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05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5
第五百八十九章 回家

    “如此就好。[八?一{〈〈小<說{網 }.”黃玉安對自己的小兒科水平還是有點自信的,比不上專業醫生也差不了太多,別的科就幾乎只看過一些醫書,背過幾百個方子,但並沒有經過實際醫案的檢驗,等於是盲人摸象,算不得數的。

    “多謝!”黃玉安鄭重抱拳,表示謝意。

    “不謝不謝。”騎士臉上露出笑來:“沒準咱家那小子將來還要靠相公你治病哩。”

    旁邊一個騎士解釋道:“新募的醫生可能派到東邊,也可能北上,咱們副旗隊長已經娶妻成家,家裡有個一歲多的小子,現在都在北邊,相公到了北邊總歸是幫著大家,不一定治到誰,但先謝謝肯定沒錯。”

    黃玉安感覺到眼前眾騎士的真摯之意,他頭一回感覺到自己學的雜學居然這麼有用,而且十分受人尊敬,以前有親戚朋友請他去看病,治好了也說是運氣,治不好肯定會被人陰陽怪氣的嘲諷,哪有人這麼真心誠意的尊敬他的學識!

    ……

    兩天之後,黃玉安從李莊回來,家裡堂屋裡正好坐著幾個逼債的債主,各人臉上都有些愁,黃玉安是秀才相公,對他不好用強,這家裡又沒有浮財,連銅五供都前幾天被人搬走了,各人坐在這裡,有兩個債主不停抽菸,黃玉安的老婆紅著眼,不停的給各人上茶,說起來她還是相公娘子,臉都叫不務正業的黃玉安給丟光了。

    黃玉安一進門,所有債主都是眼一亮,別的沒看到,就看到他胸前背著一個褡褳,看起來鼓鼓囊囊的。

    “各位也真是心急,不就一共欠不到三十兩銀子?”

    黃玉安灑然一笑,從褡褳裡開始往外掏銀子。

    三十兩不到,褡褳只掏空了一小塊地方,剩下來的地方還是沉甸甸的。

    “你去搶了錢莊了?”黃玉安娘子忍不住問。

    “盡他娘放屁。”黃玉安大馬金刀的坐下,翹著腿道:“快去逮一隻小雞,煮的爛點,給我下酒……我去了一趟李莊,簽了三年的軍醫約,這褡褳裡是和裕升給的一年薪餉,算是安家銀子,下午我去贖回當的衣服和田契,你們娘幾個安心在家過日子等我回來。”

    一個債主一聽,翹起拇指道:“和裕升近來是在到處招人,聽說現在不叫商行,改稱和裕升公司,現在人們都稱為和記,黃相公既然拿的是和裕升的銀子,替和裕升做事,底下一世富貴不愁!”

    黃玉安冷哼一聲,心裡感覺十分舒服。

    此前欠了債,債主雖不敢對他這個秀才相公怎樣,但語言刻薄,見面就會損他一通,現在態度一下子轉變過來,叫人心中愉悅。

    另一債主道:“黃相公若早些放下身段,到軍司做事,怕是現在早就當了官了。”

    黃玉安道:“和裕升又不是朝廷的官,張大人雖然是兩衛指揮,衛城守備,除了寥寥的幾人外,哪個也沒有授官。”

    之前說話的那債主道:“什麼朝廷的官,那是老黃曆了。這大同地界,和裕升的官比朝廷的官管用。黃相公,日後你定然飛黃騰達,還望你不要記得此前的不快,畢竟我等也是身不由已。”

    其餘債主也是這般說,對黃玉安百般奉承。

    黃玉安心裡倒是真存著將來報復的心思,不過這群債主這麼一來,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擺手道:“你們也是身不由已,本人不會怪罪,更不會記在心裡。”

    眾人不免又奉承他,這時一直在一旁呆呆聽著的黃家娘子,突然放聲哭了起來。

    ……

    “爹,娘,開門了!”

    盧大和盧四放下背著的包裹,盧大肋間還挾著兩個口袋,盧四站在積了雪的小院門口,開始拍起門來。

    這會子已經天黑,按百姓的習慣,夏天還會有人在外乘涼,冬天當然是燒了坑,早早就歇下,盧家兄弟倆一拍門,四周人家的狗都一起叫出聲來,接著四鄰有不少點了油燈,接著就聽到開門的聲響。

    “咱爹娘老了。”盧大也放下了兩個鼓鼓囊囊的口袋,說道:“老四你等著,我翻牆進去開門。”

    盧四歪歪嘴,說道:“你看。”

    盧大扭頭一看,見是左右鄰居出來,當下便抱拳打招呼道:“李四叔,王五叔,驚擾你們了。”

    “好一個盧大。”王五笑著道:“吃的胖胖的,穿的厚厚的棉襖,也學著秀才相公會作揖行禮了,咱們這一片都是平頭百姓,倒是你家一門都出息了。”

    另一鄰居看著盧四,眼神中居然有些敬畏的道:“小四,聽說你在萬軍從中殺入殺出,斬了幾百個腦袋,最終得了你們和裕升最厲害的勛章,咱這一片當兵的,提起你來就羨慕的了不得。”

    盧四哭笑不得,又不好說自己是被俘虜後逃出來得的勛章,百姓都喜歡話本評書小說,最敬佩的是在萬軍從中殺入殺出的英雄,似乎沒有哪個話本裡頭是說英雄人物被俘後怎麼風光得意,若是將實話說了,怕是有怪話出來,日後爹娘聽了滿耳,反而不美。

    當下唯唯諾諾,隨聲應了,也不多說。

    這時外間人越聚越多,歲末時各家都閒著無事,除非是要躲債,不然的話人們最愛瞧熱鬧,盧家兄弟不料遇著這樣的場面,他們是從集寧堡兵站一路坐車回來,到靈丘後兵站離的較遠,七八里地回來,緊趕慢趕,畢竟路遠地滑,到家後是有些晚了。

    盧家二老也是終於醒了,跑到院門前開門,見了兄弟倆,盧父楞楞的道:“你們怎回來了?”

    盧大氣道:“爹的意思是咱們不該回來?”

    “死老頭子說的屁話。”盧母平素就比盧父精明的多,此時趕緊道:“你爹的意思是就你倆回業了,老二和老三呢?”

    “老二在李莊,過兩天再回來。”盧大哼了一聲,說道:“老二奉命要出外,可能一走兩三年,我現在是輜兵軍士長,自己也報了名跟著一起去。”

    “要走這麼久?”盧父道:“那你們的銀子怎麼寄回來?”

    盧大哼哼道:“軍政司一樣會隔幾個月把銀子帶回來。”

    盧母道:“還是不合算,這一走幾年,家都扔了,聽說你們分了地,你爹還尋思著去那邊看看。”

    盧大道:“我分了不到一百畝,老二分的多,他一千多畝,老三是三十來畝,老四得了勛章比同隊官來分,也分了一百來畝。”

    盧大又道:“我走這幾年,餉錢加倍給,分地也加倍。”

    “這就好,這就好。”盧父和盧母臉上都露出笑來,盧母突然又拍腿道:“壞了,我和媒婆已經說好給老大說門親,是從榆林那邊逃荒過來的,是個帶女娃的寡婦,人長的俊,二十一二的年紀,老大這一走,這親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成。”

    盧大聽的怦然心動,他已經三十來歲,以前家裡窮的揭不開鍋,四兄弟又沒有地,這種人家是定然娶不到媳婦的,若是家裡有兩個女孩,好歹能換親,他這長子早就成親了,可惜父母就生了四個男的,倒是不受人欺負,可是也娶不到老婆,這時滿耳朵就聽到二十一二歲,又長的俊,心裡癢癢的難受。

    “怎說不成?”盧父道:“老大有一百多畝地,餉銀加倍一個月七兩多銀子,一年八十多兩,抵小二百石糧,就算死在外頭,撫卹金也多,這人家她一個逃荒的女子上哪找去?況且還是個寡婦!”

    盧大聽到“就算死在外頭”的話,不覺臉一抽搐,盧四聽的不像話,上前道:“哪有一家子站在門口說話的道理,況且還有鄉鄰都在。”

    “鄉鄰怕啥。”盧父大大咧咧的道:“咱家的事他們啥不知道。”

    盧父邀喝道:“老五,李四,過來幫著搬東西。”

    這兄弟兩人帶回來好幾個包裹,最重的百來斤,最輕的也三四十斤,兄弟兩人饒是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又是壯年男子,也是累的夠嗆。

    還好鄰居們過來,七手八腳的幫著一起搬抬進來。

    盧大解開口袋,掏出一個碩大的豬頭,鮮血還在頸子上凝固著,他道:“各位叔伯有勞了,這豬頭大家拿走,明日退了毛,弄口大鍋,加上白菜和酸菜,一鍋煮了,大家都吃。”

    盧母看的心疼,罵道:“你窮大方啥。”

    盧大咧嘴一笑,將兩個袋子打開,裡頭東西全倒出來。

    好幾十斤重的豬頭還有兩個,還有五六隻宰好的雞,十幾條大魚,幾條羊腿,盧大嘿嘿道:“這還不夠?老四袋子裡還有。”

    李四在一邊看著,突然拍腿道:“我家大小子十七了,老大,他能當兵去不能?”

    盧大道:“年前不收,年後開始收人,先收輜兵,除了少數壯士和識字的能直接加入戰兵,其餘戰兵大半從輜兵裡挑,四叔家的只能報輜兵,輜兵也不壞,一個月的餉就抵好多個豬頭了,四叔怕是以後能吃撐了。”

    “吃不撐!”李四一把抱起豬頭,也不怕血,抱著就走。

    眾人都又看了一氣盧家的年貨,個個羨慕的要死,這幾年靈丘人的日子好過,不過也就是各家殺兩隻雞,或是弄條羊腿,要麼就是買十幾斤豬肉,這在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盧家的這些年貨,哪家也比不得,一家的年貨怕是抵得上這裡一條街。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6
第五百九十章 麒麟

    “狗日的李四,”盧父待人都走光了,狠狠吐了口唾沫,罵道:“他娘的刺癢了老子大半年,說什麼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咱家四個兒子都他娘打釘去了。[((八〈一小<說{網 ])].]現在到好,抱著豬頭就走,不怕噎死他。”

    盧大一聽說,瞪眼道:“你們不早說,那給他們屁個豬頭。”

    “罷了。”盧父擺手道:“也就嘴上說說,平時你們兄弟幾個不在,我和你娘也老了,他們還是幫了咱們不少忙。”

    盧四這時道:“日後我們回家的時候怕是少,還是買幾個丫鬟小子在家裡服侍二老吧,現在也不差這幾個錢。”

    盧父搖頭道:“你們此前已經雇了張大娘在家裡幫著做些雜事,養雞掃地洗衣服,咱們已經輕快的多,再買人回來,咱們又不真的是當官為宦的,消受不起。”

    眼見兩個兒子還要再說,盧父一瞪眼,兄弟二人都不出聲了。

    過了半響,盧大突然道:“那個帶娃的女子,我要娶回來!”

    ……

    “又他娘的下雪了,還好到了。”雪花漫天飄舞,人手一伸,不要多久在掌心就能積起一小堆雪來。這般天氣,路上當然看不到什麼行人,連和裕升的車隊也少了很多,禿頭伸手在自己頭上猛拍一陣,斗篷上的積雪被他拍的紛紛飄舞起來。

    溫忠心情很好,一邊放慢馬,一邊笑道:“叫你狗日的禿了,露一點風你那禿頭都涼的要命。”

    禿頭罵道:“又不是老子願意的。”

    “有車坐你又不坐。”

    溫忠和禿頭身邊都是侍從司特勤局的人,一個中隊的特勤護衛都騎馬,中間是五輛大車,張瀚便坐在其中之一,李慎明和孔敏行等人都是跟著一起坐車回來,還有兩輛車坐著隨行軍官和軍司官吏,禿頭說坐車裡太悶,和別人也沒啥可聊的,不如騎馬,溫忠扭不過他,也只能騎馬陪著。

    “和那幫人坐一起?”禿頭面露不屑之色:“還當咱爺們在軍情或是轉內情去了,和咱們坐一起就打哈哈,他娘的,不虧心的話這麼害怕做什麼?”

