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16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8
第六百七十九章 證人

    “不像是想挑動我們和哥薩克爭鬥。”莫宗通道:“佩特林和總督都再三向我保證,他們會先請調軍隊前來增援,另外在哥薩克里尋找扎克羅夫的對頭,暗中做一些引誘和分化的事,最多半個月左右就可以動手拿下這人。如果我們不急,就安心等著,他保證不會超過一個月就可以使我們和傑日涅夫等人踏上回程的路。另外還會派二百到三百騎兵沿途保護,以這個兵力加我們的人,北虜除非調動大軍過來圍堵,我們應該可以安然回到大同了。”

    這時角落裡不知道有誰說了一句道:“不知道李莊那邊情形怎樣,和土默特部打的怎樣了……”

    沒有人答這話茬,畢竟說不清楚的事,討論了也毫無意義,只有穿過外喀爾喀三部地界,抵達土默特或是喀喇沁地方時,才能知道事態的發展究竟走到了何種地步。

    至於說和裕升勢力徹底被擊跨消滅……沒有人會這麼認為,李莊在大同腹地,除非大明被蒙古滅國,這種事就絕不可能發生,連俄羅斯人也是堅信這一點,否則的話憑現在北虜展露出來的敵意和戰爭態式,俄羅斯人完全可以藉機撕毀協議了。

    “等不得。”鄭芝龍立刻道:“現在看來就是一個扎克羅夫的麻煩,為這麼一個蠻子耽擱一個月,太不值當。”

    “確實是。”何斌跳腳道:“咱們在這裡已經耽擱了好幾個月,這回程最少還得兩三個月的時間走在路上,回到李莊最少都得夏天了,這麼久時間下來,不知道要耽擱多少事情。在下還急著去台灣替大人效力,緊在這裡耽擱算什麼事?”

    何斌這人說話,有時候看似隨意,其實多半都能說到各人的心坎裡去。

    出使的差事肯定是第一等的大功,但各人脫離李莊核心圈太久,心裡都感覺七上八下的不作主,除了擔心公務的公心之外,私人上也是難免擔心離開核心圈子太久,回去後就算立功也找不到自己的位子,如果再從頭再來,那誰也受不了。

    特別是何斌和鄭芝龍這樣的投效不久的人,有此擔心更是人之常情,哪怕是莫宗通,恐怕也不會對離開太久毫無感覺。

    當然如果光是擔心這些,各人還是能安然等待,但離開日久,消息不通,真正害怕的還是李莊那邊的情形有變,很多情況還需要打通消息渠道後匯報,然後有人可以繼續留在北方甚至是托木斯克,一直到正常的商道建立起來……

    “再過一個月就要到化凍期。”莫宗通沉吟道:“最少一個月時間泥濘難行,這樣算來最少耽擱兩個月……”

    莫宗通轉身看向屋中,何斌正好在撓頭,兩人對視一眼,何斌莫名其妙的道:“莫大人,看我做甚?”

    “續文呢?”莫宗通隱隱有些不安的感覺。

    “續文剛剛還在的。”鄭芝龍看向甘輝,問道:“看到續文人哪去了?”

    甘輝道:“剛剛他推門出去,應該去出恭了吧?”

    “壞了。”莫宗通站起身來,急道:“續文應該去找扎克羅夫去了。”

    眾人面面相覷,開始覺得不太可能,接下來越想越覺得是。

    張續文向來斯斯文文,對人客氣,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外柔內剛的性格,一旦決定事情就會敢於行動,眾人還在猶豫和頭疼的當口,張續文已經跑出去了。

    “一官,還有甘輝,你們帶著所有的護衛集結,隨時準備待命。何斌你去一趟總督府,通報這個緊急情況……”

    “不去找續文?”鄭芝龍一邊領命,一邊帶著焦急和奇怪的情緒詢問。

    屋中的人多半都是差不多的感覺,張續文有侍從官和張瀚親戚這兩重身份,開始眾人還不知道,他自己也從來不說,後來各人慢慢知道了這層關係,張續文還是沒有任何改變,做事不溫不火,但異常踏實,可謂一步一個腳印,有一些和裕升的老人,比如莫宗通深知張續宗和張續文兄弟二人的,心裡也是忍不住感慨,雖然是兄弟倆人,但性格秉性是天差地別,一個毛躁浮誇,一個卻是腳踏實地,為人也溫良厚道。

    現在不要說張續文的身份特殊,絕對不能有失,就算以各人對他的交情來說,也是絕對不忍心見到張續文出事的。

    “續文應該是咱們中火銃打的最好的一個。”莫宗通捂著臉道:“他的打算我們不能輕易破壞,況且現在可能已經對上了,如果我們都跑去,不合規矩,反而會壞事……”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鄭芝龍站起身來道:“就我一個,算是他們說的什麼證人好了。”

    “我也去!”甘輝道:“按他們的規矩證人又不止一個。”

    ……

    從生著壁爐的溫暖房間裡一出來,張續文感覺有些昏漲的頭腦立刻清醒了很多。接著他就有些征仲……自己是在想什麼,又要做什麼?

    儘管這麼想著,他的腳步還是很堅定的向著街道拐角處的一幢房舍走過去,那裡是哥薩克人經常聚會的地方,裡頭充滿著菸草和酒精還有人的體臭的味道,張續文因為好奇和何斌去過一次,打死就不再去第二回了,不要說那嗆死人的菸草味道,就是哥薩克身上的體臭味道也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張續文當時的感覺,就是牽一頭大象進去,也足可以叫哥薩克們給熏死。

    如果不計較哥薩克沿著尼塞河北上時對柯克孜人燒殺搶掠的殘忍不談,張續文倒是挺喜歡這一群粗魯而直爽的漢子,懂俄語之後他和哥薩克也經常有交往,這幫人的腦子很簡單,就是記掛自己遠在烏克蘭或是俄羅斯故鄉的親人,信奉宗教,忠於沙皇和上帝,除此之外就是奮勇殺敵……怯懦和膽小在哥薩克這個群體裡是不存在的,哪怕不是出自真實情感,他們也必須要表現的勇敢和好戰……哥薩克人就是這樣的傳統,傳統的村落由首領自治,哥薩克人的自由度極高,所以他們要表現出比普通的俄羅斯人更加傳統和衛道,更忠於上帝和沙皇……

    就像扎克羅夫,他雖然不忠於如今的沙皇,但他也是忠於此前的沙皇,儘管如今的政府宣稱是偽沙皇,但以哥薩克人的花崗岩構造的腦袋,一時半會的轉不過彎來,似乎也並不奇怪……

    張續文腦子裡飄過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然而他離那個獨立的涮成明黃色的大房子越來越近了。

    房子的顏色在大明那邊也是絕不可能,明黃色亮堂堂的,但那是朝廷宮室的顏色,是正經的皇家才能用的色彩。

    自隆慶到萬曆年這麼多年下來,朝廷對民間的管束越來越放鬆了,穿衣服,淺黃,大紅,淺紅,深紫,以往這些顏色是嚴禁民間使用,現在也是能用的,建築的顏色倒沒有人弄的千奇百怪,不過不管怎樣,明黃色是肯定不行,在張續文剛到托木斯克時,也曾暗地裡指摘過俄羅斯人的粗疏和缺乏禮儀,不過呆久了之後,張續文才隱隱感覺到,李莊那邊的精神氣貌,其實和俄羅斯人這邊頗有共通之處,比如重實績而不重虛文,也不過份提倡禮教,人們的交往也儘量往簡單方便上行事……

    張續文又甩了甩腦袋,這一次他想起張瀚來,心裡不覺也是在暗暗諷刺著自己:張續文啊張續文,你值當這麼為你那個堂弟去拼?說起來張瀚他比你還小一些,你還沒有成家立業,為了功勞和張文瀾的滿意,值當拿自己最金貴的性命去拼?

