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12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9
第六百二十九章 京債

    “好了,關閉城門。”

    和裕升的車隊進來不久天就黑了,馬茯在城頭威風凜凜的下令,一隊守城門的兵丁提著燈籠在兩個堡門處候著,聽到命令就立刻推閉堡門,放下門栓,但緊接著這些人就圍著車隊和押運車隊的和裕升的軍人打起招呼來,雙方說笑著,彼此十分親熱,完全看不出來是兩個體系之下的軍人。

    張慎言也是謹慎的觀察著和裕升的軍人,上次在路過新平堡時他就見識過,最叫他詫異的就是和裕升的軍人的精神氣質和邊軍完全不同,當時他有所感,但並不能明白為什麼有這種感覺,當時最叫他驚奇的只是和裕升的軍人有很多都能書寫,這在大明九邊重鎮的九十萬邊軍裡幾乎是挑不到第二家的,在九邊軍鎮裡,不僅普通士兵幾乎全部是文盲,就連將領的文盲率也是極高,戚繼光和俞大猷這樣的儒將早就成絕響,更不必提普通的邊軍士兵了。

    此時他才隱隱感覺到不同之處在哪裡,眼前是一個旗隊的和裕升騎兵,他們已經翻身下馬,牽引著自己的戰馬和車隊一起行走,身邊是那一隊大同邊軍,雙方在打招呼說笑。這些大同邊軍也是參將的直屬,,雙方都沒有披甲,但和裕升的軍袍整潔挺括,邊軍們的衣袍卻是破舊骯髒,和裕升的騎兵都裝備著火銃,並不算長的火銃斜插在插袋之中,放在戰馬一側,身上則是佩著直長的馬刀,從裝備上又是壓了只有隊官才有一口柳葉刀,其餘人等都是一柄鐵槍的邊軍們一籌。

    另外就是氣息上兩者有明顯不同,邊軍們多半面色焦黃,兩眼無神,身形也偏瘦弱,他們普遍的營養不良,近年來朝廷軍用不支,多次拖欠軍餉,就算不拖欠軍餉,從小軍到隊官一級的邊軍將士也普通在溫飽線上掙扎,除了養活自己,他們菲薄的軍餉還要養活家人,生活實在是十分困苦。

    這樣的生活水準必定使邊軍沒有辦法維繫早年間的三五日一練的傳統,邊軍們不僅在外表上瘦弱無神,就是身形來說,相比和裕升軍人的膀大腰圓,神情剽悍也是差出老遠,再加上武器的差距,可能還有甲冑,張慎言突然有所明悟,大同這邊對和裕升實力的認可並不是建立在虛無縹緲的傳言之上,而是十分明顯的事實。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守城門的邊軍不僅沒留下,在寒暄過後,反而走散了大半。

    不僅是這些邊軍,在城門附近有不少人都是神色匆匆,有跟著車隊繼續走的,也有匆匆忙忙開始小跑離開的。

    不僅是城門附近,這股不正常的風潮開始向整個北街蔓延,中心點便是和裕升的老店所在的地方,那裡距離堡門原本就不遠,現在大片地方都是和裕升所有,老店,騾馬行,帳局,倉儲區,現在又多了錢莊。

    大量的人向和裕升錢莊那邊跑過去,人們多半提著燈籠,神色匆忙,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出來。

    “末將知道了。”馬茯突然醒悟道:“應該是和裕升還有半個時辰才關門,又送了這麼多銅錢來,可能是放開兌換,所以大傢伙都跑到錢莊那邊去等著兌錢。”

    “啊。”一個隨同參拜巡按的千總突然拍腿道:“不要一晚上都兌光了吧。”

    另一千總臉上露出緊張之色:“是啊,多少人等著這天。”

    新平堡到張家口還是有些距離的,這些日子除了一些大商家外,也就寥寥的一些中等水平的商家派人到張家口兌換銅錢,還有人想取巧請和裕升的騾馬行代為兌換,這當然不被允許,若是騾馬行可以代換的話,還不如直接在新平堡這邊的錢莊放開兌換好了。

    眼見張家口那邊一比一千的比兌率,新平堡這邊的人早就按捺不住,今日放開兌換,早就有不少商家準備了大筆銀兩在手,只等著錢莊這邊有銅錢過來。

    這邊當然還是有上限,一次兌換不得超過千兩,不能重複比兌,兌換比還是不高,只是稍微放鬆了以前的限制,相比於新平堡僅次於張家口的馬市規模,城中數千家以上的商行,要是和張家口那邊一樣放開比兌,恐怕一次送來的這幾十車銅錢,不到半個時辰就會被全部兌換乾淨。

    眼看錢莊門前排成了長龍,城樓上的將領們都有些抓耳撓腮急不可耐的感覺,這一次比兌在和裕升來說是純粹的商業行為,平時的贄敬和裕升從未少過,這一次也是有言在先,不管是參將還是守備,千總,一律與普通的商家和百姓一起公平兌換,好在平時打點過了,有言在先之後,以和裕升和張瀚今時今日的實力,也不必在意這些手握兵權的丘八心底深處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些將領倒也真的不必和普通商人或是百姓一樣去排隊兌換,銀子早就按上限準備好了,家裡的人也早得了囑咐只要兌換就去排隊便是,倒是這些將領麾下或多或少有些人手,就算不敢做的過份,但安排一些人手去排隊多換一些,想來和裕升也不會真的查的那麼嚴實,多少能多賺一些。

    這些事不親臨坐鎮,這些將領也是心癢難耐,感覺有些坐立不安。

    “罷了,”張慎言知道再強留這些人在此,恐怕要招怨,也不必要平白豎立這麼多對頭,就算這些丘八不能把自己如何,被他們在心底裡暗罵幾句也不值當,當下一拂袍袖,說道:“散了,本官回參將衙門安歇。”

    眾人如蒙大赦,不必相陪的趕緊跪下行禮告辭,馬茯這個參將不能走,賴同心當然也只能陪著護送,數十人護送著張慎言回參將衙門安置。

    北街一帶已經擠的密不透風,張慎言雖是巡按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及眾人之怒,好沒來由。一般來說官員出巡都是會先行靜街喝道,不會有眼前這種尷尬的事情發生,但剛剛張慎言在城樓上,底下的人沒得吩咐也沒有靜街,待這時北街已經聚集了幾千人,這個時候開道靜街就真的觸及眾怒,真是好沒來由。

    於是堂堂巡按不能走大道,只能繞道北街路口折向北邊,繞道過城隍廟,再折向西,最終抵達參將衙門。

    張慎言下轎時,還看到有不少人往錢莊那邊跑,他心中不覺感慨,今日這場面叫自己碰上真是好沒來由,巡按之尊讓道於百姓,傳揚開來也不知道算是美談還是醜聞,自己一直躲著和裕升,今天這一場也是自己撞上來,真真是好大的晦氣!

    賴同心和馬茯原本要安排酒宴,請城中的官紳前來作陪,張慎言原待答應,一想錢莊那邊的情形,頓時一擺手,說道:“不要擺酒了,今日有些疲乏,明日再說。一會叫人弄些清淡的飯菜來,本官隨意用點就可。”

    兩個將領唯唯諾諾的答應著,張慎言看他們的模樣,笑罵道:“真真是可惡,大約你們也要去安排兌換的事?這已經這般晚了,天都黑了,就怕遲這麼一天?”

    賴同心身份高些,腆著臉道:“今日最多兌一千兩的,只是想看看和裕升能不能支應的下來,日後是不是正常匯兌,還是這價格維持不變……老大人容稟,末將平時不敢懈怠公事和軍務的。”

    張慎言無奈搖頭,說道:“既如此,你們都下去吧,明早點卯問你們軍務,若有不熟諳軍務和疏忽情事,本官絕不會輕縱!”

    至此張慎言顯露出巡按的威嚴,雖然他只是七品官職,但在彈劾官員等事情上,朝廷對巡按的意見比巡撫還要更容易接納些,原本巡撫也專於軍務,現在漸成地方大員,而巡按則是專職巡查地方,干的是朝廷早年間設立巡撫的事情,所以位卑而權重,眼前的兩個將領一個是二品一個是三品,然而在張慎言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喘,面對張慎言的訓斥,只能唯唯諾諾,連聲答應下來。

    等將領退下,張慎言換下七品文官的常服袍服,換了一件家常穿的天青色的圓領長衫,脫去了烏紗帽,頭上改戴一頂鑲嵌了一汪碧玉的唐巾,腰間並沒有束帶,換了官靴,改穿家常的步鞋,雖然未及洗浴,但換了這麼一身衣袍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許多。

    兩個幕僚都在外間等著,待張慎言出來後兩人一起站起身來迎接,張慎言隨意道:“兩位先生一會陪學生一起用膳,大同地方的情形,可以再詳細談談。”

    “東翁,”兩個幕僚左右對視一眼,一個幕僚大著膽子道:“學生並不很餓,吃飯的時還不急。”

    張慎言意外道:“哦,那先生何意?”

    幕僚臉上露出些尷尬之色,另外一個幕僚生性爽直,索性直言道:“東翁此番陛辭出京,想來又拉了一些京債在身上……”

    張慎言為京官多年,以大明官員俸祿的菲薄真心沒有辦法不欠債,出京之後就算不貪污,灰色收入增多,幾年之後京債就可以還完,不過如果有好的機會可以一下子大賺一筆,又和貪污無關,甚至連灰色收入也算不上,這種機會錯過也就太可惜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39
第六百三十章 小李

    “這個……”

    張慎言原本要和幕僚暢談和裕升控制大同地方,還有此番商戰張瀚是否有染指宣府地方的事情,結果幕僚們卻提出也要去兌換銅錢,而且確實合情合理,叫他尷尬之餘,也不覺動起心來。

    “剛剛學生問了,以東翁的身份最少兌二千,而且不需排隊,一兩便是淨賺近三百文,學生等算算這一下子就可以賺四百多兩,東翁的京債亦不過還有五百左右……”

    張慎言上任數月,賺的銀子還了一半的債,但還有近五百兩的債務,以當時的物價水平,要當十幾年的京官才能欠下這麼多債務,也是說明他不怎麼貪婪,要是如普通官員那樣在家鄉買地蓋屋,或是喜歡古董器玩,那是怎麼也不可能才欠這麼一點的。

    張慎言自家還算清廉,也不禁止幕僚拿份內的好處,但如果不主動伸手,連他和幕僚在內的收入都不算高,畢竟巡按是找人麻煩的職位,並不是巡撫那樣手握地方實權,不主動伸手的話所得十分有限,此前的收入是因為剛上任時收受的贄敬,剩下的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最少還得一年才還得清,如果此時就能還清,那些跟出來收京債的人就可以直接回京,不必留在大同這裡礙眼生事了。

    “既然如此……”張慎言有三分無奈,三分淒涼,也有三分慶幸的道:“此事交給先生們辦理吧。”

    張慎言只帶著兩個幕僚,都是相處多年的值得信賴,所以私事也交給他們打理,這兩人當然也是要借他巡按的名頭自己也兌換一些,賺上一筆,對這一點張慎言也不會介意,原本別人跟隨也是要混好處的。

    ……

    新平堡的錢莊和分號還有騾馬行,倉儲區還是十分要緊,周逢吉已經決意退出,張瀚考慮再三,李遇春主持收糧的事不可能回來,雖然這個位子曾經是李遇春的最大的渴求,但這個二櫃現在在各處奔走收糧,因為秉性經過錘煉而變得溫和厚重,在各處都頗受人敬重,李遇春也算如魚得水,並且有相當多的學生在從各個學校畢業出來之後是交給李遇春帶,在田間地頭和貧苦百姓之間打上幾個月交道,可以叫那些在學校衣食無憂的學子重新認識到人間苦難,這件事也是十分要緊,李遇春一直做的很好,張瀚對他也是十分信任。

    這麼一來,新平堡這處要緊地方便是只能交給梁宏來管,和裕升老店三個掌櫃人人知名,在新平堡也算根基深厚,梁宏在新成立的公司裡也跟得上趟,上任不及一個月,各方面都是穩定下來。

    眼見天黑透了,人群越來越多,梁宏叫人從庫房裡再拿出幾十根火把,然後派出騾馬行的鏢師和各店的精幹夥計維持秩序,令前來兌換的人排隊,雖然已經到了飯點,和裕升上上下下因為一種興奮和自豪的感覺支配著,沒有人感覺疲憊,相反人們來回穿梭著,叫喊著,整個北街都因為和裕升的存在而沸騰了起來。

    賴同心和馬茯當然不可能親自來,兩人都是派出了各自的管理,他們的兌換份額都是各自千兩,加上其部下和兵丁,份額加起來超過萬兩,好在店裡連同今日送來的兩萬串錢加起來有五萬貫的儲備,去掉這些駐堡將軍和兵丁的份額,仍然很是寬裕。

    當然這是有了限制的原因,如果不加限制,怕是賴同心一人就能兌換幾千兩,更不要說加上大量的軍官和普通的兵丁了。

    “未知將來和裕升同那七家晉商的事有了結果,這個比兌是不是還會維持下去?”

