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07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8
第六百四十九章 風頭

    曹化淳面色一變,說道:“原來如此,這樣一來若是殿下知道銀子是從和裕升借來,恐怕會很生氣。”

    “正是嘍。”管事太監瞟了曹化淳一眼,說道:“原是好事,但咱們殿下的脾氣你也知道,出力不落好,何苦?”

    曹化淳道:“那我去將銀子還了?”

    “好不容易到手,還什麼還?”管事太監隨意的道:“他還能上門討銀子?將來咱們和殿下一起之國,到時候手頭銀子多了,他要鬧騰起來,你小曹給人打了條、子,還就還罷,現在麼,就推當沒這一回事好了。”

    “那三千兩就交給公公。”

    “不必了。”管事太監似笑非笑的道:“咱家拿兩千,你拿五百,還拿五百分給各人,不然人家在殿下面前遞幾句小話,你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這廝說了幾句,生生拿了兩千銀子走,曹化淳饒是忠厚,心裡還是忍不住罵了幾句。不過也幸虧得此人點醒,不然的話自己貿然到信王跟前邀功,恐怕要馬屁拍在馬蹄子上,這兩年在信王面前建立的形象就全毀了,這麼一算,這事情還算合算。

    給出兩千五,還落手兩千五,曹化淳心中不悅的就是自己打了欠條,不管怎樣,將來怕還是要還這筆帳,不然憑王府?的權勢可壓不服和裕升這樣底氣同樣深厚的巨無霸式的大商家。

    曹化淳又道:“那殿下交辦的差事怎麼辦?”

    “多找幾個商家借吧,不行就賒一顆東珠,拿王爺年底下的俸祿來抵押,除了俸祿還有上賞鹽引茶引一類,總不能真短了他們三千銀子。”

    ……

    其後數日京師一如往常,根本不見絲毫漣漪,宮中的事傳了一陣子,魏忠賢行雷霆手段,連續打死了十幾個傳小話的小宦官,數萬人的宮中頓時一片安靜,再也沒有人敢藉著此事興風作浪……魏忠賢在宮中並不是沒有一丁點的對頭,就算表面效忠,其實也只是隱忍一時,藉著機會就會冒出來,藉著這件事魏忠賢也算是把宮中整合了一番,勢力更加穩固,與客氏的權勢更是煊赫起來。

    和裕升與後金之間的暗戰,更是無人知曉,一場激烈的廝殺,七個後金細作或是被擒,或是喪命,在京師居然無人得知,整件事在五城兵馬司的層面上就直接被消化掉了,中城兵馬司直接無視了在場人員的證詞,因為兵馬司人員趕到時,地面乾乾淨淨,並無打鬥與有人被殺的痕跡,數十人親眼所見之事,並且轟傳開來的激烈的廝殺場面根本不復存在,中城兵馬司的指揮使當場將這事壓了下去,壓根沒有上報,巡城御史這等文官體系的代表根本不知道此事,更不必提其餘的各方勢力了。

    王發祥這幾天很忙,除了匯報與後金方面這一場暗戰的事,就是著力叫店裡坐鎮的軍醫替那個後金細作好生醫治,這廝中了一刀,當時傷的重,但這種刺殺的刀口好起來也快,王發祥打算盡快審問,查出一些有用的東西,最好就是把後金方面在京師殘留的細作一掃而空,從京師往李莊連續奉上捷報,也算對得起張大人的關愛和栽培了。

    除了上報暗戰之事,信王府來借貸之事王發祥也是密報了,雖然劉吉和李國賓肯定也會上報,不過他們是走正常的流程,從京師以正常時間到李莊要好幾天,王發祥的軍情司六百里加急兩天之內就會把消息送到,雖然不是緊急事情,不過王發祥感覺信王的身份較為特殊,這等事還是早些報上去的好。

    五日之後,被俘的真夷傷勢基本穩定了,王發祥迫不急待的將人從城南的安全屋提出來,轉向中城的東交米巷的一處地方審問。

    韓通等行動組的人負責押解,王發祥在馬車一端坐著,另外兩人將伊克桑壓著,王發祥看了看這個神情萎頓的後金細作,笑著道:“不勒住你喉嚨,你也可別亂喊,不然是給你自己找不自在。”

    伊克桑冷笑一聲,道:“我不會叫喊,這裡是你們的地盤,叫了也不會有人理,不過,你們想從我嘴裡知道什麼,勸你們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王發祥笑而不語,能被派出來當細作的肯定是心志堅韌之輩,而且也應該做過一些熬刑和說謊的訓練,不過在和裕升的拷掠體系之下,後金的這些準備只是小兒科,笑話而已。

    馬車車輪轔轔向前,很快將抵達目的地,不過在途經東廠胡同時,發生了一點意外。

    “熱鬧。”趕馬車的韓通拉開小窗,對後頭笑道:“信王到宮裡問安回王府,正好魏大官到東廠赴任,信王正在轎裡向魏大官致意呢。”

    “哦,最近這王爺還真是出風頭。”

    王發祥笑著打開窗子,透過窗子看門外的大街,果然看到一隊打著王府儀仗的衛隊經過,信王的八抬大轎在其中,十來歲的信王正透過轎簾,向騎在馬上的魏忠賢拱手致意。

    魏忠賢先在馬上躬身還禮,然後滾鞍下馬,侍立在道旁,不論如何,禮數也是做的很足,然而看在人們眼中,一邊是國家親王,當今天子親弟,頭戴翼善冠,穿天青色四團龍袍的小小少年,被迫象權閹拱手致意……這其中的象徵意味就很濃厚了。

    信王府的隊伍很快經過,四周圍觀的百姓頗有一些感嘆聲響,王發祥笑道:“魏大官心裡怕未必高興,信王雖然恭謹,誰知道是不是出於真心實意,反而有些過於落於形跡。”

    在座的人當然接不上話,伊克桑倒是很有興趣,能在明國看到這樣的場面實在是叫他開眼了,不過想到自己肯定送不回情報,不禁又是有些黯然神傷。

    “你這廝倒還忠心,不過他娘的用錯了地方。”王發祥看了出來,讚了他一句。

    接下來便是魏忠賢的儀衛簇擁這位新上任的東廠提督經過,這時各人才看的出來,魏忠賢的儀衛遠超信王,在魏忠賢的前後左右,共有過百名穿著五色錦衣,內罩鐵甲的衛士,錦衣五色,燦若雲霞,光是這儀衛就遠超過信王,在其身後,尚有近百隨員,都是戴著三山帽的有名份的太監或少監,奉御,再下來,才是數百名穿著白皮靴的小太監,多半都是穿著各色錦袍,手按腰刀或是寶劍,或是手持長槍,紋眉刀,長戟等兵器,在京師能公然帶著穿甲冑的隨員和數百持刀按劍的部屬跟隨,就算是信王亦不可能,其餘的公侯之家更是相差甚遠。

    “怪不得說魏大官權勢越來越大。”眼前的事也算是一樁應該匯報的情報,王發祥叫人把大體的情形速記下來,晚上派出普通的塘報信使往李莊送日常情報時,滿可以把眼前的事給加上去。

    “這是內操兵馬而已。”韓通一臉鄙夷的道:“真的是沒吊用的一群玩意。”

    這倒算是一語雙關,頗為貼切,王發祥在內的所有人都笑起來。

    內操是打天啟二年開始興盛,到天啟三年已經不復往日光景了。最盛時,魏忠賢挑選數千年輕內侍,確實是一幫沒卵子的傢伙到萬歲山內操練,每日打放火器,殺聲震天,聲勢看似不錯,其實全是虛活假樣子,京營兵已經夠沒用了,不過要是把內操和京營這一對廢物拉出來打一架,估計輸的還是內侍宦官們,畢竟他們天賦不足,體力很差,幾乎沒有辦法認真操練。

    在東廠前,東廠的大檔頭們和輯事的番子,打消息,聽事件的番役們足有數百人,都是站在東廠胡同之前迎候,待魏忠賢馬頭一至,數百人齊涮涮都是跪了下去。

    看到這樣情形的人,事不關已的也是感受到了魏忠賢的權勢變大,心中難免有些不安,而對魏忠賢心有敵意,或是壓根是東林一脈的人看到眼前的情形時,感受到的就只有壓抑和惶恐懼怕了。

    “魏大官今天這一手,也算是一種壓制吧。”

    王發祥思索著,他沒有再繼續停留下去,而是下令馬車離開,畢竟目前的朝廷政爭和裕升還涉及不到,就算加入了閹黨陣營,其實也是外圍的外圍,只是每年上交一些贄敬,無非就是花錢買平安而已。

    在和裕升開初宣佈加入魏忠賢麾下時,確實引來不少罵名,通過這一年多的努力,和裕升還是成功的擺脫了閹黨份子的評價,整體形象仍算是健康正面,這也是和張瀚的不斷努力分不開的,哪怕閹黨勢大如此,和裕升還是保持了若即若離的姿態,對王發祥來說,在京師的他們,就更加需要把握好分寸,不宜對當前的政爭,介入過深。

    信王回到王府後,又是有深深的受辱感。

    隨著時間的日積月累,信王對留在京師簡直感覺糟糕透了,對魏忠賢和閹黨的所為他萬分看不慣,信王喜歡聽講官講述儒家的經典,喜歡看書,練字,王府講學的官員經常誇讚信王英明天授,當然因為信王的身份尷尬,他們不敢過於宣揚,但信王仁厚,機敏,聰明,好學這些評價,還是經常會說,並且信王自己也知道,他們偶然會偷偷在外宣揚……還是礙於信王的身份,不宜過度,否則一旦被宮中知道,信王本人無事,這些講官就可能前途不妙。

    這時他顧不得宮女端上來的細巧宮點,走出內室到書房,召來管事太監問道:“要送給魏忠賢的禮物,還沒有備好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8
第六百五十章 背鍋

    管事太監知道曹化淳已經和好幾個大商家說妥借銀子的事,另外珠子也選好了,不過他不敢在這事上把話說的太滿,以防出事,他躬身道:“已經交給奉御曹化淳辦。”

    信王不滿的看了管事太監一眼,說道:“召曹化淳來。”

    曹化淳匆匆趕至,見到信王俯身便拜。

    信王對這個學識很好的宦官印象很好,說道:“起身說話。”

    曹化淳謝過,聽到信王問自己的話,立刻答道:“回稟殿下,找了兩個商家借銀子,已經說妥,只是他們銀本調度有些困難,還要再等幾天。”

    信王聞言焦燥道:“再有數日就是魏忠賢過生日,京師除了東林一脈都在籌備禮物的事,你可不要耽擱遲誤了。”

    曹化淳也不敢打包票,只得含糊其詞的道:“商家已經保證會在日子到期之前給付銀兩,應該誤不了事。”

    “唉,唉。”信王跺腳道:“怎麼這一點事也辦不好。”

    “對了,”信王道:“那個和裕升,我雖然不喜歡,不過聽說是京城有數的大商家,也有錢莊常年放貸,你們怎麼不去找他們試試看?”

    曹化淳聞言心頭一苦,看看管事太監,對方卻是面無表情,他只得編造道:“回殿下,和裕升有些店大欺客,我去找他們,他們說要王爺寫張欠條才放貸,這簡直荒唐,奴婢沒有敢答應。”

    “可惡,如此欺吾?”信王聞言勃然大怒,白皙的臉孔氣出一片潮紅,他渾身哆嗦著站到門前,眼看向西邊方向,半響過後才道:“很好,只要吾有一點兒機會,也會報今日之辱!”

    ……

    “你看這事鬧的。”管事太監對曹化淳道:“好好的惹出這檔子事來。”

    曹化淳這時反而冷靜許多,他道:“和裕升家大業大,又有魏忠賢在後,王爺就算將來成年之國,也對他們無可奈何,這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吧。”

    “他平時提起和裕升就罵,”管事太監無奈道:“誰知道一急了又想起要找人家,這誰想的到?”

