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02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2
第六百零九章 銀幣

    要知道,現在遼西那邊朝廷新練了二十個營的新兵,加上原有人馬駐軍已經過十萬人,還有大量的文武官吏和幾十萬的難民要安置,還要修寧遠到山海關諸堡,這麼多事做下來,一個月的開銷也只是三十多萬兩,就算這樣,也是朝廷費了極大的力氣,加大了商稅和關稅的收入,加征遼餉,開源節源上竄下跳,連東江鎮的軍餉都不能核,原本的九邊諸鎮,除了遼鎮軍餉不曾拖欠外,西部的這幾個軍鎮都在拖欠軍餉,大同鎮這裡已經三個月不曾餉,那些靠軍餉吃飯的邊兵已經快要衣食無著,而他們還不知道,這樣的情形只是開始,到崇禎年間甚至有半年多不曾餉,邊兵只能賣妻賣兒,忍耐不住的就和農民軍一道起義,成為義軍中的主力,最終葬送了這個他們曾經保衛過的王朝。&;

    到了此時,不管是軍司中人,還是原本商行中人,或是原本的商會中人,又或是純粹的和裕升軍人才隱隱明白,為什麼張瀚能做出這麼大的事業而朝廷不行,僅就現在的開銷花費朝廷就是絕對負擔不起的,因為人們都明白,現在的開銷還只是開始,往下去還有對北虜的戰事,不把韃子徹底打服就不可能把吞下去的消化掉,往下去招募新軍,練兵,裝備武器,鎧甲,戰馬,還有日常軍餉,訓練,戰事時的開銷,修築軍堡,大量駐軍軍人,還有大量的火器,還有配合的民夫等等,半年之後,北邊的開銷恐怕倍增都不止。

    加上南邊,這一北一南,算是兩根絞索,把田季堂勒的快喘不出氣來,他的表情當然好不到哪去。

    “大人,化冰了。”

    張世雄策馬在前,先抵達高堤之上,向身後高聲叫著。

    看著東西河被挖填為南北河,張世雄的神色也是十分複雜。

    在他右手側後不遠就是大片的工場區,眼前原本是一條東西朝向的河流,在第一次素囊和布囊率北虜大軍抵達李莊,意欲搶掠時,河流和複雜的地形使北虜騎兵進退失措,最終慘敗而逃。

    那是一次著名的戰事,也是使和裕升完全走進大同所有階層視野的一次決定性的勝利,打那之後,和裕升才由棋子的身份逐漸轉為棋手,最終張瀚落子佈局,直至現在攪動各方局面,甚至在草原上已經是決定土默特等蒙古各部生死存亡的強大勢力。

    張世雄在那一次戰事開打時還在新平堡裡,和李貴,夏希平,馬武等人都在一起,後來他和馬武等人先期離開,當兵之後又入軍校,再成軍官,雖然是短短兩三年的事情,自身的感覺卻是已經過去很久。

    當時新平堡被圍,堡內人心卻是十分安穩,張世雄等人心心唸唸的是李莊的安危和蒙古騎兵主力的南下,後來大勝消息傳來,新平堡裡一片沸騰,張世雄等人更為激動,到李莊後,第一件事就是來看當日的戰場,結果現在再策馬到這一片地方時,舊日的痕跡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代之而起的是南北渠,這是一個異常宏偉的工程,說是渠,比一般的河流還要寬闊很多,在水利工程的設計上有很多蓄水和調節流的工程,哪怕在此時的枯水季節,水位要比平常低很多的情形下,用肉眼也能看的出來渠水的流很快。

    張瀚等人抵達之後,一個侍從往渠道里扔了一個木片,在眾人的眼前,這個木片飛的流向遠方,直到抵達分叉的渠道為止。

    張瀚大為讚道,讚道:“很不錯,很好。”

    張瀚感覺十分滿意,這條大渠長十一里,是從桑乾河裡直接引過來的支流,河流的流很快,足以帶動足夠的水車和更多的依賴水力的機器。

    從干渠引導支渠是下一步的工程,李莊那裡原本依賴的小河已經遠遠不足帶動諸多的機械,各種水力機器很多,引水渠和水車也多,水流不足流不快已經桎梏了李莊各個工場的展,等這個南北渠和引流工程完善了,各個工場都會大為受益。

    在場所有人都是點頭,李慎明大感慨的道:“這可真是人力乃至勝天!”

    張瀚哈哈一笑,說道:“遵路兄的口氣太大了,我們在上天之下還是螻蟻啊。”

    “不然。”李慎明正色道:“人有性靈,我們是向來與天爭命的,今日這渠就是明證。老天不給飯吃,我們就造這渠出來,文瀾,不要說這渠能帶動多少機器,我並不著重,我和李二櫃還有孔至之他們一樣,更看重這渠能滋養澆灌多少田畝,糧食,始終才是最為要緊的!”

    聽了李慎明的話,張瀚先是愕然,接著微笑點頭,內心很感欣慰。

    他又站在渠頭,觀看良久。

    在張瀚凌風而看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用仰慕乃至敬畏的眼光看著他,甚至是李慎明和張瀚正牌的岳父常進有,眼光中都是有一點敬畏。

    這裡確實如李慎明所說,這是人力對抗老天的明證,雖然相比後世的那些著名的水利工程相差萬里,就算比起古代國家級的水利工程也差的遠,但放眼在大同乃至山西一帶,這百年之下能動員數萬人力,花費數十萬兩白銀,歷時數月修築成這干渠這樣的事情也就只有這一樁。晉商最擅長積累財富,但鮮少有回報鄉里的,有了錢就廣築大院,修地窖藏銀,因為多山少田,缺乏田畝和近水良田,大量山西人只能放棄土地成為行商,這原本是有進取精神的好事,不過相比張瀚此時的所行所為,就又是差的遠了。

    張瀚本人倒是無所謂,他的經歷原本就不可能淪為普通商人的層次,但在外人看來,不論是李莊的工場,靈丘的鐵場,穿行各地的馬車,還有眼前這宏偉的水渠。這些東西都是非比尋常之物,更是印證了很多人流傳的張瀚是所謂“真龍”的傳言。

    這裡頭可能有軍情司宣傳部門的功勞,但相比宣傳,實打實的東西擺在眼前,更是會引很多人的聯想。

    張瀚本人則不會往那方面聯想,但他心胸中有足夠多的驕傲和自豪。

    不論怎樣,哪怕百年之後,就算他和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但眼前這道渠定然在,還有綿延數十里的各條支渠,百萬畝以上的土地得到澆灌,僅從這一點來說,就已經不枉此生。

    “好了。”張瀚收起複雜的情緒,對著眾人笑道:“我們去鑄幣局,孫初陽怕等急了。”

    孫元化早就等著南北渠西邊的鑄幣局,他身邊是王德榜李長年等各工場的大佬,孫元化對這些匠人頭子反而是比對張瀚客氣的多,遠遠看到他手舞足蹈的和這些大匠說話,面色十分和悅。

    王德榜等人也不是當年的那些最低等的工匠了,他們追隨張瀚最久,從萬曆四十五年至今一直跟隨,眾人都被張瀚強迫學習和進步,工場這邊的條件又好,不怕耗費,只要是實驗有用,花費再多也是在所不惜。

    不管是王德榜改進火銃,或是楊鶴高李長年等人試制馬車,鎖甲,扎甲,只要是確實需要,銀子就是撥下來,加上一直聘請京師等各地的匠人過來補充這邊的技術實力,又強迫王德榜等人識字看書,諸如國朝著名的那些製器的書籍這些匠人頭目都必須研讀,這麼多年時間下來,論起真正的本事,王德榜等人在理論上可能還是不如孫元化這種逆天強人,但在實際操作的水平上,孫元化肯定又是差的遠了。

    張瀚倒也喜歡眼前的場面,這幫技術人員算是典型的理工呆子,沒有過多的繁文縟節,說話簡潔,不似到別處視察,總會浪費時間在無謂的事情上。

    “見過大人。”

    王德榜和李長年等人見張瀚過來,各人都只是一抱拳,只是在臉上露出誠摯的笑容。

    相處時間久了,各人都完全理解了張瀚的秉性脾氣,不再有無謂的多餘禮節。

    張瀚面露微笑,對眾人道:“大夥辛苦了。”

    孫元化哼了一聲,說道:“張大人既然知道,那就該早些來。”

    眾人聞言愕然,早知道這姓孫的為人十分不客氣,有些迂腐呆氣,沒想到如此不識禮數。

    張瀚不以為意,笑道:“初陽兄還是這般脾氣,好了,銀幣鑄出來了?”

    “正是。”

    孫元化神色也有些傲然,不過轉頭看看身邊的大匠們,又對張瀚說道:“李莊的各個工場也幫了不小的忙,大家都出心勞力,非孫某一人之功。”

    從年前選定場址,先搭了工棚就開始試做鑄幣的機器,鑄幣的機器原理和輥軋機相同,只是細節上有所不同,用水力帶動機器壓製,工序在幾百年後相當簡單,甚至想要在硬幣上用什麼圖案都是很隨意的事,而在此時,包括歐洲各國,在鑄幣上都是要花費不小的心力,在圖案,銀邊,重量上,都是要經過好多工序,進行嚴格的管理方可。

    工棚內的機器也是分好幾鐘,孫元化開始向張瀚演示。

    先是將銀錠或銀塊熔壓成薄厚固定的銀板,然後裁剪成固定寬度的長條,接著再將銀邊條送入機器磨壓,合格之後,再用沖床將銀邊條沖成一個個圓形的銀幣,同時壓花壓邊,這時銀幣幾乎就成型了,再下來就是如張瀚所見的那樣,一張張桌子擺開,上頭擺放滿了銀幣,由工人手磨去掉雜質毛邊,最終銀幣就算製成。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2
第六百一十章 田間

    所有的機器,都是大小不一的螺桿由水力帶動起來,只要水力不斷,這些機器就可以不斷的使用,在質量和節省成本和人力上,水力機器自有其獨到之處。 〕?].)〉}]).〉c}o〉m

    和裕升不僅要制銀幣,還會制少量的金幣和大量的銅錢,銅錢又是另外一種製法,需要人工較多,技術含量要比這種鑄造銀幣的辦法簡單的多,當然質量水準也相差的遠了。

    製造銅幣張瀚並不打算投入太多,銅幣是準備用來賺錢的,只要質量稍微好過普通的民間鑄幣就可。

    孫遠化等人在最後工序處的筐子裡撿出一枚銀幣,遞入張瀚手中。

    入手感覺就很好,銀光燦然,新鑄成的銀幣似乎還有一些沖壓時的餘溫,再仔細看,銀幣並沒有複雜圖案,正面中間是三個字“和裕升”,字還是李慎明寫的,論書法水平,孫敬亭和孔敏行等人都差他老遠,而對書寫行量極大,未來可能達幾百萬枚的銀幣,李慎明也是十分高興,對他來說這也是難得的榮譽,朝廷的通寶銅錢字樣也是要人書寫,都是請的名臣中的大書法家,李慎明這樣的水平在那些人跟前相差萬里,他有這樣的機會,也是實在難得。

    銀幣背面則是“當一兩”字樣,當然還是李慎明所書。

    各人手中都是拿起一枚銀幣,仔細觀看,這東西對大明的人來說還是很新鮮,中國一直沒有正經的鑄造過金銀幣,銅幣水平也是參差不齊,而且很少有朝廷統一管制,民間現在不僅在用天啟錢,更多的是用萬曆錢和嘉靖錢,甚至還有人用前宋的銅錢,更早的銅錢存世量少,不宜拿出日常使用,可以當做古董了。

    李慎明拿著銀幣,先是翻動上下,滿是陶醉的欣賞了一番銀幣上的字樣,接著才仔細觀察銀幣的樣子,這時才現問題:“為何這銀幣要有花邊?”

    張瀚笑道:“人心叵測,不管是我和裕升公司負責商業的人,或是軍人,拿到銀幣後如果大規模的從四邊磨掉銀邊,積少成多,也是會小賺一筆,或是將來民間使用,有人也會磨邊,當一兩的給我磨成八錢,六錢,到時候不僅是損失一些銀子那麼簡單,還會影響我們和裕升銀幣的信譽。”

    “原來如此。”李慎明恍然大悟道:“用這花邊是防止人私下打磨,好主意,果然好主意。”

    李慎明微笑著掂了一下銀幣,說道:“當一兩的銀幣實則重八錢,另外含有一些輔料,又是二錢……”

    站在左近處的田季堂,兩眼突然一亮!

