這裡等於切斷了土默特部和漠北及喀喇沁的大半的聯絡渠道,也像征著這個部落被徹底征服歷史上林丹汗西遷,察哈爾部蒙古也是在打下青城之後結束了這場蒙古人的內戰,最終確定了東蒙古西遷的成功。

    “別他娘的感慨了。”老鐘道:“趕緊看看城門口的人流多不多,有沒有正經的披甲騎兵”

    “你娘的,太遠了,哪看的清楚!”

    盧四嘀咕了一句,不過還是按吩咐老老實實的觀測起來。

    這好像也是槍騎兵一團的風格,不管怎做,嘴上一定要罵娘盧四對這一點,真是掌握的級快。

    趙、榮回到板升城外自己的住處時,不少殘留的漢商和村民圍了過來。

    “趙爺爺,”一個青年漢商畢恭畢敬的道:“台吉們怎說?”

    趙、榮抬了一下眼皮,說道:“台吉們都自有打算,哪會和我多說什麼。”

    這就是說蒙古人很傲慢,趙、榮說的是實情,並沒有欺騙各人。但實際的情形他是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

    聽到主子們傲慢依舊,在場的人反而鬆了口氣。

    “趙大叔,”另一個中年商人很謹慎小心的問道:“聽說你老見到了張大人?”

    “唔。”

    “他怎說?”

    “此人不講道義!”趙、榮原本平靜的臉上突然滿是怒氣,他用拐仗捶打地面道:“威脅我等不投降就盡數殺之。我說都是漢人,何妨留一線生機,他只顧冷笑,我從未見過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眾人面面相覷,不少人眼裡露出驚惶之色。

    “無妨!”趙、榮寬慰各人道:“台吉們也在想法子聚集兵馬,咱這裡距離青城才二十里地,要是咱這裡也被打下來,青城還保的住?再者說我看張瀚也是虛張聲勢的多,他還真的不顧眾人的觀感,就這麼殺戮漢人?”

    眾人聽了趙、榮的話都是頻頻點頭,其實他們心裡也沒有把握,可是既然選擇留下來就要面對不測的後果,現在哪怕是安慰自己也必須得相信趙、榮的話。

    一隊四五百人的胸甲騎兵一字排開,胸口的亮銀甲如同銀色的鏡面,因為陽光太好,站在對面的人幾乎沒有辦法看到他們的大致相貌。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亮銀甲閃爍的光芒和兵器的鋒芒交相輝映,胸甲騎兵們放射出來的光芒似乎是盛夏時湖泊折射出來的反光,詭異,扭曲,還有一些妖豔。

    但沒有人欣賞,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危機。

    騎兵們好整以暇的縱騎向前,他們的長槍斜放在插袋裡,兵器的鋒銳處閃閃亮,這一陣子血戰廝殺的痕跡都似乎被清除的乾乾淨淨,一點兒也沒留下,只有一些懶鬼和邋遢鬼的槍尖上似乎有些暗紅,那是因為他們在戰兵只隨意用布擦乾淨血跡,還沒有做徹底的清洗和上油保養,如果被軍法官現了定然會被記上一筆,嚴重影響他們在戰後的敘功和記勞。

    “殺!”

    一個軍士長率先投擲出自己手中的手斧,小小的斧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飛向一個漢商青年的胸口。

    這裡是一個路口,騎兵們從農田處出現並且突襲過來,田地裡的少量農人和路過的商人居民完全沒有想到騎兵突然出現,所有人都被驚住了,當手斧飛來,深深劈入人體之後,所有人都是先出一聲驚嘆,接著他們才看到漫天飛來的投槍和飛斧,闊刀,短劍,人們出驚天動地般的慘嚎聲,所有人在田地裡,在路邊,在各自的房舍院前開始拚命的奔逃。

    投槍猛然刺中人體,幾乎是在“噗”的一聲響後,槍尖便已經從人的胸口透出來,帶著從內臟中透出來的鮮血,被投中的人幾乎是瞬息間口鼻中噴湧出鮮血,喉嚨裡不停的吐出血沫子,在地上掙紮了一小會兒,向前蠕動了一陣子之後,便是當場死掉了。