    曹化淳也是苦笑,信王的心思確實叫人不容易揣摩,從這事兒來看,遇事著急,病急亂投醫,心裡沒有定見,容易搖擺不定,這樣的主子確實很難伺候,現在信王是急了想用和裕升,如果自己一開始就說找了和裕升,又很有可能被信王斥責。不過還好這事情自己沒陷進去,將來可能倒霉的就只有和裕升,誰叫他們現在是京師有名的商家,又有錢莊放貸,信王怎麼都會想起來找他們借銀子,就算沒有急著給魏忠賢送禮的事,王府開銷用度一緊張,還是有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麼一想,曹化淳心中寬慰不少,畢竟他感覺上是有些對不起人,這一次把和裕升坑的不輕,好在信王只是親王,毫無權力,曹化淳倒也不擔心他真的能做出什麼事來,最好這事就這麼完事,風平浪靜最好。

    ……

    馬車的車身一震後終於停下,一個行動組的成員先跳下馬,看看左邊小樓,見窗檯上掛著一塊手帕,正在迎風招展,他點點頭,對車上道:“無事。”

    韓通緊接著跳下馬車,和另外一人挾著伊克桑下來。

    這裡是一處東城的大宅邸,是一個告老京官買下來的兩進的四合院,在緊鄰皇城城門的地方,這樣的一幢小院價格可是不菲,遠比城南的三四進的大院還要貴上許多,王發祥當時動用了兩千銀子的經費才買的下來,這裡地方大,可以用來做一些秘密的勾當,比如短期關押和刑訊,最妙的就是隔著不到百步就是中城兵馬司所在地方,簡直沒有人會想到,就在這樣的地方,是一個情報組織的秘密基地。

    “我是什麼也不會說的。”到地下室之後,伊克桑面色發白,不過眼神還是十分堅定。

    王發祥微笑著道:“等你熬過一輪再說。”

    “我是好漢……”伊克桑話未說完就被按倒在地,韓通等人手腳熟練的開始準備水刑,等清水灌入伊克桑口鼻之後,這人傳來韓通等人十分熟悉的嗚咽聲,鼻孔噴出氣泡,渾身劇烈的顫抖著,這是臨死之前的掙扎。

    等韓通等人放伊克桑扶起來時,這人的神色已經完全沒有了此前的倔強,水刑的可怕之處不在疼痛,而是用窒息這樣痛苦的辦法,使人感覺到死亡近在眼前,雖然伊克桑這樣的人不會害怕死亡,但終究是叫他們十分害怕和恐懼的事,所謂生死之間有大恐懼,沒有人能經受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另外窒息也是十分痛苦,看伊克桑現在的模樣就知道。

    “再來一輪。”王發祥沒有問話,經過多次刑訊,他已經有豐富的經驗,伊克桑的樣子雖然和剛剛不同,但距離徹底屈服還很遠。

    “饒了我吧……”第二輪過後,伊克桑這樣的鐵漢也忍不住抽泣起來,他請求給他一個痛快,不要再折磨他。

    第三輪後,伊克桑已經表示什麼都說,他真的熬不住了。

    王發祥沒有理會,直接叫再來一輪。

    四輪過後,伊克桑已經徹底崩潰,跪在王發祥腳下,王發祥知道,此時就是叫這女真人舔自己腳指頭,這廝也會毫不猶豫的照辦。

    他當然不會真叫這人這麼做,只要知道情報就行了。

    ……

    刺殺失敗,伊克桑等人毫無消息回饋,王得利感覺自己也不太安全了,他打算即刻離開京城,避避風頭再說。

    經過這兩年的變化,後金在京師的細作間諜網絡已經幾乎完全的崩潰了,從萬曆年間開始經營,萬曆晚期到極盛,王得利也是那時被派過來,在京師潛伏一段時間,安定下來後,後金方面運作成功,王得利用銀子買了一個兵部司吏的世職,從後金細作搖身一變成了大明兵部的吏員,也在這位子上給遼東那邊源源不斷的送去有用的情報,幾年之後,他從一個被俘的漢民成為後金在京師間諜網的首腦,多次受到遼東那邊的誇讚。如今時勢倒轉,王得利感覺自己霉運纏身,兩年來他手下的細作不斷的被抓和被殺,情報網絡處於崩潰的邊緣,這一次的行動也算是最後一搏,結果也是徹底失敗,王得利不敢留在京師,不過他也根本不敢直接回遼東,誰知道回去之後等待他的是什麼。他決定到保定或是德州臨清一帶暫避,那邊人流稠密,不要說後金方面很難找到他,就算是朝廷輯捕人犯,想在那樣的地方查到他也是很困難的事。

    王得利沒有叫僕人動手,自己躲在書房將一些密件燒掉,然後收拾好金銀細軟,打成了一個小包,隨身帶著。

    推門出來時候,王得利茫然回顧,想起來當初在遼東那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被李永芳挑中,自己回答中式,然後被賞識看好,訓練一段時間後送到京師,那還是萬曆四十七年的事情,一恍惚已經是好多年過去了。

    “老爺,馬車叫來了。”

    “哦,好。”王得利不動聲色,只說要出一趟遠門辦事,家裡的僕役都不知道實情,推門出來後,一個矮壯漢子駕著一輛外觀漂亮的馬車,王得利一看就認得,說道:“咦,是和裕升的馬車?”

    “正是。”矮壯漢子笑道:“王老爺運氣很好,我們的掌櫃要往德州辦些事,看到貴府的人正在找馬車,咱們結個善緣,王老爺少給些車資就能隨車一起走了。”

    王得利看看車內,似乎確實是和裕升在正陽門大街的店裡的一個掌櫃,不過並不經常出頭露面,不像劉吉和李國賓兩人在京城十分有名。

    和裕升的這種載人的馬車在京師這裡並不開展業務,在宣大地方已經十分出名了,各縣、衛之間都有大量的馬車,每車可運八到十人,視路程遠近來收費,安全不說也很舒適,商人是坐車的主力,也有一些需要出門的士紳和普通人會選擇坐車,聽說這馬車業務利潤不小,不過相比和裕升其它的業務就差的遠了,和裕升這麼做只是要儘可能的促進地方的流通,繁榮地方,另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服務自己控制的核心地方,還有宣傳拔高和裕升在宣大地方的形象。

    在京師這裡,馬車開初只送給與和裕升關係密切的勳貴和權閹,打開市場和擁有口碑後開始出售,因為價格不菲,就算京師這樣的地方買的起這種馬車的畢竟也只是少數。

    王得利略作思忖,感覺沒有太多可疑之處,和裕升在京師是有名的商家,行事也向來低調,很少和官府牽扯在一起,背後有魏忠賢也從未以勢欺人,順道帶客也是常有的事,加上自己兵部吏員的身份也值得交結,和裕升也是奇怪,和勳貴宦官還有武臣都相與的很好,和文官卻始終不對盤,倒是對六部等各衙門的小吏也頗下功夫,捨得花銀子打點交結。

    “多謝,勞煩了。”王得利操著正經的遵化那邊的口音,拱手致謝的同時,帶著一點兵部吏員的隱隱約約的傲然之色——

    祝大家中秋節快樂,閤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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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8
第六百五十一章 小組

    “王老爺請上車。”車中的人也是拱手還禮,神色親切,不知怎地,王得利感覺這人有些眼熟。

    上車之後,馬車立刻啟行,轉過街口就一直向南,出正陽門後再往永定門方向,車子很舒服,坐墊軟和,也不顛簸,王得利漸漸有些昏沉,頗想半躺著睡一會兒,然而畢竟還沒有出京城,變數猶在,他勉強睜眼看著四周情形。

    這時馬車突然一轉向,王得利一驚,叫道:“怎麼不往永定門去?”

    坐在車上的和裕升的那個掌櫃當然是王發祥,他笑道:“老王,我也姓王,咱倆同宗,我請你去我家裡坐坐,好麼?”

    “不好。”王得利怒道:“你這人有什麼毛病,我急著要趕路。”

    “去臨清躲躲?”王發祥微笑道:“算了,何必呢,東躲西藏的,擔心受怕,建虜給你的好處,咱們也一樣給就是了。”

    “原來就是你們一直和我過不去……伊克桑他們有人活著,招供了?”王得利畢竟也是當了多年的細作首領,心思動的極快。

    “沒錯。”王發祥含笑道:“就是伊克桑。”

    “狗日的建虜,沒用的廢物。”王得利罵了兩句,又驚奇的看向王發祥,說道:“你是和裕升的掌櫃沒錯,現在看來也是我們通過多方打聽一直和我們過不起的勢力的首腦,到底你是和裕升的人,還是那夥人的首領?”

    王發祥笑道:“都是,兩個身份都算數。”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王得利閉上眼,半響過後才睜開道:“落在你們手裡,我也認了,就是想不明白,張東主我也見過,他不是親自到過赫圖阿拉,與後金盟誓過,怎麼你們居然一直追著我們打?”

    王發祥收了笑容,正色道:“你以為我們會和你一樣,棄父母之邦,真心和韃子合作來殺自己人,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也瞎了你的心。”

    王得利面色蒼白,默然不語。

    王發祥道:“你最好將韃子在京師最後的人手都報給我們知道,然後留在我手下將功贖罪,你熟知建虜那邊的情形,還算有用,不然的話今晚你的屍身就淹在永定河的河底了。”

    事已至此,王得利當然也不是那種會死扛到底的強項人物,不過他心中還有疑問,忍不住道:“為什麼東廠和錦衣衛拿我們沒有辦法,卻是慘敗於你們之手?”

    王發祥道:“你們在京有多少人員,分幾條線,如何傳遞消息,這些我們都知道,你定然奇怪我們為什麼知道?”

    他接著道:“現在倒是不妨和你說,我們光是在京師到山海關就有正式的情報小組二十一個,每個情報小組只有五六人,但都有外圍的打事件人員,每組分成都有數十人乃至百人之多,多是各部的雜役,大戶人家的僕人,商行的夥計,茶館和尖店騾馬店裡的人員,挑選伶俐眼力活的專門替我們打聽消息,自大人決定掃蕩掉京師的建虜細作後,我們就開始著力關注遼東過來的人,不管背景怎樣,只要是從東邊過來的都在我們的觀察範圍之內,通過樣本記錄來比對,日常形跡都是日夜盯著,每天活動都有詳細記錄,這樣每個人都會被查的底兒掉,你們派來的人員只是簡單的訓練過,簡直是兒戲,在我們眼中幾近透明。老實說,你們能知道我們的一點形跡,還能知道我,已經夠叫我驚訝了。”

    王得利聞言愕然,半響過後,他慢慢跪伏在地,說道:“小人願意合作,只要饒小人一命就可,小人原是遼東人,因為看到建虜節節勝利,做事都有章法,比我大明要強的多,小人不想朝不保夕,心想反正大明不是建虜敵手,晚降不如早降,既然有和裕升這般存在,建虜未必就能如意,小人願降,願意實心實意的替和裕升效力。”

    ……

    “京師之中,看似平靜,其實也算是刀光劍影啊。”張瀚放下京師來的急件,也是頗多感慨的說道。

    楊秋站在張瀚身側,臉上並無表情,不過腰背明顯還是較平時挺直很多,上次的俄木布洪事件解決的很漂亮,楊秋創立的軍情司的文宣局已經得到了張瀚的認可,由張永安和吳伯與兩人負責,近期內這兩人編寫了不少話本摺子戲在各處演出,不過並沒有如侍從司的文宣部門那樣用自己人,而是暗中收買了不少帶戲班子的班子,利用他們在四鄉演出時巧加宣傳,這兩人也不愧都是舉人身份,寫的本子水平比李莊原本的文宣要強的多,楊秋因此受到了好幾次誇讚,加上這京師諜報工作的優秀表現,楊秋感覺自己的地位穩固了許多。