    現在的兌換率在一比一千,而京師一帶因為金背錢大量被搜刮,比兌漲到了一比七百六到七八百,賴同心等人兌了錢都是運走發賣,大大賺上一筆,所以當兌換完畢後,幾個將領派來的經手人不免詢問起此事來。

    大宗兌換都在裡間,能在這屋裡的均是有些身份的,張慎言的兩個幕僚也帶人在其中,眾人對這個問題都是十分關切,不禁支楞起耳朵來。

    梁宏含笑道:“張家口那邊的七家也放到了一千,不過估計他們維持不了幾天,如果他們能堅持住,我們就會放到一兩比一千五十。”

    眾人聞言嘩然,不覺也是有些猶豫,如果現在不換,再等一陣子,豈不是賺的更多?

    梁宏心中瞭然,緊接著道:“除張家口外,其餘各處還是一比一千,還要等看那幾家接不接招,或是怎麼接招,我們才會定下下一步的宗旨。不過,有言在先,一比一千是現在的底限,而且日後還會調回來。”

    眾人心一沉,有人問道:“不知道會上調到多少?”

    “最高不過一比九百之數。”梁宏含笑而言,面容上滿是笑容。

    “好,如此最好不過。”

    “和裕升果然是我們大同商界之魁首。”

    “可惜在下一時目光短淺,曾經王心一之事退出了商會,不然的話現在也是和裕升公司的一份子,悔之晚矣。”

    搶先叫好的當然是商家,大商家對銅錢的需求沒有中小商家那麼大,但一年的用量也很不少,中小商家用量不及大商家,但對銅錢的渴求比大商家要厲害的多,他們用碎銀的機率大的多,而用銅錢比碎銀一年要節省不少銀子不說,還要省很多心力,有一些店舖,每天生意一忙,要有專人拿著夾剪剪銀子,還有專人拿著稱來稱銀,十分繁瑣,費心費力,還經常因為銀子的成色和重量與人發生爭執,一般都只能是商家忍氣吞聲,保留主顧要緊。銅錢量大了,不要說比兌原本就有賺頭,光是一年省的人工費和白銀剪夾的損耗,還有少生的閒氣,這就已經是足夠了。

    一個商人由衷的道:“就盼和裕升的生意越來越好,弄到的銅也是越來越多,這樣我們都算是沾貴行的光啦。”

    梁宏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

    “小李先生,醒醒,醒醒。”

    李平之好像是在深井之中,四周完全不見任何光線和顏色,只有井口處傳來嗡嗡的聲響,吵的他心煩意亂。

    “好了,知道了。”

    黑漆漆的夢終於被人打碎了,李平之睜開眼,四周還是一片漆黑,他迷迷糊糊的問道:“現在是幾點了?”

    “六點一刻了。”

    “哦,天還這麼黑,我還以為是半夜。”

    李平之在車廂裡爬起來,盤腿坐著,開始整理儀表。

    這也是他在學校學習的課程之一,不管在任何時候和任何時間,如果要展現出與眾不同的東西,叫人重視和高看一眼,風度和儀表就是最先表露出來的最重要的東西。

    可能有的人偏重於內在,比如田季堂的帳花子本事,那是和裕升上下都佩服的,幾大摞厚厚的帳本,田季堂眼裡過一遍就能找到不對的細漏錯處,絕不會使和裕升的帳目發生錯誤混亂。

    還有孔敏行的農學水平,常進有的水利工程方面的才學,這些人都有一技之長,而且已經成名,被眾人承認,而李平之認為自己這樣的青年吏員,剛從學校出來沒有多久,如果想出人頭地,除了展露出才學能力外,儀表風度也是最為重要的一環。

    在李平之整理衣服和頭髮,戴上帽子的時候,車伕在外笑道:“也不算很黑了,小李先生出來就看得到,天空已經發白了。”

    “唔。”

    李平之很厭惡“小李先生”這個稱呼,不過他並不會因此發火,他認為發火是無用之輩的行為,只會叫自己成為別人口中的笑話。

    等李平之從車上走下來時,果然發覺天空已經朦朧發亮,並且明顯的雲色有一抹紅色,顯示出太陽正在從地平線往上,最多再過一刻鐘左右的功夫,太陽顯露出來,天空就會大亮了。

    三月底的天氣,正是好時候,就算是清晨時也不怎麼冷,只是李平之從溫暖的車廂裡剛出來,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他努力站直身體,不叫人看出來他的異樣,這是一個十九歲的青年人的身體,還完全能控制的住,從身高,儀表,衣著,氣質來說,這都是一個叫人感覺朝氣蓬勃又十分穩重,眼神中又透著精明的年輕人的形象。

    李平之就是在上次銅礦高爐出事後,努力鼓動礦工加班,並且行事頗有章法的軍令司吏員,今日他是奉命押送銅錠前往李莊,這一次是十餘輛大車一起起行,李平之奉命押送。

    馬車極大,車廂內部幾乎只有少許的容身之處,墊著稻草叫押運的人將就著休息,這種車是最大型的貨運車,前輪略小,車廂前是車伕架車的地方,坐處很高,後輪比前**出一倍有餘,與中式馬車不同的除了是四**車外,就是前方加了轉彎用的軸承,並且在車架下有鐵製的減震設施,馬車的技術革新已經在現有條件下做到極至,在現有的技術條件下已經很難再有什麼進步。

    不過就是這樣也足夠了,這馬車除了在山地等特別崎嶇地方不宜行進,需要特別修護養路以備奔馳外,其餘地方,只要能容納馬車經過的土路就能行走,在草原上行車也十分容易,最少沒有什麼特別的困難。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0
第六百三十一章 衛城

    每車都是裝運七千斤左右的銅錠,十餘車過來就是七萬餘斤,這是最近近二十天銅礦那邊的積存,隨著高爐增多,礦工人數也足夠,挖取銅礦石和熔鑄幾乎是日夜不停,銅錠越來越多,李莊這邊的鑄幣速度隨著經驗和機器的增加也是越來越快,從正月到三月中旬,三個多月時間就熔鑄了四十餘萬斤銅錠,這個速度不得不說是十分驚人的了。

    往下去當然會越來越快……根據軍司的預算,到五月後銅礦每天的出產可以超過一萬二千斤左右,每月三十到三十五萬斤,根據銅礦的儲量和工人數字和高爐數字,這個出產應該是極峰速度了,如果是後世的銅礦,一年不出個幾十萬噸過百萬噸的產量幾乎不好意思說是大量出產,但以現在的開挖和熔煉的技術來說,這個速度已經無可增加,除非是壓榨工人的健康和無視其安全和生命,就算這樣也增產不了多少,還憑白弄壞了名聲。

    等易採礦石在半年或一年內開採完畢,開採和熔煉的速度就會下降,不過估計還是可以維持在一年百萬斤到百五十萬斤之間的產量,這已經很不錯了。

    車伕原本還要和李平之說笑幾句,但眼看著這個青年穿著整齊的吏袍,在車上呆了兩天仍然神采奕奕,雙目炯炯有神,身形高大,儀表俊朗,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於是老老實實的坐上了車,把點燃的煙鍋用大拇指按熄,說道:“李先生,咱們走吧。”

    李平之微微一笑,答應下來。

    “好了,交接完畢。”

    在李莊鑄幣局外,李平之和一個鑄幣局的吏員做了交接,雙方彼此在執單上籤字,各自拿回去上報歸檔,滿載著銅錠的大車依次進入鑄幣局內。

    李平之看了幾眼,他的身份還進不了鑄幣局,這裡的密級很高,和裕升不願叫外人知道鑄幣局這邊的情形,不僅外圍地區戒備森嚴,外人根本過不來,就算是李平之這樣的內部人員,沒有特批也是進不去的。

    相比而言,北方的礦區守備更加森嚴,軍方特別調了半個大隊的輜兵和三個連隊的步兵守備和幫助礦區開展工作,另外還有兩個連隊的騎兵在外圍巡邏,因為是核心地帶,外圍也全部是墩台和軍堡,根本不可能走漏絲毫消息。

    這也是和裕升已經鑄成大量銅幣,整個宣大到京師都被這事攪動,無數人想知道和裕升的銅料來源卻根本查探不到消息的原因,當初發現銅礦後,除了必要人員外都不曾叫人知道,後來軍司下了保密令,任何人不得洩露半點消息,對於李平之這樣的青年吏員來說更是再三嚴令,絕不准將消息洩露出去。

    民間雖有和裕升有銅礦的傳言,但因為消息封鎖極嚴,到目前來說仍然只是傳言而已。

    李平之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辭。”

    那個吏員抱拳道:“一路辛苦,如果你要到李莊館舍區休息的話,現在還趕的上早飯。”

    “不去了。”李平之道:“我趕一個時辰後的馬車回礦區,這個時間來不及休息了。”

    在李莊有一片館舍,專門供短時間內呆在李莊或是附近區域的公職人員休息,宿舍都是單間,憑著往來公文就可以入住,還免費提供三餐,條件很好,身負公事不便回家,也不及回家的人員多會選擇在館舍暫休,時間可能是一兩個時辰到半天,一兩天不等。只是那邊條件雖好,也不會有人敢冒著耽擱公事的風險去強行休息,一旦誤了公事,記錄上被記上一兩次,那可是終生甩不掉的污點,十分影響下一步的陞遷。

    “好,那祝你一路順風。”

    鑄幣局的吏員是個老人,在學校補習過一段時間,知道眼前這個學弟一心向上,並不怕吃苦。所以也不多說,彼此再抱拳一禮,就算互相別過。

    李平之想了想,一個多時辰的時間確實尷尬,休息來不及,但也要找地方吃早飯和打發時間,下一班馬車發車的時間是固定的,不可能因為他而早發,而李平之也不想早早上車等著,畢竟一會兒之後要在車上呆兩天時間,想著就很氣悶。

    “不如到學校看一看。”

    李平之離開學校不到半年,去年大局將定時他這一批學員畢業,他們不是軍校,畢業之後就直接分配到了各司,也有的學員沒有到和裕升做事,而是回到自己的家族中效力,對這樣的選擇軍司也不會幹涉……李莊的學校分為初級和中級兩種,傳聞還會有高級學校,不過暫時還沒有開設。

    初級就是從幼、童開始,六年時間畢業,如果有意在和裕升內部效力,可以直接升到中級學校學習,畢業後軍司直接錄用。當然成績不合格的也是要淘汰的,李莊再缺人,如果是不合格的學員也不會收錄,只能叫其回家。