    這個念頭使張續文的情緒受到了影響,他停住了腳步。

    風呼呼的吹在身上,眼前不遠處就是東正教在城中唯一的大教堂,聽說這也是這個城市裡最早修起來的建築,俄羅斯人走到哪裡,一旦興建定居點,第一件事就是修這個大教堂。

    看著高聳入雲的尖塔和教堂正門上的碩大的十字架,張續文猛然想起張瀚當初說過的話來:不想做又必須做的事,必定不是件容易的事……

    “眼下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但也確實必須要做!”張續文嘀咕了一句,但還是微笑起來。

    他的腳踩在滿是積雪的地上,雪並不厚,薄薄一層,只到鞋幫子附近,其實在大同這已經算是大雪了,但身處西伯利亞的托木斯克,眼前這雪只能算是隆冬時節最後的反撲,往下去就會是一直和暖的晴天,直到冰雪解凍,萬物復甦。

    其實已經有不少樹木在抽芽了,只是被這一場雪給蓋住了。

    門口終於傳來了喧鬧聲響,熏人的菸草味和酒味,人的體臭撲面而來,張續文微笑著推開房門,挺身而入。

    ……

    鄭芝龍和甘輝等人趕出來的時候,城中已經有不少人驚動了。

    這些俄羅斯人也不避諱鄭芝龍等人,這個小城原本就不大,總共不到五千人口,其中大半是商人和打雜的夥計們,這些人在各處收攏西伯利亞這邊的特產,經過一路轉運送回歐洲部份,佩特林就是商人集團的代表人物,其次就是一些已經定居下來的居民,他們做一些雜活,在城中各有位置,然後就是少量的農民,他們在托木斯克四周開闢了大量的土地,由於馬匹充足,地塊極大,有時候一塊麥地從東到西,兩匹馬要從早晨跑到晚上才到地塊的另一頭,所以雖然人手不多,產出的糧食已經不少,最少可以叫這個小城市自給自足。

    最多的當然還是軍隊和官吏,這是俄羅斯的擴張期,充滿野性和力量,托木斯克只是一個中心,為了打擊柯克孜人,駐軍中的哥薩克人經常主動出擊,在方圓幾百里的地方其餘的軍人也開闢了好多個小的定居點,俄羅斯對其亞洲領土經過百年時間的開闢,已經遠遠大過其歐洲部份,就是靠著這些開拓官吏和軍隊還有哥薩克的努力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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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8
第六百八十章 決鬥

    “葛利高裡。八 一中★文網く★.”鄭芝龍拉著一個騎馬的哥薩克漢子,說道:“他們在哪裡?”

    “在城外的塞契門口,快開始了。”葛利高裡是一個滿頭紅的青年哥薩克,也是托木斯克的哥薩克組織中的百夫長,城中的哥薩克最高統領是巴什羅夫,其次就是百夫長,也可稱大尉,再其次是擁有中尉軍銜的哥薩克軍官。

    葛利高裡的戰馬右邊斜插著一根長鐵矛和幾根短矛,長矛用來遠騎交錯而戰,短矛則可以用來投擲或是失掉其它武器時近戰,在他的馬腹另一邊的插袋裡放著一把火繩槍,這是最新的裝備,一般來說哥薩克是悍勇的騎兵,他們裝備火槍的時間並不算長。在葛利高裡的腰間懸掛著一柄彎刀,這就是哥薩克使用的赫赫有名的頓河彎刀,還有一種略微直長的刀是馬刀,使用的哥薩克也很多。

    所謂“塞契”就是哥薩克人的定居點,這些人野性難馴,他們的雖然在城裡活動,但在城外還是有自己的生活區域,由土圍子,塹壕,原木圍牆和帶著射孔的塔樓組成,幾百名哥薩克和他們少數的家族中人都住在塞契裡頭。

    “怎麼到那兒去了?”鄭芝龍聞言面色一變,塞契是哥薩克人的大本營,在那裡決鬥,可能會有很大的麻煩。

    “鄭!”葛利高裡一臉不滿,正色道:“張找到扎克羅夫,要求和他決鬥,扎克羅夫不能拒絕,但他的女兒今天要出嫁,喜事就在塞契裡辦,所以就在塞契決鬥,不管結果怎麼樣,扎克羅夫都可以祝福了新人之後再進行決鬥,這樣就不會有遺憾。我們哥薩克人絕不會因為結果不利而報復,在哪裡決鬥都是一樣的。”

    “好吧。”鄭芝龍道:“我們去兩個人當張續文的證人。”

    “很好。”葛利高裡道:“張續文和施托克曼還有司契夫關係不錯,原本想叫他們倆當張的證人,既然你們來了,當然由你們當證人最好。”

    眾人不再說話,不少人都騎馬往城外趕,這是一座小城,一刻鐘功夫後人們就來到了城外的塞契處,這是一個裡許長的土圍子築成的城寨,幾百名哥薩克和他們的家人住在其中,他們從頓河流域遷徙而來,這裡的環境和頓河那邊相差不多,氣候環境都很適宜,不少哥薩克人把自己的家人也帶了過來在這裡生活,也打算在這裡繁衍生息。

    塞契裡傳來音樂聲響,樂曲十分歡快,不過明顯接近尾聲,鄭芝龍和甘輝趕到時,扎克羅夫已經祝福了新人,脫下了大衣,穿著哥薩克人的短袍走到了塞契外頭,幾百名哥薩克和更多的看熱鬧的人都在外靜靜的看著他和張續文。

    “很好。”扎克羅夫向四周看了一下,向來冷硬和掛著幾分殘忍氣息的臉上露出罕有的笑容,他高聲道:“不管怎麼樣,就當你們來參加我女兒的婚禮了。”

    眾人轟笑起來,這時一對新人也都走了出來,新郎小夥子科舍沃伊當然也是哥薩克,長袍上掛著頓河彎刀,他臉上並無擔心之色,神態十分平靜,扎克羅夫的妻子和女兒臉上有一些擔心,不過並沒有人勸阻……在哥薩克的文化裡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對異族的燒殺搶掠是他們的文化,對平等的夥伴提出的決鬥要求,根本就不可能拒絕,如果扎克羅夫拒絕決鬥,他的名聲就全毀了,不僅他本人會生不如死,還會連累整個家族,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人勸說取消決鬥,在一個黑袍牧師的主持下,一老一小的兩個女人走上來親吻扎克羅夫,向他說一些祝福的話,然後就十分安靜的站在一邊等候。

    對這樣的情形,中國人委實有些難以理解,這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文化體系在彼此衝擊,甘輝一臉驚愕之色,鄭芝龍咬著嘴唇不語,決鬥之事在平戶是沒有的,不過在南洋的歐洲中之間似乎偶有生,不過在南洋的各國殖民地裡並不怎麼允許決鬥……這也很理解,孤懸在外,每一個歐洲本土過來的人都有用處,而且是經歷千辛萬苦才能抵達,在決鬥中死去就太虧了,是嚴重的浪費人力。

    俄羅斯人就沒有這些講究了,在扎克羅夫和家人吻別的同時,已經有相當多的賭棍在開盤賭錢,賠率上來說,當然是扎克羅夫要遠遠低於張續文。

    扎克羅夫是狗熊一般身形的壯漢,四十多歲的年紀,有豐富的戰鬥經驗,性格冷酷殘忍,是一個典型的哥薩克人……哥薩克也在分化,長期的征戰和積累財富之後,一些哥薩克人成為富人,而在對外殘忍和凶悍的同時,哥薩克的內部向來是通過選舉的方式來選擇統領……這很滑稽但又真實,這幫無比野蠻的人,其內部又十分民主,在頓河流域和烏克蘭草原上,幾千上萬人的哥薩克在進行大的舉措之前都要有村落間的聯席會議,開會達成一致後才會一起行動。

    扎克羅夫的經驗,還有他的武器都是十分優秀,而對面的張續文卻是看起來十分文靜,個頭也比扎克羅夫要矮很多,身板的壯實程度就差的更遠了……兩者完全不是一個等量級上的。

    好在張續文拿著短火銃的姿式看起來還算內行,不然的話賠率還會更加的不合理些。

    “張,”在向自己的兩個證人確定可以開始後,扎克羅夫臉上露出微笑,他對張續文道:“雖然我還是反對俄羅斯人與你們中國人合作,我們也不必花費大代價開闢和你們貿易的商途,更不應該把往北方海域探險的船隊人員都交給你們,但我承認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人,能叫你死在我的槍下,我很榮幸,也感覺遺憾。”

    張續文很冷靜的點點頭,說道:“多謝你的誇讚,我爭取叫你不遺憾罷。”

    這時葛利高裡走過來,對張續文和鄭芝龍等人道:“決鬥是張提出來的,現在還有最後的機會,你向扎克羅夫道歉,決鬥可以取消,否則的話就算你一會轉身逃走,扎克羅夫也會開槍把你打死,並且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哪怕你們是使者和夥伴。”

    “我明白。”張續文閉了一下眼又迅睜開,他的臉上露出微笑來,他道:“決鬥可以開始了吧?”