    張瀚看到了,微笑著道:“老田原本對跟過來興趣還不大,現在隱隱明白了吧?”

    “是有一些明白了。”田季堂眼中顯露出興奮之色來,他不是笨蛋,哪還有想不明白的?

    一想明白,敬佩之情就按捺不住了,田季堂忍不住拱手道:“大人真是天縱之才!”

    張瀚哈哈大笑起來。

    鑄幣,不管是朝廷的銅錢還是張瀚這裡鑄成的銀幣,錢息當然是最要緊的。朝廷拿二十萬兩本錢來買銅,鑄幣值六十萬,不算成本什麼的,一進一出就能賺四十萬。

    當然,這銅錢的質量可想而知。

    張瀚的銀幣當然不必如此,當一兩去二錢,再加二錢輔料,一兩銀賺四錢,毛利就是百分之四十而已。

    就是說,行百萬枚當一兩銀幣,利就是在四十萬兩。

    當然這是還沒有計算成本的算法,不過鑄幣的成本並不高,十分有限。

    田季堂高興了一會,猛然警醒似的,他向張瀚問道:“大人,這銀幣若行民間,定然會被覺份量不足,還有雜質,這……”

    “誰告訴你要在民間行?”一旁的李慎明反問道。

    張瀚放下手中這枚,又拿起一枚檢視,見銀幣質量幾乎完全相同,不覺又點了點頭,轉頭見一臉愕然的田季堂,張瀚耐心解釋道:“銀幣份量不足,要補足這份量就是拿和裕升的信譽來保證,保證就是這銀幣上的三個字,當一兩是足額的當一兩,而如果一開始就行民間,就算我們在大同乃至陝北,宣府都有極高的信譽,百姓和商人用起來定然也是疑慮重重。既然如此,早期就不必直接行出去,而是我們自己用。”

    “原來如此。”田季堂也是聰明人,一下子就想明白。

    田季堂屈著手指算道:“軍餉是大頭開銷,工場的工錢緊隨其後,這兩樣一年要過百萬兩,如果行這銀幣來當工錢和軍餉,光是這一塊就省好幾十萬,加上北上的民夫和建築開銷,這一塊又能省下來。為什麼能省呢?這銀幣先不行民間,給咱們自己人,可以叫他們在和裕升的商行購買物品,銀幣一兩就是一兩的購買額,這樣保證了信譽,咱們的士兵和工人,民夫都能用,和裕升這邊收這種銀幣當然也沒有問題,士兵和工人拿了餉銀工錢又不是立刻就用,這就等於公司先向他們借支了銀兩……”

    張瀚在一邊微笑點頭,銀幣這樣的用法這只是其中一方面,不過田季堂這個帳房先生能在短時間內想到這麼多,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和裕升內部的開銷已經大到不能公開的地步了,朝廷傾舉國之力給遼西的銀子也就是和裕升一年的開銷,甚至將來還不止,這樣程度的開銷不能不善加利用,銀幣在開始沒有充足信譽時光是在節省內部開銷這一塊就有很大用處,士兵們和工人,民夫們拿了這種類似軍票的銀幣可以購買到充足的貨物,無形之中就替和裕升銀幣做了最好的廣告,最多幾個月,銀幣就必然在民間流傳,一年之後,和裕升就可以用銀幣在核心區域買到任何物品,當然僱傭人力是最大的大頭開銷,而在日後,隨著和裕升影響力的擴大,這種銀幣行的地方就越廣,和裕升獲得的利潤就越大!

    “得抓緊弄這事。”田季堂看著孫元化,突然一躬身道:“一切拜託孫先生了。”

    孫元化大刺刺受了,皺著眉道:“是得抓緊,我的假期只剩下一個月不到。蓋的房舍要快,然後再多安置機器,招募足夠用的工人,待我離開時,鑄幣規模能達到每日五千枚以上,早前期就夠用了。”

    眾人都沒有出聲,孫元化脾性雖不好,但已經在李莊這裡得到了尊重和承認,眼前這些機器,看著簡單,其實從設計到定型,再到鑄造出來,孫元化出力最多,功勞也是最大。

    有些事情,想像是一回事,把想像落到實處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莊這裡,動手的人才很多,但是走到孫元化這樣的高度,把張瀚的設想化為現實,這樣的人才確實是沒有幾個。

    可惜眼前這人已經是兵部司務,是正經的朝廷官員,而且前程遠大。

    彷彿感受到了什麼,孫元化面向張瀚,正色道:“孫閣部對某也是寄予厚望,朝廷亦要某在其中效力,李莊這裡,只能幫到這裡了。”

    張瀚微笑道:“初陽兄不必多說,我等心裡都是明白,待你離開時,一定備下酒席,好好謝謝初陽兄。”

    “酒席也罷了,”孫元化道:“給我的銀兩可也要備好。”

    張瀚和眾人都是莞爾一笑。

    ……

    從南北渠下來,張瀚沒有直接回李莊,而是往東邊走。

    支渠只能容納一人走,最多是勉強兩人錯身而過,各人都沒有騎馬,跟著張瀚步行。

    人們的袍角都和張瀚一樣截短了不少,下襬相比以前的式樣又收束了些,這樣在支渠道和田間地壟走路也並不困難。

    太陽升起老高,不過並沒有太多熱力,天氣還是很冷,好在今天風不大,人們不需要裹的太嚴實,而在這樣的天氣裡在田間走一走,被太陽曬一曬,各人的心情都很愉快。

    張瀚走在田間,放眼看去,到處是一望無際的農田,原本有一些村落掩映在林間,因為現在附近的人除了少數留在農田裡的,多半的人都在工場或各處替和裕升做工,還有不少人被僱傭北上,村落一下子就空了下來。

    張瀚心中也有些百感交集,在後世很長時間才出現的農民放棄土地去做工的事,在自己這裡幾年時間就達到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和裕升礙於種種原因沒有向遠處擴張的原因,以和裕升現在的體量又侷限在天成衛到靈丘這一帶,出現眼前這種情況也並不出奇。

    一些老人和婦人用肩膀扛著簸箕,裡頭是一些糞肥,他們沿著田埂行走,不停的把肥料放在壟溝裡,再用鋤頭把土覆上。

    人們見到張瀚,不停的有人在田地裡打躬問好,婦人們則是蹲下行福禮。

    張瀚時不時的向遠方招手,有一群小孩跑了過來,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張瀚。

    張瀚對一個軍政司的官員道:“九歲以上的孩子都入學沒有?”

    軍政司的人道:“多半入學了,也有少數人家死活不肯,多半是沒有壯勞力,沒有做工的人家,他們生活困難,孩子入學就算免學費包兩頓飯,這些人家也不合算,七八歲大的娃子已經能做不少活計了。”

    張瀚聞言道:“做一個統計,實在是因為困難不叫小孩去上學的,可以再給他們一些補助,娃子能幫襯家裡多少,咱們就補給他們。”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2
第六百一十一章 輪種

    張瀚轉向田季堂,笑道:“老田,你贊同不?”

    田季堂苦笑道:“大人做這樣的事,歷來朝廷和官府都沒有人辦到,這是積德行善的好事,難道我能反對麼。([八?<<〈<一中文<〈網]]).}}).”

    張瀚的這個政策只針對天成鎮虜兩衛和靈丘廣靈這核心地方,最遠也不會過靈丘和陽和衛一帶,甚至其實就是李莊這核心區三十里的範圍內,一年最多開銷幾千銀子,對田季堂的壓力還真不算大。

    至於叫孩童入學,好處實在太多,人們都很瞭然。

    小孩子從小教養,張瀚時不時的去探望和講學,學校裡當然都是十分尊崇張瀚,言傳身教都是把張瀚推在很高的位子上,恩養加宣傳,這些小孩讀幾年書後出來,不論從軍,進工場,還是當官吏,對張瀚的忠誠度可想而知。

    而且和裕升的學堂越來越分門別類的教育專門的人才,比起那些從小在私塾裡學習的小孩,在融入和裕升這個團體之後用起來更得力,也更容易融入。

    這時田地東邊過來一大隊人,離的近些才覺是推著炮車在田地裡走,火炮大約是九磅炮,也有幾門十二磅炮,炮身相比四磅炮和六磅炮要沉重的多,這些大炮很難如六磅炮那樣,用馬匹拉著,後頭再綴著彈藥車那種形式在戰場上趕路,這些火炮需要更多的馬匹牽引,比如十二磅炮要六到八匹馬,彈藥車要專門再用幾匹馬來拉,炮組人員步行跟隨,如果遇到困難地形就要炮組人員幫著推拉方可。

    現在這地形就是要炮組人員幫著推拉才能走,田地在這個時候開凍了,表面是整體的土塊,底下卻是十分泥濘,炮組走起來很是艱難,火炮的輪子和人們的靴子還有衣袍的下襬上都掛滿了泥土,走起來十分吃力。

    張世雄這時道:“炮組是在進行多地形的行軍訓練,用來測算各種複雜地形的平均行軍度。”

    商團軍原本是先裝備了四磅炮,後來開始列裝六磅炮,最終軍中的反應是六磅炮在火力輸出和距離上和四磅炮相差不多,在打擊更遠的敵人上效力不高,最終軍司決定再推出九磅炮和十二磅炮,而十二磅炮差不多就是野戰火炮的極限,用八馬匹拉動,炮身重三千餘斤,測算這種重炮的行軍度,也是近來火器局的重要工作之一。

    軍中仍然是打算大量列裝四磅炮和六磅炮,這種炮的有效射程在六百到八百米,配合少量的九磅炮和十二磅炮,還會試著鑄造一些十八磅炮甚至二十四磅炮,大明所制的紅夷大炮,多半也都是十八磅炮。

    這種炮多是用在艦船上的艦炮,大明上來就鑄這樣的重炮,鑄炮水平當然不低,可是也真是一開始就走錯了路子,畢竟是從葡萄牙沉船上撈上來的大炮,又以守備城池的作用為主,火炮鑄的過於笨重,失去了原有的功用。

    張瀚在田頭向炮隊走去,看到隊伍前頭一瘸一拐行走過來的是湯若望等人,顯然是走路多了,腳上起了血泡。

    張瀚笑道:“湯先生還是不要跟著炮隊了,你的要緊事還是教學和解決技術上的事,還有委託你繼續翻譯的書籍,都很要緊。你看你走的腳都起了泡,太辛苦啦。”

    湯若望跛著腳走過來,臉上帶著笑道:“行軍走路時間久了就習慣了,我有經驗,腳上的繭子走破了不能停,繼續走就又結繭,結了厚繭就不怕走遠路。”

    張瀚點頭道:“湯先生說的是,我們的軍人多半就是這樣,新軍白天走到腳上流血不止,第二天接著走,一次遠程行軍下來,下一回就不怕了。”

    湯若望忍著痛,笑說道:“我也沒有想到,事隔多年後我又會走這麼遠的路……當初我從京師赴廣寧傳教,來回都是步行,後來在京師興修南堂,好幾年沒有走過路,這一次可真是丟臉了。”

    張瀚笑笑,說道:“不管怎樣,傳教士們的精神可嘉。”

    湯若望拿話頭試探,就是想看張瀚會不會允許他們在這裡興修教堂,不過張瀚明顯不置可否,他只能暗中一嘆,放棄此想。

    張瀚的態度也很簡單,因為南京教案,傳教士們來到大同這裡,對這些傢伙的知識儲備和實際的用處,張瀚十分高興並歡迎,不過要是傳教的話,還是免了。

    中國人說是崇神也是做到十分,眼前這田間出了地壟的小路口就有一個小小的土地廟,村裡有宗祠和一個小廟,天成衛城裡有好多廟宇,道教的,佛教的,基本上百姓是見神就拜。

    不過要說不崇神也是在各個民族裡罕有,神有用就拜,沒用就拋開,絕少有一神教那樣的狂信徒。

    就算如此,張瀚也不打算放開傳教,華夏自有傳承,也不用宗教來凝固人心。

    李莊就有忠烈祠,供奉陣亡將士香火,日夜不絕,加上撫卹優厚,這已經足夠了。

    湯若望一臉好奇的道:“張大人在田間可是在關注開春的農事?”