    初級和中級學校都是免費,並且提供飯食,這吸引了很多貧苦人家的孩子,不過到了中級學校就要給和裕升效力方能免費,畫押簽字,不得反悔,如果不願進和裕升,又想到學校學些有用的東西,就可以自付學費,畢業之後也就能自己決定去向。

    自費的一般都是商行裡送進來的,和裕升培養出來的人才還不多,畢竟中級學校才成立不到三年,但出來的都是頂尖的人才,既然和裕升願意代為培養人才,實力足夠的各家商行還是願意送一些傑出的子弟到和裕升的學校學習,出來之後就是很得力的幫手,甚至可以當成接班人來栽培。

    李平之的學校在天成衛城裡,並不在李莊,李莊這邊畢竟臨靠工場區,有幾個學校也儘量離的遠些,其餘的漸漸搬到天成衛城,反正那邊和李莊的差別也並不太大了。

    在坐著客運馬車往衛城的路上,李平之很希望能看到張瀚往那邊去,在天成衛讀書時,張瀚大約是每隔三五天去一次,後來北上之後,有半年多沒在天成衛露面,李平之等人再一次見到他時已經是北上在草原上效力的時候了。

    可惜張瀚今天明顯也沒有出行的計畫,半個時辰不到,李平之趕到衛城之後,城中風平浪靜,並沒有張瀚到衛城來的跡象。

    幾個月沒到衛城,李平之還是感覺到了一些變化。

    年後又開修了天成衛到陽和衛城的道路,這條道從南至北,幾乎是一條直線,中間有一些山地,並不綿密,稍微繞一下道就好,原本有一條官道,年久失修,夏秋天時泥土有半人來高,冬春時荒蕪的草地綿延成片,幾乎看不到官道在哪裡。

    陽和衛城是官衙林立之地,宣大總督和副總兵衙門,還有兵備道,分守道等若干衙門也在城中,商業並不發達,人們也不會無事往那邊去,近年來和裕升在那裡開設了分店,幾乎沒有像樣的商行竟爭,修這條路是為了方便送貨。

    李平之不禁沉思:敢修到陽和衛城的道路,還是說明了近來軍司心態的變化!

    以前和裕升這邊雖然與巡撫,總兵等高官的關係莫逆,但是軍司這邊的心態就是離這些官兒能遠就遠一些,兩年前漫說修路,軍司上下怕是恨不得把路給毀了,陽和還有大同的官員能不過來就不過來,免生事非。

    而到了今時今日,軍司方面明顯更具有自信,心態更加開放了。

    城中到處都很乾淨,這與和裕升直接控制也有關係,南北街上原本最顯眼的建築群是商會,現在已經改成了和裕升的分公司,然後是其餘的商行,和裕升的幾家學校在十字大街的最東邊,緊挨著原本的學宮和衛所衙門,張瀚若是在衛城就在此辦公,方便他見人辦事和到學校裡去講學。

    西街那邊是大片的倉儲區,衛城這邊也是和裕升倉儲區的重中之重,整個西城被遷走了大量民戶,原本的菜田荒地全部利用起來,建成的大倉足可容納數百萬石糧食,就算在國家層面也是相當大的糧倉,另外便是一些軍械庫和少量的駐軍所在,有時候軍校生會在拉練的時候在城中暫休,城西也有一個較小的軍營。

    張瀚擔任衛城守備不過二年,整個衛城除了商業更加繁榮,商行更多外,並沒有遷入更多的居民,而是把衛城當成了一個教育和倉儲基地,不過以現在衛城的繁華和乾淨衛生來說,幾乎叫人不敢相信這是一個處於大明西北方向的衛所小城。

    街道上車流也很密集,這裡畢竟是和裕升重要的倉儲基地,不管是進還是出,車隊幾乎是絡繹不絕,而且也不僅是和裕升一家商行如此,自和裕升崛起之後,整個晉北宣大地區的商業都比以前更加繁華,原本山西這邊就是新平堡一家獨秀,距離張家口也近,山西商人往北邊做買賣的大有人在,馬市結束後原本會有相當長時間的低潮期,也是因為和裕升橫空出世,馬市不在了,買賣仍然可以做,這也使更多的晉南乃至陝南的商人都往晉北這邊來,天成衛的位置原本就很重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被選為衛城,現在因為和裕升的存在,已經是一個大型的倉儲和轉運中心,也是一個極為安全的所在,不少大商號在這裡開了分店,張瀚對此當然十分歡迎,城中也因此變得更加繁榮。

    還有一章,今天還是三章,懇請大家支持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0
第六百三十二章 學校

    大同這裡,除了大同城的水太深,其餘的城池已經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和裕升的影響,直接控制的就是天成衛城,受到影響最深的就是靈丘和新平堡,其次就是廣靈等城。

    李平之下車後就開始步行,好在學校離車站很近,走一刻鐘功夫就到。

    到了學校門前,感覺到校門前的樹木都已經有了綠意,一陣陣溫潤和暖的春風撲面而來,吹的人精神舒爽,無比舒適。

    校內有朗朗的讀書聲,隔著校門還能看到不少學生在校場上奔跑嬉戲……張瀚是不贊同把小孩子一直關著讀書的,和裕升的學校,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課外的體育課程,對此學生們當然不會反對,家長們開始嘖有煩言,感覺是浪費時光,不過看到並沒有影響學習,有一些稟賦較弱的孩子在學校幾個月後,身體就變得健康強壯起來,這麼一來才沒有人反對,而且得到了更多家長的支持。

    李平之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不管怎樣,他是一個普通的貧家子弟,原本是要在商號裡當小夥計才能識字和學習算帳,熬到三十左右當大夥計,再下來要機緣湊巧才有可能當上掌櫃,今時今日的一切,除了是張瀚賜與之外,就是來自眼前的這個學校,他在學校整五年,從十三歲到十八歲,對這個學校當然感覺親切無比。

    “來兩塊油餅,一碗麵湯。”李平之走到學校旁邊的早點鋪子,時間已經較晚,裡頭沒有什麼客人,若是在別處地方,李平之未必願意到這種小鋪子吃飯了,怎麼說他也是和裕升軍令司的吏員,雖然沒品沒級,但在職務上十分要緊,經常可以見到孫敬亭等和裕升的高官,並且給上頭留下了深刻印象,有大好前程,形象十分要緊。

    在學校這裡,無形中李平之就感受到了當年的時光,心態輕鬆了很多。和後世的學校一樣,這年頭仍然也有不少賣小吃的鋪子開在學校邊上,各種稀奇古怪的小食都有,不過李平之家境貧寒,就算不要學費和飯費,他家裡也沒有什麼錢給他零用,在學校的幾年,李平之最愛的就是這小鋪子裡的油餅,麵餅很厚實,涮了油,灑上蔥花和鹽,配上麵湯,味道又好又能填飽肚子,是寒家子弟打牙祭的最愛。

    其實學校的伙食當然不可能差,不能和軍隊頓頓有葷腥比,每週總有一次吃上肉的時候,主食是精糧和雜糧雜著吃,平時吃的是各種蔬菜為主的菜餚,雖說比這些學生在家裡吃的已經強出太多,但從營養上來說還是稍嫌不足,這也是軍司用度不足,仍然沒有辦法保證在這等事上投入重金,學生只要稍有些錢,總會出來用在吃上,除此之外,既沒有用錢的地方,也沒有那麼多錢可用。

    “……知生之暫來,知死之暫往……”

    “楊朱?”校內傳來了讀書聲響,在李平之身邊一個士紳模樣的男子猛然把手中的湯碗在桌上重重一擱,臉上已經滿是駭然之色。

    “好,好,好。”擱碗的男子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頭頂純陽巾,身上穿一襲青布所制的長袍,看起來頗有儒雅氣息,雖不是秀才生員打扮,明顯的也是飽讀之士,此時連聲冷笑,說道:“這等無父無君,拔一毛而利天下也不為的邪說,公然於學校朗讀傳播,這天成衛地方真是好,真是好啊。”

    他應該是心神激盪,忍不住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應該是學校裡的讀書聲響對他的精神衝擊過大所致。

    此人便是洪承疇,在張慎言巡行大同各堡的時候,洪承疇也開始巡視大同境內的各個地方的學校,對各地的考試進行考核和指導,當然如果沒有明顯的疏漏錯誤,洪承疇並不會直接插手地方上的學政事務,只有在秋闈的時候才是他真正忙碌之時。

    這一次到天成衛來,就是秋闈前的一系列巡查的開始,各地學宮他要看,也要接見各地的學政官員,和地方官員洽談考試的事務……天成衛這裡有兩個衛都是張瀚為掌印指揮,大同府原本就是軍鎮,有一半多地方都是衛所的地盤,原本洪承疇也該“接見”張瀚,召張瀚到衙門裡來,詢問地方上軍籍秀才生員的情形,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做到位了,衛所指揮裡也有專門負責考試業務的,這一次洪承疇很識趣的沒有見張瀚,召見張瀚顯然不可能,按洪承疇提學文官的身份,正常的衛所指揮一級的武官應該屁滾尿流的來見他,唯恐招呼不周,但在大同這裡顯然不可能,而洪承疇也沒打算屈尊去見張瀚……不管怎樣他心底裡還是有幾分傲氣在,叫他拋掉面子為了公事,洪承疇感覺並不值得。他這樣的年富力強的官員,名聲好,能力足,不能有絲毫行差踏錯,有叫人抓到把柄的地方,大同這裡洪承疇也不打算涮政績,老老實實把一年任期混完走人就可以,只當這一年耽擱了,這個代價他還付的起。

    不過無論如何,聽到楊朱之學公然在學堂裡背無數孩童朗朗背誦,這是洪承疇根本無法接受的現實。

    最要緊的就是這事絕對不能傳揚開來,一旦傳揚開來,不僅洪承疇這提學的官當不成了,還會被當成士林之羞!

    所以不管是心神激盪之下按捺不住,或是故作此語,洪承疇也是一定要表態的。

    “這位先生,”李平之看出對方有不凡之處,他坐在側面一桌,拱手道:“那只是私塾,談不上學校二字,亦不是書院。”

    洪承疇反駁道:“數百上千學童於其中,不是學校或書院?”

    李平之微微一笑,說道:“學校是朋友們所在的地方,最多數十人,這裡可沒有秀才生員在此,連講學的也只是白丁,要說是學校,真算不上。而且這是商人辦的識字初校,只是以識字為主,講什麼都是隨意為之,只要叫學生能認字,將來能寫字算帳就行了。”

    洪承疇盯著李平之道:“狡辯之詞而已。”

    “這也是我家大人刻意為之啊。”李平之神色平和,詞鋒卻很銳利的道:“只要能辯論的通,就沒事,這樣的做法,也是免生事非。我家大人說,不要用書院和講學的名字,就是商家所設,教授商人子弟識字的識字班,認些字,然後學算學,說來說去就是商人所為,談不上講學論道,我們也沒有這個資格,不論何時,何地,對何人,都是要堅持這樣的說法。”

    洪承疇冷笑道:“看來你也是這學校裡出來的了,你家大人倒也是小心。”

    李平之道:“萬曆早年,張居正主持國政期間,為了防止人給他生事搗亂,禁心學,關李贄,關天下書院,前車之鑑不遠,誰知道講學能講出什麼亂子來?我們就是為了識字而讀書,什麼書都讀,老師連秀才也不是,要說講學,那真談不上。”

    明知道對方是狡辯,卻也無可反駁,洪承疇只下意識的道:“你家張大人想必是這衛城守備張大人,看來他也有害怕的時候啊。”

    李平之微笑道:“在大同地方,我家大人什麼也不怕。只是防微杜漸,防著有人借此事生事,所以在立校之時,就有言再三,今日在下也果然見到了。”

    要說起來,天成衛這裡除了是軍衛外就是商人的地方,城中罕見的有功名在身的就是馬超人一夥人,早就算是與和裕升同流合污,根本就是穿一條褲子,張瀚的學校裡講授什麼,馬超人既不關心,也不會去管,反正只推說不知道也就完了。

    外地的讀書人,罕有至此的,就算偶爾有經過的也不會被允許進入學校,只有洪承疇這樣警惕心高,又恰巧聽到讀書聲的,這才出了眼前這檔子事。

    洪承疇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道:“巧舌如簧,你們學校就教你這麼與人辯論麼?”