    “這沒辦法。”溫忠苦笑一聲,說道:“不管怎樣,沒有人會喜歡跟耳報神混在一起,倒不是說有什麼虧心事,就是心裡彆扭吧。”

    禿頭道:“這一次我們回李莊,說是跟隨方陣長組建一個團,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是方陣長?”

    “方陣長就是團指揮,那天大人隨口說的,還是叫團指揮。”溫忠等人跟著大車拐下大道,前頭是李莊的軍營區赫然在望,工場區還在冒著黑煙,雖然接近年關,距離過年還不到二十天,但工場區顯然並沒有停工的跡象,聽說過年也就是有很短的假期,而且還會有工人輪流值班。

    溫忠和禿頭一時都住了嘴,他們看著眼前的工場區,看著那些直衝天際的黑煙,再看著熟悉無比的軍營區,看到校場上還有幾十個小隊的戰兵和炮兵在訓練,有一些騎兵正在練習控馬,帶著馬不停的折返跑,有幾個騎兵小隊在練習騎兵衝刺陣列,十幾人一排不停的來回衝鋒,在中間有一些混亂,很快就被騎兵軍官喝止,然後重新排好隊列再來。

    禿頭看了,嘖嘖讚道:“這練的真苦,光騎術精良沒用,能在馬上殺敵沒用,得和身邊的夥計保持相同的距離和控制好馬,第一排破陣,第二排殺敵,第三排掩護兼追殺逃敵,不同的位置就是不同的用處,使不一樣的武器,這騎戰之法,學問太大了。”

    溫忠沒有出聲,他心裡有事。

    禿頭又道:“周耀好了,這邊和草原上都在不停的訓練鐵騎兵,胸甲騎兵都暫時不補充了,因為大人感覺這種騎兵更好用,現在都優先補人給他。”

    溫忠道:“這裡頭也有另外的安排。”

    禿頭道:“當然有了,要把咱們真正用的稱手的人摻進去。馬賊太多還是害怕野性難訓,話說周耀也是狠,聽說訓練場上不聽話的馬賊,生生用鞭子抽死十幾個,用軍法斬好多個,革退過百,這才把隊伍練出來。”

    說話間各人已經抵達校場,張瀚先下車,李慎明等人直接回住處去了,張瀚則是到校場上,頂著風雪慰問那些在操練的將士。

    將士們頂風冒雪的操練,看到張瀚過來,頓時都是爆一陣歡呼。

    禿頭一臉壞笑的道:“大人在外奔波大半年了,要我說定然也是憋壞了,結果還不能回家,要和咱們這群臭丘八混在一起……”

    溫忠哭笑不得的道:“你狗日的閉嘴!”

    張瀚心裡確實有心事,儘管在臉上擠出笑容,不停的和湧過來的將士們說話,主持操練的任敬也是過來和他寒暄說話,這些將士要麼是新兵,要麼是留守人員,都是很久沒見過張瀚了,為了不打擊將士們的熱情,張瀚也只能強留在此,並且不斷的和各人說話。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初,玉娘的預產期早到了,但拖延了近十天還沒有生,雖然正好叫張瀚趕上回家等著孩兒的出生,但無論如何,這不能不叫他擔心。

    “大人,如夫人快要生了!”張瑞頂風冒雪,騎馬往外趕,到校場外就看到大隊人圍著張瀚,他策馬過來,攆開眾人,下馬稟報。

    張瀚神色一整,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緊張。他道:“情況怎樣?”

    “這……”

    張瀚意會到這時候生育對人們來說是件十分隱秘的事,不像後世男子也可以討論,張端這個內宅總管也未必知道詳細的情形。

    張瀚想了想,說道:“你先回去,我即刻就來。”

    “恭喜大人!”任敬等人不等張瑞讓開,紛紛抱拳恭賀。

    人人臉上都是由衷的笑容,這個時代添丁進口原本就是值得高興的事,何況還是張瀚這個團體的腦添丁。

    不論男女,先證明了張瀚和幾個妻妾的生育能力,只要有一就會有二,況且現在常寧也確實懷了身子,明年五六月份就會生育,連續兩個孩子降生,這對和裕升這個團體來說毫無疑問是重大的利好消息。

    張瀚心裡亂糟糟的,原本還要強撐著留下來再說幾句,任敬等人看出來他神思不定,都是催促他回去。

    等張瀚到內宅門時,幾個婦人攔住他,說道:“產室不吉,大人還是在外等候吧。“

    張瀚知道這是規矩,雖然心中無奈,也只能就在這裡等著。

    說是門,其實是三開間的房屋,屋子裡生著火爐,倒也不冷,房中還熏著香,其實很是舒服,只是張瀚這時哪有心思享受,他坐立不安,不停的坐下又站起來,不停的搓著手。

    這時李慎明也是聽到消息,和孔敏行李東學等人紛紛趕來,老掌櫃周逢吉這一次也到李莊住一陣子,聞訊也是趕了過來。

    “東主,”周逢吉從懷中掏出一隻金麒麟,說道:“這還是三年前我託人打造的,現在總算能給你啦。”

    小小的金麒麟重約二兩,連打造的工費最多值得二十兩銀子左右,不過張瀚拿到手裡時還是面露高興之色,他道:“小兒尚未出世就有這般重禮,老叔有心了。”

    近來張瀚已經以叔父輩稱呼周逢吉了,當年跟隨他祖父和父親的老人,著實不多了。

    周逢吉滿臉高興,也有些緊張,他道:“些許微物,不值什麼。”

    李慎明拍腿,一臉懊惱的道:“我竟然不如周大叔有心,虧人家一直誇我精明來著。”

    想了想,李慎明從袖間拿出把摺扇,一臉肉痛的道:“文侍詔的字,唐伯虎的畫,花了我整整一千兩,便宜文瀾了。”

    張瀚雖對古董沒太大興趣,但眼前這摺扇名貴之處還是知道的,雖然大冬天的送摺扇似乎大合時宜,不過長輩送小輩摺扇等玩物也是常見之事,當下十分高興的謝了。

    孔敏行則是笑呵呵的道:“我是早有準備,文房四寶一套。”

    張瀚道:“多謝,願小兒或是小女將來能安心在書房裡用至之兄的這一套上等的文墨用具。”

    孔敏行大有深意的道:“一定如此!”

    其餘趕過來的,夠資格在此時恭喜的人,也是各有禮物,千奇百怪,很快堆滿了整張桌子。

    很快幾個時辰過去,內宅裡的人來來回回不停,張瀚問過多次,裡頭都只說“快了”,但一直到天黑,還是沒有動靜。

    張瀚雖然知道婦人頭一次生產多半如此,可還是心急如焚。

    眾人先前還寬慰,後來也是有些擔心。

    天黑後不久,內宅突然傳來一陣小孩的哭聲!

    李慎明大喜,拍掌道:“好,好,好!”

    孔敏行也是如釋重負的模樣,他道:“可惜孝征不在!”

    這時張瑞出現在內宅門前,張瀚立刻道:“是不是生了?”

    “是生了。”張瑞滿臉笑容的道:“回老爺的話,生了個公子,也就是咱府上的大少爺。”

    “好,好!”張瀚這一下也是激動起來,他搓了搓手,趕緊又問道:“大人怎麼樣,是不是平安無事?”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6
第五百九十一章 傳承

    “無事。? 中[文(?([[}?.”張瑞道:“醫生和穩婆都說了,雖然拖的時間久,但並沒有大礙,只是虛弱點,明天開始進食,兩天功夫也就無事了。”

    “哈哈哈哈……”

    張瀚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四周的人都被嚇了一跳,因為張瀚哪怕是五六年前時人就顯得十分穩重,從來沒有這般的神態模樣,這種完全放開心神,放聲大笑的情形,當真還是頭一回生在張瀚身上。

    張瀚真的是什麼也不管了,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是頭一次當爹,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笑,但就是止不住。

    “文瀾是真心歡喜啊。”李慎明微笑道:“打五年前我見他,他當時才多大,就是一臉深沉的可厭樣子,現在倒還真像個二十來歲的後生模樣。”

    孔敏行也笑道:“我還以為我這一生也見不到文瀾失態的樣子,今天這一場好等,看到現在的情形,值了。”

    周逢吉兩眼含淚,顫聲道:“老太爺,太爺在天有靈,定然也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也怪不得這老掌櫃激動,他在張瀚家裡過三十年,歷任三代東主的掌櫃,現在眼看少東主終於有後,這是新平堡張家的第四代,怎麼能叫他不激動?

    “主母現在就是太奶奶了。”張春在一邊高興的道:“得趕緊派人去新平堡告訴太奶奶一聲,她肯定也是急壞了。”

    玉娘要生的消息都是一天一傳到新平堡,反正離的近,常氏急的跟什麼似的,這幾天卻是隔天一場雪,道路難行,所以常氏在新平堡那邊趕不過來,要不然恐怕也早就趕過來了。

    張瀚一聽,立刻道:“侍從司挑個人送信過去,連夜趕路,一定要第一時間把信送到。”

    張瀚看了看牆角的座鐘,見指針在七點,算算距離,說道:“十二點之前送到,賞銀一百兩,十二點後送到,賞銀五十兩,叫那小子自己看著辦。”

    張世雄在一邊應聲下來,趕緊出門,到外門他隨手點了一個騎兵,把張瀚的話交代了,那個幸運的傢伙算算時間,連一個謝字也沒來的及說,上馬就是走了。

    鬧了這麼一陣,裡頭又傳話出來,孩子已經洗過包好,可以進去看了。

    張瀚拱手道:“諸位,等小兒滿月時,再抱出來給各位觀看,今晚就恕我不恭,不再奉陪了。”

    李慎明等人剛要說話,遠方隱隱傳來鞭炮聲,諸人從窗子往外看,但見雪花不停落下,四處一片雪白,遠方鞭炮炸響的亮光清晰可見,隨著鞭炮響聲,又有人在放煙花,砰砰聲中炸響,飛到半空,底下一片喝采聲。

    李慎明笑道:“好了,消息傳開,看來是眾人自放鞭炮和煙花。”

    張瀚笑罵一聲,也不管他們,反正離的很遠,到內宅裡就幾乎聽不到響動了。

    他急不可待,真的不再和眼前這幫人糾纏,而且迅趕到內宅。

    穿過月洞門和一個小花園,再過一道門,就是一個很大的四合院,再往左一穿,過一個夾道,就是另外一個院子。

    玉娘便是在左手側偏北方向的院落裡居住,門是往東邊開,踏過三級台階就進了院子,正北房三間,左邊西廂房三間,南房三間,九間房和一道東牆形成了不小的院落,中間是假山石,兩側迴廊四周種著各色草木,這時候當然都只剩下枯枝,只有北房的廊簷下種著的梅花長著骨朵,要開花還得有一陣子。

    院中人來人往,玉娘的產房就在西廂房,小孩子已經抱在北屋,張瀚進門後一個中年婦人就在北房廊簷下叫道:“老爺進院子了,回老爺,大奶奶和三姨娘都在北屋,大爺也在北屋。”

    張瀚聽的一楞征,剛出生的小子,居然也是“大爺”了。

    他一邊踩著積雪,看了看北房,說道:“叫她們等一下,我一會兒再去。”

    說著張瀚直奔西屋,那裡廊簷下也有幾個僕婦站著,一見張瀚過來趕緊攔著,眾僕婦道:“老爺,這產房雖打掃過,到底剛剛生產過,你不宜進來,怕染了穢氣。”

    “各位大嫂讓開吧。”張瀚語氣雖然柔和,卻也有著叫人不敢質疑的感覺,他微笑著道:“玉娘剛替我生了長子,我總不能過門不入!”

    眾僕婦不敢再說什麼,只得趕緊退身讓開,張瀚推門進去,屋中有一種淡淡的腥氣,倒是十分暖和,生著的爐子正散著熊熊烈火,張瀚看到玉娘躺在床上,頭散亂著,厚厚的幾層被子壓在身上,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珠。

    看到張瀚過來,玉娘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她有些虛弱的道:“產床不吉,你怎麼進來了。”

    張瀚坐到床邊,握著她手,笑道:“沒事,我不信這些……小孩子你看了沒有?”

