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14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5
第六百六十九章 攀山

    論起打仗的事,十個李永芳也不及眼前二十歲的薩哈廉,有些事情年齡只是負擔,而不是經驗的加成,李永芳拜道:“奴才思慮不周,還是主子想的周全。”

    薩哈廉微微點頭,轉頭向領隊的白擺牙喇纛額真道:“萬事小心,由漢軍領隊先上,遇敵不要輕敵,若有不對便趕緊退下來。”

    “喳,奴才遵令。”

    後金軍法至酷,這個白甲纛額真四十餘歲,已經打了近三十年的仗,對他的指揮,薩哈廉自是放心。

    夜色之中,火把如長龍般的向上移動著,開始的時候速度還算很快,越往山坡上方就越是緩慢,等到了過半距離後,因為山勢過於陡峭,除了少數幾個人還打著火把外,更多的人已經丟棄火把,只能專門的攀爬,無力做別的事。

    白甲纛額真有些擔心,他對帶路的曹振彥道:“喂,那蠻子,一直都是這麼陡峭嗎?”

    “回主子的話,”曹振彥道:“臨近上坡時還很陡,但前方不遠就是一片斜坡,還有灌木疏林,咱們到那裡先休息一刻功夫,恢復體力,然後一鼓作氣沖上坡就行了。”

    纛額真讚道:“你這蠻子還算聰明,膽子也大,這一次過後,我會向十四阿哥提起你,會有你的好處的。”

    十四阿哥多爾袞現在還是個少年,諸般軍國大事還都是幾乎完全不懂的階段,不過相比於性格莽撞的哥哥阿濟格,被嬌寵的異常頑劣的多鐸,多爾袞在自己三兄弟中還算是機敏和善於審時度勢,此時已經隱隱有些名聲傳揚開來,曹家依附多爾袞就是看好他的前程,當然誰也沒有想到,若干年後,這個此時的少年阿哥能走到皇父攝政王這樣的位子上,然後死後又被挫骨揚灰。

    曹振彥聞言大喜,他很看重自己在多爾袞心裡的地位,事實上歷史上他巴結的不錯,從教官到旗鼓額真,然後放外知府,鹽運使,鹽法道,雖然沒有做到封疆大吏,但曹家和皇室的關係很深,從多爾袞再到順治,康熙,曹家整整富貴了近百年,曹振彥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後金兵跟隨著曹振彥繼續向上,曹振彥看看身邊的李明禮,和其餘少數的漢軍一樣,李明禮一直很沉默。

    曹振彥輕聲道:“李哥,其實你真不必陪我上來的。”

    “既然來了,就沒有什麼可說的。”李明禮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想明白了,世道就是這樣,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想明白的。身在哪裡,做什麼事,自有老天在安排,我一心想做的偏沒有機會,而在這邊卻一直有事情找上頭來……那我就安心把事情給好好做下去,最少能叫身邊的人好過一些,我就是這般想的。”

    曹振彥道:“李哥這般想就對了,什麼忠於朝廷和華夷之防,其實也沒有必要想太多。要說女真人殺人,咱們漢人哪朝哪代又沒有殺人,秦朝的白起,一下子就坑殺了趙國四十萬人,那可都是漢人,後來項羽又坑殺了二十萬投降的秦軍,這你算算,女真人在遼東,好像還沒有殺這麼多漢人吧?”

    (本章未完,請翻頁)李明禮感覺曹振彥說的是歪理,但他也不想和這個小兄弟辯論了,他剛剛說的就是自己的心裡話,既然命運是這樣的安排,叫他留在後金這邊,那他就要在這裡好好活下去,他並不想建功立業,就是很單純的想好好活下去,無非如此,也僅是如此。

    “只有一件,”很快就要到曹振彥說的地方,李明禮看看左右並沒有人注意他和曹振彥的對話,他又輕聲道:“我可不能對當日的老夥伴下手,如果看到他們,我就只能出工不出力了。甚至,有機會的話,我會幫他們逃走。”

    “李哥,”曹振彥微笑道:“我爹賞識你,還有我願意和你交朋友,你以為是為什麼?”

    曹振彥不等李明禮的回答,因為地方很近,來不及細說,他趕緊又接著道:“就是因為你這人厚道,有良心,講交情。這世道,講交情有良心的人多,但多半沒本事,有本事的,又多半是不講良心和道義的,你這人又有本事,又講道義,就是脾氣有些臭,所以我爹賞識你,我也願和你交這個朋友。”

    李明禮一時默然,其實他自己早就想明白了,曹世選好歹是投降的將領,曹家的地位不會很差,之所以一直和自己保持良好的關係,原因就是自己太容易被感情左右,平時又是個臭脾氣,不大容易被別人賞識,曹振彥還是太過年輕,不小心把曹世選的心裡話給說了出來,不過李明禮並沒有介意,在這樣的亂世裡,有人待自己不錯,實打實的幫助過自己,這就已經足夠了。

    曹振彥領的這條小道雖然是摔死了十幾人才找到的勉強可攀爬的地方,到了他說的這處緩坡時,每人都是累的夠嗆。

    不管是白甲還是綿甲,每人都穿著幾十斤重的甲冑,還有各自的兵器等物品,負重不輕。

    “停步!”

    白甲纛額真最先豎起手掌,接著其餘的白甲也立刻停住了腳步。

    空氣中有叫人不安的感覺,人們猛一下子都停住了腳步,不少人喉頭滾動,兩眼死死盯著黑暗的前方,似乎是人在密林之中行走時,感覺自己被猛獸給盯上了……女真人幾乎人人都有在密林中射獵的經歷,這種感覺他們十分清楚和熟悉。

    曹振彥有些奇怪,說道:“主子,怎麼了?”

    纛額真沒有回答他,因為天空中已經傳來了“涮涮”的聲響。

    人們下意識的抬頭看,在幾支火把的微光中,星空和月色之下,似乎有大片葦桿在半空中飛翔過來。

    “偷襲,是投槍!”

    纛額真大叫一聲,接著便是將兩臂猛然擋在前額,護住了頭臉和前胸要害!

    白甲們紛紛如此做,他們有不少是用的刀牌,但剛剛爬山時盾牌是綁在後背上,倉促之間根本來不及解下來,在電光火石之間,這些白甲兵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紅甲兵和綿甲兵的反應要慢一些,但多半也是採取了正確的做法,瞬息之間,投槍和闊刀,飛斧一類的投擲兵器就從半空飛落下來,人們耳中傳來的金鐵交鳴和噗

    (本章未完,請翻頁)嗤噗嗤的聲響,不少投槍和闊刀擊中了人體,刺穿和砍穿了甲冑,受傷的人發叫野獸般的叫喊聲,有很多女真人直接被命中了要害,他們喉嚨裡發出“荷荷”的聲響,兩腿在地上亂蹬著,很快就因為血流不止而死去了。

    纛額真十分憤怒,雖然是半夜,他此時也看到了灌木和疏林中影影綽綽的身影,他只掃了一眼就看出來伏擊的人群不到二百人,人數和自己這邊相當。這個發現叫他心中十分安穩,人數相當,自己這邊有五六十個紅甲和白甲護軍,剩下的大半也是八旗綿甲人,也就是俗稱的披甲人,漢軍只有不到十人,主要是用來當嚮導和翻譯,這樣的戰力足夠蕩平過千明軍的抵抗,何況山上不過是一些明國的團練,只不過是利用偷襲拔得頭籌而已。

    纛額真叫道:“殺上去,殺光那些蠻子。壯達戰死者,敢後退者殺全隊,全隊戰死者,壯達存而殺壯達,敢後退一步者,人人皆可殺,將其立斬!”

    這是後金陣列而戰時必申的軍紀,軍令之下人人同責,主子戰死奴才敢擅自後退,則殺其全部部下,部下全戰死者,主子也不能留存,是以這般嚴苛的軍紀下,人人爭先向前,哪怕戰局不利也能堅持,渾河之役時,明軍其實多次佔優,但女真人陣列始終保持,最終堅持到了拖拽大炮來轟開明軍長槍方陣的那一刻。

    “喝!”

    所有的披甲兵眼中均露出死灰之色,身經百戰的將士經驗十分豐富,他們中的長槍手和長刀手,長斧手列陣在中,兩側是刀牌手,位置稍稍拖後,在長槍大刀相接時,刀牌側邊相機而攻,後排的綿甲兵紛紛取下弓箭,他們按照經驗在做這些事,就算是身經百戰,在被偷襲過後腦子也是懵的,心裡的弦繃的很緊,但精銳兵馬的不同之處就在這裡,步兵陣列持兵預備接戰,後排就自覺充當了弓手,從取下步弓到搭弦上箭,不過是花了極短的時間功夫。

    “射!”

    一個紅擺牙喇首級一聲令下,另外一側是一個牛錄額真指揮,一百多綿甲兵將弓斜斜舉起,往上拋射。

    所有人都聽到弓弦崩崩的響聲,飛出去的箭矢在高空飛舞著,如同密集的蝗群,一輪射過後緊接著一輪,綿甲兵們手中不停的翻飛著箭矢,幾乎是一息時間就射一輪,五六息功夫就是五六輪的箭矢射了過去。

    相隔不到百步,人們聽到箭雨在空中飛掠時的嗡嗡聲,聽到弓弦的崩崩聲響,然後就是箭矢打在鐵甲上的叮叮噹噹的聲響。

    白甲纛額真的眼一凝,他沒想到對面的兵馬居然不是普通的團練,而是披著重甲的精兵。

    纛額真對著剛剛爬起來的曹振彥道:“蠻子,不是說山上都是一群團練?”

    曹振彥剛剛從生死之間走了一圈,一柄手斧就在他耳朵邊上掠過,然後切在了他身邊的一個漢軍的臉上,巨大的慣性把那個漢軍的臉都劈開了,鮮血濺了曹振彥一臉,曹振彥並不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場面,但近在咫尺的危機還是把他給嚇壞了。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5
第六百七十章 短兵

    在曹振彥呆滯的時候,一支投槍又向他飛射過來,還好是李明禮一把將他拉了過去,並且按倒在地上。

    接下來飛斧闊刀短劍投槍彷彿不曾停止的投射過來,鋒銳的斧子幾次落在曹振彥的臉龐邊上,在堅硬的山石地上碰擦出一長溜的火星,曹振彥全身都在顫抖,這時他才明白,自己幹的果然是要命的勾當,也怪不得上頭會許下前程,真的是生死就在毫釐之間。

    在纛額真問話時,曹振彥還在懵懵懂懂,還好李明禮踢了他一腳,曹振彥清醒過來,答說道:“回主子,奴才也不知道,每次上去都在坡邊上,不曾深入,畢麻子說深入不安全,害怕被其餘各部的守兵看到……”

    “沒用的廢物。”纛額真用輕蔑的眼神瞟了下這個青年漢軍一樣,他看出來曹振彥被嚇壞了,而且也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情報。

    好在在弓箭的掩護下,後金前穩步向前推進,這時對面的人也是被看清了,兩支軍隊好像是一般無二的模樣,都是長槍大戟被刀牌掩映,對面的十三山軍人也是身披重甲,外層的鐵甲內裡也是鼓鼓囊囊的,明顯是身披多重甲冑,這樣的重甲在身,弓箭的傷害確實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纛額真豎了一下手,後面的牛錄額真發出叫喊聲,綿甲兵們收起了弓箭,拿起了各人的兵器,準備與敵交戰。

    除了特殊情況外,後金會拿漢軍或是包衣的人命來填,不然的話,正常情形下都是披甲的銳兵在前,普通的披甲兵或旗丁在後,重甲精銳破陣,其後跟著普通的綿甲兵或旗丁,他們會擴大戰果,追殺敗逃的敵兵。

    在白刃相加的肉搏戰開始前,氣氛變得十分緊張,人們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十分宏大的場面,激烈,慷慨激昂,血肉橫飛,蠻力的衝撞和過人的技巧缺一不可,再加上堅實的甲冑,還要有十分強大的運氣,冥冥中的天命……沒有人敢保證自己會在肉搏戰中存活下來或是毫髮無傷,天意之下,沒有任何人是安全的。

    在肉搏戰爆發之後,場面就很難控制了,就算是數萬人或數十萬人的龐大戰場將領能做的也並不多,因為在交戰之後,陣形就很難調整,一個小小的微調就可能導致士兵的信心崩潰,整個陣線都會亂掉,而在白刃戰中,不管規模大小,始終保持陣列最為重要。

    叫纛額真緊張的就是對面的陣列也保持的相當好,並且這幫人在突襲過後已經佔了便宜,現在陣列嚴整,並且居高臨下。

    “殺上去,破其陣列。”

    纛額真嘶聲叫喊著,所有的白甲,紅甲,綿甲都齊聲發出怒吼,第一排的長槍和大刀齊涮涮伸出,此時相隔不過五十步,在這個短距離衝擊已經不會使陣列混亂了。

    “打放!”