    “不啊。”李平之平靜的道:“主要先教的就是為人處事立身之基,然後教學習的辦法,接下來是學習一些本事,有了立身之基,先打好基礎,不會行差踏錯,掌握了學習的辦法,就算沒有學校也可以自學,而最終學習可以使用的本事,可以出校門後就自立,不至於幾年學下來,只會搖頭晃腦,尋章摘句,若不能奪取功名就是世間的一廢物,學之何用,存在世間有何用?”

    洪承疇聽的目瞪口呆!

    枉他已經讀書十幾年,眼下這番話不僅沒聽說,便是連想也沒想過。

    洪承疇喃喃道:“功利,太過功利了。”

    李平之狡黠一笑,說道:“宋真宗說書中自有黃金屋,讀書人引為圭臬,難道這不是功利?功名功名,不是功利是什麼?”

    “也是治國平天下啊。”

    “先取功名,再談治國平天下,而舉國官員,真有什麼平天下為已任的,幾希?再說,我們原本就是商人子弟,不功利才怪呢。”

    洪承疇額角見汗,他學識才幹在朝中都是一等一的評價,自己向來也認為自己才學無雙,但眼前這個二十不到的青年,居然說的他啞口無言。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0
第六百三十三章 動搖

    “可不論如何,”洪承疇最終道:“楊朱之學,乃萬惡邪說,讀什麼不好,非要讀這個。中文 網く★√.く.”

    到此時,洪承疇已經算是以平等的態度對眼前這個青年人了。

    “嘿嘿。”李平之先笑一聲,接著才正色道:“先秦之時,諸子百家學說皆有,而儒家地位並不算高,孟子當時說過,天下之勢,非楊即墨,就是說,當時要麼信楊朱,要麼信墨子,儒家麼,處處碰壁。我家大人當時問我們為什麼,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為什麼。”

    洪承疇道:“為什麼?”

    “墨子講兼愛,楊朱講利已,其實楊朱的利已並不是孟子說的無君無父,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只是楊朱講先愛自己,要‘樂生’,先對自己好,才談得上愛人。並不是墨家那樣,不管自己如何,都要兼愛,那是偽道德。當然墨子也有長處,當時兵災連連,墨子或楊朱的學說都於國有用,乃實務,所以能大行其道,然而不論楊朱或是墨子,到底不及法家高效實際,所以最終一統天下的是法家,而不是儒,也不是楊朱或墨家。至於孟子所謂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為,只是對‘為我’和‘貴已’的誤解,楊朱的核心是損一毫而利天下,不為也,悉天下奉一人,不取也,孟子最為仇視的,無非也就是這一句。而儒家後來能大行其道,無非是取天下用法家,其實治天下也用法家,然而教化天下,就非得用儒家了。我們大人說,歷朝歷代,其實是披著儒家的皮,行法家的事,哄著百姓信儒,朝廷行事卻是法儒兼用,如果出個純儒的皇帝,比如本朝的建文,那就多半要壞事,所以本朝家法,其實是教給皇子們帝王心術,以防再出個盡信儒家的呆子。今上其實是幼年失學,不過英明天生,慢慢把這一塊給補上來了。”

    洪承疇聽的兩眼呆,他仔仔細細的看了眼前的青年一眼,幾乎要感覺眼前這人就是張瀚,當然年紀對不上,氣質也有些不對,至此洪承疇對和裕升真是高看一眼了,一個普通的吏員就能說出眼前這些話來,簡直是匪夷所思,特別是講大明皇子教育的那一塊,更是說的十分準確。

    楊朱和墨家學說,洪承疇這幾年也稍稍涉獵過,不過心底裡並不以為然,當然也就完全不如眼前的李平之說的透徹,而李平之的透徹,也是張瀚這幾年故意推廣百家的學說之後,學校裡的教師和學員們推導研究之後,加上張瀚自己的見解,雜揉提練而成,所以話雖簡單,內容其實很多,也足夠洪承疇消化一陣子了。

    而最叫洪承疇心驚的就是最後一句:以天下奉一人,不取也。

    這是**裸的藐視君權,是對君權的極大挑戰。

    然而此時公然說出,洪承疇不僅不能治罪,就算現在能成功逮拿李平之,士林也會不以為然,甚至會引為譏評。

    數十年後,明末遺老顧炎武就對君權大為批評,認為以天下奉一人的行為是最蠢之事,這種思想上的進步十分難能可貴,也是中國士大夫對皇權的極大反思,可惜明末清初,思想箝制漸為嚴密,這種思想上的改變不僅沒有繼續下去,反而立刻被鉗殺管制,甚至清的思想管制要比明初和中期嚴密百倍,明末那種思想上的解放,得要到清朝亡國之後才能進行了。

    此時此刻,正是明末時思想解放之時,所以李平之的話,不僅不會被因言獲罪,反而如果洪承疇以權力壓制的話,定然會引極大的風潮,對洪承疇毫無利處。

    況且,在大同這裡,洪承疇感覺自己也沒有理由去自討沒趣。

    “你們大人,不怕你們用這些歪理學說來對他不忠麼?”

    “哈哈哈……”李平之笑了好一陣,接著才道:“大人說,人性皆自私,所以他向來不以為人們該無條件向他效忠,哪怕認為有恩,報恩也只是一時,叫人一世報恩,那也未免太過自私和自負了。就像天子一樣,難道真的君權神授,人們該死忠不移?那麼從先秦至今,這麼多朝代是哪來的?所以大人說,和裕升最要緊的是叫人在這團體裡獲得很好的展,得到更多的東西,然後用制度來扼制人過多的貪慾,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如果人心對他有更多的感激,他也樂於接受。”

    “就是如此?”

    “對,就是如此。”

    洪承疇呆坐半響,無語以對。

    最終他有些不甘心的道:“你是何人,是不是和裕升的要員?”

    不管怎樣,洪承疇總不能甘心自己輸給一個二十左右的毛頭小子,況且看對方穿著的是和裕升的普通吏員的服飾,要是這麼服了,實在是心有不甘。

    李平之拱手道:“在下不過是和裕升的普通吏員,做一些打雜的事情,怎麼能談得上是要員呢。”

    李平之又道:“在下也不問先生的姓名,料想先生身份貴重,不過聽在下一言,和裕升的辦學並非要栽培一批亂臣賊子,只是識字之餘,以諸般學問打磨學子,以期學子們能觸類旁通,思想不受箝制,做事的時候能舉一反三,畢竟我們是公司商行,需要的是機靈的能做事的人才,而不是能考取功名的士子。”

    洪承疇也明白對方是看出自己身份不凡,所以才有這一次長篇大論般的談話,這一次談話對他的衝擊也是當真不小,原本他是一心要令眼前這學校關閉,否則寧願和張瀚撕破臉皮,談完話後,這種決心已經動搖,對於洪承疇這種意志堅定,下定決心後輕易不會更改的個性來說,也是真的十分罕見了。

    “你們除了楊朱,可還講別的?”

    “都講啊,”李平之笑道:“法家,墨家,陰陽家,縱橫家,都是講的。不過先生也不要以為我們個個都能學這麼多,學校只是提供各家的基本學說的精義,其實聽起來很快,如果自己真的有興趣了,可以借閱圖書,私下研究,但還不能耽擱了課程……說到底,我們學校還是以實務為重,識字課程的基礎知識,史學知識,算學幾何,地理知識,張大人以商業運作編著的商學範例,這些才是我們學習的重點。”

    洪承疇連連點頭,這時他才看到這個青年的右手側放著一個藍布包裹,裡頭的形狀像是書本,看來這個青年是到哪兒都隨身帶著書籍,果然是一個十分好學的人。

    原本洪承疇想感慨,可惜了這樣優秀的青年人沒有從小學習八股經義,但看到李平之平靜而靈動的眼神時,突然一陣盲然。

    這樣的青年人,如果是真的讀八股經義,對其餘之事一無所知,縱然做得花團錦簇文章,難道又真的不可惜了,而現在這後生如此模樣,難道當不得“人才”兩字?

    “和裕升似你這般的……”

    “在下只是去年畢業生中最普通的一員。”李平之十分謙遜的答說著,不過臉上和眼中還是有明顯的傲氣在。

    不管怎樣,學校畢業的眾多畢業生中,李平之肯定也是最優秀的一群人中的一份子,不然的話也不會被分配到軍令司這樣的要緊部門了。

    “對了,先生。”李平之站起來,拱手拜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需要到車站去坐馬車離開,這裡有幾本我們學校剛翻譯刊印出來的泰西哲人的學說著作,我料想先生也沒有看過,一共三本,其一,《理想國》,是兩千年前的泰西哲人所著,還有一本《指導哲理之原則》,這書只是十餘年前著成,還有一本《新工具》,也是近年來所著,三本書都是我們軍司近年託了幾個泰西傳教士過來慢慢翻譯而成。書都加了句讀,文字也儘量淺顯直白,不過恕在下直言,如果先生沒學過數學和幾何學,還有物理的基本原理,後兩本看來都會有些困難,所以最好買我們軍司所出的《幾何學》還有徐玄扈老先生的《幾何原理》,再看我們軍司所出的《物理學原理》,這樣差不多也就能看的懂了。”

    洪承疇先是懵懵懂懂的接過書,接下來心裡大怒。

    他好歹是學富五車,早早就得中進士,可稱是人人眼中的少年得志的傑出人物,在大明,真真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不論是行商而至巨富,或是行伍得為一品,總之都是沒有讀書人的形象來的高,在民間像他這樣的人被百姓贊為文曲星君,真真是無書不看,無書不讀。特別是中進士前以揣摩經義為主,這些年已經頗為觀看了一些雜學書籍,也沒有說哪一本書是他看不懂的!

    特別是眼前這後生,說什麼文字已經儘量淺顯直白,居然還是擔心自己看不懂!

    洪承疇勉強接了書過來,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

    李平之再拜告辭,洪承疇問他職司和姓名,李平之也坦然說了。

    “君將來必非池中之物。”洪承疇道:“不知道君在這學校,最愛學的是什麼學說?”

    “縱橫家。”李平之微微一笑,拱手躬身,飄然而去。

    “嘿!”洪承疇一邊翻閱手中的三本書籍,一邊搖頭微笑著——

    多謝梅拉露的激運,也感謝自由仁等諸多打賞的朋友們。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4
第六百三十四章 激烈

    半響過後,洪承疇面色大變,跌坐在椅中。

    果然剛剛那後生說的兩本書,他完全看不懂!

    光是看不懂其實無所謂,但字義有不少明白的,而且以洪承疇的學識經驗,這些學說是完全能夠自成體系,並不是堆砌文字的胡說八道和無知鄉談。而這樣的學說自己完全不懂,對洪承疇這種自視甚高的人來說簡直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他剛剛說的那幾本書,”洪承疇沉吟再三,強烈的求知慾還是使他放下面子,他對自己隨侍的家僕道:“趕緊給我買來,然後安排車轎,我們去蔚州!”

    家僕道:“不是說要先去靈丘?”

    “不去了。”洪承疇道:“看了天成衛這裡,也大約知道靈丘是何光景,你趕緊去買書,然後我們一起離開,趕緊去,快!”

    “張瀚此人……”待身邊無人後,洪承疇沉吟再三,還是輕聲語道:“難道真是五百年一出的那種?”