    “可以。”葛利高裡眼裡露出了一絲神采,他伸出手來,對張續文道:“張,這是好朋友的友誼之手。”

    張續文笑道:“一直以來我們都經常見面聊天,那不算朋友?”

    “不算。”葛利高裡頗為認真的道:“施托克曼和司契夫也就是在今天才會把你當朋友。哥薩克人崇尚武力和膽量,你們中國人能一路走到這裡也算有勇氣了,但我們沒有親眼看到,相反我們感覺你們個子太小,過於文弱,不配當我們的朋友。今天不管結果如何,張,你替你們中國人贏得了我們的尊重。”

    “多謝,”張續文笑道:“可以開始了。”

    他又忍不住道:“好像你們都不太看好我,我要提醒你葛利高裡,我的槍法很準的。”

    葛利高裡忍不住搖了搖頭,今天是雪後,風也很大,相隔百步開始,他堅信扎克羅夫才會是獲勝的那個人。

    “續文,你太冒險,也太擅作主張了。”鄭芝龍此時也感覺結果不妙,他忍不住道:“雖然現在說有些不合適,但我還是忍不住要說。”

    “我知道。”張續文道:“確實是冒險,但既然一切問題就在對面一個人身上,我們除了用這種入鄉隨俗的法子,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要說武藝,使團裡我排不上號,不過論槍法,似乎也沒有比我強多少的人,既然這樣,為什麼我不能來?我和張大人的親戚身份不是決定人選的關鍵,一官兄,如果我失敗了,那你們就不要想別的辦法,安心等佩特林他們設法解決吧。”

    “好,你放心。”

    此時決鬥已經可以開始了,圍觀的人群都變得安靜下來,張續文和扎克羅夫分別在東西兩邊走了幾十步,等證人示意過後,兩人開始面對面的站好,然後緩步向前。

    理論上兩人這時都可以開槍,不過兩人暫時都沒有開槍的打算,相隔還在五十步以上,打中的幾率哪怕是好的射手也很低,地面上有積雪,天空晴好,地面有反光,還有大風,五十步外命中的幾率太低了。

    張續文拿的是和裕升標準的制式短火銃,比騎銃還要短一些,重四斤,鑄造工藝十分出色,最少這城裡的俄羅斯人都對和裕升的火銃交口稱讚。

    隔著百步遠,張續文似乎也能看到扎克羅夫灰色眸子裡的冷意……他一點兒也不相信剛剛扎克羅夫的話,對方的經驗太豐富了,表達友好只是想影響張續文的情緒而已。這個哥薩克頭子無比冷酷無情,生命在他眼中除了自己的性命外,別人的生命毫無意義,不足掛齒。他才不是欣賞大明以及和裕升,恰恰相反,扎克羅夫感覺大明最好就是象韃靼人一樣,可以輕易用武力征服最好,而不是用這種平等貿易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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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8
第六百八十一章 血泊

    哪怕大明很強大,在扎克羅夫這些崇尚武力的俄羅斯人眼裡,未來還是要拿武力征服,獲得其廣袤富饒的土地,這樣大量的資源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俄羅斯人的手裡,何必弄什麼平等的貿易,還要把無比寶貴的造船人才讓給這些明國人去在海上開疆拓土?

    一陣大風颳過來,地上的積雪被吹了起來,有一些雪粒拍在張續文的臉上,冰冷刺骨,他的手也很快凍紫了,這也是一種劣勢,相反對面的扎克羅夫神色自若,壞天氣對他來說毫無影響,甚至對這些俄羅斯人來說,今天的天氣蠻不錯呢。

    在更北的地方,北極圈內的永凍土地帶,俄羅斯人也有少量的定居點了,那裡成年都是零下三十度以上的天氣,真不知道在這個時代這些俄羅斯人是怎麼生存下來的,就算是三百年後,生活在那樣的自然環境裡都是極為嚴酷的挑戰!

    張續文強忍著不適,繼續向前行進,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到了這個時代,種種不必要的心思已經被徹底拋開了,眼前只有敵人,想的只是手眼心的協調……張續文經歷過和裕升最正規的軍事訓練,在托木斯克這裡,因為俄羅斯人的尚武和強悍,使團的人們都刻意加強了軍事才能方面的訓練,張續文算是火銃打的最準的一個人了,如果不是有這種天賦,他也不會冒冒失失的跑去找扎克羅夫要求決鬥,儘管到現在想來,這種解決重要政治衝突的方法還真是兒戲,然而世事就是這麼奇妙而詭異,這種小孩過家家一樣的解決辦法,在俄羅斯人這裡居然真的行的通……

    快五十步了,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舉起了短銃。

    張續文感覺扎克羅夫在自己眼前從一個小黑點變大,無比清晰,這一瞬間手和眼無比協調,他沒有猶豫一秒鐘,手指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火銃早就上了子藥,龍頭也打開了,略嫌沉重的扳機咔嗒一聲打在火門上,火星濺起,點燃引藥,張續文感覺兩手猛然一震……他鬆了口氣,不論如何這一發算是打出去了!

    在剛剛擊發的時候,張續文似乎也聽到了對面扳擊打響的聲音,然而此時他沒有看到對面有白煙升起,也沒有看到對面的銃口迸射出來的火光,他的心微微一沉,在城中張續文已經見過十幾起俄羅斯人之間自己的決鬥了,頗有一些高手,寧願冒著被先擊中的風險,一定要等到距離很近後再擊發,這樣擊中要害的可能性增加,比起先發者,後發者更容易制人。

    張續文一陣懊惱,自己還是太心急了!

    然而這時傳來一陣驚詫聲響,幾乎所有人都在用俄語叫嚷著什麼,張續文有些呆滯的看過去,卻是看到扎克羅夫已經倒在雪地上,身底下有一汪十分明顯的血泊!

    鄭芝龍和甘輝早就撲了上來,兩個來自福建的年輕人在一群熊一般的俄羅斯人裡顯得矮小瘦弱,不過他們並沒有絲毫猶豫,而是直接跑到張續文身邊,將他牢牢護住。

    (本章未完,請翻頁)兩人懷裡都掖著火銃,哪怕對方人多勢眾,也不能毫無抵抗的就把張續文交給對方。

    張續文心中一陣感動,也是有一些茫然,他喃喃道:“居然是我先擊中了他……”

    “還是一發斃命,正打在脖頸要害上!”鄭芝龍一臉興奮,幾乎有點兒要跳起來的感覺。

    甘輝冷靜些,他道:“咱們還是消停些,不要惹怒了這些傢伙。”

    “這倒是!”

    鄭芝龍一下子冷靜了下來,他轉頭看了看,又悄聲道:“已經斷氣了,他當時也擊發了,不過這傢伙運氣不是很好,打火失敗了……”

    扎克羅夫用的也是短銃,但並不是和裕升的出品,很有可能是俄羅斯自制的火器,論起質量來這東西肯定比大明工部出產要高明一百倍,但打火率不高是這個時代燧發槍的特徵,質量一般的只有五成的擊發率,就是說打十槍很有可能五槍擊發失敗,這個失敗率有些高,遠在火繩槍之下,所以燧發槍已經出現好幾十年,但裝備率並不算太高,扎克羅夫用燧發槍可能反而是最大的失誤,如果他用的是火繩槍,結果就可能完全不同了。

    張續文此時才有些後怕,身體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太冷,又可能是過於害怕,竟然是微微發起抖來,他苦笑著道:“我找扎克羅夫決鬥,最擔心的不是他不接受,而是他提出用頓河彎刀和我決鬥,那我要麼是丟臉的退出,要麼就只能送死了。”

    “嗯,對,對。”鄭芝龍連連點頭,說道:“從這點來說,這廝就算死了,也當得我們稱他一聲好漢子。”

    俄羅斯人的決鬥也算是與時俱進的,西歐現在還有人用劍或矛來決鬥,用火槍只是一種剛興起不久的時尚,俄羅斯人也就跟進學習,其後最少二百多年不知道多少人死在火槍決鬥之下。