    張瀚笑道:“正是,開春之後,打算在李莊附近的這幾十萬畝地裡種稻子,有些地要等麥收,有些地是休耕地,蓄肥之後,到了日子直接就能種植。”

    湯若望道:“看來是引渠之後,水利又得到改善,不過,大同這裡幾乎沒有種稻的經驗吧?我在大明南方時,看到的是一季水稻,一季麥子,在北方這裡,就是一季麥和一季豆子或是小米一類的旱地作物。”

    湯若望倒是什麼都懂,張瀚在心裡讚了一句,接著笑了笑,說道:“雖說大同這裡不種稻,但去年開始已經試種,收成極好,比麥子還要高些。在南方,淮河一帶,也是高地種麥,低地種稻,並沒有一定說北方就不能種稻,氣候和土地條件相差並不大。以前不種稻主要是缺水,特別是這些年天災嚴重,但現在我們的引水工程做的很好,一年兩熟一季麥一季稻已經成熟了。”

    湯若望面露沉思之色,他道:“我在遼東時,看到低地的水田收了稻就荒蕪半年,任由長草,也是怕水田過澇,麥子會被水浸泡,根本沒有收成,大人這裡,均是用水渠來調節水量,應該沒有這個煩惱,一年兩季主食糧食收成,等於增加了一倍的收入……恭喜大人。”

    “除易澇外。”張瀚道:“也是和土地缺乏肥力有關,我大明以前地廣人稀,我們有土地休耕,這一點和歐洲不同,種一年的地休一年,積攢地力,如果半年種麥半年種稻,土地肥力不足,現在問題已經解決了。”

    湯若望看看四周施糞的百姓,拱手由衷道:“真是農田之間亦無小事,若望受教了。”

    張瀚一直的態度就是糧食是重中之重,和裕升雖然一直在買糧儲糧,但近來出售的幅度加大,庫存量就明顯減少了。

    加上十幾萬軍隊民夫屯墾荒地的百姓,還有幾萬工人都要吃飯,整個大同的糧食買賣業等於是控制在和裕升手中,還得算上核心區域的數十萬人的糧食供給,糧食確實是十分要緊。

    北方草原的土地,會有相當多的拿出來試種棉花,也要種玉米,蕃薯,高粱這些耐旱作物,主糧的種植也有,但短時間內數量漲不上去。

    李莊到靈丘這邊,和裕升控制的土地過百萬畝,這是一個很不小的數字了,經營得當,可以有很大的用處。

    在山西這裡加試種水稻,張瀚感覺也是有些風險,畢竟百姓從未種過,如果不是把田骨田皮都買了下來,光是在百姓之間推廣就不知道有多難。

    中國的百姓最能吃苦,但礙於自身經驗和眼界還有知識傳播的侷限性,很多人說是村夫愚民並不為過,就算有良種,只要是沒有種過的,就很難叫他們接受。

    去年開始試種,今年就打算把休耕的土地和大半田畝全部種稻,稻收之後跟著種麥,只要保證好土地肥力,收成就不會太低。

    據孔敏行的試驗和推算,一畝稻平均可以四石,高產的話可收五六石,相比湖廣那邊一畝最多收到八石還是要差些,但相比於北方普遍受災,平均畝地只有一石甚至更低的情形,這已經是極大的提高了。

    未來百萬畝以上的良田,一季可盡得糧二百萬石給軍司,再一季二百到三百萬石麥子,一年五六百萬石的主糧加雜糧入庫,這已經抵得京師那裡一年四百萬石漕運糧食的總數還多了。

    大明以一國的國力,每年花費重大財力人力物力,動員大量船隻從南方運漕糧北上,一年也就是三四百萬石糧,在張居正治國時,通州糧食才次過千萬石糧食的儲備,這幾十年下來,張居正餘蔭還在,不管北方怎麼受災缺糧,京師一帶卻始終保持著相當的穩定,崇禎年間京師不知道被人圍過多少次,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跑到京師來避難,但糧食儲備始終夠用,足足叫崇禎頂到了十七年,還不是因為缺糧而亡國。

    有這麼多的收入,加上日常從外地購買儲備,未來北方開墾再成功,張瀚就算養上幾十萬人乃至百萬人,糧食也是足夠多了。

    湯若望對深層次的東西不太懂,聽著張瀚的話,他只是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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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2
第六百一十二章 測算

    張瀚轉過話題,向湯若望問道:“十二磅炮的測算結果出來了嗎?”

    “還沒有最詳細的結果。”湯若望精神奕奕的道:“不過有初步的結果,在正常的道路上,每天行軍可以達四十里,馬匹和人員都不會太疲憊,如果要急行軍的話,可以再快些。在破敗的官道或狹窄的道路上,每天極限行軍最多二十里,如果是在眼前這種泥濘的荒地上行走,每天十到十五里就是極限了。”

    張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北方草原的情形肯定比眼下的這種地要強一些,不過看來也就是一天行軍十五里到二十里的水平。

    相對而言,這個速度和明軍行軍的速度差不多,就是說沉重的炮隊和普通的步兵走的一樣快,甚至炮隊比明軍步兵還要快些。

    和裕升的步兵行軍是要求一天四十里,急行軍是一天六十里,強行軍則是一天八十里。

    曾經有部隊達到了一天一百二十里的水平,不過張瀚並不鼓勵,這種水平的行軍會導致部隊在接下來幾天裡失去體力和精神,只能影響下一步的做戰。

    下一步就是要根據火炮的速度,進行配給和擬定一些訓練計畫,張瀚向這一群傳教士點頭致意,同時把自己的想法向張世雄說了,身為侍從武官,張世雄負責日常記錄張瀚與軍隊相關的指令和想法,然後交給軍司和軍隊來執行。

    ……

    張瀚回到簽押房就開始處置公務,幾個侍從官在不停的把公文取來,然後交給張瀚處理。

    各軍司都會直接處理一些按流程走的公務,但張瀚的案頭事情仍然不少。

    把日常公務批完,一個多時辰就過去了。

    侍從官吳齊把食盒端進來,笑道:“大人今天又錯過吃飯的時候,夫人派人送食盒來,說都是大人愛用的菜,來人還說夫人不太高興……”

    張瀚又是開心,又是有些發愁。

    好像是近來常寧妊娠反應有些重,似乎比起以前要嘮叨的多,這一回去定然又是說個不停,叫他頭大。

    “台灣那邊,剛有急件過來……”吳齊猶豫一下,說道:“是件小事,說是那邊雖然天氣和暖,但近來連月老是下雨,大木想自然風乾太耗時候,如果可以話的,要建一些烘房,用來烘乾木頭,烘出來的木料比自然干的要省相當長的時間,就是花費又上去不少……”

    說到這,吳齊也是伸頭探腦的看向外間,田季堂的財務部門就在屋外的左廂房有簽押房,原本財務局就屬侍從司的一部份,吳齊很是害怕田季堂在張瀚吃飯的時候又來板著臉說些銀錢緊張的話。

    張瀚先是看著眼前的擺碟,確實都是他愛吃的,都是精緻的下飯小菜,張瀚一邊吃,一邊對伸頭探腦的吳齊道:“老田不會找麻煩的,他現在心情好的很。”

    吳齊早晨沒跟出去跑,這時另一個侍從官笑著把早晨的事說了。

    “原來如此。”吳齊白淨的臉上也滿是笑意,他道:“一聽說一年能多賺不少,田大叔不定怎麼樂。”

    “烘房的事,一會我就批覆。”張瀚稀里嘩啦的吃著面條,就著小菜,笑道:“必要的投入就不能儉省。”

    吳齊笑應一聲,又道:“周大櫃說要是大人有空,見他一見……”

    “周大叔?”張瀚停了筷子,詫異道:“玉娘生老大那天他就在,這是從新平堡又到李莊來了?”

    張瀚又是一皺眉,說道:“周大叔再不忙,也不至於沒事就跑來。”

    商會與和裕升商行合併改製為公司,原本的一些商會的大理事被直接任為理事,原本的商行仍然叫商行,歸於公司的業務之下,周逢吉也是成了公司的理事,不過按分配還是管和裕升商行,等各地的商會成立分公司,徹底把原本的業務與和裕升合併到一起,以後就是以分公司的形式進行各地的商業運作,甚至分司還會有軍政和情報部門,不過與純粹的商業部門分開。

    在徹底合併之前,周逢吉還是要管和裕升的商行業務,這一塊事情原本就不太多了,商行只負責買入賣出,與整個公司的業務相比要簡單的多,不過就算如此,周逢吉也不至於閒到沒事就往李莊跑的地步。

    “這個我不太清楚。”吳齊有些歉意的道:“屬下沒有問清楚。”

    “來幾天了?”

    “有兩三天了吧,這個申請壓在通事局,今天我看到了才回給大人知道。”

    “哦,知道了。”張瀚想了想,問道:“要見我的人還有多少?”

    “太多了。”吳齊道:“軍司只能按遠近親疏和對公司的重要性來安排,有的客人已經來了七八天,有的壓根就不夠格接見,但勸著也不遠的也有,在這裡住十天半月看看沒希望才走的也有很多。”

    來見張瀚的莫名其妙的人就很不少,頗有一些八桿子打不上關係的也跑來求見,不見的話還不肯走,開始的時候軍司對這些人還是好吃好喝招待,後來才發覺這其中頗有一些膽大包天的主,有一些就是江湖騙子,看到張瀚這裡家大業大想跑來騙幾文花花,對這些人一般是打一頓趕走,對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原本招待飯食,後來壓根就是每天一杯清茶,茶葉不換,茶水可以續,有的人一杯茶就耗一天,也不知道圖什麼。

    更有些江湖術士或是感覺自己學了屠龍術帝王術的落拓書生,窮酸秀才,跑來神秘兮兮的說一些讖語之類的話,一遇到這種,立刻就是麻袋套起打一頓,然後用馬車送到百十里外的靈丘大山裡頭去,由他們自己想辦法回家。

    ……天氣到傍晚時分突然一變,烏雲徹底遮住了陽光,天色晦暗,似乎有要落雪的感覺。

    張瀚在天黑前又去了軍營一次,見了王長福和梁興等人,任敬也在,看到張瀚便上前來打了個敬禮,咧著大嘴笑道:“多謝大人信任,我明早就往興和堡去了。”

    “梁興和你做了交代吧?”