    “誠然。”李慎明道:“可以計野戰功勛了。”

    李慎明和孫敬亭兩人對面坐著,兩人面前都擺放著不少公文文書,近來軍司已經進入了十分緊張的節奏,兩人等軍司高層經常直接到張瀚這裡來辦公,有不能自專的緊急公務就現場請示解決,這樣使李莊的行政效率增加了很多,當然更多的公務張瀚已經放權下去,各司能自主解決的便是自主決定,比如京師的這場諜報戰,事前就並沒有請示過張瀚。

    “王發祥記一等戰功一次吧,”張瀚拍板決定道:“確實這等事等於是野戰勳勞,危險不在戰兵之下。”

    楊秋拱手拜道:“屬下替發祥多謝大人了。”

    孫敬亭有些擔心的道:“王發祥還查出建虜派出大量細作潛入十三山,由李永芳這該死的傢伙親自指揮,另外建虜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率正紅和鑲藍兩旗數十牛錄兵馬增援至廣寧一帶,十三山那邊恐怕有些危險。”

    張瀚沉吟道:“從年後就開始增援十三山,寧遠那邊怕也快了,只要關寧兵也出兵做出姿態,建虜就沒有辦法全力攻打,十三山自是穩若泰山,至於諜報戰,我想我們和裕升應該不害怕任何一方。”

    和裕升的情報體系可以說是張瀚一手打造出來,儘管張瀚對後世的情報組織流程根本一竅不通,但就是影視和書籍看過一些打造出來的軍情局也是比東廠和錦衣衛要高效的多,有用的多。東廠和錦衣衛的人出去打事件,唯恐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拿威勢嚇人和勒索錢財,這才是主要的目標。以前還可以利用人多的優勢做一些事,現在壓根就毫無用處了,王發祥等人在京師多年,恐怕東廠和錦衣衛壓根還不知道他們的存在,至於和裕升和後金方面的暗戰,大明京師的情報部門也是一無所知,想來也真是可憐。

    這時門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先是有些模糊,接下來轟隆隆有若雷聲,越近時聲音越大,聲音甚至大到叫人感覺地面在震顫之感。

    張瀚微笑道:“應該是新兵團拉練回來了。”

    各人都是精神一振,李慎明拉著孫敬亭先出去,此次足足四個新兵團一起拉練,加上四個團的輜兵一起,足足超過兩萬人的隊伍從李莊這裡出發,南抵靈丘,再繞回蔚州,行程來回四百餘里,用時六天半時間,在整個和裕升的核心區域都引發了震動。

    楊秋待李、孫二人出去後,趁機道:“大人,我想派人到西域地方,託人買一些八到十歲左右的幼、童回來,軍情司想著手提前準備,數年乃至十年之後大人可能會對西域那邊動手,提前一些做好準備較好。另外就是托台灣那邊放船到南洋一帶,買一些南洋各國的孩童回來,也是提前做一些準備,雖然我們有李公子他們幫手,自己好歹也要建立可靠的情報站點,要有信的過的和有用的人手。”

    張瀚看了楊秋一眼,笑道:“這是張、吳二人給你出的主意罷?”

    楊秋有些緊張,俯身拜道:“正是。”

    “無妨。”張瀚道:“不管是誰,以前是什麼身份,只要現在是實心替我和裕升效力就無妨,若是哪天有空,你帶他們來見見我吧。”

    “多謝大人賞臉。”楊秋視兩個幕僚為心腹,但心裡始終有些擔心這兩人過去的身份,此時算是去了一塊心病,不覺躬身感謝。

    “走,去看看新軍們回程。”

    張瀚在楊秋肩膀上輕輕一拍,叫此人跟隨自己一併出來。

    張世雄和多名護衛已經在外等候,馬亦牽引到台階下,張瀚踩著馬鐙,翻身上馬,向著庭院外奔走。

    張瀚出得大門,和李慎明和孫敬亭等部下匯合,各司的司官也多聞訊趕來,人們簇擁在張瀚身邊,臉上不乏崇敬的色彩。

    數年前誰能想到,張瀚已經能坐擁這般大的地盤,並且實際控制,掌握了兩衛數縣的地盤?在這些地方,和裕升的大軍可以公然出行,以拉練之名巡行四方,震懾宵小,而大明朝廷對此根本茫然無知?

    在北方,和裕升擁有更大的地方和更多的軍隊,將大量的土地納入名下,在很多人心中,張瀚已經自成一國,形同先秦時的諸侯。

    “大人!”

    無數人眼看張瀚,口中打著招呼,紛紛抱拳行禮。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8
第六百五十二章 統帥

    軍人們和司官吏員們有不少騎著馬,也有人步行,人們從各處湧出,在向張瀚見禮時,眼睛也是看向南方的大道。八★一中文網√√ .

    時近正午,大地一片流光湧來,配合漸漸清晰激昂的鼓點,越激越整齊的步伐聲響,張瀚感覺自己的心胸一闊,一股豪情湧上心頭。

    眼前的新軍加上整訓的老兵,還有北方的駐軍,他手中的實力已經遠遠過了大同鎮,雖然大同鎮上報額兵還有七萬餘人,兩萬多匹戰馬,但實際的實力就是大大小小的將領們所領的家丁和親兵,數量十分有限,能隨時出戰的最多萬餘人左右,因為只有家丁才會訓練,大同鎮的實力其實遠在和裕升之下了。

    別的不說,就拉練回來的這幾個新兵團,可以輕鬆擊潰大同鎮的主力,並且把大同府城圍住,並且能輕鬆攻下城池,並不需要經過苦戰。

    事實上和裕升現在的實力,宣府,大同,山西三鎮也趕不上,還得加上延綏和薊鎮,朝廷以五鎮之力可以集結十餘萬戰兵,實力才和現在的和裕升差不多,不過到年底時,這五鎮之兵也是抵不過和裕升了。

    李慎明感慨道:“我和裕升在台灣一個團,皮島一個團,東路一個團,北路和東路四個團,草原上的七個團皆是老兵為主,並且補充後整整擴編出了三個騎兵團,周耀的鐵騎兵團,朱大勇和朵兒的槍騎兵團,騎兵從兩千餘擴充至過萬,尚有十二個團的輜兵鎮守諸堡和軍台,轉運糧草,負責後勤諸事,加上李莊新編的五個戰兵團,未來兩個月內還要有五個戰兵團和二十個以上的輜兵團,至年底戰兵過五萬,輜兵過十萬,以此兵力……嗯,足以保境安民了。”

    眾人聞言,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張瀚沉默不語,但臉上也露出些許激動的表情,從無至有,今日坐擁雄兵十萬,這種感覺,嗯,真的很美妙。

    此時新軍諸團已經接近,入眼處,旗幟招展,大量的百姓在四周圍觀,幾乎擠的水洩不通,其中也有很多來自陝北各處的流民,他們近來一直在各個施粥的粥棚附近安居,和裕升搭了不少帳篷給這些流民居住,現在光是叫他們每天休息和保障他們的一日三餐,說是粥棚,其實吃的並不差,甚至比他們在家時的豐年的年景時吃的還好些,這些人漸漸在恢復元氣,和裕升已經在他們其中展開了招兵宣傳,在此前他們雖然知道和裕升的商兵要比朝廷兵馬待遇好的多,但很多健壯男子還在猶豫,相比當兵,他們更願意在和裕升這裡當個工人,或是當佃農種地,在這裡呆了一陣子之後,倒是沒有人想過渡過荒年之後回家,比起荒漠一樣的家鄉,這裡畢竟好太多,對那些普通的村夫農婦來說,李莊這裡的一切像是給他們推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叫他們見識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在有過這樣的經歷和見識到李莊這裡的一切之後,想叫他們回到家鄉,回到原本困苦的世界裡去,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大人來了。”人們看到了騎在棗紅馬上的張瀚,高大的戰馬,神駿無比,張瀚的身形也顯得十分高大,威武,人們出嘈雜的聲響,起初不整齊,後來便是無數人抱拳,齊聲聲叫道:“張大人!”

    張瀚在馬上揚手向人們回禮,他策馬來到新軍隊伍前,看到新軍將士們整齊的站在軍旗之下,他看著軍旗,舉手向這些經歷了三個月以上新軍訓練,剛剛完成了幾百里路途辛苦拉練的軍人們致敬。

    張瀚的動作彷彿點燃了一個閥門,新軍將士們瞪圓了雙眼,手中緊緊握著自己的武器,拚命的大喊起來。

    “萬歲,萬歲,萬歲!”

    聲聲萬歲猶如海潮大浪,將現場的氣氛推向最高,人們用盡全部力氣呼喊著,彷彿聲音小了別人一些,就是對張瀚的崇敬不夠,對大人的忠誠不夠一樣。

    起初百姓還有些遲疑害怕,不過在軍人們的帶動下,數萬百姓也是跟著一起呼喊起來。

    張瀚的內心無比激動,他看向四周,這時李慎明和孫敬亭等人都是刻意的離開了一些距離,張瀚起初感覺到一絲孤獨,不過很快被一種驕傲和自豪的情感給趕走了,眼前的情形,只有一句話:大丈夫當如是!

    張瀚以手抽出佩劍,用右手高高舉起,接著兩腿夾著馬腹,驅使戰馬飛馳向前。

    人們都在看著,看著紅色的戰馬背負著張瀚舉著寶劍在士兵隊伍前飛奔馳,在人們眼中,張瀚的騎術很好,他過往的商人形象在此時變得模糊起來,他越像一個真正的上位者,一位統帥,一個能叫人真心信任的無敵統帥。

    在繞著新兵團跑了一圈後,張瀚用劍在半空劃了一個半圓,最後指向了北方。

    張世雄策馬跟著張瀚半箭之地,此時忍不住叫道:“青城!”

    “青城,青城,青城!”

    人們都跟著一起叫喊起來,今年的目標就是佔領有青城之稱的歸化城,這是每個和裕升軍人都已經知道的軍司確定了的目標,連新兵們眼中也滿是熱切的目光,奪取青城,就是對北虜戰事階段性的勝利,其後數年就是消化所得成果,最少張瀚統率的和裕升就真正在北方有了根基地盤,就算再生王心一彈劾那樣的事也就不怕了。

    也是不知不覺之中,人心早就徹底歸附在張瀚這一邊,哪怕現在張瀚扯旗造反,估計跟隨的人也會不少,不像兩年前那樣,就算和裕升的財力和軍力足夠挑戰宣大,但人心不附,根基還是嚴重不穩。

    ……

    黃玉成肩膀上扛著兒子,也是跟著百姓一起吼叫著,嗓子很快就叫啞了。

    他近來被抽調在流民司工作,這是一個臨時的部門,在這一股流民潮結束後就結解散,軍令司和軍政司,軍需司,軍訓司等各司合作,調配大量的吏員和軍人安頓流民,同時軍訓司開始在文宣部門的配合下鼓勵流民中的青壯男子參軍,儘可能的打消他們在李莊附近獲得土地耕作,或是進工場當工人的打算。

    近來黃玉成就是忙這些事,估計還要過一個月,正好要到麥收季節時他才繼續跟著孔敏行繼續屯田墾荒的事,農墾部門遲早會獨立為一司,黃玉成估計自己到時候的位置也不會很低。

    新軍將士逐漸歸營,在隆隆的鼓聲中張瀚等人也紛紛折回,四周旁觀的百姓紛紛散開,不過多半是在議論著今天的事情。

    人們都在討論著何時能拿下歸化城,現在由於文宣部門得力,連普通的百姓也大致知道歸化城的位置和意義所在,以前蒙古人經常威脅宣大,甚至多次越境攻打大同,但普通的百姓儘管仇恨北虜,對北虜那邊的情形卻是幾近一無所知。