    又等了一小會兒,張續文冷靜了些,在兩個證人的陪同下,三人邁著正步走向扎克羅夫的屍體處。

    兩個一老一小的婦人正站在旁邊哭泣,特別是新娘,今天是她成婚的日子,也是其父告別人世的日子,兩種情感沖涮下,已經哭成淚人。

    這一瞬間,張續文幾乎有強烈的負罪感,可眼下這局面又不容他逃避,只能繼續向前。

    “抱歉。”張續文對代表死者家屬的科舍沃伊道:“這樣的結果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沒事的,張。”科舍沃伊看出張續文神色不安,他不僅不惱怒,反而寬慰他道:“我妻子和岳母雖然悲傷,但都能接受眼前的事情。扎克羅夫一生都在征戰廝殺,他的願望就是能死於刀劍之下,而不是可恥的老死於床榻,現在他做到了,一個戰士,還有什麼比在這樣的場景下戰死更榮耀的呢?他定將升上天國,上帝會照料他的靈魂。”

    “天國”一說,張續文和鄭芝龍都絲毫不信,中國人在宗教上是什麼都信,但其實什麼都不信,如果說一定有相信的,就是樸實的因果報應最容易打動人心。張續文

    (本章未完,請翻頁)親眼看到扎克羅夫殺戮無害的平民百姓,將婦孺將到冰天雪地裡活活凍死,這樣的人也能上天堂,那這個宗教還真是可笑啊。

    雪地裡躺著一具屍首,扎克羅夫的兩眼還睜著,似乎是茫然看著天空,他右手邊的火槍龍頭已經擊落,果然是和張續文差不多時間一起開的槍,五十步內對於優等射手來說已經是一個基本上可以每發都命中的距離,沒必要等下去平添變數,不過扎克羅夫沒想到的就是自己運氣很糟糕,其實他的火槍在此前已經預熱過,連續多發擊發成功,但倒霉的就是這一發壓根沒響。

    “或許這就是天意……”張續文看著扎克羅夫脖間沽沽流淌而出的鮮血,鮮血剛流出來是鮮紅色的,在雪地上十分刺眼,但流淌了一小會之後就變成黑紅色……

    “兩位明國使者,”葛利高裡的情緒不高,但還是很直爽的道:“扎克羅夫一直反對我們和你們合作,這一次的決鬥起因為什麼我們也明白,底下我們哥薩克人會召開一次會議,我想應該沒有人頂著總督和佩特林等人的壓力,繼續反對你們了。”

    張續文鬆了口氣,他感覺腰背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還好鄭芝龍和甘輝一左一右攙扶住了他,沒有叫他在眾多哥薩克面前丟臉。

    “葛利高裡,可能我們返程時還需要你們的幫助。”扎克羅夫的屍體就在腳下不遠處,張續文都感覺自己臉皮太厚了。

    “只要有總督的命令。”葛利高裡苦笑著一躬身。

    “終於可以準備回程了。”張續文回頭看著塞契方向,那裡還是有很多人,其中不乏賭輸了的賭徒的哀叫聲,可能很多人想像不到,扎克羅夫這樣的人居然會死在一個文弱的明國人手中。

    鄭芝龍則是看了看張續文手中剛剛立下大功的火槍,他若有所思的道:“怪不得大人說過,火器是文明中最偉大的發明,自有火器之後,才能保障文明繼續進行,可以不再復被野蠻征服。”

    ……

    “我又要離開了……”

    時交四月,天氣和暖,到處都是一片盎然綠意,張瀚執著常寧的手,感受著女子肌膚特有的柔滑細膩,心中難免感覺抱歉。

    “還好距離我生孩兒還有好幾個月。”常寧嫣然笑道:“你應該可以趕回來迎接孩兒的誕生。”

    張瀚頗為堅定的道:“我答應你一定會趕回來。”

    常寧卻改口道:“如果有要緊的軍務,還是以軍務要緊。”

    看到張瀚有些愕然,常寧抿嘴笑道:“就是看你對孩兒上心不上心,我豈是那種無知婦人,一定要你放下所有事情回家裡來。”

    張瀚心道:哪怕是眼前這個端莊大氣的小婦人,終究還是個小女孩兒,或者說,婦人不管有多大,大致的心思都差不多,沒有太多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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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8
第六百八十二章 節點

    哪怕大明很強大,在扎克羅夫這些崇尚武力的俄羅斯人眼裡,未來還是要拿武力征服,獲得其廣袤富饒的土地,這樣大量的資源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俄羅斯人的手裡,何必弄什麼平等的貿易,還要把無比寶貴的造船人才讓給這些明國人去在海上開疆拓土?

    一陣大風颳過來,地上的積雪被吹了起來,有一些雪粒拍在張續文的臉上,冰冷刺骨,他的手也很快凍紫了,這也是一種劣勢,相反對面的扎克羅夫神色自若,壞天氣對他來說毫無影響,甚至對這些俄羅斯人來說,今天的天氣蠻不錯呢。

    在更北的地方,北極圈內的永凍土地帶,俄羅斯人也有少量的定居點了,那裡成年都是零下三十度以上的天氣,真不知道在這個時代這些俄羅斯人是怎麼生存下來的,就算是三百年後,生活在那樣的自然環境裡都是極為嚴酷的挑戰!

    張續文強忍著不適,繼續向前行進,靴子踩在雪地上,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到了這個時代,種種不必要的心思已經被徹底拋開了,眼前只有敵人,想的只是手眼心的協調張續文經歷過和裕升最正規的軍事訓練,在托木斯克這裡,因為俄羅斯人的尚武和強悍,使團的人們都刻意加強了軍事才能方面的訓練,張續文算是火銃打的最準的一個人了,如果不是有這種天賦,他也不會冒冒失失的跑去找扎克羅夫要求決鬥,儘管到現在想來,這種解決重要政治衝突的方法還真是兒戲,然而世事就是這麼奇妙而詭異,這種小孩過家家一樣的解決辦法,在俄羅斯人這裡居然真的行的通

    快五十步了,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舉起了短銃。

    張續文感覺扎克羅夫在自己眼前從一個小黑點變大,無比清晰,這一瞬間手和眼無比協調,他沒有猶豫一秒鐘,手指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火銃早就上了子藥,龍頭也打開了,略嫌沉重的扳機咔嗒一聲打在火門上,火星濺起,點燃引藥,張續文感覺兩手猛然一震他鬆了口氣,不論如何這一算是打出去了!

    在剛剛擊的時候,張續文似乎也聽到了對面扳擊打響的聲音,然而此時他沒有看到對面有白煙升起,也沒有看到對面的銃口迸射出來的火光,他的心微微一沉,在城中張續文已經見過十幾起俄羅斯人之間自己的決鬥了,頗有一些高手,寧願冒著被先擊中的風險,一定要等到距離很近後再擊,這樣擊中要害的可能性增加,比起先者,後者更容易制人。

    張續文一陣懊惱,自己還是太心急了!

    然而這時傳來一陣驚詫聲響,幾乎所有人都在用俄語叫嚷著什麼,張續文有些呆滯的看過去,卻是看到扎克羅夫已經倒在雪地上,身底下有一汪十分明顯的血泊!

    鄭芝龍和甘輝早就撲了上來,兩個來自福建的年輕人在一群熊一般的俄羅斯人裡顯得矮小瘦弱,不過他們並沒有絲毫猶豫,而是直接跑到張續文身邊,將他牢牢護住。

    兩人懷裡都掖著火銃,哪怕對方人多勢眾,也不能毫無抵抗的就把張續文交給對方。

    張續文心中一陣感動,也是有一些茫然,他喃喃道:“居然是我先擊中了他”

    “還是一斃命,正打在脖頸要害上!”鄭芝龍一臉興奮,幾乎有點兒要跳起來的感覺。

    甘輝冷靜些,他道:“咱們還是消停些,不要惹怒了這些傢伙。”

    “這倒是!”