    “那邊的情形梁頭兒都交代過了,”任敬肅容道:“此前興和堡是梁頭兒和李先生在,哪怕最危險的時候北虜也不曾敢於進犯,屬下若去,絕不會容興和堡有失,若有負所托,拿命來抵。”

    張瀚笑著捶了這人一拳,說道:“要你抵什麼命,興和堡北邊要修尚義堡,二龍河堡,你的任務不僅是保住興和堡,另外就是要保護在開春之後修堡民夫和輜兵的安全。另外守堡官的選擇,輜兵數字和火炮數字的調配,這需要你在北邊根據實際的情形來做決定……大的方針是軍司這邊進行,平時小的微調,調動,還有小規模的遭遇戰,破襲戰,這都是你的事情了。”

    任敬一直默默聽著,聽完之後才對張瀚道:“大人放心,打仗這事,就是要平時小心防備,戰前瞭解敵情,戰時根據敵情,以我之強擊敵之弱,不管什麼戰略,都是一個個戰術積累起來的,大勝之前必有不斷的小勝,士氣由此而積累,敵人因此而挫敗,屬下一定萬事小心,但也不會不思進取。”

    “好,”張瀚大為讚賞,誇讚道:“任敬在後方鎮守,兼管軍校和新軍訓練,看來長進不小。”

    “嘿嘿……”任敬摸著碩大的腦袋,坦白道:“在去年一年,在軍校裡是學了不少。”

    “好,這樣我便放心了。”

    興和堡要負責尚義堡和北方好幾個堡,地域很大,而且面對完好的喀喇沁,壓力要比大小黑河那邊都大一些,那邊雖然面對青城和板升城,面對的是土默特部,但誰都知道,現在的土默特就是一團散沙,根本不足為患了。

    倒是西南那邊要修好幾個堡,估計是今年下半年或是明年的事了,那邊的套部實力完好,可以動員十萬人以上規模的騎兵,雖然正經的精銳披甲騎兵不多,戰鬥力低下,但畢竟套部內部並無太大問題,首領火落赤威望很高,對套部反而要小心謹慎一些。

    梁興將會被派往小黑河堡,負責防禦套部和下半年對土默特部的攻勢。

    王長福則將留在李莊,負責新成立的軍訓司,整個軍訓司將不僅是訓練新兵那麼簡單,這一次往皮島徵兵就是一個試驗,軍訓司將在日常就把一個個新兵團的軍官班底配置好,並且在日常主持軍官們的配合與總結各種經驗,形成條例規範,對日後大舉擴軍進行指導性的工作。

    王長福在新平堡時就負責新進鏢師的訓練,有充足的經驗,這一次主持軍訓司也是眾望所歸,當然,他的職位要比普通的司官高一些,公司的理事一職加上不低的股份配額應該足以叫他滿意。

    在張瀚和軍官們說話談天的時候,校場上照樣練的熱火朝天,雖然天色晦暗,但時間未到,哪怕就算下雪也不能收操,中下層的軍官們在督促著軍士,軍士們則賣力帶著新兵們操練著,一隊隊的新軍步兵在校場上不停的練習著各種步伐,一個月以上的新兵則是以體能為主,兩個月就是以掌握武器和戰場上變換戰術陣列的訓練為主。

    在校場上最引人注意的還是騎兵訓練,近幾個月都是以培養新的鐵甲騎兵為主,他們在校場上不停的來回策馬衝刺,列陣,再衝刺,再迂迴,列隊,衝刺。

    隊伍只要稍有混亂,軍官們就是一陣怒斥,所有人必須將隊伍排列整齊,並且在衝鋒時每個騎兵要與陣列始終配合在一起,不僅僅是每個騎兵要在橫隊裡相隔只有一步,並且騎兵衝鋒的速度要相同,隊伍要始終在橫排對齊,相差不能超過半個馬身,更多的是強調彼此的配合,信任,還有整齊的隊列,面對敵騎敢於正面對沖的勇氣,所有這一切加在一起,連同日常的騎術訓練和馬刀格鬥訓練加在一起,才是威名赫赫,打的北虜望風而逃的和裕升的鐵甲騎兵!

    將晚時分,家裡人來報,孫安樂,常進全,常進有一起到了府中,他們是來探望剛滿月不久的長公子,常進有年後也到了北邊的銅礦,呆了十幾天後剛回來,常進全此前則是在山西老家,也是剛回新平堡不久。

    張瀚聞訊沒有再停留,來的都是尊長,兩個舅舅,一個舅舅還是正牌岳父,另外還有半個岳父和公司的理事,沒有道理怠慢。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3
第六百一十三章 逗弄

    在晦暗的天色中,面相清癯,身形瘦弱的張學曾柱著拐,慢慢踱進了一大片平房區。

    這裡是北邊的工場區和南邊的軍營區的中間地帶,大約有一千多畝地,全部修築成房舍,除了張瀚和高官們的大院之外,從高級軍官到中層軍官都在住宅在這裡,低級軍官還是住宿舍,成家的也是把家小留在家裡,而不是帶到李莊。

    除了軍官住宅,就是軍司人員的住處,工場的管理人員和高級的工匠也有住處,住宅有大有小,最小的也是有門房和兩間廂房加三間正屋的小院,在天成衛和陽和衛到大同,這種住宅最少值六十兩銀子一間,這都是中層人員的住處。

    往上去就是大院,如張瀚的院子在正中,是十幾進房舍組成的大宅,有花園馬廄山石,張家在新平堡的舊宅比較狹小,在李莊這裡修的就足夠大了。

    張學曾過來時,天色已經很不好,不過在住宅區中間的大片空場上,還是有不少孩童在玩樂,打陀螺的,丟沙包的,玩的一頭是汗,不少當娘親的看看天色發灰,眼看要落雪,便站在院門口叫著自家孩兒回家,那些小孩也多半隻是不理。

    “老先生找誰?”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看到張學曾,上前來問。

    “我找周瑞家。你帶我去,我與你錢買零嘴吃。”張學曾笑笑,從袖中取了一個銅錢,要遞與那孩子。

    “不要,俺家不缺錢。”那孩子搖頭笑笑,說道:“周瑞家的就在那邊,俺叫他過來。”

    張學曾聽著話十分訝異,再看空場上的孩子都是衣著整潔,兩眼中有靈氣,他隨意叫過兩個,一問之下,都是在和裕升的學堂裡讀書,而且並不收取學費,還管一天兩餐,加上這裡住的都是軍司或軍官,家中當然不缺錢財,小孩子不會貪陌生人的錢,原因便在如於此。

    “文瀾做的好大事業,不枉此生。”張學曾是從蒲州來,那裡的張家宗族中人都在族學裡讀書,不過也只能是核心族人,外圍疏遠的族人進族學就要花錢,就算是核心的族人也要交給老師一些贄敬,對不少人家負擔也是不小,小孩子讀書若沒有靈性,看著不像能中秀才舉人的苗子,最多識得些字也就退學回家了,哪像李莊這裡,張瀚建了好多個學堂,免費教授小孩子識字,另外學習些基礎的技能,並不是一定走讀書中舉這條路。

    那孩子果然又叫了一個五六歲的小黑孩來,鼻子到唇間還拖著鼻涕。

    周家的孩子翻著眼道:“俺爹上值了,沒在家。”

    張學曾想了想,說道:“那你家二叔公還在家不?”

    “在啊。”

    “那好。”張學曾笑道:“你帶我去你家,我要見你二叔公。”

    小孩仰頭看著張學曾,臉上做思索狀,先前那孩子不耐煩的道:“看這老人家也不是壞人,周興你趕緊帶人家去吧。”

    張學曾跟著這小孩一路走過去,天空開始落著小雪花,這一下還在玩耍的小孩一下子都散了,各自都是跑回家去,張學曾看到地面上十分平滑乾淨,原來到處都是青磚鋪成的路面,任何邊邊角角都是如此,他心中有些吃驚,蒲州張家最極盛時,也沒有在所居的街市弄成這般景像,相差實在是太遠了。

    南北朝向和東西朝向各有一條大街,形成了一個十字街道的模樣,內裡又有各自不同的小巷,張學曾看到每個巷口都立著插牌,上面寫著是哪條街哪條巷,並且每宅每戶都有名牌,如果張學曾事前知道周家住址的話,不需要人帶路,順著門牌就能摸到周家。

    張學曾十分驚異,除非在這裡,張學曾走過不少地方,還真的沒有哪個地方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做事。

    等抵達周家門首時,看著小院門邊院牆上懸著的門牌號和戶主姓名,巷口有插燭燈籠,院牆上方和門首上都掛著燈籠,四週一片雪亮,每戶人家門口皆是如此,有一些不怕雪的小孩又推門出來玩樂,雖然頭頂雪花灑然而落,但人站在這樣的地方就感覺心中安定,下雪並不太討厭,反而叫人感覺很平安喜樂,有一種很愜意的感覺。

    這樣的燈影下看雪,也是叫人心曠神怡的一件事,然而張學曾心中有事,感慨了一句自己在蒲州時只是井底之蛙,以前匆忙幾次根本未及窺及李莊這裡全貌,這一次才算真的長了見識,開了見聞,自己臨死之前能有這般際遇,也是難能可貴了。

    待小孩子拍門,有個中年僕婦先開了門,張學曾報了自家姓名,說明了來意,那個婦人也不叫他進門,又是回身進去稟報。

    張學曾面露微笑,李莊這裡不管怎樣在禮儀上還是和世家大戶差一些的,僅從現在的反應來看,這戶人家的主人和僕人都不大懂得禮儀世故。

    僕婦進門後,直入上房,將門口訪客的事說了。

    周瑞是侍從官,上值還沒有回來,他的妻子錢氏和自家兄嫂在上房說著閒話打發時間,現在的光景不同往時,若是幾年前的周家早就熄了燈,一家上坑取暖睡覺,現在屋裡有軍司造的火爐,屋裡十分暖和,再者周瑞在起更前才下值,到時候還要起火做夜飯給周瑞吃,到時候還要折騰一番,不如這麼閒聊天等著。

    錢氏聽了稟報,一臉無奈的道:“二叔公自己沒事跑來煩也罷了,還招惹來這些不相干的人跟著跑來,好生煩人。”

    錢兄思索道:“這張學曾好像是張大人的三叔公吧?”

    錢妻沒好氣的道:“是又怎樣,他家的張續宗惹出多大的亂子,當時我以為李莊這裡必定完了,要勸我家的趕緊離開,好在這事情張大人很快解決了。”

    錢嫂道:“妹妹如今過的這日子是好,不過風險也大哩。”

    錢兄又道:“如今成立公司,和裕升商行的事日後都是公司辦,你家二叔公日後恐怕就沒有什麼權柄了,他來好幾天也沒見著張大人,可想而知當初在和裕升當掌櫃時不知道什麼事開罪了大人,還是早些勸他離開的好。”

    錢妻聽了大為意動,道:“這事要和當家的商量,還是叫人把那張老頭引到二叔公房裡就是了。”

    眾人無話,隔著窗子看大門,還是那個僕婦跑去開了門,把張學曾迎了進來。

    眼見無人來接,張學曾有些意外,不過僕婦指明了周逢吉住的廂房,他便柱著拐,步去拍門。

    “原來是三老爹來了。”周逢吉已經睡下,年紀大的人不喜熬夜,況且也是多年的生活習慣。

    張學曾笑道:“周老掌櫃好,這一次來叨擾你了。”

    “不必客氣。”周逢吉有些慚愧的道:“原本是說要幫三老爹見大人,結果我自己還沒有見著他。”

    “文瀾現在太忙了。”張學曾嘆道:“我此來沒有什麼大事,也不急,倒是你若有急事的話,可以先回新平堡去。”

    周逢吉猶豫一下,答說道:“我此來也有自己的事情,並非純然為了老哥的事情而來。”

    “哦,那我就釋然許多。”

    兩人進屋坐著,屋裡有火盆,周逢吉用鐵鉗撥了撥,火星濺起,屋中牆壁上泛起一片紅色,人的身上感覺暖和了許多。

    彼此對坐後,反而一時無話,周逢吉道:“三老爹還沒吃晚飯吧?我到廚房端些飯來。”

    張學曾忙阻止道:“不必,適才過來時已經偏過了。”

    張學曾想了想,問道:“老周,是不是你要辭了掌櫃不做了?”

    “是,”周逢吉道:“商行轉入公司,原本事就不多,日後更是由軍司統籌,各地還有分公司負責,商品轉運,倉儲,進貨,都由軍司來主理,想來日後我的事也不多,文瀾倒是有意叫我當理事,不過,我想如果不稱職的話,總會叫人說文瀾的閒話啊。”

    “你在和裕升效力一輩子,就算不做事當一個掛名的理事,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吧。”

    周逢吉搖頭微笑,說道:“三老爹你不知道我們和裕升現在的規矩……”

    他知道必定是張學曾看出來這一次周瑞家對自己的慢待,另外就是多日見不著張瀚,更加叫人增添了這種想法,不過周逢吉自己倒是有信心,張瀚不是薄情寡義的人,一時見不著並不代表什麼。

    ……

    張瀚走進自家府邸大門時,雪花飄落了下來。

    他嘆一口氣,喃喃道:“希望這是最後一場雪了。”

    上房中卻是燈火通明,熱鬧的緊。

    張瀚一進門,眾人就都站了起來,哪怕是正牌岳父和半個岳父身份的常進有和孫安樂都是一樣,只有常氏抱著個孩兒,笑意吟吟的坐著不動。

    “見過兩位泰山,見過舅舅。”

    “娘,”打過招呼,張瀚笑道:“這是哪家的孩兒?”