    他的臉上,滿是困惑之色了。

    ……

    “在下已經賣了一處瓷器鋪子,一處生絲鋪子,還有一處雜貨乾果鋪子也要發賣。”田生蘭滿臉的欲哭無淚,淒慘之狀真是令人一見之下就心情側隱。

    不過在座的人都沒有一個好過的,各人的表情都差不多,當然不會有人出來安慰田生蘭。

    七家晉商合力,原本以為是最少在財力上肯定能蓋的過和裕升,這一仗從財力上定然能夠打贏,誰料鬥到如今,和裕升的財力不僅沒有支撐不住的跡象,反而是越鬥越勇,昨日和裕升掛出了最新的水粉牌,張家口這裡的比兌由一比一千又降到了一千五十。

    這是重重一擊,不僅田生蘭感覺跨了,一向信心十足,性格也足夠強韌的王登庫,此時也是跨著張臉,顯然是精神狀態堪憂,就算沒跨掉,也是差不多要跨了。

    “他們哪來的這麼多銅!他娘的!”王登庫頗有些暴燥的怒罵著。

    大家已經是富甲一方的大商,平時也算自重身份,這般爆粗口的事很少做了,但聽了王登庫的話,其餘在場的六個人竟是齊齊吐了口氣,一起怒聲道:“他娘的!”

    和裕升的實力實在是叫人霧裡看花,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在半年多前,和裕升在張家口只是普通的商行,實力確實強,但還沒有強到叫眾人側目的地位,這半年多來,換了主持的人手不說,行事的策略也是步步緊逼,而且越發展現出高人一籌的財力物力。

    在錢莊大戰之前,和裕升給人的印象也就是開始變強,但在張家口想壓制王登庫等人,恐怕仍然力有未逮。

    這也是馬超文等大東主還沒有選擇站在和裕升一邊的原因,和裕升再強,在張家口的實力畢竟有限。

    而到了此時,一切都幾乎塵埃落定了,七家晉商加起來是身家過二百萬,每家都有幾十萬的身家,在當時來說就是大富商了,雖然和後來的晉商身家過百萬乃至幾百萬沒法比,但畢竟現在身家最富的商人也很少有身家過百萬的,象鄭芝龍那樣身家千萬的巨富只是特例,畢竟鄭芝龍權勢最盛時掌握著台灣和福建數府之地,另外還有整個大明南海,所有過往的船隻都要給鄭家納稅,他自己還有大量的船隊在不停的出海貿易,這樣的規模才到了身家千萬的規模,張家口這裡的這些晉商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怎麼辦?”田生蘭紅著眼道:“各家都已經在變賣產業,我身家各位都知道,不到三十萬的底子,現在咱們與和裕升拼到海落石出,再拼下去,我可真是頂不住了。”

    靳良玉嘆道:“在下家底能比老兄強多少?現在也是在變賣家產了!”

    其餘各人雖然沒出聲,不過彼此都知根知底,知道都是有在變賣家產之事,不然早就頂不住壓力了。

    這些商家說是有數十萬身家,但大半資產都是固定的,比如店舖,貨物,大宗的投入是田產,北方這裡不比南方,南方還可以用來開設規模大小不一的工場,使財富累積的更快,也可以買船進行出海貿易,或是大造園林,都是用錢的出路,北方這裡,銀錢當然多半是用在買賣田地之上,很少有辦場,出海貿易更不可能,連這種想頭都不會有。各家晉商的財富多半都變成了土地,自從與和裕升開戰商戰之後,各家先是拿出一兩萬銀子,已經是幾乎動員了所有的活動頭寸,後來越打越激烈,比兌率不停的下調,從九百爭到一千零五十,看似不多,其實哪怕降十文錢就是血虧,何況已經降到如此之多。

    京城一帶都受到這一次商戰的波及,可想而知這一次商戰規模有多大,其爭鬥情形又有多激烈了。

    可以說,在整個宣大和京城一帶,乃至北方一些地方都在流傳著張家口的這一次商戰,張瀚又一次站在了風口浪尖上。只是這一次商戰不論結果如何,對和裕升的形象都算是一次提升,畢竟閹黨在士林和民間的形象都不算好,張瀚說是被迫加入閹黨,賄賂魏忠賢得以逃脫東林黨人王心一的加害,但在這信息流傳不廣的時代,多半人只知道西北有個張瀚的大商人投效了魏閹,得以加授為二品武職,同時陷害忠良,把個鐵骨硬漢王巡按陷害入獄……當然王心一本人如何是想,這些人就是不管亦不知道了。

    這一次商戰,算是雙方平等交手,和裕升沒有以大欺小,以勢壓人,這叫不少對和裕升加入閹黨陣營後心存疑慮的商家對張瀚的觀感有所改變,畢竟在商言商,只要是用商業的手法來做這事,旁人就說不出什麼來,而張瀚與他的和裕升在這一次商戰裡展現出來的超出尋常的實力,也叫整個北方商界為之動容,不少與和裕升合作的商家,心思更加堅定起來。

    “再堅持一陣子看看。”王永發滿臉疲乏的道:“我始終不太相信,和裕升能有這麼多銀子,提前數年准備這麼多銅料在。”

    這一次和裕升已經在張家口兌出去超過三十萬貫錢,加上各地的分號錢莊,最少有四十萬串銅錢被兌出去,雖然這些錢相對整個北方的幾千萬人的市場幾乎還是微不足道,光是一個張家口就能把這數字給輕鬆消化掉,七家晉商通過各種渠道,也是砸了三十多萬兩銀子,買來大量的金背錢兌換,而到了此時此刻,他們的錢莊裡存的銅錢還有幾萬串,但再一次下降比兌,晉商們已經吃不住勁了。

    王登庫也有些不甘心,和裕升一直也是不疾不徐,這也是給了他不小的希望:“好吧,再頂兩三天看看。”

    ……

    三日之後,和裕升錢莊分號門前。

    短短數日,由於再一次下調比兌,不少此前已經兌換了錢的商家再一次行動起來,各家就算沒有多少現銀,此時也是抓緊再調集銀子來換。普通的百姓一直是絡繹不絕,但由於消息傳遞的慢,原本只是張家口的百姓比兌的多,現在再次下調之後,消息一下子爆炸式的傳播開來,數日時間,前來兌錢的倒多半是四周百里方圓的普通百姓。

    可能後世很多人想像不到,在大明有不少遠在百里之外的百姓,為了兌換一兩銀子的銅錢走上兩天時間,也就是帶著點雜糧餅子,路上喝清水,這樣跑來兌了一千多大錢,就是喜笑顏開的再走路回去。

    來的百姓太多,幾乎形成了一道風景,看著那些背著小小的行囊走在路上往張家口來的,不用問也是來兌換銅錢的,鄉下的做銅錢買賣的開始還在抱怨,感覺被和裕升搶了生意,後來轉念一想,這樣的兌換法肯定不可能是常態,倒是要趁現在便宜時自家多兌換一些,自家日後賺的怕是更多,此念一想,便是連小買賣生意人,小的當鋪和放高利貸的也是跑來亂湊熱鬧。

    人流之多,直到驚動了陽和那邊的宣大總督,直接諭令給張家口參將,令其多派兵馬巡邏,不要在此時鬧起土匪激惹起民變來,那可是不該有的麻煩。

    至於到了堡中之後,那倒不需要太過擔心,和裕升有自己的人手維持秩序,人們都老老實實的排隊進出,反而提高了效率,而和裕升的銅錢,當真是隨意匯兌,保持了一直以來的良好信譽。

    這樣的情形下,人們只有開心和高興,無數百姓遠道而來,始終帶著一點擔心,多兌的這近三百大錢可能是他們好幾個月甚至半年以上的日常零用和開銷,大明的物價到目前為止還算低,特別是西北地方,海貿的銀子現在大量湧入東南,那邊的物價開始上漲,西北這邊還是相對平穩,並沒有上漲多少。

    比兌賺出來的這幾百大錢,可以叫一戶農家買幾十隻小雞,或是逮兩頭小豬來養,最不濟也是能買一頭未成年的草驢,有這樣的收穫,來換兌的百姓們當然臉上都滿是笑容,人人均感覺不枉走遠路跑這麼一遭。

    馬超人和李夢年在店舖大堂的一角坐著喝茶,一個背著小包的農民突然走到兩人近前,就地跪下行了一禮,也沒說話,接著站起身來就走。

    在店裡時間久了,兩人也都是習慣了這樣的場面,這些黔首百姓笨口拙舌,很難說出得體恰當的感謝話來,然而這些人的感激之情,卻是沒有絲毫虛假,叫人感受到其中的摯誠與濃烈。馬超人由衷的道:“若非跟隨了張大人,此生怕是沒有機會見到這般的場面。”

    李夢年強忍激動,正色道:“此番事情不僅是我等與晉商的商戰,也真是惠及民生的大好事,在下能做過這樣的事,也是不枉此生。”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4
第六百三十五章 破產

    馬超人一直還以為這個軍司的青年官員再不會激動的,因為跟隨張瀚的時間久了,李夢年算是莊重自持,氣質十分老練成熟,也叫人感覺不苟言笑,此時此刻,李夢年才顯露出一些真實的情感出來。

    馬超文穿著一襲綠袍,神色匆忙的走了進來,他其實一眼就看到馬超人和李夢年的坐處,但還是假裝在店裡看了一圈,然後猛然一驚似的,急步走到兩人面前。

    “李理事,大兄,弟見過了。”

    馬超文深深一揖,兩拳幾乎要碰到地上。

    馬超人呵呵一笑,道:“五弟何必這麼多禮……貴店不是已經來兌過銅錢了?”

    在上次酒樓上,馬超文和錢掌櫃等人還是要觀風望色一番,對和裕升的實力感覺並不是那麼認可,結果短短時間過去,那個錢掌櫃聽已經被東主給免了大櫃一職,只留在店裡當個顧問,面子丟的精光,馬超文則是跑來兌換過一次銅錢,然後又沒有了下文,這一次過來,卻不知道為了何事。

    “大兄和李理事知道,弟的商行做的是各種雜貨,乾果,鮮蔬,然後是各種南貨醃臘的魚,肉,冬天以賣各種鹹菜泡菜為主,聽這些貨物多是和裕升需要的,弟願與和裕升簽定合約,日後本店的大宗供貨不再供給別家,專供給和裕升一家,價格只需要照舊就可。”

    馬超文的商行確實是專供這一類的雜貨,其實和裕升的貨源,糧食已經完全是不需要其餘的商行供給,但如果有糧食商行願意合作也是極好,省了李遇春一些事。其餘的布匹方面張瀚已經自有打算,目前兩年內還是要多家商行合作,和裕升一家的力量,布匹數量頗有些不足。

    這兩個是大宗商品,其餘的各種貨物,分門別類林林總總,和裕升總不能把這些貨物都備辦齊了。有這些貨,也就意味著利潤增長,比如譚泰早就委婉提過,後金那些貴族不缺銀子,但在遼陽和瀋陽等地的奢侈品市場早就完蛋,有銀子也沒地方買好東西,而那些貝勒台吉還有大臣們進了城之後也想享受高檔貨,比如上等的絹,正經的湖州絲綢,上好的金銀飾品,家裡用的各種高檔的木製傢俱等等,後金貴族們佔了漢人的大屋,物品的損失卻是很大,很多大宅院除了笨重的物品外,細軟陳設多半被原主人給帶走或是毀於戰亂,現在女真貴族們極為缺乏這些貴重貨物,譚泰受人之託,卻又不好明,但渴望之情十分明顯。

    張瀚和軍司高層們考慮再三,感覺專門收購販賣並不合算,太過勞心費力,因此到現在也沒有滿足對方的要求,若是合作的各種商行多了,比如金銀鋪子,雜貨鋪子,南貨鋪子,各種各樣分門別類都有合作者,縱然現在不需要再用商會的形式來統合,最少在對北虜和東虜包括以後俄羅斯人的貿易上,還有出海貿易上,和裕升的貨物將會是種類最多最為豐富,貨源也是最充足的超級大商行,日後就算再有反覆,北虜東虜等各方勢力也找不到比和裕升更大更全面的商家了。

    “好哇。”馬超人眉飛色舞的道:“這樣做很好。”

    李夢年微笑道:“不知道是何事叫馬東主下了這般決心?要知道,對面那七家還沒有認輸,他們也把比價下調了。我們估算,他們手裡還有好幾萬錢的存貨,如果下狠心把產業全部變賣一番,還是能上一陣子的。”

    馬超文苦著臉道:“李兄就不必損我了,今早我的夥計從新平堡那邊過來,你們又有一個大車隊往這邊來,比起銅錢的貨源來,那七家拍馬也比不上和裕升,到這個時候在下要還是觀風望色,貴店惱起來,拿我當一個懲戒的榜樣,那在下家族百年的生意毀於一旦,真真是死了也沒有臉面見祖宗了。”

    著,馬超文往馬越人處又是深深一揖,口中道:“總之大兄要念在同出一族,還請照拂一二,總歸都是馬家基業,大兄也不忍心看著敗亡吧。”

    馬超人故意板著臉道:“老弟,不是看咱們是同宗,當真不願理會你的事,當初你是怎麼的?現在我就問你一句,日後還給不給那七家供貨了?”