    鄭芝龍一下子冷靜了下來,他轉頭看了看,又悄聲道:“已經斷氣了,他當時也擊了,不過這傢伙運氣不是很好,打火失敗了”

    扎克羅夫用的也是短銃,但並不是和裕升的出品,很有可能是俄羅斯自制的火器,論起質量來這東西肯定比大明工部出產要高明一百倍,但打火率不高是這個時代燧槍的特徵,質量一般的只有五成的擊率,就是說打十槍很有可能五槍擊失敗,這個失敗率有些高,遠在火繩槍之下,所以燧槍已經出現好幾十年,但裝備率並不算太高,扎克羅夫用燧槍可能反而是最大的失誤,如果他用的是火繩槍,結果就可能完全不同了。

    張續文此時才有些後怕,身體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太冷,又可能是過於害怕,竟然是微微起抖來,他苦笑著道:“我找扎克羅夫決鬥,最擔心的不是他不接受,而是他提出用頓河彎刀和我決鬥,那我要麼是丟臉的退出,要麼就只能送死了。”

    “嗯,對,對。”鄭芝龍連連點頭,說道:“從這點來說,這廝就算死了,也當得我們稱他一聲好漢子。”

    俄羅斯人的決鬥也算是與時俱進的,西歐現在還有人用劍或矛來決鬥,用火槍只是一種剛興起不久的時尚,俄羅斯人也就跟進學習,其後最少二百多年不知道多少人死在火槍決鬥之下。

    又等了一小會兒,張續文冷靜了些,在兩個證人的陪同下,三人邁著正步走向扎克羅夫的屍體處。

    兩個一老一小的婦人正站在旁邊哭泣,特別是新娘,今天是她成婚的日子,也是其父告別人世的日子,兩種情感沖涮下,已經哭成淚人。

    這一瞬間,張續文幾乎有強烈的負罪感,可眼下這局面又不容他逃避,只能繼續向前。

    “抱歉。”張續文對代表死者家屬的科舍沃伊道:“這樣的結果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沒事的,張。”科舍沃伊看出張續文神色不安,他不僅不惱怒,反而寬慰他道:“我妻子和岳母雖然悲傷,但都能接受眼前的事情。扎克羅夫一生都在征戰廝殺,他的願望就是能死於刀劍之下,而不是可恥的老死於床榻,現在他做到了,一個戰士,還有什麼比在這樣的場景下戰死更榮耀的呢?他定將升上天國,上帝會照料他的靈魂。”

    “天國”一說,張續文和鄭芝龍都絲毫不信,中國人在宗教上是什麼都信,但其實什麼都不信,如果說一定有相信的,就是樸實的因果報應最容易打動人心。張續文親眼看到扎克羅夫殺戮無害的平民百姓,將婦孺將到冰天雪地裡活活凍死,這樣的人也能上天堂,那這個宗教還真是可笑啊。

    雪地裡躺著一具屍,扎克羅夫的兩眼還睜著,似乎是茫然看著天空,他右手邊的火槍龍頭已經擊落,果然是和張續文差不多時間一起開的槍,五十步內對於優等射手來說已經是一個基本上可以每都命中的距離,沒必要等下去平添變數,不過扎克羅夫沒想到的就是自己運氣很糟糕,其實他的火槍在此前已經預熱過,連續多擊成功,但倒霉的就是這一壓根沒響。

    “或許這就是天意”張續文看著扎克羅夫脖間沽沽流淌而出的鮮血,鮮血剛流出來是鮮紅色的,在雪地上十分刺眼,但流淌了一小會之後就變成黑紅色

    “兩位明國使者,”葛利高裡的情緒不高,但還是很直爽的道:“扎克羅夫一直反對我們和你們合作,這一次的決鬥起因為什麼我們也明白,底下我們哥薩克人會召開一次會議,我想應該沒有人頂著總督和佩特林等人的壓力,繼續反對你們了。”

    張續文鬆了口氣,他感覺腰背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還好鄭芝龍和甘輝一左一右攙扶住了他,沒有叫他在眾多哥薩克面前丟臉。

    “葛利高裡,可能我們返程時還需要你們的幫助。”扎克羅夫的屍體就在腳下不遠處,張續文都感覺自己臉皮太厚了。

    “只要有總督的命令。”葛利高裡苦笑著一躬身。

    “終於可以準備回程了。”張續文回頭看著塞契方向,那裡還是有很多人,其中不乏賭輸了的賭徒的哀叫聲,可能很多人想像不到,扎克羅夫這樣的人居然會死在一個文弱的明國人手中。

    鄭芝龍則是看了看張續文手中剛剛立下大功的火槍,他若有所思的道:“怪不得大人說過,火器是文明中最偉大的明,自有火器之後,才能保障文明繼續進行,可以不再復被野蠻征服。”

    “我又要離開了”

    時交四月,天氣和暖,到處都是一片盎然綠意,張瀚執著常寧的手,感受著女子肌膚特有的柔滑細膩,心中難免感覺抱歉。

    “還好距離我生孩兒還有好幾個月。”常寧嫣然笑道:“你應該可以趕回來迎接孩兒的誕生。”

    張瀚頗為堅定的道:“我答應你一定會趕回來。”

    常寧卻改口道:“如果有要緊的軍務,還是以軍務要緊。”

    看到張瀚有些愕然,常寧抿嘴笑道:“就是看你對孩兒上心不上心,我豈是那種無知婦人,一定要你放下所有事情回家裡來。”

    張瀚心道:哪怕是眼前這個端莊大氣的小婦人,終究還是個小女孩兒,或者說,婦人不管有多大,大致的心思都差不多,沒有太多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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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鴨子

    這時侍從官周瑞突然道:“大人,前頭過,咱們先等等吧?”

    “過?”張瀚一征,不過不需要周瑞解釋了,鴨群很快就出現在他的眼前這是何等壯觀的景像,一大群一大群的黃毛還沒有褪掉的半大不大的搖擺著身子,一邊呷呷的叫著,在人的驅趕下不停的向北方趕著路,鴨群中也有少量的成年,估計多半是母鴨,有一些更小的小都是跟在母鴨身後,排成了一長串的隊伍,正常的一隻母鴨肯定孵化不了這麼多小鴨,多半是炕房的功勞。

    “老周叔!”

    張瀚一眼就看到了周逢吉,在馬上先遠遠的拱了拱手,接著就要下馬來見禮。

    “文瀾不要多禮。”周逢吉趕緊小跑過來,按著張瀚的腿,笑著道:“我這些部下已經擋了文瀾你的路,再叫你下來見禮,我可真的承擔不起。”

    張瀚看著周逢吉,笑著道:“老周叔,你的腿腳看起來比在新平堡時還利落的多,臉也是曬的又黑又紅,不過看起來精神也健旺的多了。”

    “這是自然。”周逢吉笑道:“現在每天到處趕,在天成衛到靈丘咱們現在有五十多個炕房,不僅是孵,還有些鵝,數量也不少。就是鵝長起來比慢,也嬌氣些,但咱們只要不怕辛苦,怕是將士們不僅有鴨肉吃,還會有鵝肉吃哩。”

    “老周叔辛苦了。”張瀚十分感動的道:“不管怎樣,身子骨是最要緊的。不過,看老叔你的模樣,怕是比在新平堡時還快活許多,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張瀚又緊接著問道:“五十多家炕房,現在孵出多少和鵝來了?”