    常氏抱著的小孩有五六個月大了,兩眼睜得老大,正好奇的看向四周,張瀚的兒子每天還處於吃了睡睡了吃的階段,每天不睡的時間只有一個多時辰,眼前這小孩明顯不是自家孩兒。

    “這是孫親家的侄孫。”常氏笑著逗弄著小孩,說道:“娃娃長的又白又胖,真是生的好。”

    “原來是孝征兄的兒子。”孫敬亭在此前已有一女,還不到三歲,去年妻子懷了身子後回靈丘休養,張瀚還笑孫敬亭半年多在草原上,些許時間也能播種成功,令人羨慕,當然不免被孫敬亭和李慎明聯手反擊,張瀚回李莊短短時間又使常寧懷了身子,似乎也不惶多讓。

    十分感謝梅拉露的激運同學,dark156同學,還有折翼獵鷹同學,感謝諸位的厚賜。感謝沒耐心,遠東方案,jackwu116,大灰熊01,書海徜徉,柳絮池塘風,夜影青衫,redlion812,純情小色魔,南南之語,memoryab,新花瓷,自由仁,書友5691041,河蟹v5,書友26756,czs001,老王來了,摩羯甜蜜小鑫,七零後書蟲,czs001,hereyou22,sunny82room,h懂得麼,書友20533585,joxinhnair,血洗舞池等諸位,十分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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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底了,這個月雖然狀態不好,還是受到了朋友們的支持,心中十分感激,九月希望能有更好的狀態回報大家。

    法號星空同學,多謝你的書評建議,我會考慮的,謝謝。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5
第六百一十四 跪見

    當初三個大男人喝酒閒談時的話題還言猶在耳,不想眼前這小傢伙悄然出生,而且長這麼大了。中文網√ く.く★★.★c★om

    這時奶娘又抱個小孩出來,也是生的白胖,兩眼微睜,打量著眼前諸人。

    張瀚見了心中歡喜,畢竟是自家兒子,趕緊上前抱了,逗弄了一會兒。

    待張瀚放下孩子叫奶娘抱去,常氏才對著孫安樂道:“親家怎將這娃娃抱出來了?倒是叫這對表兄弟提前見了面了。”

    按當時的規矩來說,孫安樂算不得正經親家,甚至妾侍的話在夫家毫無地位,妾侍的親人也是視同府裡奴僕差不多的感覺,不過玉娘進門來就被視為平妻,現在府裡都是稱常寧為大夫人,玉娘為二夫人,只有楊柳畢竟出身丫鬟,又沒有得力的娘家撐腰,人們都稱為姨娘,那就是正經的妾侍身份了。

    孫安樂坐在椅中,欠了欠身道:“打這孩子落生至今也沒見他爹幾回,孝征現在在北邊,就算回來也定然也到李莊來,家裡還是想著把這孩子娘倆送過來,等著孝征回來。”

    張瀚道:“孝征兄辛苦,不過要回來估計還得一兩個月。”

    孫安樂笑道:“這也不妨,要緊的是靈丘那邊有些吵鬧,這邊要好些。”

    靈丘的高爐越築越多,鐵場開的範圍也大,幾乎是把能開的地方都開出來了,以前靈丘鐵場的密度遠不能和福建那幾個產鐵的縣相比,現在卻是已經遠遠過了那邊,整個縣境的山上只要有鐵礦石的地方都開始採挖,高爐無數,成日吞吐黑煙,鍛打時更是吵鬧無比。

    普通人只要有賺錢,有衣穿有飯吃,就算環境嘈雜些也能忍下來,再說沒有不能適應的東西,現在的聲音和空氣污染比後世的程度還差的遠,只是孫家畢竟已經是豪富大家,藉著這一次機會估計孫安樂是要常駐在李莊這裡了。

    張瀚估摸著是這意思,索性就直言道:“你老日後就常住李莊吧,正好你也是公司理事,在這裡可以幫我的手。”

    “真正的忙我是幫不上了。”孫安樂坦然道:“在你這邊幫著做些雜務,也想和常兄一起做些農田水利的事。”

    張瀚心中明白,公司成立之後,靈丘那邊的分部預定是叫馬化先做分公司的理事,李大用只是副手,公司章程說是理事由股東選取,但目前的階段只能是任命為主,孫安樂已經退休,以前是商會形式,需要他在其中轉圓和拉攏一些人,轉為公司後,章程之下根本無需人情,就算靈丘的知縣和官紳也是要屈從在公司的實力之下,孫安樂確實沒有太多事情可做了。

    “文瀾你不需替我安排什麼。”孫安樂道:“人總有要服老的一天,再說我鑽了一輩子山,現在也想侍弄一下莊稼,挖溝好歹也是我擅長的事啊。”

    常進有微笑道:“文瀾,孫兄已經和我說好了,日後就是我的副手……下一步就是弄南北渠的幾條重要的分干渠了,銀子田季堂會撥給我,就是現在人手不太夠用了。”

    “人手不夠?”孫安樂道:“怎麼會人手不夠?”

    “這當然得拜我這好外甥之賜。”常進全笑道:“不僅是李莊這裡,靈丘,新平堡,天成,這幾處地方是最明顯的,地方富裕,百姓都有工可做,不然種地收成也好,地方一富,用人的工錢就漲了,到遠處找吧,原本還好,去年到現在,你算算文瀾招了多少輜兵和多少民夫,再算算去年底到今年多少百姓北上墾荒,這加十來萬人全部是丁壯啊,咱這四周兩衛一縣能有多少壯丁?過五六十里,招人就難了,再說現在因為和裕升的關係,各處的商業都比以前達的多,人們也容易找到事做,不是生活太困苦的,和裕升在當地招人好招,招兵也好招,招正經的入工場的工人也好找,打短工,做零活,當小夥計的,人就不容易招了。”

    張瀚聽完之後,笑著道:“舅舅是在埋怨我了,定然是常氏商行現在用人的本錢增加了不少上來。”

    常進全當然不是真的生氣,常家的商行是得了和裕升關照,出貨被吃下來不少,進貨有些原料比別的商家便宜,生意好做的很。

    孫安樂感嘆道:“文瀾初到靈丘,我可真是想不到有今天,就算是當年和裕升的周掌櫃,恐怕也絕然想不到。”

    提起周逢吉,常進有道:“老周這幾天就在李莊,似乎也是有轉做它事的打算,不知文瀾允了他沒有?”

    “還沒有。”張瀚皺眉道:“侍從那邊沒有及時把這事告訴我,打算是明早就見老周叔。”

    常進有道:“老周說和裕升轉為公司後,章程規矩和很多事他都跟不上了,估計此番過來就是求退了。”

    “這怎麼行。”張瀚立刻起身,斷然道:“老周叔跟著我張家一輩子,怎麼能叫他離開。”

    常氏也道:“瀚哥要勸勸老掌櫃,他在我家三十年,不能最後落個沒下場,這得叫多少人戳咱家的脊樑骨。”

    張瀚聞言道:“叫吳齊和周瑞過來。”

    侍從官就在外頭待命,聞訊立刻趕了過來。

    張瀚對周瑞道:“老周掌櫃是不是住在你家?”

    周瑞有些意外,他沒想到是問這個,當下道:“二叔公是住在我家。”

    張瀚道:“你天天在我身邊,怎麼沒說?”

    周瑞有些慌神,想了一想,方道:“大人說凡事要有規矩,二叔公已經在通事局排期等候,我似乎不方便替他走後門。”

    “通事局還不是侍從司在管?他們不明白老周掌櫃的地位,你周瑞也不懂?”張瀚怒道:“回頭記檔,周老掌櫃,李二櫃他們,要來見我隨時可以見,不必排期。”

    周瑞諾諾連聲,趕緊應了,張瀚著他們立刻準備,現在就去周瑞家,周瑞轉頭出門叫特勤們準備隨同出行,待出門之後,才覺自己額角滿是汗水。

    “大局變動,人心也易變。”張瀚看著滿屋的至親,無奈道:“人心喜富貴,我一手創立的這個團體現在看來也有些趨利避害,追求富貴的跡象了。”

    他又道:“看來是要把這股風潮往下壓一下。”

    孫安樂正色道:“追求富貴是人之常情,人要順應這種心理,而不是強迫人不求富貴。文瀾,如果人都秉性高潔,視富貴如糞土,兼愛如一,那是聖賢,你能馭使多少聖賢為你所用呢?”

    張瀚靜靜聽完,拱手一揖,笑道:“謹受教。看來我剛剛有些想差了,不過,建制漸繁,人員漸多,這方面還是要有所改進才是。”

    “對,這才是正辦。”孫安樂微笑起來。

    ……

    車駕很快準備好,地面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走路或騎馬都不方便,好在距離很近,坐車也就一刻鐘功夫就到。

    周瑞先趕往自己的住處,叫開門之後錢氏幾人都迎出來。

    錢氏先道:“二叔公又招惹來一個背時的,蒲州過來的那個三叔公,大人還沒召見,他跑來找咱二叔公,二叔公自己走背運不要緊,再拉上一個,別牽連咱家就好……”

    “混帳東西,誰叫你生的這富貴眼!”周瑞一聽,顧不得妻子娘家兄嫂在場,一巴掌掄圓了就打過去。

    一巴掌打過,周瑞顧不得別的,立刻走到廂房門前肅立。

    錢氏被打徵了,捂著火辣辣的臉龐就要哭鬧,緊接著吳齊進來,肅容看了這婦人一眼,也是站在廂房另一側。

    接著有五六個披甲的特勤進來,幾人站在院落四角,很快隱沒在黑影之中。

    錢氏幾人都呆住了,須臾過後,他們看到張瀚從門外馬車上下來,在風雪中緩步走入院中。

    這時周逢吉和張學曾才聽到動靜,兩個老人推門出來,周逢吉在前,正巧望見張瀚進來。

    見周逢吉從廂房出來,張瀚又看了那呆的婦人一眼,他沒有出聲,身為上位斥責部下沒有什麼,連人家妻子也一起罵,似乎有些過分和小氣了。

    “老周叔……”張瀚先兜頭一揖,再看過去時,卻見周逢吉身後是張學曾,他先是一呆,接著歡喜道:“侄孫叩見三叔公。”

    張瀚說著,單膝在地上一跪,行了一禮。

    錢氏只覺得腦子嗡嗡直響,張大人是向來討厭跪拜之禮,他的部下無需向他跪拜,張瀚就更加不會去跪拜別人,不要說普通人,上回鄭巡撫巡行至天成衛,專門來了李莊一次,當著幾萬人的面,張瀚也不過兜頭深揖,鄭巡撫一樣笑呵呵的下轎,和張瀚拉手說話,也沒有責怪他無禮狂悖!

    要知道那可是巡撫大人,在百姓眼裡是如天人般的坐八人抬大轎的大官!

    可從來不跪人的張大人,居然就這麼拜倒在被自己當成背時貨的衰頹老人面前?

    “文瀾你何必如此呢。”張學曾大為感動,上前扶起張瀚,說道:“老夫知道你不喜歡如此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6
第六百一十五章 執念

    其實張瀚數年前和張學曾一起在靈丘一段時間,也增加了對這個老人不小的敬重,不圖好處和回報,只是因宗族之情和對張瀚個人的賞識就幫了不小的忙。中文網く √.√.在張瀚初起步時,蒲州張家的背景還是很有用的,哪怕是出宗再歸宗,又不得宗族族長的喜歡,但有張學曾在,畢竟還是叫張瀚借了不小的光,當年的靈丘朱知縣可不是張瀚那種小商人隨便能攀上話的。

    事情完了之後張學曾不貪圖好處,直接回了蒲州,後來在張瀚需要用人的展時期又送了兩個孫子過來幫忙,張續宗雖然不爭氣,張瀚已經下令處置了,張續文卻還是很得力的人才,很能幫忙做事了。

    在靈丘時,張瀚都未曾對張學曾行拜禮,現在也不知為何如此,他自己想了想,應該是處死張續宗一事雖然情法理都交代的過去,但對眼前這個對自己有不小幫助的老人,心中當然還是有愧疚的。

    “過去之事不必多提。”張學曾理解張瀚的想法,拍拍他的手臂,說道:“續宗的屍骨運回鄉,宗族中人也沒有人說什麼,下葬之後又哪他的子嗣歸宗了,有宗族產業在,我也盡可放心,不論如何續宗有骨血延續,也不怕沒飯吃,沒書讀,他犯那麼大的錯,能有如此的結果還要奢求什麼呢。”

    張續宗在前年就成了婚,並且留下一子,可能張學曾最感安慰之處,便在於此了。

    張瀚也不會說出把孩子接到李莊教養的話來,對張學曾他有些情感上的愧疚,對張續宗可是絲毫沒有,他的舉措已經夠仁慈了。

    眾人進屋說話,周瑞帶著妻子去燒茶湯,張瀚又向周逢吉道:“老掌櫃這一次來,是不是想要卸下掌櫃一職?”