    這時在對面也是傳來叫喊聲,纛額真能聽的懂簡單的漢語,他心中一凜,感覺有些不妙。

    人們先是聽到聲音,接著才看到對面的陣列前火光迸發,從最左側的一點亮光,再到最右側,所有的亮光亮起來後,在黑暗的夜空中變成了一道獨特的奇景,絢麗無比!

    足有過百支火銃,瞬間依次打放!

    “是火銃,蠻子的沒用的東西。”

    看到是打放火銃,纛額真心中一鬆,他身經百戰,早年征戰海西四部時,深受明軍影響的哈達部就有很多火銃,都是歷年來從明軍那邊偷買過來的,但那些火銃屁用不頂,遠遠不及女真人習慣使用的步弓強大,射程沒有步弓遠,穿透力不及步弓大,只有在很近的距離之下打放才有一些效果,但如果穿著棉甲的話,火銃的作用就會抵銷很多。

    麻煩的就是被火銃彈丸擦傷之後的併發症,引起發燒之後人就藥石難醫,但那也並不多見。

    女真人都並不害怕火銃,算算有五十步左右的距離,這個距離雖有些近,也並不是明軍火銃殺傷的理想距離。

    彈丸在空中飛舞而來,發出嗡嗡的聲響,突然有人中彈了,高速飛至的彈丸穿透了鐵甲,撕破綿甲,穿透皮膚,砸斷骨骼,深入內臟,被擊中人的像是被巨錘打中,胸口凹陷,在巨大的動能下破出了碗口大的破洞,人在地上發出慘叫,兩眼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胸前的傷口,但這個傷者只掙紮了很短的時間就死去了,連慘叫也沒有幾聲。

    更多的人中彈了,慘叫聲此起彼伏,有人被打中頭顱,整個腦袋都被打裂,紅色的鮮血和白色的腦漿一起迸裂飛濺出來,有人被打中腹部,有人被打中前胸,也有人是胳膊或是腿部中彈,他們並不幸運,因為在這樣近的距離被擊中,胳膊和腿都被打爛了,骨頭都被打成了碎渣,就算幸運也是要截斷肢體,從此成為殘疾,而更多的可能說法是傷口感染引起併發症,最終他們不得不在極度的痛苦之中離開人世,還不如被當場殺死。

    纛額真的兩眼瞪的跟牛眼一樣,他絕想像不到,為什麼十三山這裡的火銃威力會這麼大,大到叫他難以想像的地步。

    曹振彥等漢軍貓腰躲在一邊,他們極為幸運的躲過了這一輪的火銃打放,看著眼前地獄般的場景,所有的漢軍都是驚出一身冷汗,曹振彥渾身都發起抖來。

    李明禮也是感覺吃驚,甚至是壓住了害怕的感覺。他不是沒見識過戰爭,但在這樣的月色之下,看到眼前火光噴射,自己身邊的那些女真甲兵被打的如此淒慘,第一輪槍響之後最少倒下了五六十人,這真是前所未見,給李明禮的衝擊無比之大,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想到,為什麼當初薩爾滸之戰時明軍的火器威力遠不及現在表現出來的強大?杜松所部兩萬多人,最少有三千以上的銃手,取得的戰果遠不及眼前!

    不遠處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可以看到對面的甲兵丟棄了手中的火銃,這種威力極大,打放出來殺傷極強的火銃看來只是他們衝擊前的最後一擊,剛剛打放時已經在五十步之內,再次裝填可能面臨後金兵的強勢突擊,所以射手們干脆丟掉了火銃,哪怕身處敵對一方,當李明禮看到了滿地丟棄的火銃時還是感覺到一陣肉痛。

    “喝!”

    所有人都知道冷兵相接的時刻終於到了,後金兵的士氣已經經歷了兩輪的打擊,但長久以來對漢人的勝利使得他們的士氣遠遠沒有到達崩潰的點,在纛額真的命令下,陣線繼續移動向前,所有的甲兵再喝發出了怒喝聲。

    狹窄的山坡上,不到四百人的甲兵人群,終於碰撞在了一起。

    由於戰場不大,人群彷彿是密密麻麻的擠在了一起,雙方的長兵手都是第一時間把自己手中的兵器往前斜舉著,並沒有人試圖第一時間戳刺,雙方都是很有經驗的老兵,沒有如新兵那樣臨陣慌亂,見到人不算距離便是搶先突刺,招式用老而不能刺中敵人,憑白浪費了機會。

    然而對峙的時間不長,戰場實在是太小了,後面的人在湧上來,前面的人被迫繼續向前,彼此的距離從保持在十步到五步,最終到達極限,雙方的長兵手都是第一時間出手!

    和裕升的甲兵多半是穿鐵鱗甲或是扎甲,還有少量的軍官穿著更加昂貴的胸甲,任穆就是其中一個,他這樣的軍士長有資格穿胸甲,在這樣的戰場上明亮的胸甲十分引人注意,在攻擊的一瞬間,兩個穿著亮銀甲的白甲兵一個手持長槍向任穆突刺,另一個揉身而進,左手盾牌斜向上舉,右手單刀劃向任穆的腿部。

    任穆冷哼一聲,身形向後一退,一槍架住了對手的突刺,兩桿長槍都是一震,而揮動單刀的白甲並沒有建功,長刀距離任穆的腿部尚有數寸距離,他不得不在原地滾動,這時和裕升步兵的兩支長槍猛刺在這個白甲的盾牌上,白甲並沒有硬架,盾牌斜揮,將長槍的槍頭蕩了出去,在他滾動時,又有一支長槍刺向他身後,白甲勁力已失,好在距離夠了,槍兵在他的腿後劃過,銳利的槍尖劃破了箭袍下襬和褲子,槍尖帶出鮮血出來。

    雙方都很詫異,不大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兩個白甲配合,不僅沒有能殺掉任穆,反而自己吃了一點小虧,而任穆更是驚詫不已,他的槍術在和裕升的軍士長中都是佼佼者,不然也不能成為教官,然而他自己一人加上三個長槍兵,四個人沒有留住一個白甲,只叫對方受了一點輕傷而已。

    整個陣線都差不多如此,在和裕升和後金方面這樣正式的第一次交戰中,彼此都感覺到了對方的強勁!

    和裕升是和北虜打了一年,不論是騎戰還是步戰,或是守備軍堡,北虜在和裕升將士的眼中戰鬥力都是十分孱弱,甚至軍中有論斷,一個鐵甲騎兵足可戰勝五個北虜騎兵,而一隊和裕升步兵組成的步陣,足可當面敵北虜百人,事實可能未必如此,但戰果與軍中的傳言也相差不多。

    在十三山這邊,北虜一直是在用漢軍和包衣還有掠來的漢民攻山,山上的和裕升將士只是感覺東虜的射術不遜於北虜,另外弓箭的質量遠在北虜的弱弓之上,除此之外就是感覺東虜要有錢的多,北虜的披甲兵數量很少,而且甲冑多半破舊,不像建州女真這邊擁有大量的披甲兵,甲冑多半明亮如新。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5
第六百七十一章 猛獸

    他們並不知道,經過廣寧之戰後,努兒哈赤補充了大量物資,其中也包括大量的明軍遼東鎮儲備的鐵甲,加上此前歷次大戰的收穫,還有建州部向來重視鎧甲的打造和養護,比如士兵的鎧甲,不論是鐵甲或鎖甲,臨陣前一定要磨亮,平時要小心保養,一旦出現生鏽等不應有的情形就會受到十分嚴厲的懲罰,是以建州部的披甲戰兵數字已經接近兩萬,並且盔明甲亮,兵器銳利,遠非那幫叫花了般的北虜可比。

    任穆的呼吸也沉重起來,兩邊的整條陣線皆是如此,過百支長槍大刀斜斜豎起,不停的有人攻擊或回刺,慘叫聲和噗嗤噗嗤的戳中人體的聲響越來越響亮,任穆還是盯著剛剛和自己對了一槍的那個白甲,那是一個異常壯實的女真漢子,兩眼中滿是凶狠的光芒,銀光閃爍的鐵甲保護著那個白甲的要害,三十五左右的年紀,體力猶在,而戰場經驗最少二十年,他的戰鬥經驗遠在任穆之上。

    雙方都是惡狠狠的瞪眼盯著對方,對身邊發生的情況並不在意,也不去關注,彼此的戰場經驗都是令他們十分清楚的知道,在這種時候分心就是自尋死路。

    在任穆耳邊也有人發出急促的呼吸,任穆知道那是一個刀牌短兵手,和裕升這邊並沒有如慣常的步陣那樣擺開橫陣,而是組=成了一個個小型的圓陣,任穆的左側是一個長槍手,再左側是長刀手,他自己也是手持長槍,右手側和最左側都是刀牌手,此時任穆所在的小圓陣並沒有人動,任穆知道刀牌手也在等待機會,對面的長槍不出,刀牌手不會輕易上前,沒有長槍的掩護,純粹的刀牌是抵不過訓練有素的長槍的,很容易就會被長槍紮成肉串,或是被長戟和長刀砍中,電影或電視裡那樣盾牌可以正面格擋戳刺劈砍是不太可能發生,只有在長槍手並非主攻方向時,盾牌手可以用斜擋的方法盪開敵刃,而不是正面格擋。

    現在是最緊張的時刻,和裕升方面的山地步兵成功的展開了伏擊,並且已經給了女真人重創,而女真方面則是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和豐富的戰場經驗,遭遇挫折後仍然有相當強勁的戰力和戰鬥意志,雙方在這小小的斜坡上對峙起來,戰場上到處是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氣聲,小規模的戰鬥更像是大規模衝突前的試探,雙方都是感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勁敵……和裕升在此前的對手是北虜,幾乎沒有這樣對峙苦戰的時刻,而建虜的對手是明軍,除了渾河血戰外,哪怕是打的最激烈的薩爾滸和瀋陽城外的野戰也並沒有叫八旗兵陷入真正的苦戰之中,今日的場面叫他們感覺十分陌生,心中那種強烈的自負感也減弱了很多。

    “殺!”