    “不少了。”周逢吉想了一下,說道:“炕房規模都不最少的也有十來間屋子,一次能孵好幾千隻蛋,這一次趕的已經是第三回了,你也看到了,漫山遍野,最少兩三萬隻。到入夏之前,估摸著能有十來萬隻下水,我找了一些四鄉八里有經驗的趕鴨人來幫忙,他們說,只要下了水,入夏之後就蹭蹭的長,也不大會生病,不像養雞,一雞瘟就是一死一群,叫你哭都哭不出來!要是今年入冬前長的肥,又存活的多,那時產的蛋也多,我是打算明年把養殖規模擴大到二十萬隻以上哩。”

    “那怕是要趕到桑乾河那邊去了。”

    “對,就是要到那邊。”周逢吉道:“就是養鴨的人手,估計要花費大價錢多雇,一個人最多也就能看一群幾千隻,算算明年要二三百人手,可是不小的開銷。”

    “這事合算啊老周叔。”張瀚道:“放在河裡,夏天不要怎麼喂養,要少量粗糧和打些草去喂就好,入冬前殺掉大半,也不需要給它們備過冬的吃食,不像牧羊,要的地方大,除了它自己吃還要加餐,不然長不肥,要過冬的話還要大量乾草準備著,要很多人精心伺候我就是蠢,怎麼沒早點想到大規模放養這茬,費了諾大心力用在養豬和養雞上。”

    張瀚確實在此之前沒有想到,他又摸出小記事本,同時從牛皮小包裡摸出硬筆這種硬炭筆是他吩咐軍司特別替自己專門製造的,也算是張瀚自己給自己的一樁特權,用毛筆在馬上寫文章的人肯定有,甚至有人能用毛筆急就成一篇煌煌大作張瀚自忖沒有這種本事,還是老老實實的用硬筆寫字來的快捷方便一些。

    “明年給老周叔你調派五百人。”張瀚涮涮寫成了正式的命令,同時叫周瑞拿自己的印信來蓋上,當然這個公文還要周逢吉給侍從司送去,經過侍從司正式下達,各司才會照辦,相應的流程才會開展這並不是有人要藐視張瀚的權威,這一套流程是他自己定下來的,當然自己要帶頭遵守。

    張瀚對周逢吉道:“今年到明年我們在草原上主要還是以試種棉花為主,現在田畝已經開出來不少,我過一陣也會去看,糧食上還是李二櫃在跑,咱李莊這裡也能收不少。主食是有保障的,儲存的糧食也夠,但一下子加了十萬大軍,每兵一天要保障吃四兩肉食和蛋類攝入,近二十萬人一天你算算要吃多少肉”

    周逢吉感覺一陣眩暈,他確實一下子算不出來這是何等龐大的數字。

    張瀚告訴他道:“咱們算少一些,一天最少也得五六萬斤肉食,現在一頭豬宰了能出一百斤肉不到,也就是說一天要殺五六百頭大肥豬才夠全軍食用,不光是現宰現殺,平時還要殺肉來儲備,要風乾,醃製,還要做罐頭,肉食是多多益善,可是軍司已經把整個大同府的養豬戶都包了下來,別處的士紳百姓買不到肉都要急眼了,這樣現在一天也就只能保證殺二百來頭豬,缺口大的很,去年從草原上弄回幾十萬頭羊,一頭羊能出肉二十斤不到,能抵得什麼用?倒是骨頭有用,磨成粉是好飼料說遠了,養放鵝這都是好事,老周叔你先做起來,附近的大河小河和干渠都可以用來做這些事,另外要有配套的飼料場和過冬的場所,這些我會交代給李東學來操持辦理”

    周逢吉沒想到會獲得這麼大的支持,養的事他就是當一樁排憂解悶的樂子,當然以他的秉性也是要把這事做好,不能叫軍司賠錢,原本要做些事叫人家不能說他吃閒飯,誰知道隨便做一樁小事,在張瀚這裡就是一篇好大的軍國文章!

    老掌櫃吶吶不能言,今天和張瀚也是真的偶遇,原本張學曾早就攛掇他來見張瀚,尋得更大的支持,周逢吉害怕張瀚為難,現在想來,自己是不如張瀚那個三叔公瞭解他這人做事,真的是雄心勃勃,而且雷厲風行!

    “南北渠也有十來里長,可惜不能放”張瀚思緒已經轉向其它地方了,在這官道上很容易看到南北渠那邊的情形:渠道兩邊已經立起了相當多的機械,最多的當然是鑄幣局用的沖壓機,大量的銅錠從草原運過來,然後在這邊用機器模具沖壓,工人再打磨一下,基本上就可以成型使用了,一串一千錢,每天都要生產出好幾十萬錢,一個月的淨收入已經過二十萬兩,正在往三十萬兩邁進

    張瀚不禁想,如果銅礦能保持現在這樣的高產量,那可該有多好!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銅礦石易采區域已經采的差不多了,目前的高產量最多還能維持幾個月時間,到秋天之後,估計一個月最多采煉出二十萬斤到二十五萬斤,這就是這個銅礦的極限,除非張瀚不講成本不講安全的多立礦井和熔爐,一個月多出幾萬斤來估計還不夠賠補生產事故的損失。

    就算是這樣,田季堂也是笑的極為開心從去年一直到今年春天,和裕升的財務狀況就是十分的不健康,雖然遠不到債務壓身周轉困難的地步,但也像是一個壯實的漢子得了傷風感冒,每天噴嚏和鼻涕不斷,身子總是感覺不太爽利,田季堂這個主管財務的老帳花子,多少次感覺到壓力山大。

    去年底時,草原大勝俘獲甚眾,從馬匹到耕牛到大量的羊群,兩個月時間賣了好幾十萬,把年底的饑荒和開春的短拙都支應過去了,但緊接著就是大擴軍和草原上的開荒,又是大量的銀子流水一般的被支用了去,賬簿上又是一大片的紅字拿紅字記錄赤字這是張瀚的主意,當時田季堂每天看著那大片大片的紅字,急得在自己的公廳裡直撓頭這個原本普通的帳房先生,張瀚對他委以重任,甚至原本和裕升老店的帳房李景明都沒有得到張瀚給田季堂的這麼多的信任,田季堂沒有別的事可煩心,他還不到五十,身子骨壯實,家裡也沒啥事叫他操心,和裕升缺口大的那陣子,這個老賬房每天都在公廳裡點著燭火看著賬簿呆,那段時間人們就是看他的窗子,田黑臉又在呆徵了,準定又是帳上欠款多了,要是哪天田季堂步履輕快的吹滅了燭火哼著小曲回家,那準定就是財務狀態好轉了可惜田季堂高高興興回家的日子,在銅礦獲利之前,委實也是不多。

    一念及此,張瀚想起未來幾個月的開銷,也是替田季堂的心境擔心起來,這個帳房先生,可是真的太盡職盡責了!

    除了鑄幣局那一段地方外,南北渠更多的地方都是修起了很大一片廠房,張瀚下令在軍政司下新成了機械局,專門鑄造各種機床。

    以前和裕升的機床多半是在澳門買,或是托請在巴達維亞的耶蘇會買,他們的機器多半是從歐洲過來,各種機床都很齊全,特別是軍事用途的鏜床等等,從耶蘇會買比自己鑄造要省事和便宜的多。

    但和裕升一直也在自己試制機器,當初甲仗兵器局就是自己鑄成了輥軋機,那是一個技術上的飛躍,後來李莊這邊就是開始自己製作各種機器,到現在來說,張瀚要機械局試制紡機織機,從技術角度上來說也並沒有太多困難了。

    鴨群終於過完了,周逢吉還打聽了張瀚大致的歸期,打算到時候送一些上好的肥美到張瀚的私邸,直到張瀚表示自己也無法掌握,要視大局為定時,老掌櫃吧嗒著嘴,一臉遺憾的走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9
第六百八十四章 小院

    所有的夥計都是各地找來的養鴨戶,最遠的還在南邊懷慶那邊尋來的,這年頭養鴨的人和後世其實差不多,多是在河灘上搭上個小棚,一年頭除了深冬之外都住在棚子裡,蚊盯蟲咬的加上風餐露宿,真是十分辛苦,這些人多半不是李莊核心的人,他們對張瀚充滿敬畏,他們更畏懼張瀚身邊那些全副武裝的護衛,笠桅帽,灰色的軍袍和閃閃亮的銅扣,武裝革帶,肩膀上的軍銜和胸口的胸章,還有挎在腰間的馬刀和斜插在馬腹兩側的火槍,這一切都叫他們極為好奇,在路過時,這些人戰戰兢兢,很多人想跪下來叩頭,不過都被喝止住了,他們更加敬畏,在此之前,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傳聞中富甲天下,比天子還有錢的二品大官,居然就這麼騎馬出現在自己眼前,而且穿著和部下們相差不多的袍服,看起來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後生模樣。

    “這幫子莊戶人。”周瑞對吳齊嘀咕道:“真是沒見過大場面。”

    吳齊剛剛把兩份文書謄寫記錄好,派人分別送往各司,聞言笑道:“咱們在跟隨大人之前不也是莊戶人。”

    周瑞笑道:“還是咱李莊這邊到靈丘,還有天成衛新平堡這一片好,百姓都知道根底,也不會逾規失距。”

    “這倒是。”吳齊從護衛角度說道:“張世雄放心打前站去了,等到了大同和寧武,偏關一帶,護衛要比這邊嚴格許多。”