    “就是有此打算。”周逢吉點頭稱是,說道:“留在公司,恐怕幫不上文瀾的忙,還叫人說閒話說你用人唯親。”

    “閒話幾句,任由人說。”張瀚面無表情的道:“不過這事我要怎樣就怎樣,我倒想看看,誰敢到我面前說這種閒話。”

    周逢吉大為感動,不過他還是很堅定的道:“文瀾不必勸我留下,老叔是在你們家當小夥計,老太爺手裡我當了二櫃,你父親比我小不少,算是我帶著學做生意,可惜他英年早逝……不管怎樣,對做買賣老叔自有一番心得,可眼下和裕升的情形和往年已經截然不同,我過往的經驗毫無用處了,留下來人家就不說什麼,我自己心裡也是彆扭。”

    張瀚默然無語,周逢吉說的是實話,李遇春早就只管收糧和帶一些新畢業的學生感悟人間疾苦,做一些歷練的事,梁宏則進步很快,主持一地業務很是夠格,相比而言,周逢吉已經年近六十,確實跟不上趟了。

    “我也不打算離開和裕升。”周逢吉道:“近來我覺各地都在積糞施肥,而糞車已經走到新平堡一帶收糞了,李莊有不少雞場和豬場,不過還是不足。”

    “是,”張瀚有些撓頭的道:“近來確實有這樣的麻煩,糞肥數量開始不足。”

    “養鴨子最好。”周逢吉道:“在南北渠乃至到桑乾河一帶放鴨,一群鴨數千隻,只要幾人就放的過來,還不需要喂養太多谷料,鴨子會自己尋食,暮春到深秋,鴨子所食都有限,到冬天則可以殺掉不少,費的谷料就有限的很了。要緊的是鴨子會產生很多糞肥,只要人定期去鏟集就行了。”

    “這,確實是好想法。”張瀚先是一滯,後來便是笑道:“此前軍司有人提議過大規模養鴨,不過當時東西河流不夠,養鴨怕對工場有影響,小河又不夠大,養了些鴨子用處不大。周大叔現在提起來,倒是可以考慮,另外桑乾河那邊現在我們影響也足夠了,此時是好時機。”

    周逢吉滿臉欣慰的道:“你養軍都是待遇太好,每天頓頓不離葷腥,李莊四周幾十里的肉價都高出別處三成,再募集幾萬兵,怕是有錢也不夠買的,這事兒,我不能打包票幫你解決,但最少養它十萬八萬隻鴨子,加上鴨蛋,總能緩解不少。”

    周逢吉雖然一直在商行,並不在李莊或是軍中,但看來還是費了不少心思在關注這邊的情形,張瀚這裡確實在肉食上已經不太夠用了。

    糧食,水果,蔬菜,這些都好辦,肉食已經漸漸不夠,其實若不是和裕升的物流到了一定水平,一兩年前李莊這邊的肉食供應就會接濟不上。

    每個軍人平均每天肉食攝入是二兩,還要加上禽蛋,這樣才能保障體能,一些特殊的兵種耗費體能大的,每天肉食攝入是四兩。

    每萬人每天是兩三千斤的消耗,現在軍人包括後勤人員近五萬人,每天肉食供給要過萬五千斤,換成豬每天也得好幾百頭,這年頭哪能和後世相比,隨便一個大型養豬場就可以有好幾萬頭豬,小型的也能養幾百頭,此時一個村莊養豬戶也未必有幾家,一個千人的村莊一年也就吃十頭八頭豬,另外人們還放羊,養雞,鴨,鵝,當然也屠狗還補充肉食,還有魚類,不過數量都不很大,和裕升光是生豬供給一天要幾百頭,一年要十幾萬,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光大同一府都不夠支應,買光山西才差不多能提供這個數字。

    大同這裡畢竟不能和京師比,京師的一百五十萬左右的人口,一年消耗的豬和羊恐怕是以十萬以上計,雞鴨一類就更是天文數字,大同畢竟是一個軍鎮,人口稠密和經濟達不要說和京師比,和真正的北方城市比也相差很多,更不必提和富裕的江南湖廣相比了。

    和裕升的出現使大同一帶的肉食養殖戶已經增加了很多,但現在還是趕不上軍隊的供給,往下去戰兵和輜兵加起來過十萬人,再按軍司計畫的把每日肉食攝入增加到四兩以上的水平,一年消耗光是豬羊就要二十幾萬頭,魚和雞鴨禽蛋補充看來也是必不可免了。

    張瀚沉吟道:“這事是要緊,不過也很辛苦……”

    “辛苦怕啥?”周逢吉黑紅色的臉膛上露出由衷的笑意來:“掛著理事的名,總要有事可做才行啊,忙碌一輩子,真叫我回家種花養鳥也是為難受。”

    張瀚心中感動,看來周逢吉這幾個月來思索了不少,總算找到了可以做事效力的路子,不然掛著名拿著薪餉和分紅,就算有張瀚在,有舊日情份在,說閒話的人也必定是有的,忙碌了一輩子的老人,不願臨了時被人瞧不起,這種心態也算是一種執念,當然這是令人尊敬的執念。

    “既然這樣,回頭我會叫軍司籌備。”張瀚轉頭對張學曾道:“三叔公此來必定有事,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去辦。”

    張瀚的態度十分積極,也充滿熱誠,叫人感覺到他的誠意。

    他確實想為張學曾做些事,很明顯的能看的出來,張學曾雖然還不到七十,但精氣神已經十分衰頹,看起來垂垂老矣,相比多年前在蒲州見面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不論如何,張續宗一事對老人的打擊定然很重。

    張學曾的態度卻是有些猶豫和猶疑,他先叫了一聲“文瀾”,接著卻住口不語。

    周逢吉見狀站起來,說道:“我先出去,叫周瑞家的預備一些夜宵。”

    “周老弟不必如此……”張學曾忙道:“沒有什麼可背人的事……”

    張學曾的臉上充滿了猶豫和為難之色,張瀚知道事情應該不大,肯定也不是錢財方面的事,張瀚每隔幾個月就會叫人送一筆錢糧到蒲州,除了給宗族的份例之外,剩下的都是送到張學曾手裡。

    但看到張學曾這模樣也應該是為難的事……張瀚心裡也不知道怎麼說是好,以他今日今日的地位,每一件可能都是牽一而動全身,在不知道是什麼事之前,他沒有辦法先承認應允下來。

    可能很多人都會面臨這樣的場面,眼前是自己尊重和喜歡的朋友或親人,但他們要你做的事你不一定能辦到,或是能辦到而不能辦,能在這種心態下堅持本心和原則做事的,寥寥無已,很多官員原本有大好前途,也是在親情這一關過不去。

    “續宗已經不在了,他的父親也是早早去了,我膝下兩個孫兒,現在一個沒了,另一個卻是不知道在哪兒,已經幾個月不曾見到,如果有可能……”張學曾道:“我好歹想膝下有個孫兒,在我離世時在我身邊。”

    張瀚已經隱隱猜到是這事兒……除了這事沒有別的事會叫張學曾為難和正經的懇求於他,張學曾明顯是身體遠不及以前,這樣的話人會想念親人,況且張學曾只有張續文這一個嫡孫還在,重孫還是襁褓幼兒,自感在世之日不久的話,確實是會想著有成年的男子在身邊,為自己打點身後事,臨終時也沒有遺憾。

    “三叔公,”張瀚沉吟良久方道:“續文現在做的事很要緊,也到了最重要的關頭,他在其中的作用也是很大,這事如果成了,對我和裕升未來的展十分關鍵,如果此時叫他抽身回來,怕是此前的功夫就全都白費了,若是這樣,對續文將來的展不是很有利……”

    張學曾聞言,立刻道:“既然如此,就不要叫續文回來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6
第六百一十六 招牌

    張瀚道:“三叔公可以帶著家人到李莊這裡,我叫人準備個院子,再多叫些人伺候,你老就安心等著續文立下大功再回來!”

    張學曾搖頭道:“我只是有些不放心續文,今天聽你這麼一說,既然續文是在做大事,也很能幫得上你的忙,那又何必著急?我在蒲州住慣了,有事宗族也會幫忙,人老了就故土難離,還是在蒲州等吧。”

    張瀚道:“若是這樣,續文做完了事,我就立刻安排他回蒲州住一陣子,他辛勞日久,總得批他一陣子假期,好好陪陪三叔公。”

    張瀚說完,張學曾和周逢吉都微笑起來。

    張瀚心中明白,張學曾不肯過來住是害怕落葉不能歸根,也是對自己的身體十分沒有自信,這一次若不是事情要緊,恐怕他也不會跑到李莊這裡來。

    說到底,張瀚不能現在答應張學曾的原因很簡單:他也壓根不知道張續文他們的消息,兩邊的聯絡是完結斷絕了!

    去年與北虜大戰,漠北三部只有車臣部沒有參戰,但也斷絕了與和裕升的貿易往來,以前建立的補給點和驛站路線全部廢掉了,半年多時間一直在和北虜交戰,有一段時間連張瀚也被困住,壓根內外消息不通,連和其餘的軍堡聯絡都要靠溫忠等人拚死衝殺來回的送信,後來包圍圈才慢慢鬆動,接著消化戰果,籌備開墾土地和銅礦等事,回到李莊來又有台灣變故,急挑選李守信等將領率部出,赴遼東招兵再赴台灣這些事做到現在,張瀚幾乎也沒有什麼閒暇時間去考慮遠赴俄羅斯的使團境況如何,是否已經和俄羅斯方面簽定了協約在派莫宗通等人出之前,張瀚已經授予了莫宗通全權,只要在劃定的範圍之內,俄羅斯人怎麼談判都是細節上的事情最要緊的只有一條,就是和裕升方面需要俄羅斯人的造船人員和所有的設計圖紙,其實就是把俄羅斯人放在伊爾庫茨克的造船廠給搬到台灣!

    這個條件之下,什麼都可以談,只要不讓步太多就行,而俄方若是不能滿足這個條件,或是在造船場的事情上討價還價,那就是什麼也沒得談。

    張瀚對建立與俄羅斯的商貿線並無太大興趣,俄羅斯人需要大明的商品和金銀,他們的毛皮和蜜臘張瀚也要,但這些東西蒙古人也有毛皮,只是沒有蜜臘,雖是一個不錯的貿易夥伴,但算算長的轉運渠道和產生的物流費用,這一宗貿易當然還是俄羅斯人更為心動,他們能翻越烏拉爾山把遠東的貨物送到其歐洲部分與丹麥人英國人荷蘭人貿易,當然也不會在意南下與張瀚代表的大明貿易。

    對這個國家的來說,無非是拿出把人當“灰色牲口”的精神來做這件事就好了。

    時久失聯,軍司的人恐怕有不少人都把北上的使團給忘了,就連張瀚自己,緊張之餘,也只能偶然想起北上諸人,心中也是暗感焦急。

    無論如何,時間也過得太久了!