    幾百個騎兵不斷的投出投槍等投擲武器,方圓幾里內活動的人立刻被肅清了。

    一小隊北虜騎兵聽到動靜趕了過來,當他們看到是槍騎兵團之後,臉上的神色猶如見鬼,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也不顧那些漢人的哀求和哭嚎,他們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地平線的另外一側是用馬刀揮斬的騎兵,他們的動作更輕捷,策馬奔馳時動作十分迅,幾乎叫人無處可逃,他們在農田和田埂處策馬追殺,不分北虜還是漢民只要不降者皆是一刀斬去,在板升地外圍也有一些少數的氈包和牧民在放牧,幾百人的騎兵湧入後,牧民們騎著馬四散奔逃,看來南邊的消息已經傳過來,他們沒有絲毫收拾物品或是帶著牛羊馬匹一起逃跑的打算,很多牧民乾脆就是赤著腳跑出來,上了馬之後他們心思安穩很多,策馬遠遠跑開,然後看著自己家的氈包被點燃,牛羊群被輕騎趕走。

    這是一個叫人何等痛苦的景像,板升城的居民都被驚動了,所有人爬上城頭看外頭的場景,他們看到殺戮和血光,人們哀嚎悲泣,最終無處可逃,被騎兵攆上的人死在農田,菜地,溝渠,死在路邊,院牆邊緣,死在任何被現的地方。

    只有婦孺小孩和老人不被殺戮,男子只要冒頭便是被立刻殺死。

    牧民們中的男子面色陰沉,可他們走的匆忙,除了腰間懸掛的吃肉小刀之外沒有任何武器,他們的騎弓軟弱無力,他們也沒有多少鐵製品,草原上又恢復了金代放開鐵器進入前的情況,到處都在缺鐵。大明對蒙古的貿易是連鐵鍋鐵鏟都限制貿易,二百多年下來蒙古人早就缺少精良的兵器和鐵甲,他們的戰鬥意志也很衰弱,就算雄強如俺答汗也只是在荒年入關打草谷,在知道事不可為之後立刻接受了大明的招撫,這還是極盛時的土默特,現在的土默特就是被槍騎兵們攆兔子一樣的攆開,男子們只能保持沉默,維繫著他們最可悲可憐的最後一點兒尊嚴,婦人和小孩子們則是在哀哭悲泣,他們看到家園被毀,牛羊盡失,牧場和最後一點希望也失去了,去年冬天他們就差點兒被餓死,甚至有一些牧場確實餓死了很多牛羊,牧人是很難被餓死的,他們可能會瀕臨餓死的境地,但如果要真的快被餓死了,牛羊就是他們最後的保命底線,然而如果牧人到了冬季宰殺瘦弱牛羊的地步,那就說明他離真的餓死也不遠了。

    很多人都知道,今年的冬天會更難熬,可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們對熬過這個冬天已經沒有任何指望了。

    晚上連三章,家裡斷網,在外面的,希望大家繼續支持。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3
第六百九十六 套索

    牧民失去了最後的羊群就像是漢人失去了房屋和土地,漢人可以流浪乞討,牧民卻連這種機會也沒有,他們要麼當馬賊,要麼就只能賣身當奴隸,要麼就是餓死,沒有別的選擇可選。

    城牆上的漢人看到了牧民們的表現,也看到了那隊逃走的蒙古騎兵,當然也看到了在板升地被殺死的漢民和漢商,他們這才覺,和裕升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區別對待,斬殺之時,毫無憐憫和遲疑。

    “趙爺爺,”一個二十不到的漢商青年向趴在城牆上呆的趙、榮大叫道:“你不是說台吉們會想辦法的嗎?”

    “你不是說和裕升不會真的下手殺人?”

    “我們相信你,你就是這樣把我們往死路里帶?”

    趙、榮不敢出聲,他心中還有期盼,蒙古人一退再退,應該是在積聚力量準備做最後的反擊,可能時機就要到了。

    “降者免死!”

    在砍瓜切菜般的殺戮之後,終於有不少騎兵向前方呼喊著,下令人們在原地跪下投降,否則殺戮將繼續下去。

    幾乎沒有人猶豫,聽到叫聲之後所有人都是在原地停住了,沒有人感覺自己可以逃的過這些殺神的追殺。

    不管男子婦孺,都在原地跪下,他們渾身抖,剛剛狂奔的男子拚命喘著粗氣,他們看到了婦人和小孩並沒有被殺,被殺的全是男子,所以他們特別的害怕,還好終於逃到可以被接納為俘虜的時刻,而就在幾分鐘前,還有人不停的傳來慘叫聲。

    馬蹄很快出現在人們眼前,所有人都不敢抬頭,他們聽到騎兵們在說笑,他們居然就是在單純的閒聊,有人在談著地上的蔬菜,打算一會拔一些走,也有人討論著今天的午餐,當然有不少人談論著戰事,騎兵們都感覺這一場戰事毫無挑戰,在南邊他們還遇到了一些可說是堅決的抵抗,到了北邊距離青城很近的地方時,抵抗反而變弱下去了,這叫騎兵們感覺無趣,用他們的話說就是:還沒有活動好筋骨就結束了。