    眾人開始繼續前行,往前走了裡許又是大片的麥田區,去年冬天到春天一直在給一些閒田積肥,現在有不少地都開始收麥,有一些麥子要早熟些,大片的麥田還要等半個多月,等到五月之前,所有的麥田就收割完畢了。

    已經有大片的田畝裸露出來,以前的輪耕閒田現在也全部準備種莊稼了,只要在糞肥上跟的上,耕地就不需要輪種養肥,而縱橫田地間的溝渠也是明顯的能保障供水,南北渠是干渠,從桑乾河裡引來急流,再用這些毛細血管一樣的小水渠把水流引到大量的田畝去,干渠輻射不到的地方就是以打井和小河流來解決,基本上和裕升直接控制的一百五十萬畝的耕地都能保障供水,農田肥力,滅蟲,選種育種,都是可以做到優中選優,產量一直在穩步上升孔敏行上次回李莊時已經對張瀚提起過,照這樣下去,達到兩湖地界最高畝產八石,平均畝產五六石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現在更是準備在麥收過後就接著種稻子,這在山西是十分罕有的事情整個山西地界,只有大同的代王和太原的晉王有一些莊田是不費工本的種著稻子,那是為了滿足王爺們的口腹之慾和面子,壓根不講成本核算。

    李莊這裡卻是截然不同,前年開始就是小範圍試種,一方面是看水是不是供的上,另外就是培養一些會種植的人手,不能說一切俱備了卻沒有幾個會種植的人,總不能事事都是孔敏行那一幫子人親自去動手,然後就是看看稻種怎麼樣,看看氣候是不是適合經過幾輪試種,已經在各方面都有了經驗,並且軍司在去年就開始宣傳不管怎樣,一季兩熟是十分合算的事,在此之前,很多人家是種一季麥子,拋荒半年,然後入冬前再種麥子,要麼就是種小米,高粱,豆子,這些糧食都是雜糧一類,收成遠不及主糧,而且賣價不高,只是北方這裡一直就是這麼種地,百姓根本不知道怎麼麥稻輪種,現在在張瀚的主持和孔敏行的努力下,最少在大同腹地這裡,最少會有百萬畝以上的土地要在五月過後種稻子了。

    人們神色複雜的看著路邊的田地和其間的溝渠,那裡面已經放滿了水,等收完了麥子和育好秧苗就會放水,插秧,都是苦活累活,然而對百姓來說,只要確實能多收幾石糧食,能叫一家老小不用忍饑挨餓,他們是不害怕下苦出力的。

    已經有很多佃農站在田畝裡做著前期的準備,他們是佃農,交納了額定的給和裕升的佃糧之後,剩下的就是自己的,所以就算土地不屬於自己,每個人都還是十分精心的伺弄著屬於自己的地塊。

    在騎隊經過時,人們紛紛拱手躬身,張瀚的形貌體態太明顯了,而且能在這麼多侍從的護衛下出行,整個李莊也只有張瀚一個人而已。

    “大人好,見過大人。”

    農夫們都是拱手躬身不說話,他們只會在臉上滿帶著笑容,躬身的時候能有多低便有多低,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張瀚的尊敬,在轉角不遠處,張瀚看到幾個秀才模樣的正在路邊等車,在看到自己時,這幾個秀才明顯臉上都變了色。

    幾個人猶豫一下,還是過來見了禮,他們是見官免禮的,原本對張瀚這樣的衛所武官不行禮也說的過去,但此時這幾個秀才不僅畢恭畢敬的打躬行禮,甚至身子都要躬到地下去了。

    “幾位相公好啊。”

    張瀚也拱手還禮,他沒有下馬,只是奇怪這幾個秀才的態度。

    他向其中一人問道:“相公貴姓,要做何勾當?”

    “回稟張大人,”秀才嚥了口唾沫,一臉驚惶的答道:“學生姓寧名中誠,天成衛民戶秀才,現在是準備往大同府城暫住一段時間”

    “哦,我明白了,你們是提前到大同,準備今年的秋闈大考。”張瀚微笑道:“在這兒是等車?”

    “是是,學生等是在等過路的馬車”

    寧中誠說一句話,身子就是往下躬一下,兩手幾乎要夠著地了,張瀚雖奇怪這些秀才的態度,但亦不好在耽擱下去,這幾人的神情太拘謹了。

    眼看著張瀚的騎隊揚起些微的塵土,寧中誠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來,他言不及義的道:“這些路修的真不錯,以前要是有這幾十人的騎隊過,塵土怕是能揚起半天高。”

    秦邦固剛剛嚇的魂飛魄散現在還是驚魂未定,他道:“張大人看著還算和氣,果然是和傳聞中的模樣相同。”

    他們這幾人因為上次的事情,到現在封鎖令還沒有解除,今天是聯繫了一個不屬於和裕升的商隊的車隊,借光坐著人家的大車去大同,雖然還是不免顛簸,好歹不必一路吃著塵土到大同。他們自家當然有騾馬,不過從這裡到大同要騎三四天時間,對這些養尊處優的秀才相公們來說,長途騎行實在是太過困難了一些。

    眾人都是感覺幸運,這一次巧遇不算是什麼好事,張瀚固然是態度和藹可親,但是這位大人對境內的佃農和做工的人也是一樣,對這些秀才也並沒有什麼高看一眼的意思,這幾人受了驚嚇的情緒過後,心中又是有些不免受辱的感覺。

    不知道什麼時候,秀才這兩個金晃晃的大字在天成衛到靈丘這些地方都不是那麼響亮了,在以前,憑這兩個字就是響噹噹的招牌,走在哪兒,一群秀才相公都是被人高看一眼,見縣官不拜,免除賦稅錢糧,這是朝廷給的實實在在的好處,至於在宗族和地方上的名譽和地位,那是民間自的給予,對這些秀才們來說,眼下的情形實在是極為尷尬的一件事。

    “還是要考中舉人”寧中誠咬著牙道:“一旦中舉,在下寧願去京師大挑為官,和裕升對官員好歹還是很放在眼裡的。”

    秦邦固苦笑道:“中舉,何其難也。”

    其餘幾個秀才也是有相同的感覺,雖說中舉後就能參加到和裕升的體系裡來,和裕升對舉人以上的階層還是以收買為主,待遇比現在截然不同。要不然的話就算考不中進士,也可以大挑為官,遠離眼前的事非地。可惜,秀才中舉人可是比舉人中進士要難的多,各人都並沒有什麼真正的把握。

    “諸位相公,”就在幾個秀才神色各異想著心事的時候,身後趕來一輛馬車,趕車人遠遠叫道:“請上車吧。”

    寧中誠狐疑道:“我等好像不能坐你們和裕升的馬車啊?”

    “沒事了。”車伕笑吟吟的道:“是大人派了傳騎到我們車行調派的車馬,大人說,相逢也是緣分,和諸位相公結個善緣。”

    寧中誠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情緒,就知道這一下的情緒十分的複雜難明,半響過後,他才向著張瀚離開的地方拱了拱手,說道:“張大人禮賢下士,心胸豁達,我等遠不及矣。”

    “爹,娘!”

    張子銘家的門口跑來了一匹健馬,馬身上全是腱子肉,跑著遠程過來,馬腿上的肉顯得十分結實,肌肉一跳一跳的,顯示出這是一匹正處青壯年時期的好馬,馬身是青灰色,比起普通的蒙古馬要高出一頭,明顯的這是一匹受過訓練,又處於青壯時期的好馬,正如馬的主人一樣。

    張彥升從馬上跳下來,大聲叫喊著爹娘,神色輕鬆快活又帶著掩不住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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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 送信

    張彥升用審視的眼光打量著自己家的這個小院。

    這裡是板升城外附郭的城鎮,張家已經在這裡住了二十來年,反正張彥升自打記事就是住在這裡,曾經他以為眼前這個小院就是自己全部的天地,阿爹的生意將來由自己接手,只要不惹怒那些脾氣大的北虜,生存下來還是很容易的據老輩的人講,大明那邊規矩大,官員士紳欺壓起人來比北虜還凶的多,北虜這邊最少是明槍明刀的,規矩擺在那裡,只要不觸犯或是不倒霉遇著心情不好的北虜

    想到這裡,張彥升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過去視若神明的大汗和台吉又怎樣?那些“脾氣不好”的北虜又怎樣?現在怕是他們害怕自己這些漢人“脾氣不好”了吧?