    “當時就抱給我看了。”玉娘臉上有一些迷惑之色,她道:“怎麼小孩子那麼醜?”

    張瀚哈哈大笑起來,他拍拍玉娘的肩,柔聲道:“你們母子平安就好,丑也是咱們的孩兒。再說小孩子長著長著就好看了,你生的好,我也不醜,咱們的兒子將來定然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玉娘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張瀚在她臉上又看到一絲女兒家的俏皮……玉娘其實還不滿十八歲,換了後世也就剛高中畢業上大學,現在已經是孩兒他娘,張瀚突然感覺有一絲欠疚。

    他從懷中掏出金麒麟,說道:“這是老周掌櫃送咱們孩兒的,還有孔先生送的文房四寶,李遵路送的一柄好摺扇,張春他們也送了東西,現在擺了一桌,你好了拿給你看。”

    聽說兒子才出生就有這麼多人送禮,玉娘微笑著聽,到最後,她才道:“人家都送這麼多,你這當爹的送什麼?”

    張瀚不動聲色的道:“先送他二十萬畝地,怎麼樣?”

    玉娘神色微微一變,如果不是穩婆再三囑咐不能哭,否則一輩子傷眼,她感覺自己真的能哭出來。

    二十萬畝地,她想像不到是有多大!

    張瀚道:“寧妹妹生了孩兒出來,男孩也是二十萬畝,女孩兒十萬畝,哼,將來嫁人算嫁妝,我可捨不得給太多。”

    玉娘開心起來,白了他一眼,說道:“你這當爹的就不能多打一些地方,給孩兒們多一些產業。”

    “我當年也就三萬兩全部家當的店子,他們已經比我好太多了。這地也不是真給,算股份好了。”

    玉娘道:“股份更好,我已經聽人說起公司的事了。”

    張瀚站起身來,道:“你好好休息。”

    他又向穩婆和屋裡的婦人們道:“這裡要保暖,也不能透風,不過不要弄的太熱,玉娘剛剛生產,這樣流汗不止也傷身子,不能用水洗,弄些軟的乾毛巾擦身子,這樣也好受些。”

    穩婆奉承道:“張大人真的什麼都懂,連產婦做月子的事也明白哩。”

    張瀚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推門走出房門。

    到了外頭才知道天太冷,風不停,雪不住,院子裡已經看不到磚石的顏色,張瀚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北屋,這時才覺常寧和楊柳兩個都穿著大毛衣服,站在廊簷下等著。

    張瀚急走幾步,常寧擔心的道:“瀚哥慢些兒。”

    “我還能摔了不成?”張瀚笑著上前,執住兩個女子的手。

    都是妙齡女子,常寧臉若銀盤,幾個月不見臉上也顯露出思念和羞澀夾雜的神色,張瀚看她的小腹,倒是不怎麼明顯,但他這麼一看,常寧更加害怕,轉身就往屋裡走。

    楊柳的身體倒還是曲線婀娜,張瀚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楊柳在他臂上重重一掐,眼中波光閃爍,輕聲道:“你還捨得回來。”

    她倒是潑辣如故,張瀚低聲笑道:“一個做月子,一個有身子,底下這陣子就是你了……”

    若是常寧,定然羞怯躲避,楊柳卻是迎向張瀚目光,還挺了挺胸,低聲道:“我做夢也想懷上,這一次原本就不會放過你。”

    張瀚倒是被嚇了一跳,接下來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常寧笑著嗔道:“都當爹了,進了內宅就沒正形。”

    這時有奶娘把襁褓中的小兒抱過來,因為屋中十分暖和,小孩身上的包裹並不厚,初生嬰兒不少是光頭或是黃毛,張瀚眼中的孩兒的卻是一頭黑,又長又黑,兩隻眼緊緊閉著,臉上的皮膚有些皺褶,嘴唇小小的,而且很紅潤。

    “嘴巴象玉娘。”張瀚點評著,然後把自己的大手伸進襁褓裡,去撫摸嬰兒的小手。

    嬰兒的手太小了,小小的手掌被張瀚拿出來,放在自己的手掌中央,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確實像玉娘,不過眉眼像你……”常寧站在張瀚身邊,也是興致勃勃的點評著,她撫了撫自己的腹部,幻想道:“我腹中的孩兒不知道什麼模樣。”

    張瀚沒有出聲,他仔細的看著小孩子的臉,撫摸著那小小的手掌。

    在看到小孩之前,張瀚只是單純的高興,畢竟就算兩世為人他也是頭一回當父親,他接受眾人的恭喜,心裡更多的還是惦記妻子……不管名份怎樣,後宅的三個女人張瀚都視為妻子一樣,並無區別。

    等到看到這個小子,把那個小小的手掌放在自己手心的時候,張瀚才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嬰兒的手掌小小的,肉肉的,暖暖的,放在他的手心,似乎還在撓他一樣,小孩子在睡著,似乎對他有無限的信任。

    “這就是我的骨血,我的傳承……我生命的延續。”張瀚的心情很複雜,有高興,也有一些惶恐,這小生命有一半是完全屬於他的,是他的基因延續,高興的同時,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責任感湧上心頭,在此之前,他奮鬥的一切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自己過的好過是最重要的,然後是家人,包括母親和妻子,另外就是想做一番事業,現在他感覺別的什麼都不重要了,安全感才是最要緊的東西,在這個時代,除了真正的強者之外別人都可能朝不保夕,要想真正的安全,只有凌雲絕頂,成為真正的最強者!——

    還是拉肚子啊,精神體力都差,今天還是一章吧,不過章節字數多些,向大家表示歉意。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6
第五百九十二章 離開

    盧大和盧四在家裡住了五天,看看假期時間到了,兄弟兩人收拾好行李歸隊。

    和來時不同,走的時候他們一人一個袋子,還是軍中的制式包裹,用來裝雜物和衣袍,來時好多個大包,走時一人一個袋子,倒也瀟灑。

    父母二人也沒有什麼不捨,窮家小戶,沒有那麼多情感可說。

    盧大回家第三天就成了親,和新媳婦睡了兩天熱被窩,此時心中當然十分不捨,他走時,那個二十來歲的陝北女子也是紅了眼眶,她是逃荒而來,帶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女孩,生活十分艱難,盧家的院子重新修葺過,象模像樣,又有僕婦幫著做家務,她這個新媳婦當然要侍奉公婆,操持家事,不過比起逃荒時☆ωáń☆☆ロ巴,↘.√◇.的情形猶如天上地下,盧家光是肉食就存著幾百斤,廂房裡還有幾千斤糧食,盧家兄弟又是軍人,和裕升留在靈丘的軍政司人員會時不時的來探望,靈丘現在等於控制在和裕升手中,住在城中也是十分安心,這樣的日子過著,當然捨不得盧大離開。

    盧大回頭看了幾眼,最終還是大踏步的離開。

    等上了馬車後,盧四道:“大哥若捨不得,可以放棄外派,軍司應該會同意的。”

    盧大搖頭道:“這兩年是咱們奔前程的好時候,說起來和裕升轉為公司,大夥都說這幾年必定是大肆擴張!北邊草原,南邊的台灣聽說也不小,不是咱想的蠻荒小島,有三個大同府大哩,又是海島,氣候好,風光好,出產豐富,在那裡經營好了,也是王侯之基。大夥都說,北邊是韃子的地界,台灣也不是大明的國境,咱們都打下來,就算張大人將來稱王稱帝,也不算造反,大明也管不著,咱們也算是從龍之功,日子都好過。洪武爺打下天下,跟著的小兵都能封世襲的千戶,指揮,世代享福,現在咱大同各衛的世襲武官,多是早年跟著洪武爺打天下傳下來的,好日子能過幾百年,咱們現在吃些苦,將來老了享福,子孫後代也享福!”

    盧四沒想到大哥把事情想的這麼明白,當下也就默然點頭,不再勸說。

    盧大又道:“你二哥這一回也去,團指揮李守信是你二哥的老上司,還有張春牛也去,這一次倒是有不少熟臉。”

    盧四道:“可惜我要留在李莊訓練,不能和你們一起去了。”

    兄弟二人談談說說,車輛在化了雪的官道上飛馳,天黑後休息,第二天早晨終於趕到李莊。

    所有人手已經到齊,盧大把行李放下,兄弟二人到飯堂吃了飯之後就分別,盧四去戰兵的新兵連報導,盧大則背著包裹,趕到校場列隊。

    盧四經過時,發覺是有二百八十多人站在校場上,輜兵軍官和軍士長有二十餘人,各人已經呈立正姿態,就算是盧大和張春牛等熟人看到了盧四,各人也只能是用眼神示意而已。

    等盧四報導時,校場上已經有陣陣歡呼聲,卻是張瀚親自趕過來替這些要遠赴海外的軍人們送行,所有人都歡呼大叫起來,盧四回頭看時,見黑臉膛的盧大挺著胸也在歡呼高叫,一臉笑容,還有李守信,張春牛,還有他的二哥,所有人都把軍笠帽拋在半空,也不知道張瀚說了些什麼,叫這些人如此激動,盧四心裡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激動,他恨不得自己立刻能通過新兵連的考驗,能加入到這樣的隊伍之中。

    ……

    “鑿冰,不要停!”

    一個紅臉膛的矮個軍官拿著皮鞭在半空重重一抽,看不到盡頭的人群似乎都猛然一驚,手中用的鑿子等物越發急切,冰塊碎屑噴的到處都是,很快傳來號子聲,離島嶼很近的地方冰塊被鑿開,然後人們用長桿合力,數百上千人一起發力,將大塊的冰塊遠遠推開。

    眼前如此情形,成方已經見過多次,並不感覺奇怪,倒是李守信和盧大富等一眾軍官還是頭一回見到,看了個滿眼新奇。

    李守信道:“成老弟,這是做什麼?”

    成方雖是軍情局的人,名義上是新成立的公司在遼東的理事,並無軍職。

    成方與劉吉身份相當,在整個和裕升的體系裡職位不低,李守信對他十分客氣,一則是尊重成方孤身在十三山拯救難民的膽略和勇氣,另外便是尊重成方的地位。

    成方答道:“每到深冬這個時候,大海就會結冰,皮島這裡是江口,距離岸邊太近,只能鑿冰防備。”

    李守信點頭道:“原來如此。”

    盧大富有些不解的道:“沿邊築堡,設炮、銃,不比這麼鑿冰強?”

    成方笑道:“這裡和咱們和裕升所在地方不同,人太多,建制太亂,精兵太少,糧餉不足,士氣低落,能維持就不錯了,暫時是看不到能上岸反攻的希望。現在這個時候,義州,鐵山已經有數十萬漢民屯墾,毛總兵分派都司各領精銳鎮守二地,又派兵在寬甸駐守,這樣也算是收復不少失地,其實皮島這裡已經不太危險,只是鑿冰之舉,已經是慣例。”

    李守信道:“毛總兵以鎮江大捷起家,現在鎮江又復落入敵手了?”