    趙文趴在地上感覺渾身冷,他的身形很瘦弱,由於先天不足加上一直學文,他的身體不要說和吃牛羊肉吃奶酪的蒙古人比,就是比生活已經有些胡化的板升地漢人也是遠遠不如。

    趙文是趙、榮的侄孫,趙家在板升城是有名的商家,他自小就學習文字,算術,為將來進入趙家的商行經商做著準備,先天不足加後天缺乏鍛鍊,他的身形十分瘦弱,僅僅是兩手趴在地上做著支撐的動作他已經快承受不住,他細膩白淨的兩手深深的插在菜地的土地之中,這地好像前一陣剛追過肥,一陣陣熏人的惡臭令得他頭暈眼花,他幾乎要哭出聲來,然而戰馬噴鼻的響聲和馬身上的汗臭味道,還有騎兵們說話的聲音,甲衣嘩嘩的響聲,偶然覺躲藏的未投降的人後傳來的殺戮聲響不斷的提醒著趙文,要想活下去,就必須按這些軍人的吩咐去做,叫趴著就趴著,除非是昏過去。

    趙文心中充滿著怨恨,他聽叔祖父說起過槍騎兵團的凶殘和暴戾,今天的事情正好證實了此前的印象,這些槍騎兵先是屠殺,然後才宣佈接受投降者,在趙文看來這就是有預謀的謀殺,可惜在這裡他們就代表了秩序和法度,就算心有不滿和仇恨,也只能選擇隱忍。

    而且趙文也怨恨他的叔祖父,在此之前家族裡有不少人勸說趙、榮離開,和裕升那邊就算打不下青城,蒙古人也是鐵定攻不過去,去年和裕升守備的軍堡蒙古人都攻不下來,何況今年和裕升的實力明顯更強了,就算內心不願依附和裕升,也可以在戰後選擇再返回板升地去年張子銘和傅青銘等人就是如此做的,趙家當然也可以這麼做。

    這樣的選擇當然是最佳選擇,可惜趙、榮鐵了心要跟著蒙古人走,加上在張瀚那裡根本沒受到高看一眼的優待,老頭子一怒之下乾脆把整個家族都當寶押了上去。

    現在的結果就是趙家的子孫撅著屁股,老老實實的趴在地上,累到全身抖也不敢變換一下姿態。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文聽到有人說道:“走了,把人全部押走。”

    “是,軍士長。”

    “綁緊些啊。”那個“軍士長”用開玩笑的口吻道:“上回就綁鬆了跑了一隊的俘虜,這一次再跑了,盧四你自己充個數去幹苦工吧。”

    “去你娘的。”

    那個叫盧四的極為粗魯的罵了一句,軍士長也不以為意,哈哈大笑著策馬離開。

    接著趙文聽到有人跳下馬的聲響,鐵甲的甲葉嘩嘩直響,接著就是一雙黑色的軍靴出現在自己眼前,趙文緊張的幾乎不敢呼吸,接下來他看到眼前丟下一根繩索,繩索一頭是已經打好活結的圓環,趙文聽到剛剛那個叫盧四的軍人吩咐道:“把自己脖子套進去。”

    “啊?”趙文嚇了一跳,渾身一緊,幾乎就要尿褲子。

    “趕緊的。”盧四叫道:“為了防止你們逃跑,人人都要套!”

    “是,是,軍爺,我這就套。”

    一聽說是防止逃走,顯然就不是要殺人,和裕升去年多次處死俘虜,聽說都是立起木架子用繩索把人活活吊死,這種死法雖然也不是流血而死,但在眾人的圍觀下被活活的吊在半空窒息而死,想想都是萬分痛苦,剛剛趙文以為是要吊死自己,真的是把他嚇了個半死。

    “爾等都是漢人,不過留在這蒙古地界是你們自己選擇。”盧四把套索一個個叫俘虜們自己套上,婦孺老人就不必了,男子則全部要戴上套索,他一邊等著各人套上,一邊大聲道:“所以就把你們當蒙古人一體看待,現在你們算是和裕升的俘虜,婦孺要到商行和一些和裕升公司的店舖裡做工,男子做的工要重些,做完一年之後釋放,到時候隨你們去哪兒都成。要是有膽敢給北虜當細作的,或是心懷不滿煽動生事的,或是想逃跑的,沒有別的處罰,一律處死。做工時自有工頭約束你們,就不關我們槍騎兵的事,你們自己惦量清楚,不要叫我們再殺人了其實你們已經算幸運了,張大人宅心仁厚,想著你們畢竟是受了欺騙,或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只要一年期限就完事了,那些北虜,男丁要三年苦工,婦孺也是一年,比你們累多了。”