    彷彿一道閥門被打開了,雙方終於都同時失去了耐性,士兵們發出了駭人的叫喊聲,有不少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在一片瘋狂的叫喊聲中,雙方的長槍長槍拚命的向前戳刺,此時大半的人已經顧不上選擇對手和施展格鬥技巧,更多的只是本能的反應,在此時戰場經驗和日夜不停的訓練化成了所有的動作本能,精兵的重要性在這種規模小而無比血腥的肉搏戰中盡顯無餘,人們瘋狂的戳刺著,雙方的刀牌手幾乎都做出了相同的動作,他們同時蹲下,揉身向前,不停的揮刀砍向那些頭頂槍林之下的身軀,也同時在互相砍殺,雙方的高處是密集的槍林和刀影,在其下則是單刀和盾牌在揮舞著,金鐵交鳴聲與叫喊聲夾雜在一起,在這樣的戰場上幾乎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響,甲衣的嘩嘩響動聲,腳步聲,人們粗重的喘息聲,傷者的慘叫聲和垂死者發出的各種聲響都被壓住了,山林中半夜經常有的各種野獸的吼叫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在此時此刻,這些互相廝殺搏鬥的人們才是真正的野獸,他們吼叫,搏殺,用手中的刀劍斬開敵人的身體,任鮮血橫流,他們想要的就是敵人的死亡和痛苦,只有飽飲鮮血之後,心中的殺氣才會慢慢平息,在這一片山嶺之上,野獸和飛鳥不敢靠近,這裡只有鮮血和殺戮,痛苦和死亡。

    兩支軍隊如兩隻猛獸,不停的咆哮,嘶叫,更多的人倒了下去,和裕升的甲更固,兵器更利,人手更多,然而他們的戰鬥經驗和技巧遠不及對面的女真披甲,任穆已經盯不住剛剛的那個白甲了,對方見其難纏選擇了別的目標,長槍和刀牌配合,不停的戳刺再戳刺,揮斬再揮斬,白甲們三五成群,彼此配合,他們都穿著堅實的銀甲,身體裡還有鎖甲和綿甲,他們的動作嫻熟老練,揮斬和戳刺的分寸掌握的無比純熟,哪怕在這樣的血腥戰場上也沒有浪費絲毫體力,和這些白甲相比,連任穆這種教官級的和裕升軍人都稍顯遜色,更不要提那些普通的步兵,而這些重甲步兵是溫忠發和禿頭苦訓出來的特種軍人,精通戰兵,銃兵和騎兵等多種訓練科目,原本就是在戰場上表現優秀的老兵,再苦訓數月,經常還參加守坡之戰錘煉實戰的技巧和增強心理,就算如此,仍然是白甲們的表現更勝一籌。

    “真是畜生啊,強,真強……”

    禿頭是這一戰的指揮,他就在陣後不遠處,親眼看到兩個白甲動作嫻熟的配合,一個擰腰翻滾,一個正面直取,兩人配合之後,連續殺傷多人,哪怕是敵人正在殺戮自己的部下,身為一個軍人,禿頭還是忍不住發出了由衷的感慨聲。

    還好佔得先機,已經使建虜失去了三成的戰力,否則的話,哪怕是居高臨下,以多敵少,看來還是凶多吉少。

    任穆一直盯著剛剛和自己對槍的白甲,然而他就是找不到機會,對方的戰場感覺太好了,現在幾乎就是二十多個白甲在支撐戰線,紅甲和普通的綿甲兵已經頂不住了,和裕升的步兵畢竟人數比對方多出很多,在這樣的斜坡上對方又無法遊走或兩側頂上,只能是面對面的砍殺,對方已經左右支拙,難以支撐了。

    禿頭已經發覺到了一絲勝機,立刻大聲令道:“頂上,粘上去,不叫他們退後重整隊列!”

    他看到對面有一個穿銀甲的女真軍官也在下令,看來是試圖重新整隊,一些綿甲兵又取下弓箭,看來是地方太小,他們想在陣後平射來扳回一些戰機。

    “篤,篤,篤……”

    箭矢不停的射過來,射中人體的箭矢發出“篤篤”的聲響。

    “啊……”

    有個穿胸甲的軍官被射中了面門,扁平的重箭破開了他的面部,發出一聲慘叫後他就倒了下去。

    禿頭面色一凜,他發覺建虜的箭射的太準了,這樣不利的地形和微光之下,居然都是開始直取面門,而且命中率極高!

    這個當口當然是要拚命粘上去,和裕升這邊再不留絲毫力氣,人們拚命向前,那些白甲的騰挪空間也越來越小,幾乎所有人的鐵甲都有被砍中和擦傷的痕跡,每個人都是傷痕纍纍,這樣的激戰下人們的體力消耗極快,幾乎都是在不停的劈砍和戳刺中耗盡了體能,但軍人們已經瘋狂了,不論是哪一邊都明白此時的戰事已經到了最要緊的頭頭,一步向後可能就是步步向後,最終引起崩潰。

    “殺!”任穆終於抓到最後一次機會,那個白甲疲憊了,又正好回到了任穆可及之處,他的左手握在長槍前端,右手靠後,以腰部發力,兩手向前疾刺,等感覺到兩手一滯的感覺時,槍尖已經刺中了對方的頸部,那個白甲面無表情的轉頭,右手下意識的拿住槍尖,兩眼死死盯著任穆不放,似乎很難相信,身經百戰的自己居然真的戰死在這樣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小戰場上,他沒有死在薩爾滸,沒有死在撫順關,沒有死在清河堡,也沒有死在瀋陽,遼陽,渾河河邊,更沒有死在廣寧,遼西,一場場二三十萬人規模的戰役他都存活了下來,並且建功立業,結果死在這樣的一個小山坡上……

    “哐!”一個山地步兵的刀砍在另一個白甲的身上,刀口已經捲了刃,力道也不夠,對方的銀甲堅固,並沒有達到破甲的效果,然而那個白甲也早就疲憊了,一時並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征征的看著那個山地步兵抽回刀,然後再一刀砍在自己臉上,他一時連慘叫也沒有發出來,在此之前這個白甲身上已經多處負傷,似乎他對傷痛的感覺都降低了似的,但是這個商團兵一刀接著一刀砍過去,將對方的臉砍的血肉模糊,白甲兵終於發出叫喊,但聲音很悶,可能被砍中了聲帶,他很快就倒下去死掉了。

    越來越多的白甲被砍中,陣中的白甲纛額真已經無法接受,他下令叫白甲撤回,然而這條軍令幾乎無法執行,只有少數的幾個白甲撤了回去。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5
第六百七十二章 翻滾

    現在商團軍和後金軍相隔已經不到五步,雙方幾乎可以把氣息噴在對方臉上,手持長兵器的軍人已經沒有辦法行動,雙方都是同時丟棄了長槍和大刀,開始用佩帶的短刀或順刀搏鬥,有一些沒有佩帶短兵器的只能從身後拔出用來投擲的投槍或是短斧,開始與對方砍殺,這樣的近身博殺,又是近距離的揮砍,幾乎在瞬息間就消耗掉了兩邊軍人的所有體力,人們發出劇烈的喘息聲,如同風箱拉出來的感覺一般,所有人的虎口都砍的痠痛不已,但並沒有人敢停一下手,對雙方來說敵人都離的太近了,稍有疏忽就會叫自己喪命,敵人的兵器幾乎就近在咫尺之間,沒有辦法調整和停歇。

    李明禮和曹振彥就在這時候失散了,後頭的綿甲兵因為沒有辦法射箭,前陣被擠住了,他們射箭的效果也不大,很容易射中自己人,纛額真只能下令,叫他們收起弓箭,試圖從兩側爬上來幫手,然而除了上坡的這條山道外其餘地方都太陡峭了,試了幾次之後,只摔死了幾個人,並沒有取得絲毫成效。

    纛額真氣的大罵,他令曹振彥過去,想看看這個漢軍小子能不能想想辦法,曹振彥奉命往中陣去,和李明禮等漢軍失散了。

    等短兵相接時,雙方已經很難照顧到對方,李明禮試圖往曹振彥所在的地方移動,但他很快就發現是徒勞,兩邊擠的太近,女真這邊後陣和中陣還有前陣幾乎都分不清了,放眼看去到處都是人,而且擠得十分緊密,很多地方不要說揮刀,被擠在中間的人連呼吸都困難了。

    然而商團軍的壓力越來越大,他們揮砍而前,甚至直接開始沖上前來,藉著以高擊低的優勢推擠著混亂不堪的女真陣列。

    此時山坡上的情形十分瘋狂!密密麻麻的人群擠在一起,各種聲音都有,最大的聲音已經變成了恐慌的叫喊,連李明禮等人也都在其中,女真一方已經發覺了這個無比尷尬的局面,他們想上但上不去,畢竟無力突破敵人的防禦,雖然這些軍人在博鬥技巧和戰場經驗上稍遜一籌,但伏擊成功就是成功了,他們搶得了先機,拔得頭籌,女真人一步錯步步錯,現在已經難以挽回敗局,更要命的就是如果是普通的戰場了不起派一些死兵阻擊,大部後撤重新選找機會再戰,女真人雖然擅長步戰,並且多以步戰獲勝,但不代表他們的騎術很差,很多時候明軍在某個局部戰場可能會佔優,但很少有大量斬獲,原因就是女真人和蒙古人一樣,很容易借助優良的騎術和騎馬行動的速度優勢而逃走,而當他們戰勝明軍時,比如沙嶺之戰時,事先就在明軍的必經之地的險要隘口設伏,等明軍敗逃的主力經過時,騎兵四出抄掠襲擊,很快演化成一場屠殺,六萬明軍除了被俘人員之外,幾乎沒有人能在騎兵的追擊下逃出生天。

    明、金雙方的戰爭,很多次都是這樣的不對稱戰法,最慘烈的一次就是松錦之戰,當洪承疇被困松山,吳三桂和唐通等總兵先逃之後,大量的明軍在遼西海邊被追殺,十餘萬人除了極少數幸運兒外多被砍殺在途中,相當多的明軍淹斃在海中,多年之後,人們經過那裡時還能看到無數屍骨。

    在眼前的這個戰場,後金的優勢蕩然無存,他們身後就是陡峭而狹窄的山道,在戰局不利的情形下,一旦有人轉身而逃就是災難性的後果,纛額真有鑑於此,早就在身後派了一個紅擺牙喇首領率著十餘兵丁手持大刀督戰,一旦發覺有人後撤就當場斬殺,兵丁們也知道身後督戰隊的存在,沒有人敢想著後撤,儘管閃念時已經無數次想著轉身撤走。

    前方還在亂捅亂殺,女真人已經無法保持隊列的完整,他們終於被商團軍給打崩了,後金甲兵們這個最驕傲的群體也是已經意志崩潰,他們不敢向前,前方不斷有人被殺,又無法後退,人們在極小的範圍裡你推我擠,不少人被擠得呼吸困難,甚至昏迷過去,有人肋骨都被擠斷了,地方太小,人們擠的太密,幾百條穿著甲冑的壯漢互相推擠,這是一個十分恐怖的景像,女真人的隊列越來越密,擠的越來越凶,已經完全失去了隊形和戰鬥的意志。

    隊伍裡開始有一種異樣的恐慌,哪怕是身後的督戰隊也失去了主心骨,一種無比驚惶的感覺前所未有的襲上了這些女真人的心頭,很多人找白甲纛額真,但纛額真是被擠在中軍隊伍裡,被人群裹挾著已經看不到人在哪兒,他的命令也沒有辦法發出,現在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都沒有辦法完成,人們叫喊著,叫後面的不要擠上來,也叫前面的不要往後擠,諸如此類的叫喊聲此起彼伏,但沒有人能夠辦的到,人群驚慌失措,開始大面積的丟棄武器,以前叫他們極端瞧不起的明軍的舉措出現在他們自己身上,地面上扔了一地的刀槍,無比恐慌的情緒在空中蔓延,在這時候只有少數的軍官和白甲還能保持冷靜,但他們被擠在人群中,已經完全無能為力。

    有人被擠的嘔吐起來,後隊的人終於開始後退,但後面的山道太過陡峭,被推往後面的人看到身後的人滾葫蘆一樣的滾落山去,定然被摔的粉身碎骨,他們又情不自禁的推擠著前方的人向前,而在最前方的人不停的被商團軍戳刺劈砍,眼睜睜的看著刀光閃爍向自己砍過來,他們無力抵抗,看到夥伴被一刀刀生生砍死,鮮血飛濺,身上的碎肉都被斬下來,因為多半披甲,商團兵劈砍時多費了不小的力氣,不僅會砍下血肉,還會砍下肢體,砍斷骨頭,前隊的人死的越慘,後退的人往後擠的力氣就越大,每個人都害怕刀光落在自己身上,恨不得拿出全身力氣往後擠,而後面的人又害怕摔死,只能拼了命的往前擠,中間的人好像被兩邊的石塊擠壓著,不少人翻著白眼暈了過去,然後躺在地下被活活踩死。

    李明禮早前還看到曹振彥,但形勢越來越危險,局面也越來越混亂,他看到曹振彥被一大堆綿甲人擠在當中,他的身子要比這些女真人瘦弱的多,開始時曹振彥還在呼救,和人們一起叫喊,後來一群披著鐵甲的紅甲護軍擠了過來,曹振彥迅速的被擠在人群之下,李明禮看到他的紅纓帽在櫻盔之中一縱一縱的,應該是曹振彥在奮力求生,但後來他再也看不到曹振彥的身影了,李明禮急的幾欲吐血,他跟上來就是想保護曹振彥的安全,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李明禮感覺自己太對不起朋友,也對不起一直關照自己的曹世選,不管對方目的如何,李明禮已經是把曹世選當自己的叔父來看了。

    李明禮拚命向中間游動,不論如何他也不會放棄,哪怕是要冒著自己也被擠死的風險。

    但此時陣列突然崩潰了!