    成方道:“當年東虜反擊,鎮江被屠,毛總兵幾乎僅以身免。後來,虜騎報復,遼南四衛被屠三十萬人以上,屍骸遍野,慘不忍睹。”

    “唉。”李守信道:“在大同時,因為北虜不復為患,我等真的沒有想過,遼東這邊居然是如此淒慘,怪不得周耀一路輾轉到我們大同,邊軍和百姓之苦,我等實難想像其中之萬一。”

    成方沉聲道:“自老奴建國稱汗,攻撫順關,至今已近四年光景,遼東百姓和邊軍死於戰火者已經近百萬,光是總兵以下,都司以上的武官已經死數百員,文官中遼東經略袁應泰,巡按張銓等亦死節過百員,其餘舉人等生員至普通百姓,死者不知凡已,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幼兒,其狀之慘,叫我實在不忍細說。”

    李守信等人面色沉毅,他們年前從李莊出發,十餘天時間趕到天津,從天津港坐和裕升自己的船往遼東,為了叫他們直觀的感覺到遼東的局面,海船並沒有直接到皮島,而是從北邊一路南下,這一路行來,那些沿岸的破敗景像令得他們驚心動魄……大同雖然是邊鎮,但北虜衰弱已久,這種戰爭帶來的破壞和慘厲殘酷的景像,就算是大同鎮的邊軍和軍戶後代也是忘的差不多了。

    和北虜的大戰,始終是和裕升牽著北虜的鼻子走,將士的犧牲有限,張瀚和軍司都是認為將士們沒有得到真正的鍛鍊和捶打,可能技戰術上各部都有進步,但在意志和對戰爭殘酷性的認識上,還是有必要來補上一課。

    眾人下船後,一個穿四品武官袍服的將領來迎接,成方介紹道:“這位是都司毛有俊,是總兵大人的養孫。”

    李守信等人出身邊軍軍鎮,對明軍將領的家丁制帶來的養孫制度也是很清楚,不過他們沒想到毛文龍在島上居然已經有養孫,這毛有俊看起來三十來歲,以孫輩事毛文龍,而在成方介紹時坦然自若,看來這種事在島上也不少見。

    毛有俊十分高傲,說道:“諸位前來,是不是來收木頭?如果是,就不必見毛帥了,請中軍批個條,直接到寬甸和鐵山一帶看就是了。”

    自常威到台灣之後,張瀚與毛文龍約定的砍伐大木一事就正式開始,好在毛文龍此時在皮島已經站穩了腳根,除了原本的幾十個島嶼外,義州和鐵山等地也在東江鎮的掌控之中,這一帶到寬甸原本就幾乎很少有人居住,漢人的居住區域在南四衛到遼中和遼東,寬甸一帶原本開拓成大明疆土,後來被李成梁主動放棄,寬甸六堡控制數百里地方全是原始森林,後被女真董鄂部佔去,然後董鄂部與建州部合併,寬甸一帶便成建州部的地盤,薩爾滸時,赫赫有名的總兵官劉鋌就是自寬甸發出,一路在高山和密林中跋涉,有一些地方堅險難行,嚴重影響了大軍行動和抵達戰場的時間,因為女真一方知道寬甸一路的難行,所以這一路也是最後打起來,女真人選擇一個山嶺,一戰擊敗明軍和朝鮮聯軍兩萬餘人,明軍全滅,連總兵在內都戰死,朝鮮人選擇了投降,幾年之後,東江軍才重新出現在寬甸地方,到天啟二年,來自大同的和裕升軍人的身影也出現在寬甸,並且開始砍伐出第一批大木。

    毛有俊又道:“上回你們不是砍了好幾千根大木,這還不夠?”

    成方先笑著搖頭,接著將一個小包塞到毛有俊懷裡,笑著道:“聽說毛都司剛納了一房小妾,這裡有一些頭面,拿去哄小妾最好。”

    毛有俊看了一眼,見是全套的金飾頭面,重二十多兩,雖不是十分貴重,但在這十分荒蕪的皮島上,這一類的東西還是很難得。

    一般將領要這玩意,還得專門派人到登州去買,登州只是小城,繁華處不要說和京師比,就是德州濟南臨清等山東各城也比不上,成方這玩意,一看就精緻非常,是從京師大店舖裡帶來的好玩意

    多謝自由仁兄弟的打賞,多謝一直給我投紅票朋友們,感謝你們。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6
第五百九十三章 交易

    毛有俊將小包扔給自己的親兵,臉上神色和悅許多,他道:“本將負責的是鐵山一帶,那裡大木也多,不過不及寬甸砍伐後可以順江漂到海口方便,如果你們還要大批木頭,最好和陳副將商量,我也可以幫你們說話。”

    聽了毛有俊的話後,成方笑道:“我們在台灣那邊造海船,那邊的森林雖然很密,但合用的大木不多,遼東這邊的木頭要比那邊強的多,造船用木當然是多多益善。”

    原本和裕升到遼東這裡砍伐大木是雙方談好的合作條件,毛文龍借此得到了好幾船的武器和糧食,現在東江正式開鎮,朝廷雖撥銀不多,登萊巡撫袁可立卻是不停的補充糧食布匹藥材,當然也有鎧甲和兵器,毛文龍借此大肆發展,據成方的情報,東江鎮現在最少有兩萬到三萬左右的戰兵,℃℃℃吧,+.¤≌.≥就算裝備水平比不上遼西,也不是當初那種叫花子般的狀態了。

    東江鎮的情況好轉,與和裕升的那種合作態度就有轉變,以前成方來,毛文龍一定會與他見面,態度和悅,這兩次過來,已經見不到毛文龍,甚至底下這些將領也開始刁難,好在和裕升深諳銀彈攻勢的作用,多次送禮之後,最少和這些駐守各處的將領關係都並不壞。

    “還有件事,”成方道:“我們這一次來,想招募一些健壯的遼民帶走。”

    “這事我當不了家。”毛有俊道:“你們得見大帥。”

    成方道:“不知道大帥是否有空接見在下?”

    “見中軍說。”毛有俊揮揮手,自顧自的走了。

    成方帶著李守信等二十幾個重要的軍官,前去求見中軍毛承祿。

    毛承祿聞訊召見成方,他就在東江鎮的總兵府邸之內。

    毛承祿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遼東漢子,臉上滿是野性,眼中殘暴之色十分明顯,他正在操練內丁。

    成方等人見狀停住腳步,總兵府內有一個小校場,內丁們正在馬上捉對廝殺,各人都用的是真正的兵器,刀來槍往,看起來十分驚險。

    毛承祿在一邊看著,見一個內丁閃躲兵器時落馬,勃然大怒,立刻走到那內丁跟前,操起一根棒子便打。

    “打死你狗日的,打死你狗日的,”毛承祿不停痛打那個內丁,邊打邊罵道:“天天有肉吃有饅頭吃,你狗日的就這麼練?”

    內丁一臉絡腮鬍子,看著和毛承祿差不多年紀,這會子被打得滿臉是血,不停哀告道:“孫兒再也不敢了,大叔饒命,孫兒再也不敢了。”

    “啐!”

    毛承祿打了幾十棒,那人被打的奄奄一息,內丁們都是站在一邊看著,毛承祿看著他們,一臉殺氣的道:“還有誰敢和他學?”

    眾人當然連稱不敢,毛承祿道:“留在這裡的內丁都改姓歸宗姓毛,不是大帥的義子就是義孫,上了戰場大帥的安危就是靠你們,武藝不精不要想混在這裡,革退出去,你們也知道下場如何!”

    所有人都是肅然,因為大家都知道趕出門的內丁下場十分淒慘,分的地收回,改回原姓,沒有將領會再收他們當內丁,也當不了親丁,戰場上最危險的地方都派這些人去,因為他們武藝較強,所以革除身份的內丁死的肯定比普通人還快的多。

    看到內丁們拚死訓練,短短時間內立刻有五六人受傷,傷者也不敢出聲,下來互相包紮,毛承祿這才點了點頭,滿是殺氣的臉上露出滿意之態。

    成方這時向李守信悄聲道:“毛承祿先是皮島營兵的右翼游擊,現在是內丁參將,毛帥所有的內丁都歸他管。”

    李守信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四周的軍官們也多半如此,各人都面露沉思之色。

    半響過後,李守信方道:“我少年時見過大同鎮的內丁,鮮衣怒馬,橫行街市,地方官將皆不敢問。當時就很羨慕,心道若是能當上內丁便不枉此生。後來才知道內丁要改姓,心中就漸漸斷了這個念頭……”

    說到最後,李守信抿嘴道:“還好我們在和裕升,在大人麾下。”

    眾人皆是點頭,成方悄聲道:“眼前這些又不止改姓,還要認毛帥為義父,那還是早的,更晚一些的,比如眼前這批,多半是義孫,是孫兒一輩,毛承祿是義子中最大的一個,被人稱為毛大。”

    眾人聞言,皆是瞠目結舌。

    站了半天之後,毛承祿一揮手,內丁們趕緊退下,毛承祿大步過來,看著成方道:“成兄,咱們又見面了。”

    成方微笑道:“毛將軍不歡迎在下?”

    “歡迎。”毛承祿道:“每次來都收成兄的好處,怎麼能不歡迎?”

    成方剛要往外拿東西,毛承祿卻止住了他,毛承祿道:“請隨我來。”

    他帶著各人往西邊走,穿過一道門後是一排排的庫房,內裡的守備都是穿著鐵甲,手中持有長槍大刀,見毛承祿過來,守兵讓開道路。

    毛承祿取下腰間鑰匙,打開一間庫房的門。

    庫門一開,頓時就是銀光耀眼!

    整間屋子裡有一半地方堆放著銀兩,也有金子,大錠銀子和碎銀均有,毛承祿仔細看了幾眼,說道:“這些金銀還沒有重新熔鑄。”

    成方等人沒有說話,眼前的金銀大約有幾萬兩,雖然看著不少,但在和裕升的人眼裡看來,也就是那麼回事。

    毛承祿又打開另外幾間庫門,內裡是滿滿噹噹的毛皮,各種皮子都有,熊皮,虎皮,貂皮,狐狸皮,最多的還是鹿皮。

    這些皮貨,最貴的是虎皮和熊皮,品相好的,價值百兩也不為過,品相差的也得值幾十兩,鹿皮最便宜,一張皮五兩左右,這些皮貨,都是等價黃金白銀的硬通貨,當時中國最少兩億到三億人口,又在小冰期,廣東一樣會下雪,全國的人對皮貨的需求量完全不是現有產量可以滿足的,哪怕是羊皮和牛皮這種最常見的皮子,價值也是不菲。

    另外的庫房裡則是人參,虎骨,熊掌,東珠等十分名貴的貨物,看到這裡,成方等人也是為之動容了。

    成方看完之後,沉聲問道:“不知道毛將軍叫我等看這些,到底是何用意?”

    毛承祿盯著成方看了一會兒,緩緩說道:“如果成兄真的不懂,恐怕你就見不到毛帥了。”

    成方無奈一笑,說道:“東江立鎮,毛帥因軍餉不足,朝廷不曾額兵給付軍餉糧草,是以上疏乞求允准東江鎮在皮島販賣毛皮東珠等物,貼補軍餉,這些毛皮等貨物想來就是近年來東江鎮的收穫。貴方的意思,是不是叫我們和裕升收貨?”

    “對!”毛承祿粗聲道:“和裕升家大業大,可以一下子吃掉我們攢的一年半年的貨,若是成兄同意,木頭,人,要多少有多少。”

    成方盯著毛承祿看,半響過後,毛承祿居然也是臉一紅。

    毛承祿忍耐不住,拱手道:“成兄恕罪,我東江並非翻臉不認人,實在是新立軍鎮,家底太薄,不得已而為之。”

    成方哼了一聲,這才轉過目光。

    在東江還沒有立鎮,毛文龍和部下們最困難的時候,成方帶著船幾次過來資助,當時說是欠帳,將來拿大木抵帳,其實就是白給,遼東這裡別的都缺,最多的資源就是無邊無際的森林,又有出海口,砍下木頭放在水中,直入海邊,撈取上船,再方便也沒有了。

    這樣的交易,東江鎮已經賺到不能再賺,還有和裕升要的丁口也是一樣,東江鎮收容了太多難民,因為糧食不足,入冬之後接連不斷的死人,和裕升要帶人走,簡直再好不過。

    至於毛承祿所說的家底太薄也是實情,不過毛承祿為了壓和裕升,故意顯露銀庫,其行簡直可惡。

    成方沉吟良久,說道:“貴鎮要如何交易?”

    毛承祿道:“我們賣出毛皮等貨物,貴鎮拿金銀來也可,最好是糧食,兵器,鎧甲。我們知道和裕升的鐵器好,製成的兵器和鎧甲也好,還有火銃也好,這些東西我們要大量購入。”

    成方道:“若是這樣,恐怕你們的毛皮等貨物不一定能抵的住貨款,木頭價值也不高,你們還得付我們現款吧?”