    盧四說到最後時語氣已經頗為柔和,畢竟眼前還是一幫子漢人,和北虜那種幾百年互相廝殺之下結成的世仇完全不同。

    趙文已經把繩索套在脖子上,這時他已經聽說自己要去做苦工贖罪的話,又聽了盧四最後的話語,當下在心裡冷笑一聲,心道:貓哭耗子,假慈悲。

    這話他打死也不敢真的說出口來,只能在心裡默念。

    這時人們都站起來,看看四周的俘虜有千把人左右,留在板升地的漢人原本也不算多,還有好幾千人躲在板升城裡,另外可能有一些人事先有所準備,成功的躲了起來,或者是躲到青城裡頭去了。

    北虜對他們當然還是十分凶惡,可是在保命的時候可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這時騎兵們已經重新聚攏起來,趙文看向青城方向,似乎也並未看到蒙古人出兵,只是青城那邊人喊馬嘶,定然是聚集起了不少人。

    如果他看到了估計會更加失望,習令色等人在青城聚集了最少六萬丁,披甲也有好幾千人,但所有的北虜都迅躲到了城裡,現在城頭上塞滿了人,蒙古人手中拿著各色弓箭,還準備了一些石塊和擂木一類的東西,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死守城池了。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啊。”盧四當然看的很清楚,雄偉的青城四周也有好多北虜騎兵,正在繞城奔跑,三五十人或是百十人一群,看起來跑的漫山遍野都是,如果不是一支有強烈自信的軍隊,光是看到蒙古人的這種聲勢都會感覺精神緊張,更不要說與其做戰了。但盧四在內的槍騎兵們卻是絲毫不放在眼裡,那些看起來聲勢龐大的北虜騎兵根本就是一群群的廢物,只要槍騎兵們接到軍令,一個大隊出擊就能把他們全部攆走,這幫傢伙早就沒有戰鬥意志了,如果他們有拚死的決心,多少還能給槍騎兵團造成損失,可現在的這副模樣,幾乎是毫無用處了。

    每個人脖子上的繩索逐漸收緊,騎兵們先押送著哭哭啼啼的婦孺離開,這種事他們近來做得十分熟練,幾乎不用費太多事就能把事情做好。

    就算如此,也是從正午一直到接近黃昏才把所有的事辦妥,青城方面的聲響越來越嘈雜了,不過所有人甚至連俘虜都感覺到了,北虜真是毫無戰意,只是單純的胡喊亂叫而已。

    男子們被繩索套著,一個連一個的站好,他們的脖子下就是套索,雖然勒的不緊,不會叫他們不能呼吸或是無法說話,但只要動作稍大就會勒的難受,而且打的活結越是掙扎就勒的越緊,趙文在內的所有人都放棄了逃跑的想法,老老實實的排成隊伍,在少數騎兵的押角下慢慢離開。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3
第六百九十七 路途

    夕陽西下,板升城的人們在城頭上看著一長串的繩索帶著人離開,婦孺離開的更早,押送他們的似乎是輕騎兵,只穿鎖甲或是棉甲,甚至沒有披甲,他們穿著漂亮的軍制服,後背斜背著長長的火銃,腰間佩著馬刀,似乎插袋一邊還有火銃,這些騎兵動作靈活,押送著一長溜的被套著脖子的俘虜,慢慢的離開。

    城頭上的人們看著俘虜離開,有幾個婦人似乎是看到親人被押走了,在哭嚎一陣之後,婦人們暈厥過去,人們忙著叫大夫醫救,可城中的大夫很少,昏過去的人很多,醫生根本忙不過來。

    人們都是心情沉重,和裕升的槍騎兵在此前不久就在他們眼前殺戮了不少人,真是心狠手辣,俘虜們被抓走也是因為對方主動宣佈降者不殺,否則的話這些男子也早就成了屍體。

    敵騎就在青城之外不遠處肆虐,習令色等台吉卻擺出了守城的姿態,想來真是叫人哭笑不得。曾經縱橫天下無敵宇內的蒙古鐵騎,成吉思汗和忽必烈拔都的後人,居然被一群漢人商人組成的軍隊逼迫的要固城自守!

    “這幫廢物!”