    在討論這些事的時候,和裕升和張瀚當然是被頌揚最多的,軍司中人,也是多被誇讚,和裕升在大同百姓的心中已經取代了原本官府的位置,並且明顯在原本的官府之上。

    張瀚的天成和鎮虜兩衛掌印指揮其實原本也是現在掌握地盤的父母官,只是這重身份早就被淡化了,人們在提起他時只知道是和裕升的掌控者,而不是朝廷任命的高品武官。

    “黃兄,少見了。”幾個青袍男子做明顯的秀才生員的打扮,站在黃玉成家門口等候,一見黃玉成回來,各人都是遠遠長揖作禮。

    回到自家門口時,黃玉成的心情十足愉快,家裡人多半不在,幾個僕人應該也是跑出來看熱鬧,現在走散了,黃妻不愛這種熱鬧場面,應該是帶著人到地裡看麥子,時隔不久後就要收割,現在各家往地裡跑的都勤快,特別是今年的年成十分不好,從流民潮就能看的出來,而各家的麥子長勢卻是十分喜人,兩相對比之下,有一些年紀大的乾脆住在地裡,因為麥穗已經接近成熟,他們害怕被人偷割麥穗,乾脆就在田間地頭住著,日夜不斷的看守。

    “秦兄,寧兄,李兄,諸位少見了啊。”

    黃玉成放下兒子,令其自行回去,他向這幾個秀才拱手還禮,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出來。

    這幾人和黃玉成一樣都是天成衛學的秀才生員,都是癝膳生員,頗有機會中舉,年紀大多在三十到四十之間,就秀才的年齡來說不算小了,但也不算太大。

    在大明各地,七十古稀還在考場裡奔忙的也大有人在,這些人算來還能考十科八科的舉人,上進心都還是有的,以前大家經常聚集在一起揣摩經義,打磨文章,彼此十分熟識,不過黃玉成中途退出了小圈子,跟著孔敏行四處奔走,昔日的夥伴先是往來少了,後來因為彼此氣味不投,乾脆就斷了交誼。

    黃玉成心中思索著這些人的來意,一邊叫留在家裡的僕役趕緊燒水泡茶,招待賓客。

    “黃兄不必著忙。”秦邦固是個白面書生,說話時語氣有些沖,自己感覺有些不妥,又趕緊接著道:“我等還有要緊的事情要辦,說幾句話就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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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9
第六百五十三章 揭帖

    黃玉成也不客氣,正色道:“哦,諸位請說。”

    另一秀才寧中誠道:“近來我們幾人到提學處還有巡按大人處上告和裕升種種不法情事,大量僱傭百姓,唆使他們背井離鄉到韃子地界,棄祖宗父母之鄉,惡之大不過如是。又有數萬團練借拉練之名橫行鄉里,以武力逼迫裹挾百姓,擅自收容大量外來流民,圖謀不軌,這些事都有實據,加上其自行設立軍司,挾制地方官干涉地方政務,使朝廷所設縣令形同虛設。”

    秦邦固道:“這些事都是我等打聽多日才收集好的,我們找了很多人一起去大同上告,不過最終同行者不足十人,聲勢太小,提學洪大人打哈哈,說是要上報,不過我看多半是置之高閣不加理會了,而張巡按則壓根不見我們,直接打發我等出來,說是叫回鄉安心讀書,若是有實證再找提學上控……若是如此,國家設巡按何用?”

    黃玉成呵呵一笑,說道:“諸位可曾找到舉人或是退職的官紳參與此事?”

    三個秀才齊齊搖頭,秦邦固說道:“我大同府真是文氣不盛,官紳舉人原本就少,現在還有不少在外鄉不曾回來,就算在大同的,提起和裕升一事,他們都是擺手搖頭,連話也不願多說,我等也實在是氣悶。”

    黃玉成道:“沒有人參與是因為他們知道更多的消息,也懂得和裕升現在勢大難欺。而且和裕升做事向來留有一線,各地的官紳和舉人多半參加過商會,現在有不少直接在公司之內,你們找他們做這樣的事,當然是白費功夫。”

    寧中誠一臉期待的道:“我記得黃兄也是對和裕升大為不滿的,現在雖然在他們軍司裡也是為了跟著孔至之學習農學,總不能真的是要投效他們罷?”

    “我是要真心投效的。”黃玉成斬釘截鐵的道:“和裕升與國有大功,對地方上也好。諸位的心思我明白,此事為什麼是諸多秀才不滿,是因為和裕升並沒有吸引太多的秀才加入商會或是公司之內,並沒有分潤給大家好處,而近幾年大量的佃農退佃,轉為和裕升的工人或是替和裕升種地,各位雖然有優免田和免丁口賦役的好處,但相形之下還是損失頗大,其實我這裡佃農退佃的也多,不過只要好好種地,長短工總是雇的到,自己家再多些辛苦,收成高了,算一算不僅沒有損失,反而多賺不少。”

    黃玉成也算苦口婆心,想要勸這幾個不知死的鬼趕緊放棄心裡所想,其實秀才生員鬧事在大明哪裡都是十分常見的事情,他們告張瀚的那些罪狀,看著駭人,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生員告起狀來,說你心圖不軌是正常的選項,直接告你造反不敢,如果查核不實那要反坐,風險很大。

    但說你心裡有鬼,那是肯定沒有問題的,眼前這三個秀才背後肯定還是有不少人,只是敢於出頭的不多,畢竟剛剛還有幾萬新兵在各處拉練過,只要不是蠢到家的還是會感覺到力量對比相差很大,只是大明對生員這個階層實在是太優待了,只要不犯大錯幾乎沒有人會把生員怎麼樣,又因為以文馭武的傳統,秀才並不害怕掌握數萬兵馬的總兵,總兵官也真的奈何不了聯合起來的秀才,但他們不知道,張瀚不是單純的總兵,而是一方諸侯。

    黃玉成心中明白,最少在李莊這裡,生員聯手並無用處,況且也不會有太大規模,以張瀚現在的實力,就算把眼前這幾個暗殺掉也根本不會起什麼波瀾,他只能儘可能的用十分誠懇的語氣勸說,而眼前這幾人的臉色,明顯是沒有把黃玉成的話聽進去。

    寧中誠道:“黃兄的意思我明白了,自此道不同不相為謀。”

    另外兩人雖然沒有說話,不過顯然是一樣的看法。

    黃玉成嘆口氣,說道:“你們打算怎麼做,京控嗎?”

    “那倒是不必。”秦邦固一臉傲氣的道:“我等最大的長處就是手中的筆,我們打算寫一些揭帖,印涮出來,到處張貼,首先就要貼滿大同府城,不信巡撫和巡按還能裝看不到。”

    ……

    秦邦固等人雖不害怕黃玉成跑去告密,不過也擔心節外生枝或是夜長夢多,他們其實也並不是幼稚到以為可以真的扳倒張瀚,巡撫和張瀚穿一條褲子,去年調任過來的杜總兵現在看來也是與和裕升是一夥的,各路的副將,參將,多半是與和裕升合作,或是關係曖昧,宣大總督張曉很會做人,平時巡行多往宣府一帶,最多去一下大同,很少往天成衛這邊來,眼不見為淨,真出了事就推做不知,了不起是顢頇無能,該拿的銀子卻也是一文不曾少拿。巡按張慎言等文官要麼收銀子,要麼礙於和裕升勢大,選擇退讓三舍,這樣的情形下,一群生員的力量是無論如何扳不倒和裕升和張瀚的。

    他們想做的就是搞大聲勢,使和裕升讓度一些利益出來,近幾年地方上的飛速發展使各階層受益,而唯一受損的就是生員階層,他們不僅在經濟利益上受損,在聲望上也完全不復當年的光彩,以前百姓最尊重的就是生員老爺,宗族中的大事小事他們也可以一言而決,現在有了和裕升,人們最想的就是經商致富,其次就是當兵,成為和裕升旗下的一員,不論是當夥計還是工人,最少都是溫飽無憂,加上識字班和各大小學校的興辦,軍中掃盲班一直在堅持,十餘萬軍人和輜兵幾乎都從文盲變成了識字者的一員,生員原本高高在上的形象不復存在,從九天之上跌落凡塵,這是叫他們最為不滿的一件事。

    這種衝突絕不是偶然,就算現在不爆發,將來也定然會爆發。

    張瀚也曾考慮過在軍司引入大量的秀才生員來中和一下,減緩矛盾爆發的機率,後來轉念一想,此輩的人生觀和學識基本上定型,真要有本事也得看他們考中舉人再說,大同這裡又不像江南文氣盛,江南生員有不少雜學出色的可以使用,大同這裡的秀才,恐怕真的只知道經義,連史學也未必攻讀通透,這樣的“人才”要來無用,反而會容易在團體內興風作浪,憑白壞事。

    對張瀚的這種考慮,眼前這些生員當然不會知道,他們就知道和裕升不停的在損傷他們的利益,同時還不將他們看在眼裡,就算是他們知道了張瀚的考慮,恐怕也會有更深的受辱的感覺,而絕不會認可張瀚對他們的評判。

    看著眼前墨跡剛剛乾透的揭帖,寧中誠讚道:“真是大筆,文氣雄渾通暢,竟是一字不可更易。”

    秦邦固主筆,另外兩人在一旁出主意,入更之前所謂的討伐揭帖終於寫出來了,短短幾百字主要是用來大罵和裕升,也掃了幾筆張瀚,畢竟這三人沒蠢到家,知道張瀚在大同地方威望太高,在百姓心中形象極好,如果罵張瀚太狠,可能反而適得其反。

    “底下怎辦?”秦邦固先是十分得意,接著想起下文,不覺有些為難。

    李秀才出主意道:“我看先找幾家報紙試試看,刊登如果要錢的話,這一點錢我們還出得起。”

    “善。”寧中誠道:“天成晚報是林舉人幾人辦的,馬超人前輩我們不能去找,他就是和裕升的人,我們去天成晚報試試看。”

    所謂報紙的概念現在也早就是深入人心了,先是和裕升辦起了第一家報紙,早前主要是報導和裕升內部的事,後來索性把朝廷邸抄改良一下,用白話文的形式刊登,這樣在和裕升的報紙上,人們也能看到某地地震了,某地起了大火,或是某地有什麼稀奇的事情發生,前者是朝廷邸抄,後者就是各地的軍情司的分站的功勞,以大明之大,發生的事情之多,信息的不通暢不對稱,和裕升的報紙辦起來之後,從無人重視到一紙難求,到現在侍從司的文宣局每天發行一萬餘份,照樣是一搶而空,李慎明已經在考慮增刊和加大印數,從一萬增長到三萬餘份,甚至五萬份,用和裕升強悍的物流能力,不僅在宣大發行,還可以到京師和北直大半州府,再遠的山東和河南等地,超過一天內到不了的還沒有考慮在內,實際上以和裕升報紙的內容豐富,編輯得法,就算遲一兩天收到,新聞的時效性根本沒有過去,畢竟就算到河南,和裕升的物流也能保證當地官紳在邸抄到達之前就拿到報紙。

    如果印數到五萬以上,一份報紙定價十文,成本在三文左右,每年居然也能賺上不少,只是報紙暫時的目的還只是宣傳,對這件事張瀚還沒有最終拍板。

    在和裕升的帶動之下,天成衛也有好幾家開辦了報紙,主要就是轉錄一些和裕升報紙上的大塊新聞,然後是當地文人士紳的隨筆一類,主要就是詩詞歌賦,開始時發行量很小,算是文人騷客間互相吹捧的工具。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1
第六百五十四章 撕碎

    後來馬超人這個舉人獨闢蹊徑,開始在報紙上登一些市井八卦和志怪神異,銷量一下子陡然增加,也成了日銷數千份的暢銷報紙,其餘各家有樣學樣,既然在新聞時效性上遠遠不如和裕升,和馬超人的報紙學還是辦的到的,馬超人的報紙就叫天成早報,還有幾家有什麼晨報速報一類,寧中誠說的晚報就是一個林姓舉人辦的,這人年過花甲,土地都租給了和裕升,也算是得利者的一員,不過與和裕升的關係並不深,畢竟年紀大了,不願多事,在寧中誠等人眼裡,還算是可以拉攏人群中的一員。