    毛承祿說道:“還有丁口也折銀……”

    成方聞言睜大了眼,毛承祿臉色發紅,又道:“若是還不足,或是貴部不要太多丁口的話,那我們要求賒欠。”

    成方道:“請容我考慮一二。”

    毛承祿道:“這是自然,我現在去回稟大帥,一會安排時間見成兄等人。”

    他此時才打量李守信等人,李守信與部下們都穿著軍袍,與東江鎮和遼西明軍的箭衣或是武官袍服均有不同,比起武官袍服來要簡潔實用,比起箭衣來又在設計上更漂亮和凸顯軍人氣質,而李守信等人的軍人氣質也是十分明顯,二十餘人站立時均是筆挺肅立,神情剛毅自持,眼神不怒自威,一看均不是凡品。

    毛承祿看了一眼,說道:“貴部怪不得能在草原開拓百餘里地方,早聽說和裕升的商團團練精銳不在邊軍之下,本將還以為人瞎說八道,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李守信聞言拱手致謝,他神色淡然,因為毛承祿雖然誇讚,但神色間傲氣還是十分明顯。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8
第五百九十四章 欺人

    東江鎮畢竟深入敵後,時不時的遭遇後金兵攻擊的危險,練兵不停,不比其餘的邊軍軍鎮,除了內丁外余兵皆不可用,東江鎮則完全不同,這也造成了其將士桀驁不馴,傲氣衝天的情形。([[[〈 中文?( ? ]]).

    待毛承祿走後,成方等人被人引到一間空房裡等候。

    李守信見左右沒有外人,這才向成方道:“成兄,東江鎮這樣的做法,很不地道,這帳一賒欠,看他們的德性,未必會還錢啊。”

    “所以不能欠。”成方笑道:“大人早就有指示,他們欠咱們多少,就全部用木頭和丁口來抵!”

    李守信一驚,說道:“這得要多少?”

    成方苦笑攤手,說道:“我也問過大人,大人說,不管,韓信將兵,多多益善。”

    李守信和身邊的部下們彼此對視一眼,他們對此次去台灣的任務在此之前還不是很緊張,現在隱隱明白過來,張瀚對台灣的重視肯定不在草原之下,不知道要付出多少錢財來購買這裡的丁口,這些人定然全部移到台灣,不可能穿州過府的移到大同或是草原,那樣太犯忌諱,在大明,軍鎮私下交易做買賣,犯忌,大量丁口隨意流動,犯忌,東江鎮是特旨允許做生意,和裕升又是把丁口移到台灣這樣的化外之地,這才避免了兩個最大的忌諱,若是不然,根本沒有可能做成這樣的事。

    毛文龍這一次沒有叫成方和李守信等人多等,不到兩刻鐘功夫,一個穿都司服飾的將領親自過來帶路,穿過幾進院落,抵達毛文龍的簽押房內。

    “在下叩見毛帥。”

    “見過總兵官。”

    成方是半叩行禮,李守信等人卻是筆直站立,行了一個軍禮。

    “成老弟不必多禮。”毛文龍端坐在桌後,一臉的不怒自威,成方與他不過兩三個月不見,感覺毛文龍的威勢越明顯。

    成方起身之後,毛文龍瞟向李守信等人,冷眼看了良久。

    東江鎮中,自副將以下,諸多參將,游擊等號稱將領,領軍成千上萬的,也是當不得毛文龍這般的冷眼相看。

    整個東江鎮,收容難民數十萬,對上報兵十餘萬,真實的戰兵也有近三萬人,數十萬人仰賴毛文龍方能得活,一句話下,就是無數顆人頭落地,無數將士,在毛文龍的將令之下,赴湯蹈火,無有不從。

    這般的身份地位,率二百人轉戰敵後的經歷,已經使得毛文龍有一種不怒自威,凜然難犯的威嚴氣質。

    況且還有毛承祿等內丁將領在場,簽押房內外,數十內丁穿甲帶劍,隨時聽令行事,只要毛文龍願意,一聲輕咳,眼前這些人頓時就可以斬成肉醬。

    而在毛文龍的有意威壓之下,李守信卻始終保持著泰然自若的姿態,始終保持著不卑不亢的軍人儀表。

    “他叫什麼名字?”毛文龍把眼神移向成方,淡淡的問。

    成方笑道:“李守信,商團軍第四團的指揮。”

    “在你們商團軍裡,領兵多少前來?”

    “不到三百人。”

    “嗯。”毛文龍又看向李守信,說道:“我部下有領兵和丁口數萬人,在我面前也是屏息靜氣,躬身聽命,不似此人這般,磊落如石。”

    這也算是誇讚了,李守信抱拳一禮,說道:“毛帥過獎。”

    毛文龍冷哼一聲,說道:“聽說你們要在這裡招齊三千壯丁,前往台灣?”

    成方答道:“是,我家東主張大人在台灣也有基業,那裡有荷蘭紅夷生事,搶佔地盤。”

    毛文龍不以為意道:“紅夷百年前就窺探過沿海,多次被擊敗,可見其無能,不過你們只有二百多老兵,帶三千民壯過去,亦是有些困難啊。”

    成方恭維道:“毛帥率二百人不是一樣收復失土,我等固然遠不能和毛帥相比,紅毛夷怕也比不上建奴。”

    毛文龍哈哈一笑,說道:“成老弟還是這般會說話,我聽說你曾經從十三山潛入寧遠,得到孫經略閣部大人的接見,對你十分嘉許,你這樣的人才,沒有到本官麾下,實在可惜了。”

    成方不動聲色的道:“在下微末時就得東主信重,多般調教提拔,才有今天。”

    毛文龍微微點頭,說道:“你們和裕升沒有改姓為家丁的,但各人倒都是十分忠誠……算了,閒話不說,毛承祿說,所有條件你們都答應,是不是?”

    “是!”成方爽快的道:“毛帥這邊要出貨,我們也需要這邊的木頭和丁口,毛皮,東珠,人參,虎骨等物,也十分好出脫,若要現銀也可,還請毛帥賞臉答應。”

    雖然是公平交易,但成方的口吻十分低下,簡直在有求於人的感覺。

    軍官團中,只有李守信神色不動,其餘的軍官都有些憤色,和裕升做買賣,向來是壟斷一切,別人都是求著和裕升,連東虜和北虜在貿易之事上都是十分客氣,北虜就算撕破臉皮,也不曾擺出這般高高在上的姿態出來!

    毛文龍臉上顯露滿意之色,想了想,擺手道:“那就這樣定了。畢竟,本官困難之時,張大人也曾經多次出手相助,也當本官還這個人情罷了。”

    說罷,毛文龍又細細問起王心一彈劾之事,他身邊還有幾個文人墨客打扮的人,也是在一邊聽著,時不時的有人俯身和毛文龍竊竊私語。

    成方心中感慨,這裡確實和原本不同,毛文龍初來時不過是個游擊,兩年多時間終成一鎮總兵,麾下兵馬也從兩百餘人變成幾十萬人,地盤也從幾個小島擴充到朝鮮和大明的邊境地方,聽說到明年,東江鎮還有大肆反擊的計畫,就是在天啟二年,東江塘報上報功的記錄也很多,最大的一條是報功殺敵五千餘人,不過沒有級佐證,朝廷並沒有採信。

    除了地盤變大,人口眾多,將領也漸漸成長起來外,毛文龍身邊的內丁也變多了,還有就是這些文人幕僚,應當是這半年多的時間招致來的。

    一切景像,都是和成方以前過來的時候完全不同了。

    毛文龍對張瀚的這些事似乎很關注,對張瀚最終擺脫東林黨的攻擊,攀附上魏忠賢的手段也表示敬佩,而面聖之後得了采頭,成為二品都指揮同知兼任守備,也是嘖嘖稱奇。

    國朝的衛所武官職務雖然已經不值錢了,二品都同好歹也是接近武官頂級,在東江鎮這裡,最少要到參將才能加都同,張瀚的身份,在東江鎮也可能是參將或副將,並且面見過天子,得到天子青眼相加,地位和普通的武官截然不同。

    毛文龍也嘖嘖讚歎,說道:“連本將也沒有見過天子!”

    成方奉承道:“毛帥開鎮東江,屢挫東虜鋒銳,於國有大功,將來獻捷午門,皇上於午門之上,毛帥和東江將士於午門之下,將老奴等虜酋奉上,天子著大漢將軍拿去,然後親自替毛帥解下戰袍,拜封侯爵,那才是武將巔峰。”

    毛文龍聽的哈哈大笑起來。

    正如成方所說的那樣,毛文龍從未隱藏過自己封爵的野心,身為武將,豈有不欲封侯者?

    “成老弟可以去找陳繼盛,毛有俊他們了。”毛文龍心情變好,揮手道:“買木頭,找他們,招募丁壯帶走,找毛承祿。”

    “多謝毛帥。”

    見過毛文龍,回到東江鎮安排的住所,所有人,包括成方在內都出了口氣。

    盧大富嘀咕道:“和北虜奮戰也沒有這麼累法。”

    成方哈哈一笑,說道:“這位兄弟說的是了,好像是大人也說過,比起和敵人奮戰更累的,就是與自己人合作了。”

    “此前一直在和裕升內。”李守信也道:“並未理解大人這話的含意,現在才知道真實的用意。”

    成方聞言,肅容道:“不知道李兄對毛振南行為的評價?”

    “不是個軍人!”李守信立刻道:“可能他是一個好統帥,但應該不是一個好將軍。此前我看東江塘報,經常有大捷信息,但也看到不少人質疑,我心中並無定見,但這一路行來看下來的感覺就是塘報不可信,現在看來,毛帥是梟雄人物,謊報捷報,可能旁人覺得可曬,可笑,但以他孤懸海外的膽略,又有幾十萬人的拖累,行此手段在朝廷諸公眼中留下印記,叫人知道東江鎮的要緊,亦是無可奈何之舉。”

    “那他對我們的所行所為呢?”

    “不過是梟雄手段欺人罷了。”李守信冷冷的道:“他欠我們大人人情,欠和裕升的人情,但他這樣的人就能翻臉不認,反而叫我們屈就於他,這就是梟雄人物的手腕,這樣做雖然能成功,但我知道有一人絕不會這樣做,而且也會成功。”

    成方立刻高聲道:“我們大人!”

    成方和李守信一起大笑起來。

    一個面目清秀的騎兵軍官不屑的道:“此人哪配和我們大人比。”

    另一個白臉的騎兵軍官也道:“我們大人要做這樣厚臉皮的事,和裕升早就展的更好了,只是大人愛惜羽毛,不屑為之罷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8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一寧

    李守信聽著兩個活寶的話,先是哭笑不得,接著就是面容一板,怒斥道:“林南星,徐震,你們他娘的立刻給我閉嘴!”

    兩個騎兵軍官立刻立正,都是閉上了嘴巴。

    成方哈哈一笑,說道:“你們在這裡住下,我先去找毛承祿交涉,叫他們盡快把人準備好,過幾天陸續就來船了。然後我就去寬甸和鐵山一帶了,李兄,就此別過。”

    李守信抱拳道:“萬事小心!”