    “還是離開吧,不然被殺就太冤枉了。”

    “嗯,晚上回去就準備行李,聽說自行投奔的不會被當成俘虜看待,還會幫我們安身和幫助我們做起買賣來。”

    “和裕升需要商人來盡快把塞外的地盤安定下來,並且繁榮起來,當然需要大量的商人。另外張大人雖然現在是有這般勢力,畢竟也是商人出身,自然有香火情份在。”

    “我真是豬油蒙了心,”有人恨恨的看著趙、榮,罵道:“被人給騙了。”

    “可不是。”

    不少人罵起來,趙、榮呆著臉當沒聽到,但是他身邊的趙氏家族的人也是眼中滿是怒火,過了一陣子,幾個甦醒過來的婦人情緒更加激動,她們衝過來指著趙、榮的鼻子罵,若是在往常定然會被人拉走勸說,或是被趙、榮的族人打跑,但在這個時候根本沒有人管這事,所有人都歪轉過頭,任這個白蒼蒼的老頭被眾人辱罵著。

    天色漸黑未黑時,趙文等人已經走出十來里路。

    趙文從未想到自己會有這般潛力,居然能一鼓作氣的走這麼遠,往常他出門都是騎馬或是坐車,過二里地他就會選擇騎馬趕路,而這般被人套著脖子走,只要他走的稍慢些前面的人就會帶動活結勒的他喘不過氣來,如果跌倒了還會被押送的士兵辱罵甚至是毆打

    趙文注意到已經不是那些正經的槍騎兵們在押送他們,而是換了一撥輕裝的輕騎兵押送,這些輕騎兵多半沒有披甲,但身上的兵器數量特別多,光是火銃就是兩支,還有馬刀,短刀,短投槍,或是闊劍飛斧一類的兵器。

    這些騎兵臉上都是有些邪氣,甚至不大像是和裕升的正經軍人,被俘虜的人頗有一些去年躲在軍堡中的,今年受了蠱惑沒有再躲出去,也可能是看去年沒走的人平安無事,今年一時錯了念頭,結果就是如此遭遇。

    他們一邊後悔,一邊打量著這些軍人,確實,這些軍人的神態不太像是和裕升的軍人,但從他們的舉止動作和嫻熟的騎術還有精良的裝備來看,毫無疑問這些人又確實是和裕升的騎兵無疑。

    天黑之後,人們終於得到了休息的機會。

    所有人都癱在地上,趙文感覺自己的腿快折了,腳鑽心的疼,另外腰也痠痛的厲害。

    他忍不住脫下鞋子和襪子,腳上果然已經磨破了,鮮血淋漓。

    一個輕騎兵正好路過看到這一幕,當下在馬上笑道:“小子,可沒熱水給你泡,忍著吧,襪子不要丟,好東西,有這玩意你的腳怎麼也會爛。”

    這個輕騎兵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意,不過好歹話還中聽,趙文掙紮著說了幾句感激的話。

    “瞧你小子是細皮嫩肉,白白淨淨的,家境準定不錯。”輕騎兵繼續用趙文聽著十分不爽的口吻笑道:“到了銅礦,可是有你受罪的,熬吧,好在你們是漢人,一年也就放了。”

    趙文聽了心一沉,幾乎要哭出聲來。

    6續有人點亮火把,後來又在附近的灌木從裡找了大堆的枯枝,點燃了十幾堆篝火,草原上狼群太多,這些輕騎兵也是害怕半夜有狼過來把人給叼走了,前幾次押送任務是槍騎兵們執行,俘虜們有跑了的,也有被毒蛇咬死的,還有被狼給碎屍的,損失了很多,軍司那邊暴跳如雷,嚴令各部押送俘虜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戰場上殺了的當然就算了,可要是沒殺的俘虜就是珍貴的人力資源,銅礦那邊在未來幾個月後就會採光露天礦石,接下來就是要井下採石,現有的工人數字肯定不足,如果有大批量的俘虜進來當免費的勞工就等於是解決了軍司的燃眉之急大同那邊不光是僱傭工人很貴的問題,而是人力已經接近枯竭,如果再招募幾萬人,動靜太大,地方官再一急眼,士紳們無人可用,就算在和裕升的分紅體系內也會大為不滿,這種情形下,弄到幾萬俘虜簡直是再賺不過的生意了,一年省幾十萬銀子不說,還不必冒著惹怒大同一帶各個階層的風險,簡直太做的過。