    馬超文猶豫一下,終是下定決心道:“就算是他們拿真金白銀,送到我鼻子底下,我也不給他們供一文錢的貨!”

    “好,哈哈哈,的好。”

    馬超人心裡舒服之至,簡直有叫喊出來的感覺!

    眼前這個傲氣凌人,不將自己看在眼裡同族兄弟,終於是向自己低下了高傲的頭顱,這種舒爽感覺,真的是猶比三伏天飲下冰水,要多爽快就有多爽快。

    寬大,宏亮,遍及人群的店裡,彷彿也有不少人看到這一幕,相信到晚上消息就會傳遍整個張家口,有名的馬家雜貨老店的大東主,也向和裕升低頭了!

    待馬超文離去後,李夢年亦是忍不住躲在角落,重重一揮拳!

    馬超人微笑道:“李兄弟不負大人所托,將來和裕升高層之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不這麼許多。”李夢年已經很快又平靜下來,微笑著道:“我們去迎接車隊。”

    今天又要到車隊,是這陣子積累的銅錢,沒有送到別處,全部一次性送到張家口這裡。這一次的商戰已經打了許久,縱然和裕升的銅錢全部是自家的銅所鑄,又是源源不斷的接濟過來,然而畢竟比價太低,惠及宣大百姓固然是好,可時間久了,必定會被人發覺銅料來源不對,進而產生懷疑,就算現在和裕升不懼各方勢力,可萬一要是被朝廷中樞感覺不對,叫內閣和皇帝惦記上了,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現在這個時候,始終還是要低調些好,既然已經有諾大聲勢,又把七家晉家拖到筋疲力盡,想來是李莊那邊覺得已經到可以收尾的時候了。

    和裕升的車隊已經抵達多次,不過這一次四十輛大車的車隊還是引發了陣陣轟動。

    整個西堡門處人海人海,和裕升這一次派出了兩個中隊的騎兵護送,加上張家口的駐堡兵丁前來維持,才算把街道給疏通開來,人們被擠的近不了前,但身後的人還在一直往前擠,好幾條大街上到處都是擁擠的人潮湧動著,到後來張家口參將被驚動了,親自騎馬帶兵前來,加派人手,勸不相干的百姓退離,總算把局面稍稍壓下去一些。

    “李先生,”滿頭大汗的參將對沒有功名在身的李夢年一臉和氣的道:“貴錢莊若是再來這麼大規模的車隊,最好還是提前知會一聲,免得兄弟措手不及,萬一惹出什麼亂子來,對上頭真是不好交代。”

    李夢年拱手拜道:“這確實是我們的疏忽,請大人放心,下次若有,一定提前做好準備。”

    “四十車……”參將神情有些古怪和迷離,和裕升的運貨大車所有人都知道能載重六千到七千斤,這四十車就是近三十萬斤銅錢,這是何等恐怖的一個數字。

    參將道:“和你們家大人,咱不管總兵怎想的,咱這裡和張大人絕不會鬧生份,日後和裕升的車隊從這裡北上也中,要省不少路程和力氣!”

    李夢年深深一躬身,答道:“多謝大人,就怕楊總爺知道會不高興。”

    參將不樂意的一揪鬍子,罵道:“他能咬老子的吊?就為著他的私心,咱們宣府這邊少賺了多少銀子,入他娘的。”

    參將沒多,見秩序穩定便是離開,待車隊抵達,李夢年抓住押送的張世雄,道:“怎麼這一次這麼多?那邊的產量有這麼恐怖嗎?”

    張世雄壓低聲音道:“這一次軍司使了個詐,車裡的錢箱都只裝了一半不到,要是真正滿裝,也就是十來車就夠了。”

    “原來如此。”李夢年道:“以這麼久實打實的銅錢打底,偶然使一次詐還行。”

    張世雄聽出他的意思,面無表情的道:“我會把你的話帶回去。”

    “嗯。”李夢年和張世雄並無私交,也不想有私交,了頭,背手開始看腳伕和庫裡的夥計們下貨。

    因為打過招呼,並沒有人會破車廂裡的錢箱重量不對,旁觀的閒人誰又會上來研究查看?前幾趟送錢來,倒是真有人懷疑和裕升在唱空城計,很有些人藉故上來想看錢箱,結果李夢年大大方方的下令打開了幾十箱,連續幾次後這些人覺得無趣,也很丟臉,就再也沒有人來多事了。

    最要緊的是出貨量大,還有誰會懷疑?

    這一次針對的原本也不是普通商家,王登庫等人的信心,徹底被擊潰了。

    “怎辦?怎辦?怎辦?”田生蘭原地驢一樣的打著圈,整個人已經崩潰了。

    大量的錢財被投在這一場已經輸掉的商戰裡頭,現在人人都在想著怎麼收尾,可越想越是心驚,他們的浮財用完,店舖發賣,田地抵押,這場仗打下來,縱然不是立刻破產,可是也真的距離破產不遠了——

    收藏在往七千邁進,但還相差不的距離,提醒一下看書沒收藏的朋友,敬請收藏。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4
第六百三十六章 道士

    更關鍵的就是,此事過後,再也沒有人信任他們七家,張家口的商家,再也不會和他們合作,要購貨就算是拿出現銀來,各人也是懷疑是不是能在其餘的商家買到足夠的貨,如果沒有和裕升的竟爭,擠壓,各家還能慢慢恢復元氣,北邊的商道只要保持著,現銀源源不斷的流入到各家手中。可現在商戰打成這樣,再也保證不了充足的貨源,連北邊的貿易也保證不了,這元氣如何恢復得了?

    這時有人背著一大摞銅錢放在包裹裡,背著就要出門,王永發突然猛撲過去,叫道:“不兌了,咱們錢莊暫時歇業,不兌了!”

    靳良玉如夢初醒,大叫道:“關門,先歇業,把紅牌拿進來。”

    王登庫先是一征,接著也叫道:“把比兌從一千改回來,改回八百!”

    王永發道:“八百頂屁用,改回七百八,不,七百五!”

    幾個大晉商猶如瘋迷,他們已經輸不起,連一點點銅錢也不想叫人帶出去,可幾個兌錢的客人是從陝西藍田上京辦事的客人,路過此處見有錢可兌,又有熱鬧可瞧,他們不瞭解兩家商行的底細,只就近在這七家晉商的錢莊裡兌換,這幾人要把錢收回去,這幾個陝西客人不願意,眾人先爭執,後來吵鬧起來,最後雙方互相揮拳打架=,把銅錢滾了一地。

    田生蘭見此,停了踱步,趕緊走過去撿錢,把散落一地的銅錢一個個撿起來,他一邊撿,一邊嘴裡輕聲嘀咕:“這事兒不對,不對,怎麼和裕升有那麼多銅,這是騙術,是江湖騙術……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就有這麼多銀子買銅,也不怕虧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我們坐擁地利人和,我們也有銀本,為什麼會輸?我死也想不明白……我們應該大為成功,搭上東虜的這條線,把糧食源源不斷賣過去,布匹,藥材,軍器,只要給銀子咱們就賣,東虜被困在遼東,又搶到不少金銀,這是個好主顧,我們想的再明白不過了……管他是虜還是韃子,只要給銀子就能做買賣,我們應該發大財,身家翻上幾番,最少翻兩番,若是東虜得了天下,定然有我們的好處,可這是為什麼……我們為什麼輸了呢……”

    田生蘭說著說著,心口一疼,從嘴裡吐出白沫子來,接著歪在地上,眼前一黑,腦子裡一下子空空如也,所有的念頭消失的無影無蹤。

    “死了人啦……”王登庫終於發覺了田生蘭的異樣,他的臉都嚇的扭曲起來,看著口吐白不要的田生蘭,王登庫縱聲大叫起來。

    ……

    “大哥,大哥,大哥。”

    范永明一臉驚惶的跑到破廟裡頭,一邊跑一邊大喊大叫。

    廟祝莫淵是個七十來歲的老道,鬚髮皆白,精力衰頹,眼看范永明大呼小叫的進來,驚憂不多的香客,他也沒有力氣去阻止,只是微微一皺眉。

    不多的香客裡倒是有不少人認得范永明,有人對范永明叫道:“范老三,你在這裡鬼叫什麼,也不怕驚憂了神明。”

    “是,我有些失態了。”范永明擦擦額頭的汗珠,站定腳步,屏息靜氣起來。

    “出啥事了?”說話那人好奇心被勾起來,出聲詢問。

    “田生蘭突發惡疾死了。”范永明剛剛親眼看到田生蘭被抬出來,田家的人在外哭天喊地的哭嚎,錢莊也關門了,甚至人家兌了錢的也不准帶出去,在店舖裡頭你爭我奪的鬧的不可開交,真是丟盡了臉面。

    這麼一鬧,晉商錢莊當然肯定要關門大吉,七家晉商不僅折了裡子,面子也丟的精光。

    “唉,意料中事。”問話的那人道:“我也在和裕升兌了錢,說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不過這頭龍太強,我們張家口的商人怕是真的扛不住。”

    在場的人,多半是在這一場錢莊大戰裡討了便宜的,但一時也是心有慼慼。

    “你哥哥已經走了。”剛剛盤腿打座的老道站起身來,從蒲團底下拿出一封開了封套的書子來,遞給了范永明。

    “啊?”范永明頗為意外,他今次前來是要轉達王達通的意思,這一次商戰果然不出范永斗的意料之外,王達通因此十分佩服,也感激范永斗此前的論斷,因為王家商行聽了范永斗的話,這一次早早就投注在和裕升那邊,佔了不小的便宜,估計日後會有不少利潤可賺,王達通也向李夢年打聽過,知道張瀚那邊早就不把范永斗放在心上,所以他決定聘請范永斗當自己的大櫃,當然不能叫范永斗恢復當年的風光,好歹也能過上富足的日子。

    范永明心中高興,一路小跑過來傳達這個好信,沒想到范永斗居然已經走了。

    范永明接了書子,打開一看,只見上頭只有幾句話:至此知今是而昨非,飄然一身而行也。吾弟不必掛念,若有心,照顧吾妻兒一二便可,愚兄感念不盡。

    “他去哪兒了?”范永明手一鬆,書信飄落在地。

    老道鬚眉不動,搖頭道:“貧道不知,不過他已經正式出了家,有了道籍,道號天玄,想來天下只要有道觀處,盡可去得。”