    雖然相處不過十幾天,但李守信對成方的印象很好,聰明老練,反應機敏,是一個十分合格的地方分號的主持者,另外他對成方沖■■■,●.↗→.≡越後金騎兵把守的死線,而且是一來一回的經歷也十分佩服,雖然李守信等人並沒有和後金八旗兵交戰過,但每個人都知道東虜才是和裕升未來的大敵,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為與東虜奮戰而準備,這一點張瀚早就對所有將士言明,所有人都是灌了滿耳朵都是。這一次到遼東來,看到這邊的慘象,原本抽象的敵人立刻具體起來,而根據在遼南各地的訪問言談,包括李守信在內的所有軍官都一掃此前擊敗北虜的傲氣,哪怕驕傲如林南星和徐震等青年軍官,也是不得不承認,東虜的戰鬥力要遠超北虜,他們,將會是和裕升的大敵。

    這樣一來,對成方這種堅守在十三山,無視東虜包圍圈的好漢子,自然是要多出幾分敬意出來。

    成方一笑,說道:“十三山三個月內不缺糧,因為一直在訓練,有精兵三四千人,加上幾萬男子持槍挾弓而守,山道又崎嶇難行,東虜也壓根拿我們沒法子!我在十三山,看似危險,其實安穩的很,倒是諸君帶著幾千人遠赴數千里海外,那才真正要一路順風,萬事小心。”

    李守信等人也面露凝重之色,對生長在內陸山區地帶,境內只有幾條河流,並沒有大江大河也沒有大湖的人們來說,這一次遼東海域之行已經叫他們開了眼,長了見識,大海茫茫,極目眺望根本看不到邊,一旦起了風浪,黑色的海水起伏不定,整個大海猶如開了鍋一般,大浪有好幾丈高,似乎轉瞬間就能把他們拍碎。從天津直渡遼海,比從登萊那邊走要遠不少,一路過來,在船上嘔吐不止的大有人在,連李守信也是一樣。好在大家都是軍人,身體素質是沒話說,幾天功夫也是適應了,只是一想到到台灣是天津到遼東的十倍距離以上,各人也是頭疼不已。

    成方見狀也就不說了,臨行之時,成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溫忠發麵前,小聲道:“周耀之事,多謝了。”

    溫忠發笑笑,說道:“當初你和周兄一個去山中,一個遠赴遼東,我也沒想到兩位現在有如此的成績。現在成兄你負責一方,周兄更是團指揮的級別,已經比我高出半級了。”

    成方由衷的道:“總之,多謝了。”

    當初在大雪皚皚的大山裡,成方和周大牛兩人從俘虜變成和裕升的人,溫忠發押解周大牛回到俞士乾處,而自己被派到遼東的分部,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似乎就短短幾年時間下來,自己和周大牛的人生軌跡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再回想到萬曆四十七年時,當時薩爾滸慘敗,連同楊義在內的所有人都感覺天塌地陷,誰知道幾年之後,竟是如此光景。

    成方臉上又露出怪異之色,他道:“溫兄到台灣去,並非最佳選擇。”

    溫忠發聞言愕然,默然無語。

    待成方告辭,李守信送行,張春牛對林南星和徐震道:“剛剛指揮訓斥你們也是好意,你們倆真是不知死的貨,在遼東情報主管面前那麼議論大人!”

    林南星黑著臉不出聲,徐震倒是嘀咕道:“大人雅量如海……”

    “閉嘴!”恰好李守信回來了,又是一聲訓斥,徐震立刻閉了嘴,在場的人都笑了出來。

    ……

    傍晚時分,毛文龍正在自己的書房裡奮筆疾書,他書寫的是東江塘報,毛文龍的文采很過的去,就算過不去最少在他心裡自己是文采斐然,東江塘報有很多是毛文龍親自書寫,其中也不乏名篇。

    現在是天啟二年的年底,還有幾天就過年了,相對於收復鎮江和皮島等地的光采,今年東江鎮真正的大事也就是皇帝恩准東江立鎮,並且把毛文龍提到了總兵官的位置上,國朝現在總兵極多,算不得什麼,但還有“平遼將軍”的印信,那就是天恩浩蕩了。

    毛文龍琢磨,天啟三年,一定要有一番真正的動作,最少要再收復幾處要緊地方,和遼南四衛的東虜好好打上幾場。

    正在費力之時,毛承祿大步走進來,大聲道:“義父,王一寧來了。”

    毛文龍面色一沉,放下筆,說道:“他來什麼事?”

    “沒說。”

    “好吧,叫他進來。”

    須臾過後,一個面相清瘦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這人穿著五品文官袍服,進來之後,雙手一揖,說道:“見過毛帥。”

    毛文龍點點頭,欠了欠身,面無表情的說道:“王通判來此何事?”

    王一寧一滯,說道:“大帥可是對下官有什麼意見?”

    毛文龍冷哼一聲,說道:“王通判,你我在鎮江合作,克復鎮江,本將當時升任副將,你也升了登萊通判,以你一生員的身份,一下子就是文官五品,你還有什麼不知足?”

    王一寧眼中隱隱有些怒氣,他也是脾氣十分桀驁不馴的人,若是不然,當初在鎮江城中他以一個生員的身份也不敢聯絡投降的明軍軍官,然後藉著毛文龍來襲的藉口,在東江軍趕到之前就克復了鎮江,這是奇功一件,大明對武將有超升的,但並不多見,文官品階更是貴重,以一生員身份一下子就是到通判,雖然是佐雜官,倒也對的起王一寧的這番功勞。

    授官之後,王一寧也是常駐皮島,他是登萊巡撫袁可立派過來的,等於是袁可立放在皮島上的耳目,此前因為在鎮江城合作的關係,王一寧和東江鎮這邊關係良好,前些日子,王一寧聽說了東江鎮打了一個敗仗,一個姓劉的游擊被建虜所殺,損失兵馬一千五百餘人。

    這一千五百多人並不是普通的民壯組成的新軍,而是打了一年多仗的老兵,這個損失,真的是較為慘重了。

    東江鎮真正談的上戰兵的也就是兩萬多人,其中能和建虜正面交鋒的不足萬人,損失千餘戰兵確實是慘敗,王一寧聽說之後,再三斟酌,還是上報了袁可立知道。

    “王通判這一下把本將賣的好。”毛文龍冷笑道:“本將孤懸海外,宜有戰績驕將士之心,壯三軍之膽,也是要叫內鎮中人知道我東江鎮乃是真正的中流砥柱,結果王通判一封密告,我東江鎮就儼然成了笑話,三軍將士浴血廝殺,不知道多少豪傑好漢命喪疆場,王通判,你密告之時,考慮到東江將士的感受嗎?”

    毛文龍說到後來,詞色俱厲。

    王一寧卻是面色沉毅,等毛文龍說完,他便沉聲道:“毛帥說的大道理,下官不怎麼明白,下官的為人就是這樣,當初後金佔鎮江,韃虜就是韃虜,不可能成為中國人之主,就像是靴子再名貴,我不能把它頂在頭上。若是慘敗之事,下官不知自然不會上報,既然知道,就一定要上報,不論毛帥的道理有多大,我的道理,也是絕不會改。”

    “你下去吧。”毛文龍盯著王一寧看了看,面露疲憊之色,揮了揮手,說道:“此事日後再說。”

    “是……”王一寧答應一聲,人卻沒動,口中說道:“適才下官進來,有幾個商人找下官哭訴,說是東江鎮答應他們高價買貨,結果送了糧食和布匹過來,這邊卻說沒錢,若是不給錢,他們傾家蕩產,怕是回去也難以交代啊。”

    毛文龍道:“此事我知道了,會叫毛承祿給他們打上欠條,現在東江一貧如洗,王通判如果不滿,可以設法弄軍餉來。”

    王一寧知道毛文龍已經在收購和出售毛皮等特產,這些貨物都是硬通貨,皮島上除了被忽悠過來的登萊商人外,還有很多天津和南方過來的商人來收購皮貨等特產,毛文龍手頭不可能一點錢沒有,但他就是這麼說,自己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唉,毛帥,您這英雄欺人之法用在別人身上也就算了,用在商人身上的話,彼輩傳揚開來,並非美事。”

    毛文龍聽了,微微意動,想了想,說道:“那就給他們一部份貨款吧,我會叫人和他們說一下,本帥率部在這裡抗擊東虜,是拿命在拼,給他們打白條也是等朝廷軍餉,難道還能真賴了他們的?咱們付出的是血汗,他們只是損失些利潤而已。”

    王一寧至此無語,躬身告辭。

    毛文龍倒想起一事,說道:“和裕升的人到這裡招募丁壯,本帥用遼民來抵他們的貨款,這事是彼此兩利的事,王通判不要從中作梗。”

    王一寧道:“他們是山西商號,到這裡招募流民丁壯做什麼?”

    毛文龍嘆氣道:“他們是去海外,不瞞你說,他們和李旦,顏思齊也有勾連。”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8
第五百九十六章 風景

    李旦和顏思齊的名氣,只要是對天下事稍微關心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這麼一說,王一寧倒是放心了,當下道:“原來如此,咱們這裡的人也太多,上個月凍餓而死的就有一千七百多人,下官每天帶人在各處收屍,越收心越涼,被他們帶走也好,咱們這裡能省不少。八一中(文>].”

    毛文龍哼了一聲,說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王通判,你想他們帶走的全是丁壯,丁壯吃的雖多,但能做事,能選成戰兵和輔兵,丁壯都帶走,老弱留給我們,能用的人沒了,吃飯的嘴還多,豈不是賠死了。我欠張瀚人情,這事王通判知道,不好當面回絕他們,這事你來處理吧,他們帶走的丁壯,必須得是有家小的,要走就是全家一起帶走。”

    王一寧躬身道:“這事大帥決斷的很對,此事交給下官吧。”

    王一寧說罷急匆匆的走了,王文龍知道他的脾氣,定然是找和裕升的人交涉去了。

    毛承祿閃身出來,說道:“義父,這呆書生可真是迂腐,礙手礙腳,不如想辦法殺了他?”

    毛文龍嘆道:“暫時不能做,他是袁巡撫的人,派過來就是監視咱們的,朝廷現在沒明著派監軍,咱們不能自己找麻煩,若是弄死了他,太監,錦衣衛,文官,都來了。那時縮手縮腳,要比現在難受的多。”

    毛承祿一臉不高興,跺腳道:“唉,這事弄的……”

    ……

    同樣不高興的人很多,李守信等人,就是很不高興。

    成方走後沒過多久,登萊通判王一寧就跑過來找到他們,要求和裕升招人時必須招募攜帶家小的人員,否則就一個壯丁也帶不走。

    這又算是東江這邊撕毀協議,李守信當然不樂意,跑到總兵衙門求見,這一次連毛承祿也沒見到,只有一個叫毛永詩的游擊將軍跑出來打圓場,李守信等人不管是怒還是嘲諷,這毛永詩都是唾面自乾,怎麼說也不生氣,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毛永詩這副模樣,李守信等人拿他毫無辦法。

    其餘的東江軍的高級將領,不是出巡就是生病,或是避而不見,李守信等人氣的跳腳,卻也是毫無辦法可言。

    毛文龍早就帶著毛承祿等人巡視各島去了,問是什麼時候回來,當然是沒有人說的清楚。

    “耽擱不下去了,”軍政官聶磊道:“等船到了,我們還一個人沒挑,難道放空?”

    團軍令官劉洪也道:“此事雖然是東江鎮無理在先,但考慮一下,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理。我們要的壯丁可能不止幾千人,把壯丁都帶走,全留老弱給人家,似乎也不太妥當。”

    聶磊點頭道:“就是此理。況且,我們招募丁壯是打仗,婦孺老幼是丁壯的家人,一起帶走,士氣就不必擔心了。另外,台灣那邊立了基業,也缺乏人手,這些所謂老弱我這兩天跑去看了看,老者無過於五十,幼者也極少襁褓幼兒。”

    聶磊嘆了口氣,說道:“遼民太慘了。”

    眾人皆是無語,聶磊說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並且深明其中的原因何在。

    逃亡路上,短途數百里,長途過千里,有追兵,有雨雪風霜,而且無餘財,無餘糧,有惡劣的自然環境,有疾病,野獸,還有飢餓,這樣的條件下,這些能成功逃出來的難民,除了極少數人外,多半是身體條件十分強壯,抵抗力極強!

    李守信拍板道:“事急從權,我們現在要稟報大人,得到回音最少一個月之後,等不得了,一會聶軍政軍去找毛永詩和王一寧,就說我們和裕升答應他們的條件了。”

    這時溫忠冷笑一聲,說道:“今日之事,將來咱們必有回報。”

    “對!”各人都道:“遲早扳回這一局!”