    近來連槍騎兵一團也被告誡,非必要的話不能隨意殺戮,儘可能的把青壯年男子多抓捕一些,幾個軍司甚至暗示,相對於殺戮斬,俘虜的人數在計功酬勞上更具有優勢。

    趙文等人聞到了飯菜香味。

    和裕升的士兵吃的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趙文也早就聽說過。此前就當是普通的趣聞,畢竟以他的家世在吃喝上從來沒有受過委屈,不像有些人聽說和裕升的兵頓頓有肉吃,還有那種藏著蔬菜和水果的罐頭可吃,頓時就兩眼紅,口水都流下來。

    可是在走了半天的路,累的半死之後,聞到肉香飯香,趙文的肚子打鼓一般的響了起來。

    他看看四周,那些普通的種菜農民和小商人們反而很平靜,有個中年男子看到趙文四處打量,不覺說道:“看你的樣子是個小少爺,別想啦,人家怎麼可能給咱們吃的?”

    “是啊。”另外有人一臉沮喪的道:“掙命吧,聽說走到銅礦有二百來裡地,一天走三四十里五天功夫也到了,只要有水喝,總不會死的。”

    “就怕連水也沒有啊。”一開始說話的中年男子一臉擔憂的道:“我爺爺是被北虜抓到草原上的,壓根就沒有給過吃食,連水也是恰巧路過就給喝,不路過就不管,一兩萬人被抓著往草原來,到板升地時只剩下幾千人,路上死了一大半。”

    “他娘的,”有人不滿的道:“不要說晦氣話啊。”

    “只要不要有人拖後腿。”有個一臉橫肉的男子惡狠狠的盯著趙文,怒氣衝衝的道:“你這小子,細皮白肉的,走路也不快,路上絆倒了幾次,差點勒死老子。要是明天你還這樣,我就提前把你給勒死。”

    俘虜是肯定嚴禁私鬥的,這個漢子也是嚇唬趙文,不過就算知道對方在嚇自己,趙文還是嚇的夠嗆,他眼中眨起淚花,趕緊答應著,眾人見他是這般模樣,也就扭轉過頭,那個惡形惡狀的漢子都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嘀咕道:“他娘的,跟個娘們似的,真是沒卵子的廢物。”

    這麼罵上一句,倒也像是消了惡氣,這惡臉漢子又忍不住道:“我看到我娘和老婆孩子都被帶走了,說是去軍堡做工,也不知道到底怎樣。”

    “這個你放心吧。”中年男子道:“和裕升向來說話算話,我剛和一個軍爺打聽過了,婦孺就是做些零散的事,比如打掃衛生,看店,做鞋,刺繡一類,也會到輜兵隊去擇菜或是洗衣服一類。吃和住都是和裕升供著,說句不怕你惱的話,怕是比在家裡時還強些呢。”

    和裕升的財力是不用懷疑的,惡臉男子聽了這話居然笑起來,他撓著腦袋道:“那就好,不過吃些苦,就當去給人家幫工去了。”

    “俺要活下來。”惡臉男子又道:“也就一年時間,熬熬就過去了。”

    眾人聞言都是贊同,趙文在一旁感覺無語,這些人也太善變了,早晨提起和裕升和張瀚還是破口大罵,被人用繩子捆著走了十來裡地,居然就是徹底轉變了態度,這也太隨意了。

    “麥餅,每人兩塊,清水水囊一個,裝滿了,明天遇到水源你們自己裝水。”

    輕騎兵們吃飽喝足了,策馬在長長的隊伍兩側來回的奔跑著。

    他們給俘虜們丟下麥餅和清水,所有人都餓了大半天,麥餅大約二兩重一個,兩個餅子配清水雖然毫無口感可言,可這種餅子有一半是用的是麵粉,一半是雜糧,吃起來口感不壞,被俘虜的人除了少數商人和趙文這種人外,多半的人整年也吃不到幾次精糧。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4
第六百九十八章 農田

    趙文四周響起吧嗒嘴的聲響,每人都吃的十分快,不少人臉上露出滿意和貪婪夾雜的神采,很多人三五口就把自己的餅子吃完,然後眼巴巴的看著別人。

    趙文開始還斯斯文文的吃著,直到他覺不少人盯著自己的餅子看,四兩麥餅只是叫眾人維持體能的最低配給,在後世可能很多棒小夥子也吃不下四兩主食,但那是油水和高熱量食物十分充足的年代,在這個時代人們普遍在溫飽線上掙扎,就算吃飽的時候也很少有油水,葷腥和蛋白質都十分缺乏,兩個餅子對很多壯漢來說幾乎就是幾口的事,趙文見狀不敢再耽擱,也是儘量快把自己的麥餅吃下然後他被噎著了。