    第二天三人就一起趕向林舉人開辦的報館所在地,等開門之後就第一時間把稿件送了過去。

    林舉人並不在,三人在會客室裡喝茶,等著商談稿金的事……說起來現在的報紙形式也是好笑的很,不少文人墨客為了增加自己的知名度,在銷量過的去的報紙上花錢刊登自家的文章,寧中誠三人就是打算花上一筆錢把這文章刊登上去,以此造出聲勢,吸引更多的人參與進這件事情裡來。

    “對不住,三位相公的文章本報不能刊登。”過不多時,報紙的主編匆忙而出,長揖而拜,態度十分恭謹客氣,但也十分堅決。

    “為什麼?”秦邦固不解的道:“我等又不是不給錢`。”

    “如果刊登了三位相公的文章,我報定然會被取消印號,直接封門。”編輯拿出一本書來,指著最上面的字樣說道:“三位請看。”

    三人定睛一看,果然是一本名為天成衛報紙登印規定的小冊子,後面還有括弧,內寫“暫定”兩字,三人略過前幾條不看,看編輯指的那條,果然是有規定:凡涉及和裕升和攻擊張瀚的文章一律不准刊登印發,否則直接取消報紙印號,不得再予以發行。

    “這憑什麼?”寧中誠一股怒氣湧上來:“這不是公然堵塞言路,朝廷都不曾因言罪人或是因言廢事。”

    “這個規定是和記公司的規定,又不是官府。”編輯好言道:“我們的印號是他們公司發的,如果沒有這印號我們的報紙人家的騾馬行就不送,光憑天成衛城裡的這點訂戶,本報實在難以維持,再說還有很多不方便處,諸位相公,抱歉了。”

    三個秀才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是好,編輯的態度友好又堅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就算想發火也不好意思,當下只能起身告辭。

    “再去別家看看?”秦邦固道:“總不能就這麼放棄了。”

    ……

    三人在天成衛城找了一天,城中有五六家小報,結果都是一樣,沒有一家可以刊登,報紙這一條路只得放棄,傍晚時三人找了一個印書坊,想自己印涮出來發送。

    “對不住,”印書坊的主人拿出了三人熟悉的小冊子,一臉抱歉的道:“這個本書坊不能刊印發行,實在對不住三位相公。”

    三人氣的發昏,寧中誠怒吼道:“在京城的書坊連指摘聖君的妖言都能刊印,只要給錢就行,怎麼這裡就不行!”

    “和裕升的報紙是鄙坊的最大印戶。”書坊主人道:“各種和裕升的小冊子,還有翻譯的書籍,各種經義書籍,本坊雖然不是最大的印戶,但也承辦了不少。端人碗,受人管,況且就算和裕升強來,我等又有什麼辦法,人家已經夠客氣了。三位相公若是不信,可以到別家去試試看。”

    寧中誠發狠道:“不行就找抄手自己抄錄發行。”

    書坊主人看傻子一樣的看了一眼寧中誠,說道:“城中的抄手早就被和裕升雇光了,人家那邊動輒要抄錄幾十本書,咱們天成衛才幾個抄手,原本就是軍衛小城,現在學校也多,報紙也多,書坊也多,這也是拜和裕升所賜,哪家會替三位相公抄錄這等東西啊。”

    三人氣的要吐血,踉踉蹌蹌出來之後,天已經黑了,三人站在原地商量一下,決定去一趟大同,那邊官紳甚多,報紙數量雖不及天成衛這裡,只有幾家官紳弄著玩,但和裕升在那裡的影響力定然不如這邊,不如到大同試試。

    三人雖然要去發動輿論攻和裕升,不過要去大同還得去和裕升的騾馬行,算算時間和裕升那邊最少還要發一班車,還算趕的上。

    騾馬行在東門和西門還有南門各有一處,北門那裡在修路,修好之後也會有相應的騾馬行分店,這一塊和裕升已經做的十分成離,天成衛為核心,方圓四百里範圍是核心區,客運馬車早就通行無阻,到京師和從京師往北直地方州府的線路也是有了,只是車次不多,更多的是物流和帳局的一種補充,為了方便押運客人或是和裕升合作夥伴而開設,普通的百姓和行途中的旅人是基本不帶的。

    在天成衛這裡,東西南北都各有線路,三四百里的範圍最長時間不會超過兩天,從這裡到大同有一百五六十里,傍晚最晚的馬車班次出發,第二天下午也就到了,途中有車站換馬和給乘客提供飯食,快捷之餘也很舒服,等三人到達和裕升的騾馬行時,最後一班車果然將發未發。

    三人趕緊去買車票,騾馬行這邊為了方便,在大院最外頭開了一個小窗口,專門叫人買票用,兩邊有鐵製的護欄,長約十餘步,方便人多的時候可以順著長欄排隊買票,以前和裕升剛剛開設班車的時候,發生過多次擠踏事件,雖然沒有死人,卻是有人受傷,一件好事反而成了壞事,後來就是有了這長護欄,果然人們漸漸習慣了排隊,也不必擔心坐不上車,只要排隊買了票,就算一車坐不下,這邊騾馬行裡可以臨時調濟出大車來,或早或遲總是能上車離開,不必擔心走不掉。

    “對不起了。”窗口處賣票的人看了看三人,問清了籍貫姓名之後,將寧中誠遞過來的銅錢退了回去。

    寧中誠詫異道:“是不是這車滿了,適才我們看還有座位啊。”

    “不是這個原因。”賣票人指了指牆壁上的紙,上面寫著一些字和畫著像,賣票人道:“三位對我和裕升抱有惡意,上了黑名單,自此之後在三個月內我們不會賣票給三位的。”

    寧中誠看了看,有張紙畫的圖案和自己十分相似,他又驚又怒,趴在窗口仔細看了看,果然是一行小字,上頭寫著自己的姓名,籍貫,身貌特徵,上頭還有圖案,雖然畫的不是十分相像,但也有七八分相似了。

    “和裕升的帳局,雜貨店,糧行,三位都上了黑名單了。”賣票人好意道:“如果三位的敵對行動升級,這黑名單還會擴大,把三位的直系親屬,至交好友,親朋師長也加進去,自此後,買賣糧食,購買雜貨,出門坐車,帳局承兌和借款全部封閉,一直到三位停止敵對行為之後才會解禁。”

    賣票人說完後直接關閉了窗口,只剩下三個瞠目結舌的秀才。

    半響過後,寧中誠才一臉苦澀的道:“下面如何?”

    李姓秀才原本就是隨大流,此時心中十分畏怯,他道:“我本人尚還無所謂,就是大舅老爺在和裕升有一筆借貸,他每年都在南邊收糧……”

    寧中誠也苦笑道:“我二叔他們也是隨著和裕升做買賣,族中多人在靈丘的礦上做工,要是受我連累丟了事情,那就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秦邦固沒有出聲,卻是伸出兩手,把此前寫成的文章,一把扯成兩截,接著兩手不停,很快把文章扯成粉碎,接著便是往地上一丟。

    “不管兩位如何,在下是肯定不再趟這種渾水了。”秦邦固堅決的道:“在下還想多活幾年,也想考中舉人,日後要是揣摩文字,兩位兄長可以來尋在下,若是別的事,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寧中誠苦笑道:“我們才奔走幾天,畫像圖案都有了,再下去誰知道會怎樣,雖說和裕升很少做太出格的事,但若是咱們出格在先,後果也真的難以預料。”

    秦邦固道:“此時我才知道黃兄不是說笑,可惜咱們醒悟太晚。還有,這他娘的這一套玩意是誰設計出來的,太狠毒了吧!”

    ……

    李明禮牽著戰馬慢騰騰的走著,四月的遼東大地終於有了明顯的春天模樣,在廣寧這樣的地方更是滿眼綠意,經過天啟元年的廣寧之戰,錦州也被後金兵攻克,城牆被夷平拆除,大量漢民要麼西逃,要麼被後金俘虜,原本的城鎮和村落就很稀疏,現在更是蕩然無存,走在官道上,路邊的雜草都綿延成片,只是夏季未至,長的並不很高,但雜草幾乎要把道路蓋住,已經快看不清楚道路痕跡。

    路邊原本村落就不多,經過戰火焚燬更是所剩無已,只有偶然看到的殘破的房屋才能叫人感覺到此前是個村落,然而這樣的地點還是太少,視線所及之處,都是一片荒涼,到處是灌木,從林,綠草蔓延的荒地,廢棄的溝渠,殘頹的城鎮,幾乎絕少看到人蹤。

    在李明禮身後是一樣裝束的漢軍,各人都是牽著戰馬,在行軍途中只有軍令下達,命令趕路或是出發迎敵時才會有人騎馬趕路,平時都是牽馬而行,各人連行李也舍不得叫戰馬背,有人恨不得連馬鞍也背在身上。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1
第六百五十五章 步戰

    後金這邊的做法和這些人在遼鎮時完全不同,在遼鎮時,不僅沒有人好好喂養戰馬,甚至他們會偷偷把馬料拿去轉賣,用來貼補家計,只有待遇豐厚的家丁會善待自己的戰馬,在遼陽和瀋陽之戰時,大明朝廷從多個軍鎮搜刮了八萬多匹戰馬,結果還沒有開戰就病餓而死了數千匹,戰後有三萬多匹戰馬被後金方俘獲,現在李明禮等人牽著的馬匹應該就是後金方面在歷次戰事中的收穫。

    剛到暮春時節,雖然已經過了戰馬最疲瘦的時期,但每個人牽著的戰馬仍然略嫌瘦弱,李明禮等人非常緊張,唯恐戰馬出事,而戰馬的身體遠比人類要驕貴的多,稍有疏忽,就是災難性的後果。

    後金對戰馬的管理是極其嚴格,每個月都會有專門的管理人員過來看戰馬的情況,不要說把馬養死了,就算是明顯看出疲瘦來,戰馬的主人也會受到嚴罰,輕則鞭打棍責,重則斬,沒有絲毫寬貸的可能。

    半個月前,代善和阿敏被召到遼陽,然後誓師出征,因為這一次除了要驅除威脅糧道的蒙古人,還要搜括殘留在錦州廣寧義州一帶的漢人,將其帶回遼東。

    另外就是要儘可能的攻破十三山,將山上十萬軍民的反抗平息,攻破十三山後,再將俘獲的漢民帶回,所以此次出征十分要緊,雖比不得前年出征廣寧,努兒哈赤還是親自拜了堂子,並且帶著各貝勒,都堂,總兵,蒙古台吉,漢軍將領等出城送行,將代善和阿敏等人送出十里之外,這才返回遼陽。

    正紅旗有二十五個牛錄,鑲藍旗則是有三十三個牛錄,正紅旗的前身是努兒哈赤弟弟舒兒哈齊率領的黑旗,當初後金起家只有努兒哈赤的黑旗,後來兼併的部落漸多,老奴成立了紅旗,將黑旗給舒兒哈齊管帶,然後又成立了黃旗,努兒哈赤親自統帥黃旗。

    兼併了哈達部之後,因為哈達部是大部,原本的兩旗不能容納,又成立了白旗,將其交給努兒哈赤的長子褚英。

    這是八旗前四旗的由來,後來因為爭奪權力,白旗旗主褚英被殺,黑旗旗主舒爾哈齊也被殺,白旗被一分為三,黑旗也被一分為三,代善的正紅旗的二十五個牛錄,還有鑲藍旗的三十三個牛錄,全部是當年黑旗中分出來,包括代善長子岳托的二十六個牛錄,也是來源於努兒哈赤最早成立的黑旗。