    後退的力量太大,前列的人面臨的是刀光斫斬,他們迸發出來的逃生力量遠比後隊的要大的多,人們的靴子在地上滑動著,最終後隊的人終於抵抗不住,大串的人滾落山崖,連那些拿著大刀的督戰隊也是翻滾了下去,火把被丟棄了,戰場上只剩下星光月色,掉落的人發出駭人的叫喊,接著就是慘叫聲連綿成線,但更多的人落了下去,摔下去可能筋骨斷折,也可能摔死,但也很有機會撿回一條命來,而留在這裡,只有被斬殺乾淨這一個結果。

    李明禮終於再次看到了纛額真,他和幾個白甲混在一起,他們地位高,力量也強,白甲不停的拿刀揮斬離的過近的人,在最擁擠的人群中終於砍開一小塊空地來,然後他們到達最後的山道,李明禮看到纛額真手中抓著一個瘦小的身影,他看出來那正是曹振彥,當李明禮張嘴要叫喊的時候,纛額真將曹振彥抱在胸前,然後以頭頂著曹振彥的胸腹處,就這麼翻滾了下去。

    “啊……”

    似乎是昏迷狀態的曹振彥發出了一聲叫喊,短促而急切,可惜李明禮看到的時候已經晚了,纛額真和曹振彥一起翻下了險坡,往著坡下翻滾而去。

    李明禮心中一片茫然,他想罵,也不知道罵什麼是好,而且身邊全是女真甲兵,很可能其中有懂得漢話的,一旦發覺他在辱罵主子,就算不當場斬了他,下坡之後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輕則鞭打,重則斬首。

    在纛額真眼裡,在這些女真人的眼裡,可能漢軍和包衣一樣,並無區別,都是平時當牛馬使喚,戰時可以用來當炮灰,危急關頭可以當沙包來用,最少可以保主子一命。

    李明禮突然想哭又想笑,曹家費盡心思,曹振彥的苦心經營,最終就是落得這樣的下場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6
第六百七十三章 滾落

    可惜李明禮已經沒有時間感慨了,人群越來越多的往下,連追斬的敵兵也看的很清楚了,李明禮略一猶豫,但知道此時沒有辦法留下……人群也在推擠著他,另外商團兵此時也分不清楚敵我,留下來被亂刀斬死那就太冤枉了。中文★網 ★√.√ く.★c★o√m

    他隨著人流不斷的向後,人們的靴子還是在地上鏟著,有人下意識的抓著灌木和矮小的樹木,但看到追兵之後又主動鬆手,有人想往下攀爬,但很快就被密集的人群帶著一起落了下去,沒有人能慢上一些來保證自己的安全,在這樣的時刻,個人的努力毫無作用,在這雪崩一般的敗局之中,能不能保命只能看天意。

    李明禮也被擠到陡峭之處,他長嘆一聲,感覺自己如無根的浮萍,被命運播弄著,一次次走到險境,他心裡不明白,自己的命運為什麼這麼坎坷,世道為什麼這麼艱難困苦,令得他這樣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在生死險境之中,但他也沒有時間想太多,人們被擠得一直向前,而且敵兵越殺越近,幾乎沒有任何時間來感慨了。李明禮用兩手抱頭,將心一橫,也是往下翻滾而去。

    天翻地覆,天地倒轉,李明禮幾乎無法分辯自己的頭在下還是在下,就感覺身子一直往下翻滾著,然後是胳膊和全身各處無處不疼,嶙峋的山石和灌木上的尖刺不停的劃在他的身上,破開衣襟和皮膚,只有身上甲衣護住的地方才沒有被劃破,就算有甲衣在身,幾次翻滾後李明禮身上就幾乎是無處不傷,好在他的頭沒有被撞到,而且在翻滾時不停的撞在人身上……這時候往下翻滾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自然是難免彼此撞上,這些碰撞也算是救了不少人的性命,若不然的話,只要拳頭大的石頭撞在腦袋或是胸口要害一下,頓時就是能要了人的性命。

    不知道翻滾了多少圈,李明禮終於停了下來,這時他昏頭漲腦,渾身痠痛和刺痛,半天都回不過勁來,一直緩了有一柱香的功夫後,那種頭昏的感覺終於消失了,代之而起的就是全身無比的刺痛感覺,他小聲呻吟起來。

    半響過後,李明禮掙紮著看自己的情形。

    視線所及之處,身上到處都是鮮血淋漓,連他的綿甲都被劃破了多處,最顯眼的還是胸口被拉開了一大道口子,裡頭填的棉絮和鑲嵌的鐵甲葉和外頭的銅釘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李明禮不覺也是一陣後怕和慶幸,如果沒有這甲衣護身,自己的胸口開了這麼大的一條又深又長的口子,恐怕現在已經無力爬起,早就魂歸地府了。

    他這時才顧得上看別處地方的情形,一眼看過去就幾乎是倒抽一口涼氣。這裡是一個小山凹子,地方不大,大約只有十來畝地大小,再往下慢慢走,還得過兩刻鐘功夫才能到他們一開始上山的地方,在這片不大的地方,橫七豎八的已經躺了一地的人,不少人摔的筋斷骨折,趴著,躺著,斜臥著,有正在倒氣,已經快死的重傷者,也有已經死透了的,更多的是摔斷了骨頭,躺在地上不能動彈,還有就是和李明禮一樣,一時半會還不能回過神來的輕傷者。打眼一看,人數最少有近百人,而抬頭向上,似乎隱隱還是有人落下來,而山坡上來傳來不斷的哭喊聲,也有女真話的求饒聲,似乎是有相當的人數選擇了在山坡上投降,而不是冒著生命的危險滾落下來。

    “唉……”李明禮重重的嘆了口氣。

    原本這些真夷韃虜就算死光了他也不心疼,但此時他想起來曹振彥,心中十分難受,而坡上也有熟悉的漢軍夥伴,他們也不知道是平安無事,還是摔倒在這小小的山凹裡頭。

    他拿眼四處打量,到處都是滿頭包一臉血的人,也看不出來哪一個是曹振彥,也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又過了一刻功夫,終於不再從上頭滾落下人了,原本崎嶇難行的山道似乎都被滾平了似的,那些傷人的石塊好多都被人衝撞掉落了,後摔下來的人群很少有受重傷的,多半是輕傷,有很多真夷落下來之後就向上怒罵起來,還有人解下步弓往上射箭,也沒有軍官去管,可能是女真人在這幾年屢戰屢勝,都養成了一股子虛驕之氣,人們無法接受在這裡慘敗的事實。

    但山上又傳來人聲,接著竟好像是搠條通槍管的聲響,人們面色白,生怕是坡上的敵軍慢慢下來,然後拿火銃將自己這一夥人全部射殺在這裡。

    要知道明軍做戰最重級,有時候幾個明軍為了一顆真夷的級就能當場火拚起來,這坡下最少有一百多人,而且多半受傷,要是他們冒險追擊下來,一百多顆級就到手了,最少也是好幾千兩銀子的賞銀,而且會有相當不錯的軍中前程,就算是李明禮自忖,當初在遼鎮軍中時,他是不是能按捺的住誘惑,不會冒險下來殺人割取級。

    好在很快坡下就傳來動靜,一隊隊披甲兵拿著弓箭兵器慢慢爬了上來,從山下上來的人看到眼前的場景時都十分吃驚,簡直是為之駭怪,在他們的認識中完全想像不到,上去的幾百精銳居然是落得如此的下場。

    綿甲兵們在這裡展開,壯達和章京們還有牛錄額真們分別下令,他們手持步弓戒備,然後是漢軍包衣爬上來,他們冒著危險開始把受傷的人往上背,好在最下頭的山坡沒有上坡那麼陡峭,要不然的話這一百多號人怕是要全交代在小山凹裡了。

    坡上的動靜越明顯了,敵情不明,後上來的一個甲喇額真急的額頭上全是汗,這時也來不及問清楚山上這仗到底是怎麼打的,只知道是慘敗,越顯的情形詭異,而最叫甲喇額真不敢相信的就是他問了幾十人,眾人都是一致的說法,就是伏擊他們的敵軍和他們人數相當,都是二百來人的樣子,這個答案顯然叫甲喇額真不敢相信,二百多女真人組成的精銳隊伍,居然叫二百多明國人打了埋伏,然後隊伍中還有二十來個白甲……正常來說一個牛錄最多就是十來個白甲,有的小牛錄連十人之數也未必有,以八旗三百個左右的牛錄,全部白甲數字在三千人左右,連同每牛錄四十個紅擺牙喇,每牛錄是五十擺牙喇,不過紅甲兵與普通的綿甲兵相差不多,到了皇太極年間取消了紅擺牙喇的編制,混入普通的披甲人之中,而白擺牙喇還是每牛錄十人左右,是真正的精銳中的精銳,後來又統稱為護軍,又在其中選取兩名戰力最強的組成了葛布什賢營,也就是後來的前鋒營。

    白甲之精銳恐怖,從全部八旗只有三千左右就可看的出來,全部是二十多到四十左右的青壯男子,武藝高,膽略過人,戰場經驗十分豐富,他們手持精銳所制的各種精良兵器,身披著磨成銀白色的堅固鐵甲,在戰場上騎射俱佳,所向披靡,後金對明的戰爭中,白甲可謂立下了赫赫戰功,就此時來說,後金有六萬丁口,兩萬披甲,三千白甲,凡這六萬壯丁,除掉少數老邁而失掉血勇之氣的之外,無不以能被挑選加入白甲為榮。

    在各牛錄中,除了額真和章京外,就以白甲的地位為高,能加入白甲,也是有著現實上的意義,也是軍功立國的新興國家的必然之事。

    這些事實之下,這個甲喇額真的驚詫便足以理解了,在女真人的心中,白甲是無敵的象徵,隊伍中全部是披甲人還罷了,還有二十多個白甲,等於是兩個多牛錄的頂級戰力,結果居然慘敗在相等人數的明國人之手,而且對方還不是正經的明軍鎮兵,這對眼前這些女真人來說簡直就是聊齋一般的鬼故事,衝擊之大,足可令他們半天回不過神來。

    人們七手八腳的抬著那些傷者,空氣中瀰漫著腥甜的血腥味道,幾乎是人人都身上帶傷,有一些重傷的身上還沽沽的流淌著鮮血,另外就是汗臭味,快入夏的天氣,人人身上都穿著厚實的甲衣和箭袍,事關生死,沒有人會嫌熱,這時為了駝人背人方便,甲衣都剝了下來,一股子濃厚的汗臭味就在空中瀰漫開來……另外就是有股子尿騷、味兒,滾落下山的當口,怕是沒少人尿褲子……

    李明禮也被兩個人攙扶起來,他打眼一看,其中一個瘦弱的中年漢子正是老丁,老丁見他看自己,一臉擔心的小聲道:“上頭一直有慘叫,我們在下頭都擔心壞了……”

    “唉,不提了。”李明禮搖搖頭,說道:“敗的是很慘,不過你在下頭不要亂說,被人說你動搖軍心不是小事。”

    另外的那個包衣像是從錦州一帶剛逮來的,還不怎麼適應,一臉的苦色,他和老丁攙扶著李明禮往下,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就算這坡較平,一旦再摔下去一次,李明禮剩下的這半條命準定就當場報銷了。

    這時有人用女真話叫道:“找到纛額真主子了。”

    李明禮掙紮著回頭看,果然有幾個包衣在重傷和死人的堆裡把一臉血的纛額真抬了出來,李明禮看到纛額真腳下就是重傷昏迷的曹振彥,他趕緊道:“老丁,那邊是小曹,趕緊把他出抬下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6
第六百七十四 調走

    老丁剛要答應,從坡上傳來嘩嘩的甲衣振動的聲響,接著便又是火銃打響時的亮光和巨響。中文網★√★.く√ ★√.