    使團還是去年中秋過後出,現在已經是新的一年正月都過去了,半年多的時間,使團沒有回來還算正常,畢竟單程抵達就得兩個多月,算上談判的居停的時間,半年不回來再正常不過。

    張瀚還不知道俄羅斯人帶著使團繞道而行,從瀚海那邊繞了一大圈,多花了近月時間。

    使團不曾回程,時間上來算很正常,不過連一點兒消息沒有回饋過來,這就有些詭異了。

    俄羅斯人和漠北三部的交往在幾十年前就開始了,影響漸深,甚至對漠北蒙古人來說,這些俄羅斯人比大明人要親近的多,也更可信的多。

    俄羅斯人被蒙古人統治過,蠻風留存很重,在歐洲被諷為白種蒙古人,雖然是一種鄙夷和蔑視,但其民族性被蒙古沾染過,有相當強的遊牧民族特性,這倒也是事實。

    到明末這時,俄羅斯人已經脫離蒙古統治很久,然而雙方的交流往來比大明和蒙古的往來要方便和密切許多,不僅是漠北三部和俄羅斯人早就建立了聯絡,俄羅斯人真正下功夫拉攏和交好的就是衛拉特蒙古,最終在康熙年間,衛拉特蒙古在俄羅斯人的幫助下向滿清挑戰,康熙費了老大力氣,聯合其餘的蒙古各部也只是將其擊敗,徹底解決還得到乾隆年間。

    張瀚並不介懷俄羅斯人此時在蒙古各部下的功夫,現在俄國人的實力有限,十幾年前他們還被波蘭人打敗,連都也被波蘭人佔了,貴族們推立新君,成立了羅曼諾夫王朝,然後才把波蘭人趕走,接著又和瑞典人締結合約,讓出了波羅的海的出海口城市,真真是元氣大傷,若不是其亞洲部份不停的向歐洲部份輸血,俄羅斯恐怕已經四分五裂,或是被瑞典和波蘭給瓜分掉了。

    其國力弱雖然進取心十足,並能直入亞洲抵達遠東,主要原因也是西伯利亞汗國等蒙古人建立的汗國實力衰弱之至,蒙古人算是擴張快和衰弱也快的典型,當年的諾大家業早就四分五裂,又沒有能學習優秀民族的長處,在丟失自己野蠻武力之後對俄羅斯人的入侵毫無抵抗能力,這才使俄羅斯人抵達現有的地方,但他們要吃下這些地盤,穩定和鞏固下來還要相當長的時間,真正能掌握蒙古,並且繼續往黑龍江流域挺進還要一百多年之後,而有胃口吃下外蒙和外東北地方,還得二百多年之後,現在的他們實力未必比大明強,只是其歐洲部份一直在吸取西歐各國的科技和文教上展的成果,使他們的文明層次在不斷的提高,最終成為列強之一,但就算在列強之中仍然算是最弱的一環,只是相比滿清來說,已經先進太多太多。

    因為俄羅斯人與蒙古人的關係,委實親密,兩邊就算不是穿一條褲子的盟友關係,彼此也算是交情不淺,張瀚感覺不安之處就在於此,就算一時半會達不成和議,哪怕談判沒有進展,最少莫宗通等人也該派人過來報下安。

    除了張續文之外,往俄羅斯去的還有莫宗通,還有鄭芝龍三兄弟,何斌,甘輝等人,張瀚雖然是以實際情形和才幹,德性,還有忠心來用人,不過北上的這使團都是一時精英,多半是在歷史上留名的人物,其才幹心志不用多說,當然是一等一的豪傑之士,若是全淪陷在了北方,那可真是叫人心痛之至。

    叫鄭家兄弟和何斌等人北上,可是打算叫他們與俄羅斯方面的造船航海人才一起返回想到這裡,張瀚便是更加心痛了!

    時交二月,天氣一天比一天和暖起來。

    京城裡街道上的異味又開始出現,髒污的陰溝,如山的垃圾堆,還有糞堆都是開始從冰凍狀態融化,畢竟外護城河邊上的垂柳已經開始抽芽,春天的跡象十分明顯了。

    這個時候窮人既好過也不好過,所謂青黃不接,就是這個時候,農民困苦,城中的居民也好不到哪去,物價比平日要貴上許多,而因為窮人礙於生計,不管是賣菜的,做小買賣的,賣力氣的,甚至賣藝的,花的力氣比平時要多不少,賺的錢可是要少很多。

    正陽門東西大街,可以說是京師裡最繁華,也最為混亂的地方。

    兩側街道招牌幌子林立,哪怕是官店“寶和店”也是在這條舉國聞名的大街上,來京師的人,不逛逛前門大街,那可真算是白來了一趟!

    這個時候,後世的故宮等宮殿園林可不是普通百姓能去的地方,絕無觀光的可能,外來的人,會去京裡有名的幾個佛寺或道觀燒香,也會逛逛琉璃場等有名的集市,至於前門大街這樣的地方,那更是非來不可的。

    劉吉在店面前張羅著,叫人把幌子掛好,不要歪了或是斜了。

    一群和裕升店裡的人在幫手,街面上也有不少商人和夥計們籠著袖口仰著脖子在瞧熱鬧和裕升在京城這分店開的極大,劉吉等人卻沒有什麼架子,對街面上的人很和氣,特別是和裕升攀上了魏公公這條線之後,在京裡其實是可以橫著走了,劉吉和王祥,李國賓等人都能到魏府去拜見魏大倌多少侍郎和外省的巡撫也未必有這種體面尊榮,有這層關係,京師不要說普通的官員,就算是勳貴世家,武官或是太監,錦衣衛,東廠,都甭想惹和裕升和他背後的那尊大佛。

    至於和裕升背地裡向魏忠賢孝敬多少好處,那是京裡人不必打聽,也不敢隨意打聽的事情。

    這家店有這般深厚的背景,劉吉等人卻從來沒有什麼架子,對人仍然是和和氣氣,也從未仗勢欺人,京師的水。很。深,和裕升的這般作派,不僅在商家和民間名聲甚好,在勳貴和官員階層裡,評價也並不低。

    家裡斷網了,這一章是在網咖出來的,心裡可真是彆扭啊,佩服在外頭碼字的大嬸們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6
第六百一十七章 寶錢

    不管怎樣,“和記錢莊”這四個燙金大字的幌子算是掛了上去。

    幾個小夥計放起鞭炮來,吸引了更多的人來看。

    前門大家最不缺的就是商人,跑過來瞧熱鬧的東主和掌櫃們很是不少。

    人們繼續剛剛的話題,談論著和記錢莊的真正含義,終於有個和劉吉相熟的東主忍耐不住,排眾而出,對劉吉拱手道:“劉掌櫃,貴行不是有帳局麼,和你們騾馬行在一起,就是擺桌子在東廂房那裡的是不是?這錢莊和帳局是不是一回事兒?”

    劉吉還揖道:“不是,錢莊就是錢莊,帳局日後倒是真的在錢莊辦事,可以存銀,貸款,轉兌,託運,這些舊日的業務咱都辦,不過錢莊就是可以拿銀子來兌銅錢,拿著咱發的錢莊莊票,到只要有和裕升分號的地方就可以取出銀子或銅錢來,方便的多了。”

    “還真是方便的多了。”那個東主若有所思的道:“以前你們帳局只有收大宗的銀子,不兌換銅錢,也不給人往外取銅錢,很多小買賣沒得做,現在你們換錢是小錢莊的買賣,兌錢存取還放款,這是大錢莊的買賣,好傢伙,你們是大小通吃啊。”

    劉吉含笑道:“所謂大錢莊放款子不過是幾家勳貴或是官紳們聯手,利錢放的極高,坑人的玩意。咱們和裕升放款子,不熟不放,靠不住不放,利錢也是有限的很,主要給朋友們轉個手救個急,談不上什麼利。”

    和裕升開帳局想的就是吸款,放款這事,主要就是要多這麼一個業務,博取一些人的好感,每個月批的額度總算才一兩萬,不過這筆款子對很多中小商人來說完全可以救急,有時候放二百兩銀子出去,可能就能救一個老實商人的性命回來。

    利錢收的不高,放款以誠實穩重的商人為主,這一年多來,和裕升帳局的放貸業務,利潤不算高,但是給帳局和張瀚本人的形象都加了不少分。

    在京師的帳局是放款最多的地方,因為京師的商人和商行的數量實在太多,貨和款子的流動性都比大同那邊大的多,在宣大這樣的軍鎮地方,商人一般世代經商,都有些底蘊,預先要用錢也會早有打算,京師這裡流動性就大的多了,人生都有種種意外,更加不必提經商,只要基數大了,來貸款的商人當然也多了。

    劉吉話一說開來,人們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個商人問道:“不知道有沒有錢樣子可以看?”

    劉吉道:“有,請大夥進店一起看吧。”

    眾人一起進錢莊店門。

    一進門,給人的感覺就非常好,屋裡很寬敞,用很矮的櫃檯隔開內外。普通的錢莊是用柵欄把內外隔開,方便裡頭的人算帳和保管好物品,有一些錢莊還兼當鋪,隔間裡放著人家當的東西和錢物,櫃檯一般都很高,兌換的人一進門就感覺自己低人一等,有求於人。

    和裕升的錢莊也有桌椅賬簿等物,不過因為不收當不需要放置物品的空間,只有隔壁兩間屋子是上了鎖的,裡頭應該是放著錢物等貴重物品。

    (本章未完,請翻頁)錢樣子就擺在最外頭的長櫃檯上,幾十枚銅錢散發著黃色的溫潤光澤。

    “和記?”最先說話的那個東主搶先一步,拿起銅錢觀看。

    正面是刻著和記兩字,背面就是兩字,並無其餘特殊花樣,銅錢當然也不需要花邊,沒有人會無聊到磨銅錢的碎屑。

    “好,好,這錢鑄的不錯。不知道怎麼比兌?”

    “重量和嘉靖金背錢相差不多,花巧當然不及朝廷的金背錢,但也相差不多。相比大多數銅錢,重量和成色已經強過太多太多。”

    “我要先兌一百兩……只要比兌不太高。”

    “我鋪子裡缺銅錢啊,希望和裕升能少賺點兒……”

    大明的錢制是異常混亂的,不僅有朝廷鑄錢,也放開給民間鑄幣,朝廷和民間鑄錢不知道有多少,當然最大的來源還是朝廷鑄幣。

    每朝新立都會鑄新錢,以母錢為範,新朝會鑄一批很像樣子的銅錢拿出來發錢,比如現在民間流行最多的嘉靖金背錢和萬曆金背錢,今上天啟皇帝已經即位三年,然而天啟錢卻是鑄的不好,在民間的聲譽遠不能和嘉靖錢和萬曆錢相比。

    因為北京戶部和南京戶部的銅錢都很差,民間使用度不高,朝廷除了要賺錢息外,鑄錢原本就不多,民間流傳的銅錢千奇百怪,也就不足為怪了。

    和裕升的錢,在京師比較流行的幾十種銅錢中算是上品了,顏色正,一看就知道並沒有摻用太多的雜質。量也足,和最好的金背錢相差不多。

    “承蒙各位東主掌櫃一直來的照顧,”劉吉笑容可掬的道:“嘉靖錢和萬曆錢,都是一兩兌八百文,各位也知道,民間的劣錢就不好說了,有一比一千二的,千五的,甚至最劣的小錢,用手指用力一夾就裂斷的,一比兩千也未必有人要。咱們的錢,論質不在嘉靖金背錢之下,但畢竟也是民間私鑄,不能和朝廷的通寶相比,就算是一比九百吧,這個價,一兩銀兌出來的銅錢,各位都有三五十文的賺頭。”

    各東主都是點頭……和裕升確實是很不錯的合作夥伴,自己賺錢也不忘給別人喝湯,這個比兌價,和裕升買銅鑄幣,一兩本錢可賺百餘文,最多百五十文,讓出來的就是其三分之一的利潤了。

    當即有人拍板道:“在下的天寶行要兌一千兩銅錢。”

    “李東主這麼急做什麼?在下先下五十兩銀子的定,也兌一千兩。”

    “我本小利薄,兩位大東主何妨讓一下?人家和裕升都讓了不少利,我只兌五百兩即差不多夠用一陣子了。”

    各商行其實都是拿出了不少的流通資金出來,畢竟商行如和裕升這樣巨無霸的也沒幾家,京城真正本錢足夠大的是崇文門外的官店,那裡的店不是勳貴開的,就是太監或世襲的武臣開設。

    崇文門官店不僅買賣大,還會私設稅卡,或是有強買強賣的事,外省來京的商人在崇文門破產乃至破家的事不乏記錄,除了這些大型官店外,京師的大買賣還是被勳貴和太監們壟

    (本章未完,請翻頁)斷,就算前門大街這些本錢在幾千兩或萬兩左右的商舖,也有不少暗中有勳貴或太監的身影,至於文武官員背景的就更多了。

    在京師才明白,在大明做買賣,很少有不涉及到官場的,特別是京師這種地方。

    眼前這些商舖,一拿幾百兩上千兩銀子兌銅錢,一方面確有捧場的意思,更多的當然還是看到了其中有利潤在,一下子就賺幾十兩上百兩的銀子,而且優質的銅錢十分難得,大明民間向來缺銅,劣制銅錢人們不愛用,而平時用錢又很短缺,有機會兌錢當然還是多兌些合算。