    “各人趕緊睡下,有衛兵值夜不必擔心狼群。”有騎兵軍官騎馬來回喝叫著,在他的吆喝聲中,明白還有艱苦行程的人們趕緊躺在青草上睡下了。

    或許有蚊蟲或蛇蟻,可這個時候也沒有人在意了。

    趙文還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他內心還有些期盼,可能會有意外生叫自己逃走,逃離這些可惡的屠夫和兇徒,可一直當他躺下之後像是被人砸了一悶棍,立刻就昏睡過去了。

    天空的遠角從深藍色變成鉛灰不過是一瞬間。

    白色的雲彩立刻變成了灰色,然後是黑色,接著天空傳來悶雷滾滾,然後眾人看到銀蛇般的閃電在天空閃爍著。

    在草原這樣的地方,天地之威被無限放大了。

    因為放眼看過去,到處都是一片寂寂的長滿了草和灌木的荒野,不像漢人居住的區域,有城鎮,村落,人煙處處,哪怕是會帶來死亡的暴風雨無形中也被抵銷了很多可怕之處,然而在這裡,天地之威顯得無比龐大無比恐怖,人們行走在無遮無擋的草原之上,在這般的天空之下猶如螻蟻一般,當電閃雷鳴之時,一直在正常行走的隊伍幾乎要停滯住了,哪怕是脖子上有繩索套著,最前頭還有騎兵拉著繩子控制著人們勻前行。

    經過過十天的長途跋涉,趙文已經瘦了一圈,原本就嫌瘦弱的他更是瘦的快脫了形,那些原本壯實的漢子們也差不多,畢竟就吃乾餅子喝清水,連口菜湯也沒有,還好在第三天時人們被被編成了小隊,按小隊領了鹽,每人每天可以分一小撮鹽,不然的話所有人都不會有體能繼續走下去了。

    人們繼續行走,在電閃雷鳴聲中大雨終於落了下來,幾乎是頃刻之間人們的衣袍都濕透了,還好此時已經進入夏季,原本人們都走的滿頭大汗,在雨水落下來之後所有人都感覺一陣清涼,並不怎麼寒冷。

    趙文悶頭走著,偶然的一抬頭時,他感覺不對,不禁停了下來。

    他這麼一停,人們都被帶住了,凶臉漢子脖子被一勒,他眼一瞪就要痛罵趙文。

    “前頭,前頭,前頭”

    趙文指向前方,大叫起來。

    人們都順眼看過去,這時大家才覺前方的情形不對。

    前頭是大片大片的農田!

    這種情形在草原上也不是沒有,板升地那裡就是差不多的情形,但板升地畢竟是圍繞青城設立的,是零散的漢人村落慢慢設立了八大板升地,蒙古人的規劃只是把漢人們原本開闢出來的農田劃出來,如此而已。而眼前的農田,幾乎是一眼看不到邊,阡陌相連,給人一種無有盡頭的感覺!

    在農田中間,明顯有井字型的道路,人們可以在其間穿行,另外就是有田埂通行,還有明顯的開挖出來的溝渠,這裡是大黑河流域,只要捨得花人力,就可以開出足夠多的水源。

    明顯的,在河邊那裡有大量的蘭州大水車,都是龐大無比的雙車,這些車輛不停轉動,把河水引入到縱橫交叉的溝渠裡頭。

    農田前方不遠,隱隱有軍台墩堡不停的出現,最大的一座城堡也隱約露出身姿,有人叫道:“這是大黑河堡了,咱們沒有被帶到銅礦那邊啊。”

    “聽說銅礦是往西南,大黑河堡是小黑河堡一路往東,平行著走,我就說咋不對勁。”

    “看來是把咱們帶過來種地?”

    “種地好啊,種地就不怕了。”

    所有人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銅礦那裡不管是露天挖礦石還是幫著在熔爐那裡做事,或是搬抬銅錠,沒有哪一樁活計是輕省的,吃的肯定又不及和裕升的人好,一年下來,各人怕要是被熬靠去半條命下去。又聽說要下井,中國的銅礦在立井上水平一般,很容易出事,也不容易挖出深井,一直到清朝銅礦的開採技術才有所突破,銅產量大為增加,在相當的年代,西方已經開始用很多有效的辦法來抽水,蒸汽機出現的第一樁用途就是給銅礦等礦井抽水,現在的和裕升銅礦已經儘可能做到最好,但下井的人肯定還是有生命危險,一想到要冒著生命危險深入到黑漆漆的地底深處,這些俘虜就是感覺喘不過氣來。

    現在一看是到得此處,人們都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趙文也是如釋重負,他很害怕自己會死在銅礦裡頭,雖然種地他一樣也不會,可好歹是在自己可以學習的範圍之內!