    ……

    紛紛擾擾的商戰終於伴隨著七大晉商之一的田生蘭的死亡而結束,這是一個叫人不乏意外和驚奇的結果。

    整個商戰只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勢大財雄,在張家口擁有強大實力的七家晉商,幾乎是一直毫無還手之力。

    和裕升的銅錢似乎是從地底里挖出來的,源源不絕,幾乎就是憑著強悍的實力,沒有任何機巧的以雄厚的實力戰勝了七家晉商,從頭到尾一直是和裕升佔據著主動和優勢,然後優勢一點一點的擴大,最終不僅戰勝了七家晉商,也折服了宣大地方到京城和北直隸的大量商家。

    可以說,以前的和裕升還只是大家口中的傳聞,現在的和裕升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巨無霸式的超級商行,大量的商人選擇與和裕升合作,而不是如當初那樣,需要張瀚出讓相當大的利益,才能在天成衛和靈丘各地成立商會,把那些願意合作的商家拉入商會之中,才能統合相當多的商家和其擁有的力量,現在,已經是用不著了。

    張瀚對商戰的關注,在銅礦那邊穩定下來幾乎就不是很注意了,他的目光已經又投向了北方那邊。

    李莊的作戰室地方很大,是獨立的一間五開間的大屋,面積很大,幾十號高級軍官聚集在裡頭也並不感覺擁擠。

    就是由於現在軍官們多半是菸槍,煙鍋幾乎是不熄的,種植的煙葉烤製出來抽起來很香,但對不吃煙的人來說這旱菸葉的味道實在是熏的人難受,李慎明和遠道趕回的孫敬亭都被熏的大為皺眉,他們推開窗子,任春風不停的吹拂進屋來。

    孫耀手持長棍,指著中間的沙盤,沙盤是軍司花了兩年多功夫,由相當多的地圖專家經過不間斷的偵察繪圖,不斷的按比例修改,最終得到了眼前的這個龐大的沙盤,放眼看去,幾乎是整個後世內蒙加外蒙的立體地圖,軍司還有西域和遼東的地圖,都是軍情和繪圖人員這幾年不間斷的測繪而成,遼東地圖並不詳細,西域也只有一部份,在衛拉特蒙古控制的地方,和裕升的車隊並不曾深入過,漢人在那邊受到敵視,也很少有漢人到那裡去,軍情局很難滲透進去。

    孫耀指著地圖上大黑河堡前面的地方,說道:“這是三月最新的佈防圖,可以看到我們的歸化堡就築在小黑河堡北方三十里外的地方,沿著這個軍堡修築了配套的軍台墩堡,距離去年,我們又向前穩固的推進了四十里,原本可以推的更多,為了穩重起見,暫時就只到這裡。”

    所有人都看著那邊,歸化堡,小黑河堡,大青山一堡到三堡,到目前為止,四個多月時間修築成功四個軍堡,從西北到小黑河堡的正北方向,核心是四個軍堡以及配套的數十個軍台墩堡,每個墩台都相隔三里到五里左右,一旦發生緊急軍情,軍隊可以在各軍堡間獲得支持,就和去年的情形一樣。

    “好的很。”李慎明讚道:“軍隊做的很不錯,在冬天到春季最困難的時期還是把這根絞索給系好了。”

    屋中所有軍官都看向張瀚,梁興先道:“尚義堡等東邊各堡也差不多要完工了,到四月時,北虜的戰馬仍然疲瘦,我感覺是到了可以用兵的時候。”

    張瀚轉向王長福道:“軍訓司說說新軍的情形怎樣。”

    王長福道:“除了在皮島編練的兩個團,現在我們又新編了四個團的戰兵,早期的新兵訓練完成了七成,還有三成部隊正在訓練之中,其中,炮兵六個連隊,鐵騎兵是一個團,目前未完成新兵訓練的,主要就是騎兵和炮兵。”

    騎兵和炮兵訓練科目遠比步兵要來的多,步兵中複雜些的是火銃手,掌握發銃和隊列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要加強訓練的是射術和戰場反應,因為在戰爭中敵人未必不會擾亂你,叫你從容列陣,抗打擊和抗干擾能力,還有複雜地形下緊急列陣的能力,都是訓練中的重點。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5
第六百三十七章 擴編

    張瀚沉思道:“近來因為鑄銀幣和銅錢,我們的財政緊張才得到緩解,下一步還是要加大擴軍的步伐,在入秋之前,部隊要擴編十個團,加上原本的五個團,十五個團由八個步兵團和一個炮兵團,兩個騎兵團甚至是三個騎兵團組成,這樣我們的兵力不僅足夠徹底打敗土默特部,還足夠北上打擊漠北三部和西向打擊套部,對喀喇沁部以防禦和懷柔為主,畢竟在數年之內,我們還沒有東進的計畫。中文網√ ★. ”

    這就是張瀚和軍司的大擴軍計畫,在座的軍官們互相交換著眼色,每個人都感覺無比振奮。軍隊的擴大意味著他們手中的權力擴大,一切的資源毫無疑問在以下的數月會向軍方加大傾斜力度,對軍官們來說,這是重大的利好。

    更龐大的軍隊,更多的部屬,更大的戰功,更豐厚的戰利品!

    張瀚站起身來,接過孫耀手中的長桿,指向沙盤中一個最顯眼的目標,一座在草原上看起來無比宏偉的城池,城池中還有各種模型,最顯眼的就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建築群落,這是俺答汗所修的歸化城,而那座建築就是蒙古人所修築的汗宮所在!

    “入秋之前,”張瀚看著麾下的將領們,一字一頓的道:“我要打敗土默特部,進歸化城!”

    入歸化城!

    張瀚終於說出了這個目標,自己也感覺一陣輕鬆。

    去年時,他和軍司的部下們曾經有過這個設想,按眾人當時的想法,打敗控弦十幾萬的土默特部可能要好幾年的時間,雖然沒有人感覺和裕升會失敗,但也真沒有想到,從前年底開始進入草原築堡,到今年入秋之前不到兩年的時間,目標就從擊敗土默特部變成了進入歸化城。

    “入歸化城!”

    “盡復單于都護府和北庭故地?”

    “嘿,那咱們和裕升光是論地盤,也不比大明朝廷差多少啦!”

    軍官們眼中都是一片灼熱,張瀚一手帶出來的這些人,從帶著鏢師護衛車隊的鏢師頭兒,到現在一步步成為統領幾百人上千人,終於到統領數千人乃至萬人的大軍統帥,此時此刻,誰不願能替張瀚實現這個目標,策馬揚鞭,進入蒙古人的核心城池,將方圓萬里幅員遼闊的土地,盡數納入囊中?

    張瀚平復下心情,不動聲色的道:“在此之前,我們迷惑住了習令色,現在可以逐漸往西翼增兵,新練兵馬配置,由參謀司統一調動,逐漸往西北方向增兵。”

    孫耀起身道:“現在是王一魁領第一團在歸化堡,李從業的第三團在小黑河堡,李來賓的第二團在大黑河堡,朵兒的銃騎兵第一團在尚義堡一帶,楊泗孫的第五團駐在興和堡,在有進一步軍令前,各部維持現有防線不動,接下來要增兵大青山東翼,扼住大青河與二青河口,那邊距離尚遠,只能修築幾個簡單的前哨軍台,駐軍當以騎兵為主,將擬派周耀的鐵騎兵第二團和朱大勇的銃騎兵第二團,兩個騎兵團滿編後七千餘人駐防。”

    從沙盤或地圖上來看,和裕升的北方地區已經擴充了近一倍的距離,集寧堡已經成為一個很中心的軍堡,興和堡再到尚義堡又擴大了方廣一百多里的地盤,到大青山東側和二龍河畔,又是往小黑河堡的正北方向擴大了近二百里,西北部最北就是歸化堡,那裡已經往歸化城推進到只有不到百里的距離,等於是堵在了蒙古人的鼻子底下,習令色等蒙古貴族現在是一團散沙,在大軍和民夫築堡時連試探性的進攻也沒有,結果幾個月下來,幾個軍堡的數十軍台一築,現在蒙古人在歸化城出來放牧活動都要小心,因為依託歸化堡的話,和裕升的騎兵可以往北方擴展三十里活動區,等於是牧民出來沒多遠就可能遭遇到騎兵,安全完全沒有保障,他們只能放棄大片牧場,和北邊的牧人分割使用,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張瀚最終道:“今年主要擴充的是戰兵,但輜兵最多也要再加八個團到十個團。今年除了墾荒外也沒有大規模用錢的計畫,就是擴軍,諸君努力吧。”

    眾人轟然站起,齊涮涮行了個軍禮。

    待軍官們離開,孫敬亭向張瀚道:“文瀾可知道俄木布洪的現狀?”

    張瀚看孫敬亭臉上頗有怒意,當下道:“我令軍情司將他嚴加看管,給他一些苦頭吃,這樣易於掌握。”

    “怪不得。”孫敬亭道:“叫人折辱的不成模樣了。”

    孫敬亭從北邊礦區趕回來不過三天,在家和妻兒呆了兩天,算是短暫的休假,接著便是參加軍司的各種會議和活動,可算馬不停蹄的奔忙了。

    他的膚色原本很白皙,身姿挺拔,是一個很英俊的青年,現在來回奔走,臉色變得焦黃,滿臉風霜之色,因為太忙,年紀也大了,鬍鬚也留了起來,現在是滿嘴的絡腮鬍須,和五六年前判若兩人。

    “此事我知道了。”張瀚正色道:“一會兒就去看看。”

    孫敬亭還是一本正經的道:“折辱亦不可太過,好比孩童,一味打罵就只知道怕,而沒有情感,還是叫他多走走看看,畏威再懷德,方是正辦。”

    “好了,”李慎明道:“我們說好一起去軍營看看新軍,還去不去了?”

    “對了,”孫敬亭聞言道:“新軍將士現在招募的還是以大同府本地人為主,近來,地方上嘖有煩言,說是各村落都快看不到青壯的身影了,新軍算算連輜兵要二十個團左右,這是近八萬青壯,大同府一帶,怕是真要招募一空。”

    孫敬亭說的也算是展中的一種桎梏,張瀚礙於只牢牢控制了天成和鎮虜兩衛,加一個靈丘縣和廣靈,蔚州的一些地方,這些地方的官員或被收買,或是震攝於和裕升的實力,要麼投效於張瀚,要麼也是採取不聞不問,任和裕升隨意展勢力的態度。

    而陽和衛和大同府城等地,和裕升的影響力不用懷疑,地方官員也不會為難,但畢竟有巡撫,總兵,還有宣大總督在,做事總是束手束腳,和裕升的用人,多半是集中在兩縣一州和兩衛之地,這些地方的青壯加起來可能也就二三十萬,現在幾乎都為和裕升所用,要再招募下去,恐怕李莊為核心的田地都要無人耕作,何況地方士紳和一些軍衛世家也還保有一些田畝,孫敬亭聽到的抱怨應該就是這些人出。

    李慎明聞言冷笑道:“那幫廝鳥們也不是什麼好貨,就算咱們不招人,只要咱們用人用工比他們多給銀子,這幫人招不到佃戶也是必然的事,又豈能不抱怨。還好公司一直從他們手中購買物資,加上咱們的實力壓的住,不然的話早就鬧出事來了。”

    張瀚沒有出聲,他抓起帽子,笑道:“去兵營吧。”

    ……

    “萬歲,萬歲,萬歲!”