    正紅,鑲紅,鑲藍,這三個旗的牛錄可以說是效力最早,戰功最為顯著,精兵強將也相對較多的三個牛錄,當然還是比大汗的親領牛錄稍差一籌,畢竟在成立黃旗,後來分為正黃和鑲黃後,後金最著名的戰將還是在兩黃旗內,其中大汗的親兵更是從各牛錄挑選出來的戰力最強的精銳中的精銳,後來這支精兵交給了大汗的幼子多鐸,隨其南征北戰,最後一路打到南京。

    此次出征,兩旗五十八個牛錄都各自出二十個護軍,四十個綿甲兵和跟役,各旗再出若干包衣阿哈,加上三千多隨征漢軍與其包衣,共有一萬兩千人出征。這也是近來一次規模較大的出兵,加上各旗原本留在十三山和廣寧附近的數千兵馬,可以湊起近兩萬人的隊伍。

    漢軍們默默走路,很少有人說話,因為話多很可能招來不測之禍。

    他們是後金軍中地位僅高於包衣,甚至在真滿洲眼裡和包衣一般無二的最低等的存在。

    建州女真地位最高,然後是兼併的滿洲各部,再下來是生女真,其次則是歸附的蒙古,後來被編成蒙古左右翼,再下來是編成蒙古八旗。

    再下來才是漢軍,也就是李明禮他們這一群人。

    “聽到沒?有號角聲。”

    “求援呢。”

    聽到遠方的號角聲,帶著李明禮等二十餘人的牛錄章京立刻下令道:“各人上馬,前三後五,其餘人分列兩側,若蒙古人來襲,下馬步戰,先用重箭,再以長槍,大刀迎敵。”

    除了這個牛錄外,在附近地方也有相當多的漢軍存在,所以並不用擔心中伏被襲,所有人都按牛錄章京的命令,立刻上馬,李明禮將自己的行囊和背包丟下,交給跟隨在後的老丁看守,跟隨出戰的包衣主要就是做各種輔兵的活計。馬身上只留兩個弓箭插袋和一柄投槍和一把手斧,另外就是他佩帶的順刀和手持的長鐵槍,這一副裝扮,加上他青色的箭衣和外罩的對襟棉甲,頭頂的櫻盔,加上頭頂後腦勺露出來的一截小辮,活脫脫就是標準的建虜真夷模樣,只有八旗內部的人一看便知道他們是漢軍,明軍若是砍下他們的頭顱,還得花費一番精力辨認,才能分的清楚漢軍和真夷。

    前方的號角聲很急,相隔大約三里多,李明禮在中陣位置,他箭法騎術槍法都錘煉的十分精通,數年時間,從萬曆四十七年時的懵懵懂懂到如今的沙場老卒,他的身上已經有了明顯的殺戮氣息。

    前方被圍的應該是原本就留駐在廣寧附近的駐軍,因為從甲衣和旗幟上來看明顯是正黃旗的兵馬,留駐廣寧和錦州一帶的兵丁主要是以正藍和正黃,還有正白旗的少量兵馬,連同旗丁包衣一共才五六千人,但就是這幾千人,就使數萬戰兵的關寧兵不敢援助十三山,更不必提收復錦州和廣寧一帶了。

    “果然是蒙古人。”策馬奔馳在李明禮身側的牛錄章京大叫一聲,前方大約有七八十餘名北虜正在繞著圈子射箭,被圍的正黃旗人馬只有不到十人,箭矢如雨而落,被圍的旗兵不斷還射,蒙古人也有人不停的被射落下馬,但他們人數太多,被圍的旗兵雖然不斷還射,情形還是岌岌可危。

    眼看李明禮等人策馬來到,對面裡許外的蒙古人出叫喊,大約有五六十騎北虜策馬向這邊衝過來。

    “下馬,步戰!”

    論騎術連真女真也不是蒙古人的對手,八旗的長處就在於列陣步戰,長槍大戟如牆而進,將士爭先奮勇,步陣破陣後,而後以騎兵追斬擴大戰果,李明禮等人在後金軍中多年,雖然都是漢軍,然而他們是漢軍中的精銳,後金那一套原本就是學自極盛時的大明邊軍,只不過他們更野蠻和更擅長騎射,有著漁獵民族本身的戰鬥天賦加上和明軍學會的陣戰和訓練之法。李明禮等人在八旗軍中多年,一身本事早是練了出來,聽到命令之後眾人便是即刻下馬,前後左右,擺成了一個十分堅固的圓陣。

    有兩個隨行的健壯包衣將馬匹牽開,並沒有離的太遠,這也是八旗兵的習慣,步戰之後擊潰敵軍,可以再上馬進行追擊。

    不過對北虜這一手可能並沒有太大用處,他們不比明軍多半是步兵,而是全部騎兵,並且騎術卓,一旦戰敗便迅逃離,很難俘虜或是殺死。

    離開有二三百步距離時,北虜中有人唿哨一聲,騎隊立刻分成左右兩隊,向著圓陣的左右兩側狂奔而來。

    “六十步,前平後仰,射!”

    北虜的騎弓在六十步外並無用處,所以他們並沒有先射,而漢軍們也是拿著鐵胎步弓,這種弓長大堅實,用的材料十分考究,製作一弓的時間需要長達半年,平時也要細心養護,和戰馬一樣,漢軍們如果敢把長弓弄壞,得到的也必定是十分嚴厲的懲罰,在後金,除了耕地之外,還要漁獵,采果,捕鳥,采參,在林中摘采松果等乾果,同時有鐵匠營,弓箭營,專門打造鎧甲兵器和長弓,由於軍法十分嚴酷,不論是兵器還是鎧甲都異常鋒銳堅實,質量上佳。漢軍們手中的步弓亦是難得的精品,加上日夜勤練,一聲令下後,各人算準北虜騎兵的距離和馬匹移動的度,還要計較風,這些計算不可能有明確的數字,但這是多年勤練苦射之後掌握的技藝,幾乎就是瞬息之間,所有人都瞄準了目標,接著手指一鬆,所有人的弓弦出崩崩的彈射聲響,二十餘支箭矢被崩緊的弓箭疾射而出,十幾個力到二十個力是女真弓的標準配給,勁力遠在北虜的騎弓之上,箭矢在半空出尖利的嘯聲,急飛向遠方。

    幾個移動中的北虜第一時間被射中,或中身側,或中後背,他們出痛苦的吼叫聲,墜落下馬,在地上翻滾著,有人試圖拔除重箭,但伸手過後幾乎就沒有了力氣,李明禮等人射出的重箭箭頭十分沉重,並不鋒銳,也並不是三角形,而是打磨成扁平狀,如小型的鐵鏟一般,破開人體皮膚後深入人體,殺傷十分厲害,遠非普通的箭矢能比,這些北虜又不曾身披鐵甲,一箭便足可致命。

    更有幾匹馬被射中,座上的北虜翻滾落地,命大的傷勢不重,連滾帶爬的跑開,其多半都是在翻滾落地後當場跌成重傷或是身死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1
第六百五十六章 圓陣

    一輪射後,剩下的北虜也終於進入射距,在蒙語的呼喝聲中,所有的騎弓張開,數十支箭矢向著李明禮等人射過來。

    “小心,低頭。”

    牛錄章京在叫喊的同時,低下了自己的瓣兒盔,這種鐵盔是明軍的制式鐵盔之一,打造的十分堅實,盔分六瓣,飾有圖案,在他低頭之後,幾支箭矢落在盔頂,滑出一長溜的火光。

    箭矢落在人們的頭頂,肩膀,胸前,腿部,幾乎無處不落箭,北虜的箭射的太準,幾乎沒有一支浪費,大量的箭矢落在李明禮等人身上或是身側很近的地方,北虜的箭射的極快,很快就是幾輪箭射過,李明禮胸前處中了幾箭,後背和身側均有,腳底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箭矢,像是突然長出的雜草。

    漢軍們在牛錄章京的指揮下穩健的還射,不過因為北虜不停的飛馳和射箭,還擊的效果不如第一輪好,但北虜還是不停的有人被射中落馬,場面上來看是漢軍被北虜壓著打,實際上北虜並不敢衝擊過來,他們的騎弓軟弱無力,射箭的成效反而遠遠不如漢軍。

    “北虜要衝擊了。”

    一個漢軍嚷嚷了一聲,李明禮目光一凜,果然看到北虜只留下少數人策馬飛馳繼續射箭,大半的騎兵集結到了一起,北虜特有的圓帽上紅纓跳動,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像是一團團跳動的小火苗,這個時候李明禮奇怪自己並無緊張之意,在薩爾滸時,儘管幾萬明軍一起出戰,但人人心中惶恐,在後金軍中,可能是平時總是有死亡威脅,在戰場上軍法更加嚴酷,比如現在各人棄章京而逃,而章京戰死,全隊皆斬,不會有人一人例外,而如果章京帶頭先逃,則章京必斬無疑,剛剛的軍令就是令他們往前方搜索前行,遇敵則戰而待援,如果章京違令不敢向前邀戰,被上面知道之後,要麼被斬,要麼就是官職被剝奪,很可能被鞭打後轉為死後,這樣的下場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奮勇向前做戰。

    在重重壓力之下,李明禮等人心思清明,在生死一刻的戰場上反而激了血勇之氣,眾人不停的吐氣開聲,在怒吼聲中以步弓還射,因為北虜在集結騎陣,少數騎兵形不成壓制性的箭雨,距離又近,被射落下馬的人漸漸多起來,無奈之下,馳射的北虜只能遠遠退開,重新整隊,一時不敢過於迫切。

    “結圓陣!”

    牛錄章京滿頭大汗,臉上滿是汗水和灰塵的痕跡,這時他也顧不上喝水,當然戰兵們更是沒有機會略作調整,前方正黃旗的人還被圍著,不過壓力已經小了很多,只要這邊頂住,這一股北虜是絲毫便宜也佔不到的,當下牛錄章京一聲令下,所有戰兵開始按日常的訓練方法,立刻結成了一個個小型的圓陣。

    李明禮是長槍手,他站在一個長刀手的左側。

    右側同樣是一個長槍手,在李明禮的左手側還是一個槍手,而是右側長槍手的右手側,則是一個匆忙拿起盾牌的刀牌手。

    在李明禮左手側長槍手的左側則是另外一個圓陣的刀牌手,這樣兩個刀牌相接,右手側刀牌手的身側就是另一個圓陣的刀牌手。

    眾人出忽促的呼吸聲,人們都是滿頭大汗,臉上滿是灰塵和草皮碎屑,辮也濕透了,身上的裡襯早就濡濕,如果不是在戰陣上就會叫人感覺身上冰冷,而在此時此刻,沒有人能顧得上這些細節了。

    李明禮左手握前,右手持後,這是標準的戰兵持槍的姿式,不論是後金還是明軍,持槍姿式都相差不多,不同的就是明軍營兵的長槍缺乏訓練,從上到下都把長槍兵當成消耗品和炮灰,從明軍的陣圖上也看的出來,不論是方陣還是圓陣,長槍兵都是擺在前幾層,因為缺乏訓練,連長槍都是粗製濫造,經常被後金兵一沖就跨,李明禮手中的長槍便是按真夷長槍樣式所制,比明軍長槍要長一些,質量則是甩明軍長槍好幾條街。