    人們一下子炸了營!

    下坡的度明顯加快了,剛剛爬上來的綿甲兵們心中惴惴不安,開始往坡上射箭,並無火把亮光,他們也只能向影影綽綽的黑影處射箭,距離又遠,箭矢紛紛在半空中力盡落下,而火銃還是在持續打放,砰砰的火銃聲叫人心煩意亂,又是有不少人摔落下去。

    這時纛額真掙紮著道:“這銃聲是嚇唬我們的,最少二三百步外,根本傷不到人。”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漸漸安穩下來,不過也沒有人去管那些垂死和昏迷的重傷者了,老丁和另一個包衣也顧不得曹振彥,李明禮也只能無可奈何的跟隨著兩人慢慢滑下坡去,到了坡底之後,他的眼中流下了淚水。

    ……

    “真是奇怪,太怪了。”薩哈廉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他先是暴跳如雷,重傷的白甲纛額真都被他下令抽了一通鞭子,一直到對方昏迷之後,才下令把這個纛額真抬下去醫治,從纛額真和其餘存活者的口中,薩哈廉不得不接受了一個叫他震驚的事實,就是山上的兵馬精銳之處不在女真勁卒之下,遠在普通的明軍之上,論個人武藝和明軍的家丁差不多,論陣戰之法和作戰意志的堅定,則是遠在明軍家丁之上,並不在八旗披甲之下,最少也相差不多。

    至於損失其實並不算大,只是白甲的損失叫薩哈廉有些難以接愛,二十多個白甲,逃下來的只有七人,還有三個是身負重傷,就算能救治回來也多半殘疾,這一次的小規模偷襲戰,算是偷雞不成反失把米,從白甲的損失來看,真的是損失慘重。

    後金的白甲真的是千錘百煉才能挑出來的精銳中的精銳,一下子損失近二十人,薩哈廉估計老汗聽說之後定然會勃然大怒,估計自己要被好一通罵,一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就變得更加陰沉了。

    除了白甲外,紅甲護兵和綿甲兵的損失也不小,上去二百來人,下來的不到一百人,剩下的就算還有不少沒死的也是留在了山上,這個時候山上還隱隱有銃聲和罵戰聲,可是薩哈廉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派兵上去……倒不是害怕野戰損失,如果是畏戰,就算是心疼士卒,薩哈廉在後金這種提倡武勇和以戰爭勳勞來說話的集團裡也再也沒有話語權了,可眼前的這座大山是薩哈廉和其部下無法征服的存在,哪怕是老汗在此,面對這樣的局面也只能放棄,所以薩哈廉倒不必擔心下一步會被人詬病自己膽怯,但此前的損失已經夠大,後金除了幾次大戰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慘重的損失,就算是熊廷弼在遼東時,最多一次也就是賀世賢率精銳家丁和後金騎兵進行騎戰,殺死了七八十人,其中還有很多是有馬的跟役,也就是無甲旗丁,損失完全不能和這一次相比。

    薩哈廉心中的邪火不知道往哪去,此時的他面色鐵青,臉板的厲害,再也沒有此前那種瀟灑模樣。

    眼前這樁事定然會影響他在女真貴族集團中的形象,乃至會拉低他的地位,影響可能會極其深遠……

    “都是奴才的錯。”李永芳在內心嘆息一聲,跪下道:“敵情不明,奴才上了蠻子的當,用間失誤,導致大軍中伏,請主子重重治罪。”

    “哼。”薩哈廉冷哼一聲,並沒有說話。

    他知道這等於是李永芳扛下了大多數的錯處,這樣也算是不錯的選擇,李永芳在八旗內沒有真正根基,雖然皇太極賞識他,但這一次的黑鍋總要有人來背,既然李永芳背了下來,算是在兩紅旗這邊買了好,因為敵情不明是一回事,指揮不力以致損失慘重,這個鍋原本就是薩哈廉的,別人是背不走的。

    此時天色微明,山下的喊殺聲終於漸漸平息下去,薩哈廉命一些旗丁和漢軍爬上坡去觀看情形,過了兩刻鐘後,那些奉命上去的旗丁再次滑下來,他們的臉色都難看的很,一個旗丁跪下道:“主子,上頭的人少了很多,可能是叫人背走了,還有不少死掉的,都叫蠻子割了腦袋,剝了甲衣,拿走了兵器,只剩下屍身在那裡……”

    這個旗丁說的十分詳細,薩哈廉聽的心煩意亂,揮手道:“下去。”

    眾人面色都很難看,有一些八旗軍官拿眼看著薩哈廉,恨不得這個青年貝子按不住火氣,立刻下令叫他們攻下去……然而薩哈廉只是看了一眼障礙重重的山道,又看了一眼昨晚偷襲的小道,怒氣衝衝的臉色就又變得平淡了下去。

    天險如此,人力顯得太渺小了!

    這時正好又有塘馬趕來,薩哈廉轉過身來,塘馬遠遠跳下來,跪下行禮後就道:“啟稟貝子,大貝勒命奴才趕來,諭令貝子率本部兵馬即趕往義州,大貝勒已經率部前去,此處地方交給撫順額附,都堂毛巴利亦率本部兵往義州衛去。”

    薩哈廉聽的心頭一跳,問道:“是不是要打內喀爾喀五部?”

    “是!”塘馬抬頭回道:“山上逃了一支騎兵到那邊,大貝勒派兵勒令五部交人,那邊把咱們的使者趕了回來。大貝勒派傳騎飛到遼陽,大汗知道後大怒,著令大貝勒和二貝勒率精兵前往內喀爾喀五部,討伐其背盟棄約之罪。”

    “好,我即刻前去,今晚之前到義州衛。”

    義州衛是廣寧北邊的一個衛城,地方很小,是廣寧外圍的一個防禦性的衛城,在大明和蒙古慷慨激昂的戰爭史中,這個小小的衛城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規模極大的戰事,最近這二十年來,多次率部光臨城下的就是內喀爾喀五部的領炒花台吉,他和其兄在萬曆早年就開始隔幾年就犯邊,每次都是十萬人起步的規模,最大的一次一直攻到遼陽城下,深入遼東長城境內數百里,義州衛的城牆上坑坑窪窪,密佈箭矢殘枝,多半就是炒花留下來的痕跡。而如今義州衛和廣寧都換了主人,新的主人又要去討代這個赫赫有名,在大明名聲甚為響亮的五部聯盟的領,想到即將參加進這樣波瀾壯闊的大戰中去,薩哈廉心中原本的沮喪一下子就一掃而空,整個人都變得振奮起來。

    這時塘馬又轉向李永芳道:“大貝勒諭撫順額附,十三山急切難下,五部聯軍方是最大威脅,撫順額附可繼續用間,若不利,則收攏兵馬往廣寧和義州衛一帶去,不必拘泥繼續圍困十三山。”

    李永芳跪著聽諭令,他已經聽明白了代善的意思,十三山看來一下子攻不下來,於其勞師遠征在這裡和山上的明國兵馬空耗時光,不如去草原上打蒙古人。

    誰都知道北虜好打,其實就是一群有馬騎的叫花子,甲冑和兵器的質量連明軍也不如,軍紀佈陣也不如正經的大明邊軍,而他們又擁有大量的牛羊戰馬,也是後金急需之物,加上維持糧道的必要性,還有打一下五部震懾科爾沁各部,最好是連察哈部的林丹汗一起打,這個戰功無論如何也比打下十三山還要大的多,代善原本就對打十三山興趣不大,是老八攛掇著老五一起在大汗面前強調十三山的重要性,逼得代善下不來台,只能率部前來,正好蒙古那邊出了簍子,相比之下,努兒哈赤也感覺蒙古比十三山更要緊,這顆釘子可以等下次興大軍伐明時順手拔了,或是長期圍困,最少使明軍的接濟不能正常進行,只要其在掌控之內就不必太過擔心害怕……可以想像,代善和阿敏在接到新指令之後的表情,也可以想像力主其事的皇太極現在的憋屈和不開心……

    李永芳心中微微喟嘆,後金上層的鬥爭其實不比大明的內鬥好什麼,甚至更加野蠻和殘酷,但後金有一條好處,就是最少在表面還是一致對外,不能因為內鬥扯皮耽擱對外的戰事,眼前這樁事,只能算是有所取捨,並不是代善因為和皇太極關係不睦就故意下絆子扯後腿,這一點來說和大明文官當道,大量實力虛耗於內鬥還是截然不同的。

    李永芳自己其實也贊同一定要困死十三山或是乾脆不計傷亡的拿下此處,拔掉這顆廣寧城外的釘子,這樣才能使遼西和蒙古那邊徹底失掉聯繫,……可惜李永芳知道自己的話根本無人會聽,甚至會嚴重的得罪皇太極,這些思索和懷疑,他也只能深藏心底了。

    李永芳垂跪著不動,顯然是對新的任命並無欣喜雀躍之意,薩哈廉心中也是瞭然,自己帶走大半的精兵,然後毛巴利再帶走一部份,留給李永芳的只有少量的八旗披甲和漢軍,實力已經遠遠不夠徹底封山,只能把守幾個要隘,一旦山上反擊,很有可能會吃大虧,對這種肯定背鍋的任務,李永芳能歡喜才怪。

    薩哈廉並無同情之意,他只是看著山上,高而險峻的大山如同一隻趴伏著的怪獸,薩哈廉打了個冷戰,心頭感覺一陣異樣,在這一刻,他感覺調自己離開或許是個錯誤……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7
第六百七十五章 使團

    張瀚騎馬在南北官道的路口,目送著兩團新兵將士的離開。

    經過上次的大拉練之後,眼前這些兵已經徹底完成了新兵訓練的科目,剩下的一些訓練會拉到草原上進行,張瀚感覺新軍的精神面貌和氣息已經成功的蛻變出來,他們甲堅兵利,士氣高昂,擁有強大的軍官團和百戰百勝的信念,一支精銳之師的模子已經出來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兒在草原上訓練和在實戰中獲得戰場經驗。

    兩團步兵的前方和後方都是車隊,這是配合兩團步兵的輜兵團的運輸車隊,每個輜兵團都有配置運輸大隊,每大隊都有二百餘輛大車,這些大車都經過了加固改裝,車廂的木板內鑲鐵,車身內帶有插牌,可以隨時結成車營,光是以輜兵、運輸大隊自身的訓練和裝備,隨時都可以結成車陣,與步兵或是輜兵其餘人員配合,哪怕是在浩瀚如海的草原上也可以隨時結成堅固的陣列,令敵人無機可乘。

    “內喀爾喀五部那邊有消息送來,要大打出手了。”孫敬亭在張瀚身邊道:“咱們這邊要抓緊了,看來風起雲湧,真是沒有消停的時候啊。”

    “文瀾,你覺得炒花和代善,誰能贏?”李慎明頗為好奇的道。

    張瀚笑道:“遵路兄覺得誰能贏?”