    ……

    “過年嘍。”荒蕪的海島上,幾個東江鎮的官兵扛著鞭炮,走到軍營外頭,人群聚集之處,頂著呼嘯而來的狂風,用信香點燃了引信。

    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響了起來,哪怕是在這枯寂的海島上,哪怕是幾個月前還在辛苦逃亡,被追兵和飢餓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們,此時此刻,仍然是有不少人臉上帶著笑,只有少數在前一陣失去親人的人們臉上還都是漠然的神采,只有時間慢慢沖涮過後,這些人才會回歸正常的生活軌跡。

    皮島很大,卻十分荒涼枯寂,沒有森林,土地也很少能種莊稼,原本就是遼東這邊沿江口打魚漁民歇腳躲風曬網的地方,毛文龍來此兩年多時間,東江鎮從無到有,這方幾十里的島嶼大半地方都被開出來,簡陋的軍營,象模像樣的衙門,還有校場,倉庫,島嶼中間還有關帝廟和岳王廟,島上只有寥寥幾個讀書人,又是軍鎮所在,所以這二位神君的廟早早就修築出來,而孔廟學宮等大明城市都會有的建築,在這裡就見不到了。

    島上並沒有墓地,所有死在島上的人都被拋在海中,為了避免瘟疫,也只能如此處理。

    在稀稀拉拉的鞭炮響聲中,海邊人群湧動,人們空著雙手,心裡感覺特別的難過,新年祭祖原本要十分隆重,哪怕自己餓著肚子,供給死去祖先的供品也絕不能馬虎,新年時,走親戚朋友,先就是看堂屋供桌上的供品是否豐富,而現在這種時候,人們只能空空兩手,並且連供桌和神牌也沒有,有近期失去親人的家庭,更是悲不可抑,他們連墳墓也找不到,只能趴在海邊叩頭,聲聲哀哭,真是悲傷到了骨子裡頭。

    “唉,這聲音真是叫人聽不得。這鬼天……也是他娘的真冷!”盧大抹了把臉,眼角裡也有依稀可見的淚花。

    黃玉安的臉凍的鐵青,這種時候就是遼東最冷的時候,平均氣溫都在零下二十度以下,海面都是結成大片的冰塊,可想而知這天氣有多冷。這皮島上無遮無擋,只有一片空寂的荒野,東江鎮的軍官們還有屋子和火坑可以避寒,普通的百姓只能穴居,一個洞空裡擠了很多人,翻身都是很難,人們只能用這種拿體溫互相取暖的辦法,搏取一線生機。

    人們的臉上和手上都塗抹了獸油,遼東地方地廣人稀,海島上沒有太多野獸,6地上卻有的是,肉都是內丁和軍官們拿去分了,普通的戰兵和輔兵很難吃上肉,油脂倒是很多,這東西多了就無用了,大塊的板油被百姓們拿來切割融化,然後在臉上和手上抹上厚厚的一層,如果不是這樣,會出現大片的凍傷,就算是這樣,凍瘡之類也是難免。

    和裕升的人早就有所準備,這也是成方等人吃過虧之後得來的經驗教訓,黃玉安和盧大等人身上都穿著兔毛或羊毛的皮襖,手上有厚厚的手套,腳上也是帶毛的長靴,笠帽也是改成厚實的大帽,可以說是全副武裝。

    就算這樣,也是叫盧大和黃玉安他們吃了不小的苦頭,要說氣溫,大同那裡也是低溫,草原上的溫度也不比遼東高什麼,但這裡是海島,風十分大,吹的人身上冰冷,而且就算是在草原上,各人也是在軍台墩堡裡頭,不像在這海島上活動時,毫無遮擋,簡直冷到骨子裡頭。

    聽了盧大的話,黃玉安道:“咱們穿的這麼厚實就別叫喚冷了,一會叫遼民聽到,人家心裡怎想。”

    盧大一點頭,說道:“也是,也是。”

    這時張春牛過來,向盧大等人一點頭,說道:“可以開始了。”

    遠處走過來一群東江軍官,張春牛看了一眼,說道:“各人都精神點,不要叫人家看熱鬧的來瞧了咱們和裕升的笑話。”

    盧大點點頭,轉向自己身後盤腿坐著的一連新兵,大聲道:“都站起來,左右看齊,列成縱隊!”

    吼叫聲此起彼伏,招募的三千多人現在只招了一半多些,分成十來個連隊。

    兵還沒挑完,船隻只有帶李守信他們過來的這一艘,好在有不少補給,一時半會的並不擔心斷頓,至於更多的艦船,要等成方他們把消息送到天津再說。

    既然一時半會走不掉,李守信等軍官決定就在皮島上對招募的新兵進行初期的新兵訓練,到了台灣局面也不會很好,每一天的時間都很寶貴。

    在皮島上,和裕升練兵也成了一道風景線,開始看的人不多,過年這幾天東江鎮也放了假,幾乎每天都有不少東江鎮的軍官和士兵跑來看熱鬧。

    “哪邊是左?他娘的不是教過你?”

    盧大抄起籐條,抽在一個遼民的身上,那個漢子被打的一哆嗦,趕緊又把臉扭向另一邊。

    “對齊,別管遠處,就和你左右兩邊的人對齊!”

    現在訓練的就是最簡單的隊列,已經好幾天一直是練這個,另外就是縱隊便步走,每天十來個連隊分成縱隊,在空地上不停的進行隊列訓練。

    還好皮島這裡地方夠大,足夠和裕升的人折騰。

    冰天雪地裡,又是過年,和裕升這麼訓練,也是吸引了極多的關注,看到有人就分不清左右,時不時的互相撞在一起,甚至轉彎時不少人被絆倒,四周觀看的閒人和東江鎮的人,時不時的爆出陣陣哄笑聲。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9
第五百九十七章 觀看

    盧大等人看起來經驗十足,其實在一年前盧大的表現和眼前這些人也差不多。他們都是一樣的窮苦漢子,都是大字不識幾個,在當兵前不曾受過任何關於隊列的訓練,甚至對簡單的話語的理解能力都很弱……這並不是誇張,就解釋“立正”這個詞的含意,就費了盧大等人好大一番唇舌。

    對後人來說“立正”就算不會也能知道其中的含義,而對眼前這些遼東漢子來說,卻是和聽天書差不多的感覺。

    “好了,便步走!”

    很快輪到盧大這一隊,連百總不負責具體的訓練,這些事都是落在盧大身上,在他的指揮下,一百五十餘人的隊伍開始邁步向前,各人都是看著盧大,學著他左右手上下襬動,兩腿邁步向前,步速和步伐邁出的距離都有一定之規,很快的,這一百多人的隊伍開始混亂,有人快有人慢,有人左右腳不分,擾亂了四周的夥伴,等走出百餘步之後,整個隊伍已經混亂不堪,等走完一圈四百步後,已經完全看不出來隊列是什麼模樣了。

    盧大站在一邊,抓緊時間喝了口熱水,潤了潤嗓子,他身邊也都是負責練兵的軍士們,各人看到隊列一團混亂,臉上都有些無奈之色。

    軍令官劉洪在一旁道:“盧大,李鴻訓,劉士元,你們不要學這模樣,你們去年軍訓時也不比現在這樣好多少。”

    被點名的全是軍士長,盧大等人都是面色一整,趕緊回去幫著連隊重新整隊,他們費了很大力氣,才又把一個個連縱隊重新整理好。

    “繼續。”李守信一直在一邊看著,這時不動聲色的下令。

    首席鼓手帶頭敲起輕快的鼓點,軍士們又帶隊重新走起圈來。

    在一團混亂時,看熱鬧的遼民情不自禁笑起來,一旁的東江鎮的將士們更是笑得厲害。

    禿頭看向那邊,吐了口痰,惡聲罵道:“狗日的笑個屁。”

    他的聲音很大,一群東江鎮的將士都瞪眼看過來,禿頭也瞪眼看過去,雙方彼此都有了殺氣,東江的人都是老兵和有戰場經驗的軍官,禿頭的氣勢卻是一點不弱,誰都看的出來,這個大冷天還光頭的漢子也是個沙場老手,身上殺氣很濃。

    “算了,”東江鎮中有個軍官道:“各人都注意些,不要惹出事來叫大帥煩心。”

    那人又看著禿頭,禿頭也回看過去,彼此都感覺到對方眼神中的陰冷之色,互相對視片刻之後,兩人都是收回了目光。

    禿頭渾身怪不得勁,對著身邊的溫忠發道:“東江鎮裡也有狠人。”

    溫忠發道:“人家也是轉戰千里,和東虜拚命跑過來的,又在這般條件下堅持下來,沒有投降,論起骨氣和本事,當然不差。”

    禿頭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論起來他們比宣大兵和遼西的兵都強。”

    溫忠發沒有出聲,他感覺和裕升與東江鎮在將來未必會很友好,這是一種感覺,現在他還說不上來為什麼。

    過來看熱鬧的東江鎮軍官也不少,雖說是過年,這島上除了一家子逃難的,軍官們倒多半是光棍,最多是在島上或是義州一帶找到看的過去的女子,納為妾侍,至於正妻,倒是真的一個沒有。

    毛永詩就是其中一個,他已經位至游擊將軍,年過三十,仍然是光棍一條,他的家人,也是全部死難於建虜之手,現在已經是煢煢獨立,孑然一身。

    過年時,如果有家,有家人,那就是人一年中最開心的時節,不過對於光棍來說,過年這一天和平時沒有任何的區別,反而會因為思念親人而倍感難過。

    吃了午飯,毛永詩就在幾個親兵的陪伴下,一起來到和裕升的招募點,在這裡已經是人山人海。

    在眾人嘲笑時,毛永詩也是微笑,他心裡也有些奇怪,和裕升的名聲不小,張瀚也被人十分稱道,在宣大那邊,張瀚儼然是一個傳奇人物,以一個商人做到二品武職,並且被皇帝召見,這份經歷也十分傳奇,怎麼部下練兵是這般模樣。

    練兵要先練力氣,再練膽略,再練器械,最後為了討好上官,才練一些陣法,按陣圖練一下,其實並無用處。

    以毛永詩的經歷來看,明軍擺的那些陣列毫無用處,上了戰場,無非就是步兵擺在當中,車營和銃手在前,長槍手在前,刀牌手掠後,敵軍一至,弓手和銃手和車營的火炮打放,然後長槍兵迎敵,刀牌手建功,上前斬首,一旦能勝,兩翼配合中陣,如果打不贏,將領在騎兵拱衛下逃走,步兵無甚用處,盡可拋棄。

    當然毛永詩的步兵也練的好,槍手和刀牌配合的不壞,這樣他才能領著千餘部下,轉戰千里來到皮島投奔毛文龍。

    他身邊是毛有俊和毛有傑,各人都有些交情,年上無事,一同出來看這場熱鬧,在毛永詩和禿頭對視時,身邊的這些軍官都不以為意,臉上都帶著輕鬆的笑意。

    毛文龍的部下中,毛有俊為人忠枕不二,膽氣過人,毛有傑兄弟帶兵很有一套,打仗有想法,毛永詩也是員悍將,與張盤,陳龍,毛承祿等將領組成了東江鎮的軍官團,從眼下來看,東江鎮的軍官團應該是大明原本的九邊重鎮都遠遠比不上的悍將集團。

    看了一會,毛有俊搖頭道:“我還以為和裕升練兵有一套,張文瀾才有這麼大的成就,怎麼是這麼胡鬧法。”

    毛有傑也笑道:“看樣子他們是想叫兵丁聽話易於管教,其實軍令之下,不論是斬刑還是插耳游營,都能叫部屬聽話順教,哪需要他們這般練法。招募新兵,先要緊的是立威,斬首幾個,重責一批,自然就能管住部下。他們最多也就是打幾軍棍,用籐條抽幾十下,這樣能管的住人才見鬼。”

    毛永詩也是這般想法,招人來先立威,再根據材料確定是槍手還是刀牌,或是弓手,銃手,哪有上來就這麼一直練隊列,走來走去,排隊站好,這簡直是笑話。

    他笑了笑,扯開話題,向毛有俊道:“老弟,聽說成掌櫃在你那裡,一訂就是過萬根大木頭啊。”

    “沒錯。”毛有俊笑道:“砍樹不費事,幾斧頭就掄完,把木頭弄到海邊再弄上船,費事。每顆木頭,按說是沒本錢,不過沿途搬運,就算有水程也費事,一顆木頭,砍下來運到海邊,要動員十來個人,費時要十五天,這還是咱這裡木頭多,聽說在南邊,弄一顆大木頭到海邊得好幾個月功夫。我這裡照本錢算,十來人半個月,一天算五錢銀子本錢,我還要賺點,一顆四人抱的木頭,十兩不二價。”

    “好傢伙,真是黑啊。”毛永詩咧嘴笑道:“他娘的你那地盤有沒有百萬顆大木,這麼一算你還真是財主,好幾百萬兩銀子就在眼前,皇上也沒有你豪氣!”