    如果是正經的後金披甲,他們結出陣列時度應該更快,彼此的配合和反應更好,手中的兵器更加精良,他們會穿著更堅實的鐵甲,做戰的經驗更為豐富。

    眼前的漢軍已經儘可能的做到最好,最少準備前來衝陣的蒙古人感覺毫無機會。

    大隊騎兵在臨行不到二十步時就放棄了,牛錄章京和兩個領催站在隊伍中間及兩側,如果隊伍很多的話,比如說數百人或過千人結成的圓陣,從拔什庫到章京,到牛錄額真,再到梅勒章京,或是說努兒哈赤以漢人規矩封的千總,三等游擊至一等游擊,再從三等參將到副將,總兵,他們都會呈線形站在一個個小圓陣之中來指揮,在交陣時,結成前排圓陣的都是經驗豐富驍勇善戰的老兵精銳,破陣時長槍大戟猛撲向前,刀牌掩護跟後,在衝陣最後時刻投擲飛斧投槍闊刀等物,或是有善射的白甲精銳用步弓平射,借此掩護,在這樣兇猛的突擊之下明軍或蒙古人幾乎無法抵擋,在薩爾滸之戰和遼陽瀋陽之戰,明軍野戰都尚有一戰之力,是因為當時的明軍也是遼鎮戰兵為主,戰陣之法與後金相同,明軍也有相當數量的老兵,加上杜松等人武勇,是以有一戰之力,但明軍因為萬曆晚年的荒怠政務,對地方軍政事務不管不問,將領貪污和兼併田畝,李成梁在內的遼鎮將領毫無進取心,對軍伍營務不聞不問,不論是明軍的甲冑和兵器都十分粗陋,加上疏於訓練,所以每戰皆北,最終遼鎮精銳喪盡,到宣大和薊鎮精銳在廣寧損失之後,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明軍失去了和後金野戰的能力。

    光是看李明禮等原本的明軍在後金軍中的表現就是可圈可點,這些漢軍後來大半淪為包衣,但也有少量驍勇善戰的成為漢軍旗的中堅力量,入關之後繼續南征北戰。

    北虜放棄突陣,而對射也佔不到便宜,只有少量的後金漢軍受了輕傷,並無人受重傷或是戰死,而北虜方面最少有近十人被射落下馬,戰損比高的驚人,領隊的蒙古貴族感覺佔不到便宜,只有選擇放棄,大隊的北虜騎兵紛紛向北集結,他們的馬忽快忽慢,匯合了圍困正黃旗的騎兵之後,大隊的北虜展示了高的馬技,幾乎是很短的時間內,他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明禮的右胳膊中了兩箭,一箭被棉甲的鑲鐵片給擋住了箭尖,並沒有叫他受傷,另一箭的力道大一些,箭矢尖劃破了皮膚,鮮血流了很多,洇濕了裡襯和外袍,透過棉甲的甲葉,滲了出來,藍色的棉甲外有了很明顯的暗紅色,他先將第一支箭矢拔出,接下來咬著牙,忍痛拔出了另一支,原本血都止住了,拔箭時勾出皮膚和一點肌肉組織,鮮血又是流出不少。

    這一點傷勢根本無需做緊急處理,李明禮丟掉箭矢,拿出腰間的水葫蘆,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剛剛在戰場上,人們太過緊張,消耗了大量體力,同時也流汗不止,水分流失的很快,幾乎人人都口乾舌燥,李明禮感覺自己的舌頭和上下鄂都要粘連在一起了,等清涼的冷水灌入口中,直抵入腹,不停的潤澤著幹涸的口腔,叫他感覺無比舒爽,等大半個葫蘆的清水下肚後,李明禮才不慌不忙的開始脫自己的甲衣。

    這時老丁等輔兵趕了過來,戰場上的漢軍都在脫除甲衣,這一戰幾乎是人人都帶著傷,各人都開始處理傷口。

    李明禮的傷口像一個小孩的嘴巴,口子開的很大,好在並不深入,這樣的傷勢只能算輕傷,甚至不夠資格休息,只有被射斷肋骨或是斷手斷腳,才會被牛錄章京派往後陣,不過如果養不好傷勢,那就會淪為與包衣一樣的境地,交不上公中規定數字的糧食,做不了雜役,下場就是過不了今年冬天,所以歸根結底,還是不要受重傷的好。

    老丁還是很瘦弱,遼人的個頭普遍較關內要高一些,老丁的身形很高,但體重可能剛過百斤左右,衣袍穿在身上都是顯得十分空曠,如果不是李明禮照顧,恐怕這個身體多病的包衣早就在去年冬天就凍餓而死了。

    在臨出征時,李明禮湊足了自己和老丁的行糧,這才免於被罰,加上要交的公中糧食尚有缺額,這一次出征,李明禮身上的擔子也是很重,他要多備一些銀子在身,誰知道到了天啟三年的冬天情形又是如何,如果糧價再漲到二十兩一石,這一冬又是十分難熬,也不知道老丁能不能熬過去。

    倒是自己,孤家寡人一個,以前還惦記周大牛和成方楊義等人,現在知道了這些昔日的夥伴都過的不錯,由於當年過命的交情,李明禮也是希望他們能活下來,既然知道他們活下來了,別的事也就不多想了。

    由於在後金這裡有很多牽扯瓜葛,李明禮無法下定決定逃走,然而逃跑的心思時時湧上心頭,只是一想到自己走了,老丁一家,還有五戶聯保的其餘各家的淒慘下場,李明禮就只能暫時熄了這個心思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2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中軍

    李明禮站的筆直,任由老丁先把清水澆在傷口上,冰冷的水沖涮著血淋淋的傷口,傷口處開放的肌肉一陣陣針扎般的跳痛,李明禮彷彿沒有感覺似的,並沒有出任何的聲響。

    其餘的漢軍也大半如此,人們沉默著,臉上最多是皺眉或是咬一下牙齒,沒有人呻吟或是呼痛,這些容易被人看成軟弱或是無能的東西已經被這些在戰場上活下來的漢軍給屏棄了,這些都是二十來歲的青壯漢軍,算是漢軍中的精銳,他們想活下來,想活下來,就要忍受很多痛苦折磨。

    清洗好傷口後,灑上一些止血的藥粉,這些東西十分珍貴,李明禮對老丁道:“不要灑多,這玩意一小包就要好幾兩銀子,還不易配上,得去遼陽才有藥房配,公中又不。”

    老丁咳了兩聲,還是灑了一點在傷口上,這才小心翼翼的紮好小包,把藥包收好,然後用乾淨的軟布把李明禮的傷口給包好。

    “所有人站到一起,列隊!”

    人們的傷口還沒有處理完畢,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氣,然而牛錄章京已經下令披甲列隊,沒有人敢質疑或是反抗,各人在自己包衣的輔助下,七手八腳的把甲衣披好。

    其實如果是正經的真夷,上戰場時可能帶著兩個甚至三四個包衣,負責日常的生活,在打贏戰事打開局面後,包衣們會幫著主子擴大戰果,在戰場上剝衣,拿兵器,牽馬,在平民地方搶掠民財,拿走一切可以拿也應該拿的好東西。

    漢軍們的包衣很少,甚至有人沒有包衣,只能一切都靠自己。

    不遠處有大隊騎兵飛馳而來,地面微微顫抖著,人們很緊張,包括李明禮在內。

    他們這些漢軍只是打前站的,近日來連續和北虜生過多次戰事,北虜多半是插漢本部八鄂托克派出來的,他們阻斷糧道,搶掠後金綿延不斷的推車,在冬天時是搶掠雪橇,殺死運輸人員,搶掠走物品。

    去年的寒冬,不僅是後金方損失慘重,北虜的日子更加難過,他們拼了命的越過科爾沁等部地方過來搶奪物資,甚至內喀爾喀五部和科爾沁諸部,這些盟誓過表示對後金臣服的蒙古部落,由於日子過的過於艱難,雖然沒有明著由台吉們帶領前來當這強盜勾當,不過暗地裡跑來搶掠的定然不少,他們公中是有和裕升的車隊合作,往後金方面的物資奧馬和明安等台吉也會買下部份,用來出售給其餘的台吉,最終還是會到部民手中,但還是有大量的部民飢寒交迫,對他們三五成熟出來打草谷的行為,上頭的台吉們也是睜眼閉眼,不過管的太緊。

    遼陽誓師過後,漢軍和少量真夷騎兵先行出,這些天已經和零散的北虜多次打起來,斬66續續的已經過百級,今天這一場算是規模比較大的一戰,估計也是廣寧附近的北虜高層一次試探性的進攻。

    從身後的旗幟和騎兵的規模來看,前來的應該是大貝勒們所在的中軍主力了,已經有大量的斥候騎兵從李明禮等人所在的地方飛馳而過,那些都是穿著精銳真夷騎兵,就算肯定追不到剛剛逃走的北虜,他們也要試探性的往前方奔出二三十里,這樣才能確保不被北虜所伏。

    過不多時,大隊的騎兵如潮水般而至,其實這裡的騎兵數量並不很多,真正的披甲兵也就是兩千多人,兩個旗不到六十個牛錄,出動的披甲人是各牛錄二十個護軍和四十旗丁,包括綿甲兵在內。

    披甲數字堪堪兩千之數,然而以現在真夷披甲的裝備和戰鬥力幾乎就可以去橫掃科爾沁諸部了,就算是察哈爾這樣的大部也要拿出全部實力才能與這些後金披甲一戰,在李明禮等人的眼前,眼前的披甲騎兵皆是穿著厚甲,每騎都是內穿鎖甲,再有一層棉甲,最後還套有一身鐵鱗甲,如果是白擺牙喇兵,他們的鐵甲均是亮銀色,每次上陣前所有的披甲兵包括白甲在內都要磨亮甲衣,否則要受重罰,這樣在人們眼中,這些披甲兵均是穿著閃亮鐵甲,手持銳利無比的兵器,他們多是身體強壯無比,擁有豐富的戰場經驗和強悍無比的格鬥技巧,他們經歷過嚴格的戰陣訓練,遵守著無比殘酷的軍法,在自然條件十分殘酷的遼東大地的冰天雪地中長大,自小以漁獵來養活自己,性格無比堅韌強悍,論起個人的武勇他們原本就在遊牧的蒙古人之上,而又有戰陣訓練和嚴格的軍法約束,三十年來的戰爭錘煉,這些原因相加在一起,使他們的武力已經遠遠過曾經橫掃歐亞的蒙古鐵騎,最少在眼下的東亞,除了還沒有正式走上舞台的和裕升的商軍外,眼前這支軍隊,確實是當之無愧的戰力第一。

    從旗幟上來看這是支正紅旗的兵馬,披甲和白甲加起來接近千人左右的規模,不過加上各牛錄公出的旗丁也有千多人,還有自行跟隨出來的各牛錄的余丁,加起來總有三千人出頭的規模,旗幟招展之下,明顯是大貝勒代善率部前來,牛錄章京雖然是鑲藍旗的,卻是對旗主大貝勒絕不敢有絲毫不敬,遠遠的便是叫各人跪下迎候。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雖然剛剛是一場生死較量,人們還沒有從苦戰中回過神來。

    代善沒有興趣和這些漢軍說話,他騎著一匹大青馬經過,只是微微瞟了一眼這些漢軍,倒是在他身邊的貝子碩托,用詫異的語氣說道:“想不到北虜真是廢物了,多倍於漢軍,居然被漢軍擊退。”

    一旁的薩哈廉搖頭示意,碩托呵呵一笑,又是瞟了這些漢軍一眼,才跟著代善繼續前行。

    代善的心緒明顯不佳,這一次出戰是正經的以正紅旗和鑲藍旗兩旗為主力,而任務卻是有相當的困難不是指擊退北虜,保護糧道的這個任務,這件事十分容易,北虜現在真的如碩托所言,完全就是一堆廢物,剿滅十三山的任務明顯沒有那麼容易,很可能會勞師遠征,徒勞無功。

    代善並不想接這個差事,但當時老五和老八加上老汗,只有一個阿敏不在,就算阿敏在也沒有用,老八用的理由堂堂正正,由不得代善推辭。

    代善心裡就是奇怪,當初老八哄著老五藉著大妃給他送吃的說兩人有姦情,老五為了汗位這麼做倒沒有什麼,這一次不知道老八又是怎麼說動老五,兩人一個鼻孔出氣,壓的他好生難受。

    “阿瑪,”薩哈廉過來道:“前頭的那伙正黃旗的人,說是其中有一個是撫順額附的部下,也是十四阿哥的包衣,我記得十四叔帶他到我府上去過。”

    “哦,那應該是比較得力的奴才。”代善睜了睜眼,道:“救下來就救下來了,你來說還有什麼意思,是不是撫順額附有話叫他帶過來?”