    “你們運氣很好。”輕騎兵軍官策馬過來,朗聲對趙文等人道:“原本銅礦那邊更缺人手,不過大人念在你們都是漢人,炎黃嫡脈,想想還是恕了你們苦役,分到各個農莊種地和做些雜役,若是還不老實,鞭子抽也是輕的,弄到斬時後悔也晚了。話不多說,你們趕緊往前走是真的。”

    趙文等人心中歡喜,自是加快腳步一直向前,往前又走了很久之後才進入農田區域,這時墩台軍堡也比此前要密集很多,很多人一直看著大黑河堡,眾人知道再往東就是集寧堡區域,那邊的墩台也很密集,那是和裕升剛進入草原修的諸多軍堡中最著名的一個,卜石兔汗就死在集寧堡對面,張瀚坐鎮堡中以幾千人硬是抗住了十幾萬蒙古騎兵的圍攻,甚至是把蒙古人嚇的從頭到尾沒有敢強攻過,最終敗的十分窩囊,如此也成就了集寧堡的赫赫威名。

    “這壟培的好高啊。”凶臉漢子突然道:“這種的啥?”

    “不像是菜,也不是豆子。”

    “聽說和裕升要在大同種水稻,就是這?”

    “你說的是屁,水稻水稻,沒水拿什麼種?”

    眼前的農田確實是與這些板升地的漢人往常種值的不同,壟很高,溝也深,明顯看的出來在日照方面要求頗高,在不遠處的田畝裡都有三三兩兩的人正在拿鋤頭去除新長出來的雜草,也有人在培土。

    放眼看去,最少目力所及之處到處都是人在做著農活,叉耙鋤鏟等工具都是齊全。

    被綁在趙文身邊的中年漢子一臉高興的道:“這做活的工具還真是齊全,咱們不會受累了。”

    凶臉漢子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咱們做活的人還怕吃苦嗎,我看這裡象做事的樣子,咱們安心伺弄這地,倒霉事就不會再找咱。”

    “就是不清楚種的啥?”中年男子憂心忡忡的道:“要是咱們不會伺弄,那就糟了。”

    不少人都有此擔心,他們現在行走在農田中間的大道上,可以看的出來這些地都是費了不少力氣開出來的,先得燒荒,這應該是冬季的事情,把大片的草皮燒成焦黑,又除了草還肥了田,然後一畝一畝的開出地塊,挖出溝渠,再培土育肥,挖出田壟,還有這些可以行走的道路,明顯是用石碾子壓平過的,雖然簡陋,但兩邊還開出水溝蓄水,草原上是平坦的地勢,有了這些水溝不僅能排水,不必擔心損毀道路,還可以在旱季多蓄一些水,畢竟在枯水期連河水的水位也不高。

    可以看的出來,這些土地不僅花費大量人力物力,也要耗費不少的銀錢。

    板升地的規模也不小了,但當年最少花費十來年的時間才慢慢成型,眼前的這些農田,最少在半年前還是荒蕪的草原。

    人們不停的出驚嘆和感慨聲,甚至有不少人擔心自己做不好活計,這一刻他們像是剛被僱傭的長工或是佃農,要不是脖子下還套著繩索,很多人恨不得先到地裡頭去看看。

    農田裡做活計的人都抬起頭看著這些俘虜,這陣子已經抓了不少人過來,只有漢人俘虜才押解到這邊,而這邊的墾荒者中原本就有不少是板升地的漢人,他們仔細打量著,果然在俘虜隊中看到了不少熟人。

    農田裡的人拿俘虜打起趣來。

    只不過相隔不到一個月時間,他們還是雇工,以前的熟人卻成了俘虜。

    俘虜們感覺很難堪,但還是忍不住向熟人們打聽這邊的事情。

    “不必擔心。”一個板升地過來的人在農田裡叫道:“吃的不如當兵的,但比在家好,頓頓有干有稀,隔五天吃一頓肉,這日子比在家裡美氣的多。包給你的地塊你一定要按上頭說的標準伺弄好,不然的話咱們是扣工錢,你們就是要打皮鞭了。要是逃跑,故意毀壞農具,地塊,那要殺頭的,可別犯糊塗。在板升地咱們也是給北虜種地,收成大半叫韃子拿走,在這裡我們領的工錢可比在家裡種地強的多,你們犯糊塗要白幹一年,不過到明年就能留下來和咱們一起賺工錢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