    當然若是眼前的這些商人知道和裕升並沒有買銅鑄錢,所有的銅都是自己開採,那心裡就又是另外一種想法了。

    “諸位莫心急。”劉吉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現在只是錢樣子送過來,預計離銅錢送至還有一點時間,可以先下定也不下定,到時候再說。”

    眾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李姓東主道:“在下相信和裕升的信譽,本店還是要下定的。”

    “本店也下定。”

    “和裕升當然信的過,我也下定。”

    到了晚間,過來下定的東主和掌櫃不僅沒有減少,反有增多的趨勢,反而是急需用銅錢的普通百姓是看熱鬧的多,他們兌錢最多也就一二兩銀子,兌一兩千錢放在家中慢慢使用,根本無需下定,只要到時候和裕升這裡有銅錢兌換就可以了。

    更多的需要兌錢的是最小的店舖,他們大宗交易的可能性很低,還有那種手工業者開的小店,比如裁縫店,雜貨鋪子,鞋店等等。

    城外進城打短工的鄉農,菜農,更是兌銅錢的主力,京城之外,銀兩都是夾成錢或分來用,夾剪夾過之後銀兩總會有損耗,怎麼也不及銅錢方便。

    “就是不知道和裕升的銅錢有多少。”

    傍晚時,一直在看熱鬧的李東主感慨道:“貴店的聲譽真是了得,聽聞你們開錢莊整個南城都轟動了。”

    他又開玩笑的道:“若是準備不足的話,這一次要砸招牌了啊。”

    劉吉哈哈大笑起來,笑畢之後,才正色道:“第一年我們東主就準備了幾十萬兩的銅本,足下可想而知數量有多少。”

    “大手筆,真是大手筆。”李東主背後是一個司禮監的太監,平時也自詡財雄勢大,此時才知道自己與和裕升之間相差有多大,心中油然而生起一種無力感,不過倒是又堅定了與和裕升合作下去的決心。

    “在下的商行下個月有往高陽的貨,原本是自己僱傭腳行,反正有公公在後頭撐腰,不過貴行的車馬隊既然物美價廉,又有帳局可以來回帶銀子,比在下自己派人來回攜帶要安全的多,加上有銅錢業務……以後在下的貨,不論往高陽還是保定,都由貴方車隊負責如何?”

    劉吉聞言立刻道:“和裕升原本就有往保定的路線,不過往高陽等處並沒有開闢路線,既然有李東主在後頭疏通關節,本人不必等上報就可以拍板做主答應。”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6
第六百一十八章 道士

    等李東主走後,劉吉立刻下令上報給軍司知道,開闢新路線並不是小事,意味著補給點和車站的增加,當地的官紳勢力也要一一擺平,不過既然有李東主在背後出力,這方面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計,如果開通北直隸大部份地方的路線,意味著可以進一步從陸路往河南開進,而不必從晉南那邊的大山繞道到河北或河南了。

    至於河南的親藩眾多,這個可以慢慢設法,能順利前進總是好事一件。

    待外人散光,店舖上了門板,李國賓一臉惋惜的道:“可惜只送了錢樣子過來,不然今天很可以打一個像樣的開門紅出來了。”

    劉吉不動聲色,顯然是贊同李國賓的話,只有王發祥悠然道:“我們這裡送錢過來只是錦上添花,有一處地方可是急等銅錢打開局面,軍司自然要照顧那邊的。”

    ……

    范永斗回到張家口已經近兩個月時間。

    其間范家商行和家宅都遭遇大火,人們都議論范永斗德行不修,無端端的休妻導致上天震怒,剝奪范家福德,導致連續被火所燒,這兩場火並不古怪,都有原因,一次是小夥計嗑睡打翻了燈油,另一個則是家宅裡廚房灶膛裡的余火濺出來,點燃了堆積的柴薪導致大火。

    范永斗自己心裡明白,這是李莊那邊對他的懲罰!

    兩場大火,燒光了范永斗最近幾年的所有積累,他原本就是依靠自己和晉商合作走私,又攢了這麼一點身家,這兩場火之後,算是徹底完了!

    不僅如此,因為在與晉商合作之事上出現漏洞,李明達一事是范永斗主張進行,結果李明達反戈一擊,導致功敗垂成,其餘的幾家晉商對范永鬥意見極大,算是徹底斷了來往。

    他的妻子已經把最後一點余財舍在尼庵裡,在那裡渡過餘生,對范永斗再也幫不上忙,也沒有了絲毫瓜葛。

    范永斗的幾個孩兒已經將近成年,在宗族中教養,范永斗也沒有臉去見他們。

    算來算去,這個曾經顯赫一時,在宣大各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超級大商行的大東主,現在竟然是孑然一身,煢煢**。

    而范永鬥心裡明白,這還是“薄懲”,想想張續宗的下場,王心一的下場,他的下場已經算是格外施恩,想來是和裕升因為他沒有掌握到什麼機密之事,不復構成威脅,又可能有其它的考慮,在年前不久,關押了范永斗很久之後,終於把他放回了張家口。

    從急馳的馬車上翻滾下來之後,范永斗恍如得到了新生。

    他當時就打定主意,這一生一世,再也不要牽扯到與和裕升有關的事情裡頭了。

    無奈樹欲靜而風不止,范永鬥在一個小廟裡安身,廟祝當年得過范永斗的照顧,記得恩情,每日叫他有地方睡覺,有處吃飯,范永斗已經感覺十分滿足,甚至他已經有了出家之念,不過平靜的生活沒過太久,這日午後,范永斗正在抄南華經,一眼看到范永明推門走了進來。

    “見過大哥。”范永明作了個揖,神態已經明顯沒有

    (本章未完,請翻頁)當年那般恭謹崇敬。

    范永斗面色複雜,點了點頭,道:“永明來了。”

    范永斗對這個兄弟也有愧意,當初是他作主和韓家結親,結果韓畦沒多久就倒台,而且在此之前勒索了范家不少錢財,結果毫無用處,范永明也賠上了不少家財,後來還和韓家的女兒和離,彼此分開。

    這些事弄的范永明元氣大傷,幾年蟄伏不出,范永斗謀劃的事情害怕連累范永明也未曾叫他知道,幾年時光過來卻恍然如過了一生,再次見到范永明時,范永斗竟有恍然如隔世之感。

    “此番小弟前來,是為了和裕升的事……”

    在范永斗打量自己的時候,范永明也是在打量他這個兄長。

    范永斗已經是火居的打扮,盤腿抄經,面容枯槁,幾乎形同半死之人,原本那種遇事不驚,凡事盡在掌握的大東主形象,已經蕩然無存。

    范永明心中不免有些輕視,他淡淡的道:“這位王達通王東主,曾經是我范家合作的東主,主營是布匹等雜貨,近來和裕升與諸多大商家搶奪收購各種物資,購銷戰雖然沒有硝煙,卻也是劍拔弩張,王東主心裡有些疑惑,小弟就帶他來見大哥。”

    范永鬥不動聲色的道:“我已經是廢人一個了,還有什麼事要問我?不管問什麼,我都一概無所知。”

    和裕升派來的人三個月前抵達大同,到大同這裡就是主持這邊的分號,然後採取種種手段打擊城中的晉商勢力,那幾家晉商收什麼,和裕升這邊就是搶著收,與晉商的那些中小供貨商直接聯絡,價格上有時候會加價,有時候純粹是拿帳局和騾馬行的便利吸引商人,雖然和裕升財雄勢大,不過近來似乎並沒有能力調動太多銀兩到張家口這邊來,而且也不曾有動用武力壓服別人的打算,所以這場貿易戰打到如今,尚未分出結果,甚至強龍不壓地頭蛇,幾家晉商還是隱隱佔據上風的感覺。

    這些事范永斗當然知道,但他沒有絲毫興趣,更不要說參與其中了。

    “范東主,還請指教。”王達通還是保有著對范永斗的一絲尊敬,畢竟當年自己是跟著范永斗討口飯吃,范東主當年對他還算頗為照拂,有一份香火情在。

    范永斗無奈道:“老兄要問我什麼?”

    “如今大家其實都明白,”王達通斟酌著道:“從張家口也好,薊鎮也罷,還是到新平堡一帶,官辦馬市一停,大家只有走私才賺得到錢。張家口商家這麼多,官方也是睜眼閉眼,不談賄賂什麼的,就馬市一閉,這麼多人生計無著,也是叫官府頭疼的事了。然而更叫人擔心的還是和裕升在北邊的勢力。現在從北邊傳消息過來,北虜對張瀚無不畏懼到骨子裡,喀喇沁各部和我們貿易也是再三叮囑,切勿與和裕升發生衝突,他們表面上喊打喊殺,其實上下都沒有一戰之心,據此看來,去年和裕升說是修築邊牆,防備北虜衝入,其實竟大大不然,而是主動出兵,打的北虜諸部聯手還是慘敗之局……”

    這些事范永斗有的是知道些,有的則完全

    (本章未完,請翻頁)不知,他近來住在廟中,不和外人交連,倒是真沒想到和裕升已經走到如此這般地步了。

    “張瀚,真人傑也。”

    在心中感慨一句之後,范永斗正色道:“既然王東主知道勢不可違,就與他合作便是。依我觀之,北虜只服刀劍,不尚仁德,既然北虜當真忌憚,說明和裕升大勢已成。”

    “正是此理啊。”王達通拍腿道:“可是幾家大東主打定主意,說是定要與和裕升爭一爭,總不能不爭就認輸。現在和裕升要斷那幾家大東主的商道,絕其商途,若是價格比那幾家高一些,也還罷了,一樣的價格,和裕升這般做法,我有些難以向那幾家交代……最要緊的,就是和裕升雖然家大業大,但在張家口畢竟是外來的商行,這麼久下來只是他們的騾馬行確實方便了諸多商家,也叫他們賺了不少銀子,然而其究竟底蘊如何,是不是真的夠實力把咱們張家口的那幾個大商家打跨,現在是誰也摸不清,看不明白的事……”

    “所以,”范永斗微微一笑,說道:“王東主就來找我這個和裕升的敗軍之將,打聽一下虛實,是不是?”

    王達通一滯,接著拿出一個大紅套封,說道:“這裡頭是三十畝地的地契,還有一幢小院,價值二百銀子,算是在下給范東主的贄敬。若是往年,這些許之物根本拿不出手,現在應該是對范東主現在的境地,不無小補。”

    范永斗閉目不語,二百銀子相對於他現在是厚禮了,若是在幾年前,王達通想送這點東西估計也不一定找著門路來見他。

    范永明見狀不耐,說道:“今時不同往日,大哥還在猶豫什麼。有此產業,好歹不必寄人籬下,仰人鼻息,況且,大好男兒,不想有復起的一天麼?”

    范永斗聞言苦笑起來。

    半響過後,他看著眼前兩人道:“可知我為何要在小廟安身,還時常穿行鬧市,故意叫人識破我的身份?”

    范永明瞪眼道:“這我們怎知?”

    范永斗冷然道:“我這是故意的,和裕升留我性命,也隨時能取我性命。不叫人家看到我現在過的淒慘,難道還能叫人看到我過的很舒服?與和裕升和張瀚過不去,過的還很舒服,這會叫人怎麼想?你們現在來見我是這態度,若是我還有資財和底氣,又是什麼情形?若我真有想復起的一天,第二天你們就發覺我暴疾死了!不必多說,東西我不會要,更加不會參與你們之間的事。若實在要叫我說一句,那便是勸王東主你安心與和裕升合作,不必猶豫太多。”

    ……

    范永明和王達通從廟宇出來,王達通一臉的失魂落魄模樣,這一次來找范永鬥他也是抱了很大期望,范永斗雖然給了他回答,卻是叫他心裡更加迷糊了。

    “我看我那哥哥是叫人家嚇壞了。”范永鬥一臉不屑的道:“和裕升要是真有叫他暴疾而亡的本事,那幾家大東主一直硬頂著不服輸,張瀚叫哪一個暴疾身亡了?只不過是自己嚇自己,他是上回叫人家困住了,嚇破了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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