    李慎明道:“要說五部聯軍,林丹汗還有可能插手進來,其餘的蒙古諸部也不可能跟著女真人打炒花,雙方的兵力一邊是萬人不到,精兵也只有數千人,另一邊可以弄出十來萬人……不過,我還是覺得代善和阿敏那邊的贏面更大些。”

    孫敬亭這時也道:“還是八旗那邊的贏面大。這也給我們帶來問題,如果炒花頂不住,下一步可能就是林丹汗,正如文瀾早前早就分析過的那樣,一旦左翼蒙古頂不住,下一步女真人的腳步就將抵達薊鎮之北,不僅是大明北邊會有嚴重的威脅,對我們的商道帶來的問題也是很大,更大的麻煩就是,我們這邊如果還在打,女真人一來,問題就複雜了。”

    “正是。”張瀚正色道:“所以今年一定要得到青城,並且降伏土默特和漠北諸部。明年到後年,可能是最後的安穩的時間,我們一定要牢牢抓住。”

    “這麼說,”孫敬亭道:“你很快又要北上了?”

    “嗯,先派周耀去。”張瀚看看身後,穿著蒙古袍服的俄木布洪就在不遠處,他微微一笑,說道:“這個小胖子也早些回去吧,叫周耀帶著他。”

    “周大牛這廝?”孫敬亭皺眉道:“這是不是不太好?”

    “孝征你不要太心慈了。”李慎明已經在這一瞬間明白了張瀚的打算,他道:“慈不掌兵,象文瀾這種位置,有些事情還是要狠下心來的。不叫這小台吉知道些東西,不明白死之悲,怎能明白生之歡?他受過些罪,但畢竟還沒有深入到骨子裡啊。”

    確實是如李慎明所說的那樣,俄木布洪受過一些苛待,吃過不小的苦頭,但只是精神和**上的一些勞苦和打壓,真正的生死考驗這個小台吉並沒有經歷過。在張瀚身邊這段日子他也學了不少東西,然而要想真正掌握住這個卜石兔汗的長子,目前做的這些恐怕還真的不夠。別的不說,這段時間下來,俄木布洪的飯量明顯見長,可能是李莊這裡的伙食太好,這小子的心情又很放鬆,整個人都胖了好幾圈,原本就是矮個子加羅圈腿,但好歹還有個少年的樣子,現在已經是大圓臉加胖胖的身材,已經是個標準的蒙古牧人的樣子了。

    孫敬亭道:“這些我都是明白了,不過,周耀一出,恐怕草原上又是一片腥風血雨啊……”

    “那些帳不光是算他的……”張瀚咬著唇道:“其實我才是主事的人,但為了名聲不得不把這些事推在他身上,這些,我明白,周耀也明白,希望你們這幾個人也明白。周耀,他其實也是身不得已。”

    一番話說的李慎明和孫敬亭都是沉下了臉,大家都明白一些事,但其實也不想明白這些,有些事做了髒手,但必須也得有人去做!

    孫敬亭喃喃的道:“台灣那邊也不知道怎樣了?喀爾喀那邊要大打了,還有十三山的糧食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什麼時候能突破防線?再有,莫宗通,張續文還有鄭芝龍,何斌他們……真真是千頭萬緒,原本說天啟三年可能是比較消停的一年,就是練些新兵,做好預備,沒想到局面發展到如此地步,真真是一團亂麻啊……”

    “再怎麼亂,”張瀚微笑著將右手舉起,然後重重劈下……他道:“練好兵,這是做好內功,只要咱們的刀快,管是怎麼亂法,但止一刀劈去。”

    眼前兩人是罕有的能在張瀚面前翻白眼的人物,聽了張瀚的話,兩人不約而同的翻起了白眼,李慎明更是道:“要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

    “這裡是什麼鬼天氣啊……”

    何斌穿著重裘大毛衣服,整個人裹的與一隻狗熊也相差不多,他還是禁不住凍的發抖。

    已經是三月的天氣,但托木斯克這個俄羅斯人的小城還是感覺寒冷,更叫何賦感覺崩潰的就是今天居然又下雪了,雖然雪不大,但滿城很快又被一片雪白所掩蓋,半天功夫之後,就再也看不到別的顏色了。

    鄭芝龍也有些吃不消,不過他並沒有何斌那麼誇張,穿著狐狸毛皮的衣服,頭戴狗熊皮的帽子,懷裡還揣著銅製的手爐,身體還凍的直哆嗦……鄭芝龍笑著道:“何斌,你今年有沒有二十,年紀輕輕的身體不怎麼好啊,天暖和一些,還是和我們一起早起練武,打熬一下身體吧。”

    以前鄭芝龍說這話,何斌一定大搖其頭,這一次他卻是正色道:“一定!”

    在一旁閒看的人們都笑起來……使團中的人原本是涇渭分明,大同這邊和福建那邊的海客是兩回事情,雙方的這俄羅斯人的城市生活久了,見多了老毛子打架鬧事,一言不合就揮拳頭,感情已經比此前融洽很多,那種小團體的感覺也淡薄了許多。

    兩個月前,眾人和佩特林等人一起出城驅趕打鹿的韃靼人,冰天雪地裡,俄羅斯人放火燒掉這些牧人的村莊,殺害男子,搶掠婦人,把老人和孩子趕在寒氣呼嘯的曠野之中。

    雖然沒有直接殺人,但那些人幾乎都是死路一條……看到這些事情之後,何斌對暴力有了充份的認識,他原本就是一個伶俐剔透的人,原本以為憑著自己的眼力和見識還有頭腦可以在哪裡都生存下來,結果在托木斯克,何斌才明白了什麼是拳頭大才是道理!

    腰裡插著火銃別人才會對你微笑……俄羅斯人就是這副德性,這段時間下來,使團雖然被困在城裡,並沒有完全打開局面,但在莫宗通和張續文等人的文攻之下,使團已經結交了城中相當多的貴族和富商,另外就是鄭芝龍等人和衛隊中人,隔三岔五的和俄羅斯人打上一架,居然是贏多輸少,這一下城裡的毛熊們才知道這些個頭不高的中國人並不好惹,最少不像他們想像的那樣孱弱。

    架打的多了,認識的俄羅斯人反而多起來,使團在城中的活動限制無形中也減低了不少,甚至他們都可以和佩特林等人一起出城活動一下筋骨,不過在看到那殘酷的景像後,使團中的人再也不肯和這些人形野獸一起出城行動了,這時候人們才明白,這些大狗熊一樣的畜生能翻過大山,深入遠東,並且建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殖民點,再建立起殖民城市,又開闢了多條道路,把亞洲這邊的無數物資運到歐洲去貿易,抵消其國家欠下的債務……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纍纍白骨和鮮血之上!

    佩特林是剛剛回到托木斯克,他似乎是到莫斯科去見沙皇,應該是匯報了和張瀚達成協議的事,但回來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與使團溝通,看起來效果並不算好,不過看其神神秘秘的樣子,似乎結果又不是很壞。

    使團上下並沒有因此就心氣浮躁,在他們離開李莊前往托木斯克之時,張瀚就提醒過他們,出使未必會一帆風順,可能會遇到種種意外,而李莊對他們的勞績,不管時間和成效,均會重重的記在各人的功勞簿上。

    鄭芝龍和何斌等人,要的無非就是效力和裕升,他們已經看出了和裕升的潛力,並且願意投入其中,對他們來說,不管是在托木斯克還是馬尼拉,雅加達,只要和裕升認可了他們的努力和能融入到這個體系之內,在哪裡效力或是時間長短,那便是無所謂的事情了。

    值得鄭芝龍兄弟和何斌等人高興的就是在這裡時間久了,不論是莫宗通這個和裕升體系內的高層,或是張續文這個與張瀚有特殊關係的前侍衛官都已經接受並開始信任他們,這個結果對這些福建來的南方人來說,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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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7
第六百七十六章 雪中

    “不管怎樣……”何斌又忍不住抱怨道:“還是太冷了,在我們福建那邊這會子都能穿單衣了吧。”

    “在大同還不行,估計軍中還是要穿冬季軍袍,下個月可能才換裝吧。”張續文搓了搓手臉,其實他也冷,不過身體和精神上早就習慣並且接受了,不像何斌這個南方人還是差點意思。

    莫宗通也只是微笑著看了何斌一眼,何斌這小子為人精明,腦子很快,出了很多管用的主意,語言天賦也不比鄭芝龍差,俄語早就精通,順帶著還學會了韃靼話,連城裡的哥薩克人這小子都能處上朋友,就是嘴巴欠,喜歡發牢騷,不過人無完人,時間久了眾人也就適應了,像是在半道上何斌被佩特林拿槍指著腦袋的事,不太可能再發生了。

    “這雪肯定是最後一場了。”莫宗通道:“一會鄭芝龍何斌去見傑日涅夫,叫他給他準話,我去見佩特林和總督,續文你們幾個看家,氣氛已經鬆動,要趁熱打鐵,把這一錘子買賣給落實了,這樣在道路化凍之前我們可以趕一個月的路,要是再耽擱下去就只能等五月夏初時再動身,回到李莊不定得多久了。”

    莫宗通臉上顯露出憂慮之色,時間太久不通音信,年前年後他分別派了兩隊塘馬試圖回到李莊送信,但都是在北虜地界就被擋回來了,就算是帶著好多個俄羅斯人的嚮導也沒有用,漠北那邊的態度很明確,俄羅斯人單獨過境肯定能夠保證安全,若是與和裕升的人一起走,安全就不能保證,這樣一來,俄羅斯的嚮導只能退回,和裕升的人也無法完成這種幾乎必死的任務,只能與嚮導一起退回。

    接連兩次都是如此,漠北三部中的車臣汗碩壘對與和裕升的貿易最感興趣,野心勃勃的扎薩克圖汗也是與碩壘的態度相同,只有土謝圖汗,也就是阿巴泰汗之孫,墨爾根汗之子袞布對和裕升的態度最為敵對。

    稱土謝圖汗最早,實力最強,與土默特部的關係最為密切,其雖然亦見到貿易的好處,但由於商道建立時間並不長久,而且土謝圖汗的駐地距離商道較遠,其與土默特部的長久聯盟關係也最為緊密。最關鍵的就是漠北三部其實是外喀爾喀萬戶分裂的結果,都是達延汗的子孫,當然也是奉林丹汗為正朔,林丹汗對和裕升還有張瀚的敵意,不可能對土謝圖汗沒有影響,多重因素的影響之下,喀爾喀三部現在展現出來的敵意也就可以理解了。

    按莫宗通的打算,既然現在是戰時,回程時恐怕需要俄方這個盟友提供一二百人的哥薩克騎兵的幫助,和裕升的人已經見識過這幫傢伙的戰鬥力,真是野蠻成性悍不畏死,戰鬥力十分強悍,有時候使團的人也是頗感慶幸,畢竟現在距離俄國本土太遠,否則這種哥薩克騎兵來上幾萬人,未來就可能是天大的麻煩。

    莫宗通分派之後,所有人都站起身來。

    鄭芝龍和鄭芝豹兄弟三人,加上何斌還有洪升等十八芝人員,還有和裕升方面的兩個水師見識軍官一起前往托布斯克的造船場,前去拜訪傑日涅夫。

    傑日涅夫是俄羅斯沙皇專門挑選的人才,原本在波羅的海的沿海城市造船,在二十年前俄羅斯人慘敗在波蘭之手後,為了與瑞典停止戰爭狀態,當時的俄羅斯貴族不得不割讓了波羅的海的沿海城市,俄羅斯以失去出海口的代價與瑞典媾和,這樣才又將波蘭人的勢力驅逐出去,使波蘭人兼併俄羅斯的打算破產……這件事直接使俄羅斯人打通出海口的上百年的努力化為烏有,傑日涅夫這樣優秀的造船專家兼艦隊司令不得不奔赴遠東,在托木斯克重新建立船場造船,要到崇禎年間,俄羅斯人才造出六艘合格的大船,並且在北方的港口解凍期出海……在瞭解了諸多細節之後,鄭家兄弟與何斌等人都對傑日涅夫深感敬服,畢竟鄭芝龍現在才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何斌連二十也沒有,所謂的十八芝要等幾年後才會結拜,然後在台灣立寨,何斌還會給荷蘭人當好幾年的通事,所有的一切在天啟二年時有了深刻的變化,這些年輕人沒有到南洋開眼界,然而在這北方的極地,他們一樣見識到了意志和決心,還有這世界上最優秀的海洋專家,儘管是俄羅斯人現在還是個連出海口也沒有的純內陸國家。