    毛有俊等人都是笑起來,毛有俊笑了一會,正色道:“行商不就是這樣,你有我無,那就是你賺,我有你無,那就是我賺。和裕升要造船,我們有的是木頭和人力,他們在這裡買,鋸成合用的大小,在港口裝運上船,直接運到港口,下船就是造船廠,比在他們自己那黃子台灣島的山裡鋸木頭還要合算,況且他們那裡,也沒有咱這裡的這麼多良木,這錢,合該叫咱們賺。”

    “這倒是,”毛永詩讚道:“有理,可惜我那裡沒有什麼木頭,不然我也能賺點。”

    毛有俊大大咧咧的道:“我賺的也不能自己全留下,大帥才是拿大頭,我喝點湯。不過,我有湯喝,也不能叫兄弟們幹看著,好歹總會有大家的好處。”

    毛永詩和毛有傑等人對視一眼,各人都是向毛有俊一抱拳,說道:“那就提前先謝過了。”

    毛有俊一擺手,意思是不足掛齒。

    這時和裕升的隊列又混亂了,鼓點聲停了下來,四周又傳來哄笑聲,這一次不僅是不相關的人在笑,連被挑中的新兵家屬們也是笑個不停,新兵們被軍士們看著,又有籐條的威脅,倒是沒有人敢笑,只是臉上都不怎麼自在。

    李守信等軍官不動聲色,又是下令重新整隊。

    在整隊完畢後,鼓聲再度響起,兩刻功夫不到,又是亂成一團。

    這一次再度整隊,卻是不再繼續操練,午時到了,軍官們下令放飯。

    毛有俊看到了,說道:“別的不說,和裕升的銀子實在太多,多到燒手。他們壓根不要咱們供給飯食,人家帶的船就有不少吃食,只在岸邊放上鍋灶加熱就行。”

    毛有傑也一臉羨慕的道:“他們的吃食真是又多又好,咱們和他們比就差太遠了。”

    毛永詩倒是一臉無所謂,他道:“不管怎樣還能短了咱們的,晚上我叫親兵收拾幾個好菜,咱們哥幾個好好喝一頓,好歹也是過年了。”

    眾人一起扭頭就走,毛有傑罵罵咧咧的道:“早知道不來看了,娘的,耽擱老子時間。”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9
第五百九十八章 搶粥

    飯菜香氣很快飄了過來,此前送李守信他們過來的這艘船原本就預備是要帶人南下,船中的補給原本就是預備幾百人南下台灣的吃食,不僅多而且種類也是十分豐富,既然要在島上招募齊人手再走,這艘船帶的吃食也是暢開供給,等船隊過來,這船再離開去天津或是登萊重新補給便可。

    飯菜一好,重新盤腿坐著的隊伍立刻就是一陣騷動。

    盧大對自己的部下們道:“每個小隊領兩個肉罐頭,打一桶湯,領一籠蒸餅子,今天是過年,每個小隊再領一個水果罐頭。”

    人群騷動起來,每個新兵都取出了自己的鐵罐子,眼巴巴的等著。

    盧大看到有人想往前挪動,他找著一個動作最明顯的,一籐條就抽過去,罵道:“說過多少次等著打飯過來,各人都有,誰再敢動就不放飯,餓著。還有,莫連累你們家人,他們也有湯喝,也有餅子吃。”

    一籐條嚇不住這些遼東漢子,但提起家人也有飯吃,所有人的眼光都變得柔和,新兵們安靜下來,各人都是靜靜的坐著不動。

    盧大額角見汗,剛剛還嫌冷,這會子身上卻是有些燥熱。

    ……

    馬榮和馬顯兄弟倆拿著一個碗站在人群中排隊,他們手中這碗已經髒破的不成模樣,碗邊有好幾個缺口都是拿泥巴糊上了,兩人還是當寶貝一樣,用四隻手捧著。

    兩人身後是一個滿頭白髮的婦人,還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這是他們的侄兒馬捷,他們原本是一個大家族,父母加上長兄,嫂子,還有兩個侄女和侄兒,一家九口住在耀州,過的不算富足,但遼東特產豐富,一家子有三十來畝旱田,兩畝水田,勞動力足,老父還不到五十歲,身體健壯,帶著馬榮兄弟幾個種地為生,日子還過的去,一切過是終結在遼陽和瀋陽之戰以後,東虜殺至,馬家一家逃亡,逃亡途中,在金州一帶馬父被一個東虜一箭射死,接著是大哥被人砍死,大嫂被搶走,兩個侄女也被虜騎搶走,一個九口之家,眨眼間就只剩下馬榮馬顯和老母,還有一家子視若珍寶的馬捷,後來他們一路逃到海邊,上了皮島,總算僥倖生存了下來。

    逃亡的艱辛,加上失去親人的打擊,這是雙重的折磨,皮島上也不是樂土,所有人都要替東江鎮做事,春天到秋天做各種雜役,冬天開始鑿冰,馬榮和馬顯兄弟不到二十,看起來已經像三十以上的中年人,他們頭髮凌亂,幾個月不曾洗過頭,長長的頭髮已經結成塊,洗都洗不散,臉上的鬍子有一尺多長,看起來真像是地底下爬出來的惡鬼,他們的母親才四十來歲,現在已經白髮蒼蒼,連腰都躬下來了。

    就是一家人最珍愛的馬捷,現在也是瘦的如柴一般,面色臘黃,似乎風一吹就倒。

    皮島上的人一天只能吃兩頓,今天是過年,東江鎮特別給所有人加了一餐,當然全部是雜糧,好在粘稠不少,一個大海碗打滿了,可以勉強吃飽。

    馬家兄弟有破碗拿著還算不錯,很多人壓根連碗也沒有,島上也沒有什麼木頭,想做木碗都沒有材料,不少人都是拿泥捏的碗,用雜草生火燒一下,也就可以將就使了。

    人群在不停湧動,馬捷小小的喉頭不停的上下滾動著,在皮島上沒有人能吃飽,島上現在最少還有二十萬人,糧食永遠都處於不足的狀態,在義州,鐵山,寬甸,最少也還有四十萬人,那邊在開荒種地,但天時不好,收成著實有限,大量的人處在飢餓之中,每天都有人凍餓而死。

    馬家兄弟打算明年開了春也去種地,地方還不一定,皮島的人口一直在疏散,但動作十分遲緩,他們也不知道明年何時能走。

    馬捷被奶奶牽著,小孩在不停的咳著,北風料峭,一家子已經儘可能的把衣服給這小孩子穿,但馬捷還是染了風寒。

    好不容易排到地方,東江鎮的人都是叫人一家一家的排,看人口的多少打飯,輪到馬家一家四口時,打飯的兵見是兩個青年加一老一小,勺子一翻,打了厚厚的一大勺。

    “今天真是過年了。”馬家一家子圍著大半碗粘稠的雜糧飯,一個個都是眼睛放光。

    這東西,在馬家當年家境好時,也就是早飯喝粥,用來墊墊肚子,那也得有小菜來佐餐,才吃的下肚。現在這時,眾人眼前只有一個碗,馬母已經兩手合什,謝天謝地了。

    馬顯道:“娘和小捷先吃,我和二哥等你們吃了再吃。”

    馬母道:“我還能活幾天?你們兄弟倆帶著我大寶吃。”

    馬榮沒出聲,他的眼神中滿是無奈。

    這麼大半碗飯,一家幾口人還得推來讓去!

    最後到底決定叫馬捷先吃,三個大人看著小孩把碗端起來,顫顫巍巍的放在嘴邊。

    馬捷剛喝了一口,一隻黑手伸過來,一把就把碗搶了過去,馬家三人抬頭一看,一個黑短漢子已經把碗放在嘴邊,大口大口的喝著粥,不過眨眼功夫,整碗粥都被這漢子喝了。

    “狗日的找死!”

    馬顯蹦起來,一腳就把那黑短漢子踢翻在地!

    對方趴在地上,舌頭還是在碗裡頭舔著,一邊舔一邊嘿嘿笑道:“你們推來讓去的,顯見得是不餓,我是餓的前心貼後背了,你們就當救我一條命……”

    “狗日的,狗日的,我一家不捨得吃你倒搶了去……”

    馬顯臉都氣變了形,眼角也帶了淚,這碗粥對他們一家太重要,馬捷生著病,這碗粥下肚可能就好點,要不然,說不一定就熬不過今晚。

    兩人撕打起來,碗也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馬榮沒有出聲,他悄悄摸過去,抓住一個碗尖,手一抖,往那黑短漢子的脖間劃過去,那裡有一道脖,馬榮見過東虜殺人,都是一刀劃在那裡,鮮血狂湧,人不到幾息功夫就死了。

    碗尖劃到那漢子的脖間,立刻劃破皮膚,那黑短漢子嚇的魂飛魄散,叫道:“一碗粥而已,明日一定還給你們,小兄弟莫要傷我。”

    “一碗粥?”馬榮手繼續用力,鮮血從皮膚裡迸出來,他面無表情的道:“這一碗粥就是我一家的命,你想要我一家的命,我就先要你的命!”

    要緊關頭,一雙大手伸過來,馬榮被提了起來。

    “好小子。”張春牛看著一臉獰惡的馬榮,笑道:“身量不高,年紀不大,殺人的膽子就是有了。既然怕家人餓死,怎麼不投軍?”

    馬榮看看這個高壯的黑臉漢子,說道:“我兄弟二人又瘦又矮,當兵怕挑不上。”

    張春牛皺眉看著,馬家兄弟確實身量不高,也嫌瘦弱,不過他還是道:“我們和裕升挑兵有標準,你們兄弟也夠格了。只要沒病在身,又有膽略,你可以去試試。”

    馬榮還在猶豫,馬顯等人突然都轉過頭。

    一陣濃郁的飯菜香氣從北邊傳了過來。

    “肉香,是肉香!”

    馬顯激動的渾身都在哆嗦,畢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近一年沒有吃過肉,確實是饞的厲害。

    張春牛笑了笑,對眼前各人道:“和裕升頭批的人挑的差不多有一半了,因為和東江鎮說好的原故,我們只能招收有家小在身邊的漢子當兵,這一次收的人不多了,各人要去的要抓緊時間,再過幾個月,我們肯定還會再來招人,這一次沒報上名的,下次也還有機會。”

    馬榮看著張春牛,一字一頓的道:“是不是當兵都有肉吃?家人也給飯?”

    四周圍攏過來不少人,張春牛正色道:“人人有肉吃,家屬到了台灣給地種,沒收成之前軍司都會給生活補貼,不會叫人餓肚子。”

    “台灣在哪兒啊?”馬顯一臉迷茫的道:“聽人說好幾千里路。”

    “是遠。”張春牛不動聲色的道:“不過再遠也是咱大明的地方,那邊說是海島,地方比皮島大幾百倍也不止,有山有水,土地比咱遼東的地還要肥沃,又沒有東虜韃子,只有少量夷人,打跑了地方就是咱們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天熱,一年四季沒冬天的……”

    “沒冬天?”剛剛被打翻在地的黑短漢子立刻跳起來,叫道:“早說啊,咱早就去報名了。在這裡凍的要死,寧願熱死的好。”

    馬家兄弟也是動了心,這時一陣陣飯菜香飄過來,各人更是心癢難耐,當下便是有不少人跟著那黑短漢子跑去和裕升的報名點去報名。

    張春牛看看馬捷,從懷中掏出一個罐頭來,裡頭是燒好的羊肉,張春牛擰開蓋子,笑道:“過年了,這小娃瘦成這樣,看著叫人心疼,這罐頭給你吃。”

    馬捷嚥著口水不敢接,還是馬榮接了過來叫侄兒吃,看著馬捷大口嚥下羊肉和肉湯,馬榮嚥了一口唾沫,看看馬顯,又回頭對張春牛說道:“咱們也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