    軍中早就不禁萬歲呼喊,李莊這樣的萬歲呼聲在天成衛一帶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按大明邊軍的傳統,將領召見或軍隊出征時,可以三呼:虎,虎,虎。這般呼聲,用來給軍中提氣壯膽,然而張瀚現在只要出現在軍中,特別是新軍將士眼前,總會引山崩海嘯般的萬歲呼聲。

    數年經營,加上北上的赫赫之功,對軍隊的重視,終於達成了眼前的這種結果。

    王長福和王一驥等人都站在校閱台下等著,眼前是一個團的剛通過新兵訓練科目的步兵團,三個大隊,每大隊六百長矛手,一百跳蕩戰兵,兩個連隊三百名的火銃手。

    在張瀚登台而上後,李慎明和孫敬亭二人跟上,底下又是傳來一陣歡呼聲。

    張瀚站好之後,示意王長福等人可以開始。

    王長福親自揮動令旗,校閱台下的鼓手們立刻敲動了大鼓。

    夕陽之下,無數軍旗招展著,諾大的校場內站滿了人,不少四周的百姓傍晚無事,回家放了農具後全家一起出來看熱鬧,農村原本是很無聊枯寂的地方,特別是這個時代的農村,聲光電一類的東西是全部沒有的,雜戲班子和皮影班子都是挨村輪流演出,有時候十天半月不上門一回,百姓們回家也是家徒四壁,除了床和櫃子外連凳子也沒有,天黑之後也舍不得點燈,飯也吃不飽更談不上什麼娛樂,大人們的脾性一般都不是很好。哪會像眼前這樣,大人肩膀上扛著孩子,老人們扎堆說說笑笑,多半人身上的衣服都是這兩年新做的,很像個樣子,四周的鎮子都多了不少印染作坊,因為人們手頭有了些錢,不再滿足只穿灰乎乎的只有本色的衣服,特別是婦人們,現在穿的花紅柳綠,各種鮮豔的顏色都有,男子們喜歡把衣袍染成土黃色或青綠色,眼前的校場上就是站滿了穿著各種顏色的人群,在傍晚的陽光之下,熠熠生輝,散著異樣的光彩——

    月票還是十分不給力啊,只能厚臉再呼籲一回了,懇請手頭有票的朋友能支持一下,在下一定好好碼字,回報諸君。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45
第六百三十八章 觀訓

    人們臉上滿是笑容,但轟隆隆的軍鼓聲中,三千餘人的隊伍開始了動作。中文網くく .

    軍旗招展,所有的將士手持各自的兵器排成了縱隊,開始正步向前。

    轟隆隆的軍靴聲響起,踩在地上,配合著鼓點聲響,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共鳴,將士們大半穿著鎖甲,少半穿著重鐵甲,甲葉在人們正步行走時出嘩啦啦的響動聲。

    張瀚站在高處,可以看到將士們手中的兵器散著寒光,綿延成片的寒光配著鐵甲散的光澤,還有雄壯的鼓點聲和各種整齊劃一的聲響,新軍將士們的隊列也是走的無比整齊,一個接一個的連方陣和大隊組成了無比壯觀的縱隊,一排排的長矛過去之後就是披著鐵甲的跳蕩戰兵,這些戰兵倒不一定是新兵,多半是從有戰鬥經驗的輜兵裡挑選出來,然後再編入新兵隊伍中和本大隊的同袍合練配合,一個新兵大隊的一千人就是一個大型橫陣,每個連隊是一個小型方陣,十個方陣一定要配合的天衣無縫,這樣才能形成真正的大型軍陣,而將領們的責任就是把一個個的方陣聯合在一起,如果在戰場上有幾萬人做戰,從小型陣列來說是一百多人的連方陣,然後是一千人的大隊方陣,接著是三千多人的團方陣,十幾個團方陣的站位,排列,進入戰場的順序,攻擊的序列,彼此的配合,兩翼火炮的輸出和與步兵的配合,騎兵和方陣間的配合……這些東西都是無比深奧,可以說眼前的新軍訓練只是完成了第一步而已,底下還有相當長時間的各種科目的訓練,眼前的新軍距離上戰場,最少還有三個月以上的時間。

    張瀚面色嚴肅,看著新軍將士列陣通過,在轟隆隆的鼓點聲中,路過校閱台時將士們又向他行注目禮……這些東西當然都是張瀚從後世的閱兵式裡學到的,感覺很好。

    在進行了分列式等項目後,王長福宣佈閱兵結束,新兵們都出了一身汗,神態驕傲,很多人滿臉笑容,百姓們被勸離出場,因為底下可能會表演槍陣或是現場銃打靶,有一定的危險性在。

    果然是安排了一個方陣的火銃手打靶,長槍兵們排成了一個個方陣,算是列隊配合。

    輜兵們在方陣對面三百步外放置了過百人靶,接著鼓點聲響起,方陣兩側的大旗向前傾斜,點了一點,整個方陣出“喝”的一聲巨響,一千餘人一起爆喝,聲勢駭人。

    校場的矮牆外還是有不少百姓趴著牆觀看,這時人們忍不住喝起采來。

    張瀚也輕輕點頭,新兵練成這樣算是不錯了。

    聲勢起來,人們身上的某個關節像是被打開了,不少人全身都顫慄著,新兵們激動的抖,恨不得一聲吶喊就狂衝向前,但他們被鼓點聲壓著,敲鼓的鼓手在方陣席鼓手的引領下擊打腰鼓,而方陣行進,必須按鼓點的節奏前進,慢了不行,快了當然也不行。至於行軍步,則是大隊方陣指揮來決定,每個連組成了一個個小型方陣,陣列中間是連方陣長,也就是連指揮,連方陣又分成三個中隊,最左側的中隊是連副指揮,最右側的指揮是連軍士長,他們都是連方陣長的助手,負責始終維持方陣的平衡,另外就是和其餘連方陣保持配合。

    一千多人的方陣在沒有壓力的前提下,在前進百餘步後還是明顯的看的出來方陣生了若干次傾斜,大隊方陣長不得不幾次下令停止前行,重新列陣後再走。

    在戰場上其實也是要不停調整的,只是如果平時訓練不精的話,戰場上的調整肯定比現在的訓練要困難的多。

    在王長福等人皺眉不已的時候,張瀚的表情還是十分平靜,眼前的這場景在預料之中,新兵訓練在此前還是以體能,隊列,然後是器械博鬥和陣列配合,這些新兵要想以相對完整的以大陣前行,恐怕還要兩個月的功夫。

    在方陣前行到百步左右時,軍旗招展,鼓點驟然停止,整個方陣都停了下來,因為停的倉促,陣列又有一些混亂。

    這時方陣長下令,把一些沒停好的士兵拉了出來,就地處以鞭刑。

    這些新兵應該是走神或是過於興奮,每人被打了三到五鞭不等,打完了下去敷藥,他們還像個樣子,並沒有出慘叫,不過被細籐條打過後,一鞭就是皮開肉綻,五鞭下來,後背都是象被刀劃開一樣,皮膚綻著口子,象小孩張開的嘴巴,傷的其實不重,但很疼痛,看著也很嚇人。

    鞭責過後,過於興奮的新兵們冷靜了下來,接著方陣兩側的響起尖利的銅哨聲。

    “嘩啦啦……”

    幾百人一起舉銃,斜在肩膀上,一下子出了很大的聲響。

    校場內外都沒有了聲響,打放火銃,不管是新兵還是百姓,看在眼裡始終還是有些稀奇的感覺。

    銅哨聲再次響起,如果仔細聽的話,就會覺下令準備和打放的命令,銅哨的聲響並不一致,前者要稍微悠揚一些,後者就是十分尖利乾脆。

    “第一輪,放!”

    各連的指揮和副指揮,軍士長,同時下令。

    兩個連三百二十餘人,分成三列,一隊都是過百人,第一列聽到命令後,立刻打放!

    火光迸濺,在密集的槍聲之後,白色的濃煙冒起,火銃手的隊伍頓時被籠罩其中,緊接著第二列打放,第三列也打放,三列打放完後,整個陣列傳來用搠條清理槍膛的聲響,第一列打放完的火銃手已經清膛完畢,開始咬開藥包重新裝填。

    短暫的停留之後,方陣指揮根本不看對面的靶子如何,軍旗又是向前展動,鼓點聲又一次響起,不過這一次明顯比此前的快很多,整個方陣的步伐都加快了,這樣也導致了方陣線列明顯歪斜,不過這個時候方陣長沒有重新整理陣列,而是繼續敲鼓前行,一直到五十步時,鼓點聲再次驟然停止,然後並沒有整隊,銅哨聲響起,剛剛在行進之前和途中已經裝填完畢的火銃手們再次輪流打放,這一次紅旗展動,一直在隊伍正中的跳蕩戰兵開始大步向前,他們站在兩翼火銃手位置靠前又不影響射擊的地方,左手持盾右手持刀,或是兩手持長兵,也有持雙刀或雙劍的,這些戰兵身披著五十斤左右的重甲,內裡鎖甲,外披棉甲,最外是鐵鱗甲或是扎甲,三重甲冑相加,再加上鐵網靴和鐵盔等物,全身負重過七十斤,加上手中兵器,稱動時猶如鐵人。

    這些跳蕩戰兵也被百姓稱為鐵人兵,在軍中都是身體素質第一等的才有機會入選,跳蕩戰兵的薪餉俸祿與騎兵和炮兵相同,過長槍手和火銃手,當然也遠在輜兵之上,所以只要有機會,不擅長騎術,又不願在學校補課考炮兵的,一般就只有選擇跳蕩戰兵了。

    當這些鐵人緩步向前時,隱隱將火銃手護在身後,他們不僅要保護銃手在臨陣之前再次裝填,抵擋敵方的兵鋒,還要負責維持長槍方陣不被輕易突進,長槍方陣雖然是陣列的長城,但方陣的缺陷是容易被敵方遊兵用散兵線來干擾,這時跳蕩戰兵的作用就十分明顯了。

    “喝!”

    整個方陣又一次爆喝一聲,接著火銃手打放完畢後稍退,再次裝填,然後長槍方陣和戰兵開始疾步向前。

    “殺!殺!殺!”

    在臨敵二十步之內時,戰兵和長槍方陣一起暴喝,長槍手們將手中的鐵槍疾刺向前,做出迎敵姿態。

    李慎明點評道:“槍法還是生疏,不過殺氣盈天,這一點來說做的不錯。”

    孫敬亭也是頷同意,不管怎樣,新兵們的表現還算合格。

    這時鼓聲停歇,方陣重新整理隊列,四周的圍觀百姓開始鼓掌喝彩起來。

    輜兵們此時跑過去將之前樹好的靶子扛回,一個輜兵連指揮帶隊,小跑到校閱台前,向張瀚行了個軍禮後道:“大人,第一輪三段射,每靶中靶平均只有兩到三,第二輪每靶中靶十餘,有一些靶子被直接擊碎,請大人驗看。”

    輜兵們在此時將靶子展列出來,校閱台上的人們開始觀看,果然看到一些木靶只被打剩下一半,已經殘破不堪,表面完好的靶子上也是彈痕纍纍,滑膛槍的穿透力不足,一顆顆鉛子像是巨錘一樣,不停的打在木靶之上,就算沒有被打碎的也是幾乎都被打凹進去了,看起來彈痕斑斑,著實恐怖。

    張瀚向王長福問道:“方陣長是哪一個?”

    王長福道:“王一驥,是楊泗孫的副手。”

    “哦,他的方陣指揮的很好。”張瀚道:“派令兵過去,就說我傳令嘉獎。”

    王長福應了聲,接著派出傳令兵騎馬到方陣前,過不多時,幾百步外的方陣中爆出猛烈的歡呼聲。

    頃刻過後,方陣的陣列整理完畢,方陣長命令成縱隊行進,這一次整個方陣輕鬆許多,在歡快的鼓點聲中縱隊再次來到校閱台下,歡呼之後,張瀚表示嘉許之意,說了一些勉勵的話。

    在張瀚說話時,士兵們仰臉聽著,臉上多滿是崇敬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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