    何斌在屋裡就喊冷,出了門天寒地凍他反而一聲不坑,在自己屋裡怎麼叫喚也沒事,在外頭看著那些已經穿的很少的老毛子們一個個笑哈哈的把天氣不當回事,要是何斌還叫天叫地的就太給使團丟臉,儘管被風吹的面色鐵青,身上發抖,何斌還是很像樣子的挺直身體,沒有叫他的同伴感覺丟臉。

    眾人出門後紛紛踏上馬車,這馬車當然是俄羅斯人從歐洲部份趕過來的,只有少量是在托木斯克建造……這裡畢竟還只是一個新興的殖民城市,以轉運和倉儲還有駐兵為主,工業製造的能力還得慢慢來發展。

    莫宗通身邊是幾個侍從司和軍令司的人,另外就是一個小隊的火銃手護衛,他是使團的正使,必要的護衛和排場都必不可少。

    在上車時,一群俄羅斯人經過,這幫人都是哥薩克,各人戴著高高的毛皮帽子,身上的衣袍已經很單薄了,他們並不把眼下的這一場小雪放在心上,畢竟每人手中都是一個大大的酒瓶子,他們嘻嘻哈哈的說著話過來,在這裡時間久了,莫宗通等人都能聽的懂俄語,聽著和自己這邊不相關,莫宗通吐了口白氣,一轉身也是上了車。

    擔任護衛的隊官拿眼死死盯著這一群哥薩克人……哥薩克並不是民族,而是俄羅斯及烏克蘭境內特有的遊牧人群,在當時的俄羅斯和烏克蘭交界處是東歐大草原所在的地方,廣袤的草原孕育出獨特的遊牧民族的特性,哥薩克不是烏克蘭人,也不單純是俄羅斯人,他們是以追逐水草而居的俄羅斯人和烏克蘭人的統稱,他們以剽悍勇敢和騎術超卓著稱,在俄羅斯從一個東歐的小國逐步擴張成橫跨歐亞的大國的歷史上,哥薩克人的作用無可取代,他們勇敢和悍不畏死,一二百人就敢往千里之外進發,他們能吃苦,也能與敵血戰,幾千哥薩克騎兵就使得當時的韃靼汗國等諸多蒙古人當年創立的幅員萬里的大國滅亡,在俄羅斯往遠東的擴張過程中,哥薩克人立下汗馬功勞,一直到他們抵達黑龍江流域,最終在雅克薩和尼布楚撞上了當時國力正強的滿清帝國,清廷動員了大軍迎敵,而他們的敵手也不過只是幾百人的哥薩克而已。

    強悍的戰鬥力和悍不畏死的個性也使得哥薩克人很難被馴服,他們的精力如果不能對外,就只能沉迷於酒精和內鬥,托木斯克幾乎每日都有哥薩克醉酒鬧事,甚至大打出手,用火槍對射馬刀對砍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護衛隊官的警惕並不過份,一直到這一群醉醺醺的哥薩克走過去之後,護衛隊官才松了口氣。

    車隊前是幾個俄羅斯人派來的騎兵,說是替莫宗通增加的護衛,不過和裕升這邊上上下下都明白,這只是俄羅斯人各方勢力派來的眼線居多,剛剛就算真有什麼不妥,這些俄羅斯“護衛”也是斷然不會出手干預的。

    大部份人離開之後,甘輝下令把使團所在的大屋關閉起來。甘輝因為沉穩謹慎,武藝又很高明,已經被莫宗通任命為隊官,剩下的火銃手和少量的戰兵歸他統管,在看到人們離開之後,甘輝立刻下令關閉大門,而他看的很清楚,在馬車紛紛駛動之後,暗中竄出不少身影,這些人騎著馬,迅速消失在風雪之中。

    “俄羅斯人對我們的關注一點兒也不像表面那樣,漫不經心,漫不在乎啊。”張續文踱到窗前,看著外頭的情形,微笑著道。

    甘輝道:“他們現在的心裡也很複雜吧,又盼著恢復交通和信息,怕李莊那邊出什麼事。又擔心一旦恢復了,我們立刻就走,這樣他們此前的小心思就全部白費功夫……”

    “差不離吧。”張續文臉上露出些微鄙夷之色,他道:“終究是不上大雅之堂的粗俗伎倆,並無太大用處。”

    “我有預感。”張續文又道:“這一次佩特林回來的情形,距離大局底定,應該差不多了。”

    ……

    佩特林正和沙皇的御前大臣戈洛文,托木斯克城的總督符拉索夫在一起,窗外一片銀白,三人呆在有火爐的房間裡並未感覺到絲毫寒氣,火爐的火生的很旺,而且很明顯能看的出來,雪早就是強弩之末,一旦雪後天晴,和暖的天氣會把大雪融化,然後距離漫長的封凍期解凍,到處一片泥濘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7
第六百七十七章 船場

    西伯利亞的凍土帶只是最北的北極圈才是永久性的,中部和南部要麼是大片森林,要麼就是和烏克蘭大草原一樣相同的地貌特徵,俄羅斯人很容易適應,也可以在此輕易的開墾土地來種植,在托木斯克,俄羅斯人已經開墾了大量的土地,在佩特林到來之前,總督和御前大臣正在討論解凍後耕種的事情,不過兩人都並不太認真,誰都知道,以托木斯克的人力來說,種植獲利不知道要到哪一條,城中更多的人手是貿易人員和用來武力開拓的哥薩克,指望這些人種地還不如指望他們去搶更好一些。

    佩特林進來之後,兩個貴族一起起身,對佩特林表示歡迎。

    論身份佩特林還不是貴族,但這人成功的搭上了和裕升這條線,成果比到大中國城覲見中國皇帝還令人欣喜,明朝,也就是中國的富足已經是遠東的俄羅斯人都知道的事實,只是距離太遠,俄羅斯人的力量又太弱,他們不得不用談判和貿易的方法來和這個東方黃種人建立的國度打交道,而不是像他們從俄羅斯的歐洲部份東進那樣,憑藉燒殺搶掠來獲得利益和話語權。

    俄羅斯人對“文明”的評判體系沒有什麼興趣,他們不像西班牙人那樣崇尚宗教,幻想著征服中國這樣的文明大國作為給上帝的賀禮,也不像英國人荷蘭人還有葡萄牙人那樣務實,只想著和中國人做生意,靠貿易手段來獲取利潤,俄羅斯人感興趣的只有土地和利益,而能壓制住他們這種興趣的也只有對方的實力,所謂文明於否,貿易利潤的大小,這並無關緊要,如果能得到土地,還要貿易做什麼?

    但如果沒有實力,又有貿易巨利,能達成協議還是很受歡迎的。

    佩特林對兩位高官的歡迎表達感謝,俄羅斯人說話也是直截了當,他很直接的道:“感謝上帝,莫斯科的爭鬥已經有結果了。”

    御前大臣戈洛文的神色有些蒼白,他的權力來源於沙皇的授與,要是沙皇失敗了,他在托木斯克的地位立刻不保。

    “扎魯茨基和瑪麗娜、姆魯斯克被忠於沙皇陛下的軍隊抓獲了。”佩特林神采飛揚的道:“漫長的爭鬥終於結束了。扎魯茨基被斬首,瑪麗娜被投入了監獄!”

    “好,太好了。”戈洛文失態的叫喊起來。

    符拉索克冷靜一些,他問道:“季米特裡的那個兒子呢?”

    季米特裡又被稱為季米特裡二世,是波蘭人立的偽沙皇,俄羅斯人大多數貴族並不承認,然而也有相當的貴族忠於這個沙皇,在其死後陰魂不散,最近這幾年來俄羅斯政、治、斗、爭的焦點就在季米特裡二世和瑪麗娜所生的四歲的男童,相當多的貴族,特別是哥薩克的全國首領扎魯茨基擁戴這個小男孩,企圖立其為沙皇。

    佩特林聳聳肩,說道:“他被吊死在謝爾普霍夫的堡壘大門上,無數人圍觀了這個場景。”

    “上帝啊……”

    這一下總督和御前大臣都有些面色發白。

    佩特林道:“我知道,不管怎樣那是一個四歲的男孩,願上帝能收納他的靈魂。”

    把一個四歲的小男孩在大庭廣眾之間吊死,這件事無論如何不大能為人所接受,佩特林知道雖然這樣做永絕了後患,不會再有人擁立這個偽沙皇的兒子,但無論如何給了很多人不好的觀感,甚至還有人詛咒,羅曼諾夫的沙皇選擇吊死幼、童,那麼將來沙皇的後裔可能會遭遇可怕的報應,也會有沙皇的後裔在未成年時被殺害,沙皇的家族因此而滅絕。

    佩特林不太相信詛咒,不過這件事還是叫他感覺異常不好,他把話題揭了過去,說道:“各地都在抓捕扎魯茨基的親信,我在第一時間來見兩位,消息應該還沒有傳到巴什羅夫的耳朵裡去。”

    符拉索夫揉著眉心道:“太好了,巴什羅夫這幾個月來給我們找了太多的麻煩。光是明國使團這一塊就叫我們頭疼,他因為和扎魯茨基同一條線,已經差點叫我們徒勞無功,如果不是明國內部也在戰爭,我們早就失去使團和這個貿易路線了。”

    “您說的很對。”佩特林滿懷恨意的道:“現在就派人把這該死的傢伙給絞死吧。”

    “風險很大啊。”總督面色蒼白的道:“巴什羅夫在城中威望很高,他手下有三百多哥薩克,而我們的兵力也只有一千多人,一旦發生內戰可能會叫我們損失慘重。”

    就在這時,一個侍者走進來,向三人躬身之後,在符拉索夫耳邊輕語了幾句。

    “哦,那幫明國人真是了不起。”符拉索夫揮了揮手叫侍從退下,轉身對佩特林和戈洛文道:“現在我們已經防備不了他們什麼了,尊敬的佩特林閣下剛回來,他們已經聽到風聲,並且前來求見了。”

    佩特林含笑道:“這些明國人是我見過的最精明的商人,老實說我以能與他們共事為榮。”

    戈洛文道:“確實是如此,他們精明又大方,擅長學習,現在幾乎人人都能說俄羅斯的語言,這叫我們對他們很難限制。”

    符拉索夫思索道:“擁有這些優秀的部下,那位尊敬的張大人定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確實如此。”儘管這個話題說過多次,佩特林還是一臉肅容的道:“他確實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可我們究竟該怎麼答覆這些值得尊敬的夥伴呢?”符拉索夫不勝苦惱的道。

    佩特林道:“第一,我們告訴他們扎克羅夫的事,請他們不要著急,我們會慢慢削弱他的力量,最終宣告沙皇勝利的消息,將他一舉拿下,最後在城中的廣場絞死他,向我們的明國夥伴道歉。第二,我們要告訴他們,傑日涅夫的事我們還是要很抱歉,儘管沙皇陛下已經允許了傑日涅夫和相應的人才到明國去,但首先要傑日涅夫本人的同意。在俄羅斯,哪怕是沙皇也並非無所不能,希望我們的夥伴能理解。”

    這時另外一個侍從又走進來,以同樣的姿態向符拉索夫匯報了最新的動向。

    “第二件事暫時先不必說了。”符夫索夫苦笑著道:“明國人又去造船場了,等他們勸說過傑日涅夫之後再說吧。”

    佩特林又好氣又好笑的道:“儘管我們禁止他們和傑日涅夫接觸,明國人還是找到了辦法,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是好。這些傢伙太過精明,甚至無視規則,這並不好,嗯,這算是明國人的一個特質嗎,我們一定要記下來。”

    等莫宗通走近大會客廳的時候,佩特林走在最前,他張開雙臂,大鬍子抖動著,臉上閃爍著無比歡樂的光芒:“親愛的莫,讓我們來擁抱吧,從今天開始我們是真正的盟友了。”