    “對。”薩哈廉道:“這人說近來撫順額附拉攏十三山上領人物已經有了成效,說服了其中一人在山上反水。”

    代善想了想,頗為不耐煩的道:“我沒有興趣見個包衣,等我到了下處,叫撫順額附來見我便是。”

    “是,阿瑪。”

    代善與李永芳曾經在遼南合作過,兩人不僅屠了鎮江,叫毛文龍僅以身免,還屠了金州等地,遷大量漢民至耀州一帶安置,金州等處幾乎被屠成白地,兩人合作的十分愉快,代善雖然語氣不悅,不過還是要見一見李永芳,看看這個額附最近的工作成果如何。

    大隊騎兵很快飛馳而過,披甲人,旗丁,余丁,少量的魚皮韃子和蒙古人也跟在隊裡,接著是漢人包衣,不少包衣以前就是漢軍,在他們經過時,看著李明禮等人,眼中都流露出複雜的神色出來。

    現在他們名義上不是戰兵,但負擔的勞役加重了很多倍,而且只要上了戰場,很多危險的工作一樣叫漢人包衣去做,凶險性並不比當戰兵小多少。

    李明禮面無表情,老丁幾次看到了熟人想張嘴說話,都是叫李明禮阻住了。

    一個白甲騎馬至此,掃視了李明禮等人一眼。

    所有人都感覺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樣,每人都感覺脊樑涼,雖然已經跪了下來,還是有不少人低下了頭。

    “貝勒有令。”白甲也沒有說哪個貝勒的命令,直接道:“大軍要去掃蕩廣寧並錦州一帶,漢軍先往十三山東隘口下駐紮防守。”

    “是,奴才遵令。”牛錄章京趴在地上叩了個頭,表示接令。

    白甲哼了一聲,死灰色的眼睛又瞟了眼前這些漢軍一眼,調撥馬頭,又追趕大隊去了。

    等白甲離開後,所有人爬了起來,各人都是有些狼狽,更加有些疲乏和緊張,誰都知道底下的戰事注定會緊張和血腥,他們這些漢軍並沒有因為剛剛的奮戰被高看一眼,照樣被安排在了最危險的地方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2
第六百五十八章 重逢

    李明禮繼續披上甲衣,心中並無什麼不平,後金就是一個以實力為尊的世界,各大貝勒間都是這樣,力量大的就壓制力量不上的,皇太極和莽古爾泰的實力壓過代善,代善就被派出來做這樣的苦差,八旗之內女真人內部都是如此,他們一樣也壓迫蒙古人,當然對壓迫漢軍不會手軟,畢竟漢軍在上層沒有代表人物,在後金序列裡原本就是地位最低的一群。

    眾人繼續牽馬前行,除了有人受傷,眼前還有十來具北虜的屍體外,剛剛的事就像是沒有生過一樣,遠方照樣是群山掩映,照樣是層次分明的林地和荒廢的莊稼地間雜著綠地,生戰事的地方是一片開闊地,可能在這二三百年裡,這樣的場面曾經多次在這裡生過。

    人們默默前行,無人出聲說話,只有手中牽著的戰馬不停的打著噴鼻,或是興奮的跳躍一下,戰馬是經過戰鬥的訓練,對剛剛的戰爭場面十分熟悉,並且有所興奮,漢軍們不得不時不時的安撫一下戰馬的燥動,這使得他們的行進變得更加艱難了。

    在前方,被圍的正黃旗的人也被獲准繼續趕路,他們被盤問了很久,一直是跪著答話,因為問話的是薩哈廉貝子,這是一個很受八旗高層看重,戰功和人脈都很紮實過硬的年輕貴族,他是代善的第三子,今年剛滿二十歲,但已經從征多年,戰功赫赫,薩哈廉和岳托兄弟二人算是開創了八旗中兩紅旗的傳統,就是儘量的團結全旗,在各旗有矛盾的旗主間斡旋轉圓,儘量使大家不要決裂,皇太極得繼汗位,並且能成功執掌大權,自身的實力很重要,岳托和薩哈廉兄弟的支持也是極為要緊。

    這也是一個極少數在天命年間就被封為貝勒的女真貴族,女真人的對名爵還是十分看重的,就算是至親也並不輕授,老奴有好幾個兒子都沒有被封貝勒,比如同樣年長,也是戰功赫赫的阿巴泰,到現在還是一個阿哥,連貝子也沒有封,更不要說貝勒或是大貝勒了,在女真高層,和名爵對稱的是要有實力,沒有實力,就算是大汗強推也毫無用處。

    李明禮等人接近後,薩哈廉已經離開了,正黃旗的人十分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正在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膝蓋。

    一個牛錄額真向這邊的章京打著招呼,臉上也不乏感激之色,剛剛畢竟是這邊救了他們一命,蒙古人再廢物,人數相差過於懸殊的話,還是很容易將這群人殺光。

    真夷們彼此用滿洲話客套了幾句,接著便是決定一起去東隘口,正黃旗的人是從義州那邊過來的,原本是執行一次護送任務,李永芳日前從錦州一帶到義州,應該是去觀察一下蒙古那邊的動態,這半年來李永芳一直在試圖搞定十三山的高層,但效果很差,日前應該是老汗嚴令他配合代善等人,所以這個撫順額附不得不臨時放下手頭的事,再去關注北虜的動向,要與代善匯合之後,稟報了十三山這邊的最新動向,才能夠再折返回來。

    李永芳本人的實力已經十分有限,當初投降時老奴為了立一個標竿,也是低估了明朝將領的臉皮厚度,以為投降者必然不多,所以不僅將阿巴泰的女兒嫁給李永芳,封其為額附,還將其舊部交給他帶領,後來投降的漢軍也有不少劃給李永芳管帶,到天啟三年,因為對漢軍的策略漸漸轉變,李永芳的實力已經不如愛塔等漢軍將領,更不必說與佟家這樣的假托女真人的投降將領相比了。

    “嘿,原來是李大哥!”

    “曹老弟!”

    李明禮眼睛一亮,罕有的露出些激動之色出來。

    “哈哈,今天真是巧了,居然是李大哥救了我一命。”

    曹振彥飛奔而來,他身上明顯也受了傷,而且傷勢比李明禮要重些,棉甲不曾再穿,身上的箭袍也是半掩著,只勉強用腰帶纏住,不使其脫落就可。身上有些裸露地方都是用繃帶纏著,剛包紮完畢後傷口還在滲出鮮血來,不過這點傷勢倒不至於使其難受,曹振彥還是十分熱情的跑過來,和李明禮抱在一起。

    老丁臉上也露出高興之色,他見曹振彥沒有包衣跟著,自過去牽住了曹振彥的戰馬,站在李明禮身側。

    曹振彥在去年年前曾經去拜訪過李明禮,老叮噹然認得他,如果不是曹振彥送的二十兩銀子,李明禮和老丁一家未必能熬過去年的寒冬。

    “大哥,小弟這一次要多謝了。”抱見過後,曹振彥作勢要跪下拜謝。

    “你現在禮數太多了。”曹振彥這一點有些像正經的旗人了,禮數太多,李明禮無奈搖頭,說道:“要不是你去年送銀子來,可能我也早就死了,咱倆算是誰也不欠誰的。”

    曹振彥笑嘻嘻的道:“那銀子是我爹叫送的,和我沒關係。”

    提起曹世選,李明禮正色道:“老叔身體怎麼樣,還硬朗吧?”

    “還成。”曹振彥看看左右,放低聲音道:“我爹原本是世襲指揮,按說最少能授給游擊,不過去年他老人家就看出漢軍不成了,佟養性自己都自稱是女真人,他是總理漢人軍民事務,自己都不敢稱漢人,哪還敢替漢人軍民撐腰,還有愛塔,乾脆連名也改了女真名,李額附倒是有心把漢人軍民撐起來,可是他現在自己的權勢都不行了,大汗只叫他管諜報細作這一塊,別的事都不叫他管了。是以咱家去年乾脆就轉為包衣,名字是不好聽,但最少能得實利,十四阿哥對咱們家還成,對我也還過的去,我爹說咱家的前程就在我身上,他自己既然得不了官,乾脆就推說身子不好,在家裡閒住休息,面子上也好看的多這事兒,你可千萬別對外頭說。”

    李明禮嘴裡答應著,心裡卻是嘆口氣,到底是曹家是世襲武官,女真上層為了拉攏明軍將領,對他們還是頗為照顧的,他知道曹家雖然轉了包衣,但曹世選可以稱病不出來做事,這種待遇一般的漢人包衣想也不要想,不要說稱病,就算是真病也不可能休息,一直要勞作到死為止,另外曹家的幾個子侄都授了官,象曹振彥現在已經是授給炮隊教官,後金的炮隊因為還沒有從大明那邊得到鑄炮的技術,只有少數的小型火器,但有了這個職份,就並不是普通的包衣,地位其實比漢軍的普通軍官還要高些,不然的話,以曹振彥的身份,哪能輕易的接近到十四阿哥這樣的大汗寵愛的阿哥,並且對他“還過的去”?

    不過李明禮對此並不羨慕,各人有各有人緣法,如果不是他一直沒抓住機會,他早就跑回大明那邊,最不濟也要上十三山,和成方楊義他們匯合在一起,那裡才是他該去的地方,才有他的兄弟。

    “我他娘的就是心太軟。”李明禮看著傻呵呵站在一邊的老丁,也是禁不住罵了自己一句。

    五戶連保,加上包衣,還有曹家等對他不錯的人家,就是這麼形成了一根根繩索,把李明禮牢牢的綁住了。

    “你們怎麼會被圍了?”李明禮問。

    曹振彥道:“我是趕著到東隘口那邊送一封急信,大汗已經出兵,李額附也是急眼了,估計是要催著山上那邊趕緊有所動作。”

    李明禮頗為關注的道:“是不是真的拉著內應了?”

    曹振彥道:“近兩個月確實滲進去不少細作,連我都往山裡去過幾回,不過我有辮子,不能深入,也就是進去接應出來的細作,他們是留著頭的,裝成山裡的山民還像個樣子,不過要想破山,肯定要有內應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果然是到了就知道。

    十三山就是和廣寧城幾乎連在一起的龐大山脈,當時典籍記錄的不多,其實從城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山上的情形,在山也能幾乎能俯瞰整個廣寧城。

    原本是有兩條開闢出來的山道,直接進入山中腹地,現在山腳處的道路已經被毀壞的差不多了,可以看的出來,那些蜿蜒盤旋的山道都被挖斷或是以巨石堵路,而且非止一道,還有樹木等物,視力以及之處到處都是這般的情形,或是陷坑,或是巨木大石,一道接著一道,兩條山道都是相差不多,山道兩邊原本是有不少村落的,畢竟從依山而居到大山深處,6續都有人家居住,越往山外,居住的百姓密度就越大,而越往內裡,村落就越稀疏,山腹之中,原本只有少量的山寨和村落,山寨主要是歷年來大戶或是某個大宗族慢慢修築出來,廣寧城在修築之初是沿著遼東北部長城沿線設置的重要軍事要隘,在最少百年時間內曾經多次被北虜圍困,多次有被攻破的風險,大戶人家和大宗族不免對城防安全有所擔心,他們在城外山中不惜花費重金修築的寨子就是為了在危機時刻躲避北虜,降低風險所用,畢竟北虜打過來是為了搶掠財富,而不是為了爭奪大明的土地,過時間自然就會撤退,更少可能會深入山中來強攻修築在險要地方的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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