    “嗯?”和俄羅斯人預料中的一樣,莫宗通的神色只有冷淡和懷疑。

    ……

    托木斯克的城北方向有一條蜿蜒流淌的大河經過,這就是著名的葉塞尼河。

    河流的走向與中國人習慣的由西及東完全不同,這是一條由南及北的大河,長度如果以發源地而論長達五千二百多千米,等於可以穿越現在的大明的全部國境,不論是從西及東還是由北及南均可,從流速來看,葉塞尼河的流速遠在鄂畢河與勒拿河之上,俄羅斯人順著河流北上,穿越的地方都是廣袤的平原,往東去則海拔越來越高,充滿了深山和密林,經過多年的試探之後,俄羅斯人感覺沿陸地繼續東向實在太過困難,他們打算沿葉塞尼河北上,進入大海,然後在解凍期乘船向東方,尋找可以深入陸地的大河河口。

    這項工作已經進行了接近一年,在十分艱難的條件下俄羅斯人在這裡造成了初具規模的造船場,當何斌和鄭芝龍等人趕到時,傑日涅夫等人正在建造龍骨。

    “這次是我們最後一次努力。”鄭芝龍已經明白傑日涅夫的脾氣。這是一個典型的俄羅斯人,高大,健壯,神情冷漠而自負,氣質有些粗野,行止粗獷,和鄭芝龍在平戶時見過的荷蘭人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既使俄羅斯人也是白人,但在精神面貌和整體氣質上和荷蘭人英國人葡萄牙人完全不同,根本不像是同源同種的一族族人。

    在漢人眼裡,泰西各國的那些所謂的國家其實都是一回事,華夏人生來有大一統的王朝情節,對歐洲那邊的分裂有些不以為然,在中國人看來,這些泰西來的人都相差不多,但俄羅斯人明顯擁有著與普通歐洲人完全不同的氣質,更加野蠻,冷硬,粗野,也更加的堅忍不拔,充滿毅力和決心,不在遠航萬里的西歐冒險者之下。

    鄭芝龍止住旁人,自己慢慢的走到傑日涅夫身邊。夥伴們都停住了,他們知道是鄭芝龍想單獨試一次,一起來過很多回了,效果都不是很好,鄭芝龍隱隱又是眾人的主心骨,讓他單獨試一次,也是夥伴們對他的信任。

    看著眼前的龍骨,鄭芝龍皺眉道:“這不像是蓋倫船啊?”

    “造蓋倫船幹什麼?”傑日涅夫的眼睛是純粹的天藍色,看起來如一汪海水般的透明蔚藍,但這雙眼睛中可沒有多少友好之色,相反是很不耐煩……傑日涅夫道:“我們的目標是沿河而上,要在大海解凍的時候抵達出海口,並且抓緊時間建造最原始的港口,以備將來回來時使用……又不是去打仗,造蓋倫船和大塊的冰塊還有海豹開戰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7
第六百七十八章 說服

    “那這是什麼船?”鄭芝龍的俄語已經說的很溜,他原本就是有很強的語言底子,現在不僅能用俄語對話,還開始學習俄語文字,看俄文書籍。

    “這是縱帆船。”說的是造船的事,傑日涅夫倒還算知無不言,他道:“這是荷蘭人設計製造出來的,主要的特徵是輕便和快捷,他們用來販奴和海戰時搶上風。嗯,現在英國人用的最多他們主要用來做私掠船。”

    鄭芝龍搶著道:“我想起來了,荷蘭人在雅加達有一些商船也像這種設計,雙桅,前桅比後桅矮,兩面桅杆都掛縱帆,有時候前桅掛方面帆,但多半是掛斜面三角帆或是騾子帆,這種帆船荷蘭人也不多,可能是在南洋地界他們的用處不大吧。”

    這還是鄭芝龍頭一回展現自己的才學,傑日涅夫看了他一眼,抹了一下嘴唇下方粗厚濃密的鬍鬚,然後才道:“鄭,看來你確實走過不少地方。”

    “是啊。”鄭芝龍笑嘻嘻的道:“我去過馬尼拉和雅加達,平時在平戶港,每天見到的帆船最少過百艘,你們歐洲的西班牙葡萄牙荷蘭英國,各國的帆船艦隊我都見識過。”

    “我還以為波羅的海和地中海才是世界貿易的中心。”傑日涅夫終於顯露出好奇和羨慕夾雜的神色,他道:“有機會的話我也要去你們的南海看看。身為一個海軍軍人,不去南海太可惜了。”

    “你一定會去的。”鄭芝龍正色道:“佩特林已經回來了,我們的正使莫宗通已經去見他,還要見你們的總督,我們和裕升和你們俄羅斯國的正式使節簽過協議,你,還有你的部下和技術人員,全部打包替我們和裕升效力三年,這是合約規定的。”

    “我說過我不能離開托木斯克!”傑日涅夫大叫道:“我們往北邊探險的事業也不能中斷!”

    “沙皇的命令也不行?”鄭芝龍冷笑道:“我們給你看過地圖,沿著北邊全部是茂密的森林和山區,全部是冰凍區域,你在那裡根本不可能找到不凍港。”

    傑日涅夫板著臉不語,鄭芝龍又道:“現在除了你們歐洲本土,世界上最熱鬧的海洋就是中國的南海和我們所說的南洋區域,身為一個優秀的造船專家和海軍軍官,你不去南洋和南洋顯示一下身手,留在這裡和滿是冰塊的大海較什麼勁?你要找不凍港,也可以從南方的海域往北方探查,你在我們和裕升效力時,可能會擁有自己的船隻甚至艦隊,只要職責允許,探查北方不屬於我大明國土的港口,憑你隨意好了。”

    “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天氣寒冷,鄭芝龍感覺自己的手心潮,他這完全是在胡說八道,張瀚給使團的地圖他也看過,北邊大量的地方都是奴兒干都司的故地,張瀚曾經指著地圖十分感慨,說是當初祖宗的故地現在全部棄守,實在是一件叫後人難為情的事情。若是日後能擊敗建虜,收復奴兒干都司故地,人生則再無憾了

    從那地圖上來看,確實有不少地方可以當港口,不過不管是什麼港口,只要張瀚力量夠了,這幫老毛子想在張瀚手裡分一杯羹去,實在等於是與虎謀皮。

    在和裕升越久,鄭芝龍就越是感覺張瀚的手腕太過厲害,自己一夥人被莫宗通等人帶著北上這幾個月,無形之中已經被很順利的吸納進了和裕升的體系之內,最少自己是沒有什麼異樣心思了,相信何斌和甘輝等人也是如此,若是當初張瀚叫他們和李國助回平戶,或是僱傭了去南洋,現在是什麼局面,還真是難說的很。

    傑日涅夫瞪著眼伸過手來,鄭芝龍心一橫,決定先把人騙了過去再說,他伸出手去,和傑日涅夫重重一握。

    “成交。”傑日涅夫一臉鬱悶的道:“只要城裡和你們簽署正式協約,我們隨時可以與你們一起離開。”

    “好。”鄭芝龍咧嘴一笑,看看眼前的帆船龍骨,說道:“這什麼縱帆船,我感覺很有用處,最新的設計圖紙,可千萬別忘了帶上。”

    看著傑日涅夫臉上的神色,鄭芝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莫宗通和鄭芝龍等人幾乎前後相隔時間不久就都回到了駐所,中午時分雪果然徹底停了,大太陽懸在半空,風漸漸大起來,然而並不太冷,甚至因為陽光的猛烈,吹拂在人身上的寒風似乎還帶著一點兒暖意。

    街市上有一些俄羅斯人在閒逛著,外頭並沒有什麼異樣,也沒有值得關注的地方。

    使團住的地方和總督府還有駐軍的軍營都在一條大街上,這是一個典型的俄羅斯人的城市,街道中間有好幾座雕塑,還有一些粗具規模的景觀,最宏偉的建築是一個東正教的教堂,使團不少人進去參觀過,人們對俄羅斯人的上帝也很好奇,在中國人看來這可能是一個威力頗大的神仙,地位類似於中國的玉皇大帝,不過這神仙略顯孤單,只有什麼聖子和若干天使當幫手,不像玉皇大帝,不僅有十萬天兵托塔天王四大天王什麼的,還有太上老君西王母加如來佛祖幫襯著,哪像這老毛子的什麼上帝,孤單淒清,連個天庭也不威風堂皇。

    “諸位坐吧。”

    莫宗通大步走進屋來,兩手虛按,叫張續文和鄭芝龍等人坐下,他雖是正使,但保持著在和裕升當分店大掌櫃的習慣,和氣生財,和氣致祥,對任何人都很客氣,還好他處斷事情的風格卻又是另外一副模樣,簡單明了,快而準當,叫每個人都很服氣。

    使團能在被困於此的局面下並沒有太過吃虧,甚至打開了局面,莫宗通這個正使當然是居功至偉。

    “事情就是這樣”莫宗通皺著眉頭把事情說了,說完之後,先轉頭向鄭芝龍:“一官兄弟,這一次說服了傑日涅夫,要給你記下一大功,回李莊後,大人定然會重賞於你。”

    鄭芝龍心裡還藏著鬼,哪裡敢過於得意,況且何斌等人沒有一個善茬子,他很害怕自己太過得意招來不滿,難免會有人跑去找傑日涅夫詢問內情,當下略帶著一丁點矜持的欠了欠身,答說道:“一切都是為了大人的事業。”

    “說的很好。”莫宗通這時才又轉向眾人,沉聲道:“怎麼樣,大家談談看法?”

    何斌先搶著道:“莫大人,你看佩特林說的是不是真話?”

    莫宗通笑道:“我沒有辦法完全分辨出別人話語的真假,但我感覺最少是九成真的。”

    “眼下的局面,”何斌皺眉道:“和後漢時的班有些像啊。”

    “確實,真的象。”

    “何斌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莫宗通果然也是想起了這一檔子事,不禁象何斌多看了兩眼,何斌此時一臉得意,要說博聞強識,張續文似乎還慢他半拍。

    所謂後漢就是後人說的東漢,西漢又被人稱為前漢,兩漢之間,生過諸多有名的故事,何斌說的班故事在後世更是人盡皆知。

    班奉命率三十六人出使鄯善國,開始其國國王招待的十分熱情,後來態度陡然而變,班覺是匈奴亦派了使者過來,當時的西域就是匈奴和漢朝角力的戰場,大國的勢力影響著小國,匈奴強,西域各國就倒向匈奴,漢朝的實力強了,他們便是倒向漢朝,這些小國,多半隻是綠洲途中的一兩座城池,人口從數萬人到十數萬人不等,國力孱弱,夾在兩個級勢力之間也真是為難,鄯善國的態度不足為奇,但班的應對更是果決他召集了三十六個部下,以富貴許之,半夜時這三十六人與班一起夜襲了匈奴使者的營地,把一百多個匈奴使者斬殺了三十多人,剩下的堵在屋裡,用火把引火,一把火全部燒死

    打那之後,班的名聲在西域便是無人不曉,小國就是這樣,敬慕的就是果決敢為的英雄和其背後的勢力,班最出彩的地方就是可以不用漢廷派出一兵一卒,光是以西域各國的兵力平定了多個小國的叛亂,所謂的“以夷制夷”在班手裡才是真正的光出彩,以漢使的崇高地位,集結多個小國的兵力,以多擊少,一次又一次的成功,終其一身撫西域五十餘國,將其牢牢掌握在漢朝手中,可謂是漢人中的英雄人物,理應受到萬世景仰。

    提起班,在場的人都是有些熱血沸騰的感覺。

    現在的局面和班當年確實有相似之處,大局已多半定下來,沙皇和總督加佩特林這樣的商人勢力都支持與和裕升的合作,只有少數的哥薩克反對,而且其後台已經倒台,這一點來說連匈奴人也不如

    “你們看,他們是不是要借刀殺人?”鄭芝龍收起剛剛立功後的驕傲心思,沉吟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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