    眼前的小院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院牆和房屋從夯土和茅草的建築變成了磚砌,形式和大小並沒有生任何變化,這個兩進的院落張彥升曾經感覺很大,也是他父親的驕傲,畢竟以漢人逃民的身份,沒有任何親戚朋友,自己一拳一腳踢騰出一個兩進的院落,實在不能說是一樁極大的本事。

    不過如今看來,這院落確實不大,也不知道當初自己和兩個弟弟一起玩耍時,怎麼就覺得院子好大好大

    張彥升也知道,院子沒有擴大,父親也不可能在板升城這附近買地,現在局面還不穩,漢商們當然不可能有和裕升分地的好處,不過所有的商人都等著局面穩定了,生意好做了,到時候只怕蓋房置地會形成一個極大的高峰以前是在蒙古人地界,有地方遮風擋雨就成了,真正有名的大商人也是住青城或板升城,不大可能在城外起宅院,現在的局面當然不同,所有人都幾乎都在等著和裕升把土默特部徹底降服,那時候就是商人們大展拳腳的時機到了。

    至於分地,商人們沒想過這事,只有少數的早期加入商會成為理事,並且已經確實留在和裕升公司的中高層才有可能有這種待遇,也是張瀚拿他們當成是商行裡的人員來一體對待,否則的話純粹的商人是不能和軍人還有各司的吏員們比的。

    不過,據張彥升知道的消息,青城的商人都不怎在意沒分土地,原本也不該有他們的份,沒出力拿好處,商人們沒有這麼厚的臉皮。倒是所有人都對未來的前景很有信心,只要這邊草原上塵埃落定,商人們能跟著和裕升這顆大樹好好做生意,那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老大回來了!”

    張彥升正拴馬的當口,張子銘正好從路口過來,他一眼就看到了穿著灰色軍袍的兒子,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來。

    板升地這裡和內地的鎮子格局相差不多,也有街道和佈滿一些小店的主道,張家就是在主道的左手側,道路兩邊都是住家,當然這樣住著的都是漢人,從道路兩邊大片的空地上種著的蔬菜就能看的出來北虜才不會種菜,他們寧願拿牛羊和漢人換菜來吃,至於台吉貴族們,他們容納漢人,原本就是叫他們在這裡種地種菜

    在張子銘偏身下馬的時候,幾個北虜也是從路邊經過,他們的打扮是牧民,不過應該是在青城給貴族效力的那種脫了產的使喚人,在看到張彥升的灰袍時,幾個北虜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緊接著眼神忽閃了幾下,居然是連續打馬揮鞭,迅逃跑似的離開了。

    “這”

    張子銘儘管不是頭一回看到北虜忌憚著和裕升的商團兵,但這一次居然是在自己兒子身上看到這樣的場景,實在還是忍不住叫他瞠目結舌,有些難以接受。

    “爹,這不算什麼。”張彥升頗為自豪的道:“這一路過來,有一隊十幾人牧民撞上我,他們都有鐵矛和弓箭,可是遠遠就避開了。在三個月前,還有牧民偶然會襲擊我們落單的人,近來是幾乎沒有了。”

    “還是要小心啊。”張子銘頗為擔心的道:“一定要小心,疏忽一次可能就是要命的事情。”

    張彥升道:“當然小心了,我有兩支火銃,都上著子藥,剛剛那幾人真未必是我的對手。”

    北虜的弓箭騎射神話在和裕升這邊已經是徹底破滅了,最少張彥升極有自信,軍隊的制式騎銃他有一把,因為家資富裕,軍中也不禁止軍人自己多買兵器,反正火器局和甲仗局都有大量出產,只有火器不對外賣,大量的兵器只要給錢就賣,和裕升自己體系內的軍人當然更是可以購買,不僅能買,還有相當的優惠。

    兩支銃,還有藏在灰袍裡的製作精良的鎖甲,還有身上的銳利馬刀,還有在軍中這幾個月來練成的一身本事,當然更叫張彥升躍躍欲試的就是青年人睥睨萬方,心雄萬夫的青年血勇和膽氣。

    身為一個和裕升的軍人,要是連對三五個北虜打一仗的勇氣也沒有,那還當什麼兵,吃什麼糧!

    兒子的這種神色,既是叫張子銘感覺自豪和驕傲,也是叫他有些許的擔心,不過他沒有把話說出來,因為渾家已經聽到動靜走到了門口。

    “娘!”

    和老爹說話,張彥升已經是一板一眼很是正經,只有看到娘親出來時,這聲叫喚才叫人聽的出來,這是一個十八歲不滿的半樁大的毛頭小夥子。

    “老大回來了。”張唐氏走過來,眼中已經有了淚水,雖然只是四十來歲的婦人,近來的容貌卻明顯見老,臉上多了不少道皺紋,婦人伸著手在兒子臉上撫摸著,流著淚道:“你回來就好,當兵有什麼好的,和裕升老是打仗,你就跟你爹學著做生意吧。我每常做夢,就夢到你和人打仗吃了虧,受了傷躲在草地裡”

    張彥升一邊被母親的這種神色感動著,也有一些愧疚的感覺,但一個十八歲不到的半大男子,哪能真體會到母親的深沉的愛和擔心,他很快升起一股羞惱的情緒,直筒筒的對母親道:“沒有和裕升,爹還能做什麼生意,北虜不得又把咱們欺負死?”

    “還不是還有別人當兵去”

    “大家都指著別人,就沒有人出頭,咱們漢人在草原上被人欺負死,不就是各人都想著自保,不願為別人出頭!”

    “兒子說的很對。”張子銘嘆口氣,攔了一下還要說話的妻子,叫她趕緊去做些好吃的。

    婦人想起兒子多日沒吃到自己做的飯,而且明顯變瘦了眼中又是滾下淚珠來。

    其實張彥升比起以前還壯實的多,只是在母親眼裡,多日不見的兒子定然是瘦了,那是毫無疑問的板上釘釘的事實。

    “你小子出息了。”張子銘拿一種平等的態度對兒子道:“想起當年張大人往遼東去,先抵青城,你當時可是說了不少難聽的話啊。”

    張彥升羞惱道:“爹你能不能不要和娘學,這些事就不要提了好麼。”

    “行了,”張子銘道:“閒話不說,你回來總不是真的來探我們,你不是在張大人那裡當親兵護衛嗎?”

    張彥升道:“我是奉命前來的”

    “你先別說。”張子銘豎起手掌,對兒子道:“事機不秘遭殃的是自己,你當親兵不是軍情司的人,但凡事還是要小心謹慎為要。”

    “是,爹教訓的很對。”

    爺兒倆一前一後的走進小院,走到書房裡去,張彥升的兩個弟弟也知道兄長回來了,原奔飛撲著出來見面,這會子見到這般情形,兩兄弟都停了腳步不敢近前,在他們眼裡,哥哥的儀表神態,和他們見過的大人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

    “你們哥哥長大了。”張彥升的母親正好從廚房探出頭來,她懷著十分複雜的心情看著昂挺胸和丈夫走進書房的兒子,再看看兩個半大小子般的老二和老三,在這一刻,如果不是害怕兵凶戰危,婦人真恨不得這兩小子也去到商團兵裡錘煉一番才好。

    “諸位,又要打仗了。”張子銘神色平淡的說著,對面的幾個蒙古人都是面色異常難看,他們感覺受辱,也感覺受到了欺騙。

    當初商會解散之時,張子銘曾經委婉的向張瀚提出,草原這邊不比長城之內,人心剛剛歸附不久,不宜大動干戈,他的建議就是以前商會的核心份子可以算在和裕升公司之內,但青城商會還是保留下來,這樣的話不易產生大的變動,同時還是團結了很多沒有資格加入公司,或是暫時不打算加入公司的中立勢力。

    至於趙、榮等原本跟著蒙古人走的漢商,因為其並沒有做出實質性的破壞,自保也是人之常情,過於追究的話不僅顯得不大度,還會寒了很多中間派的心這些事都是張子銘在張瀚還在集寧堡的時候就秘密上陳過,張瀚也表示同意,同時也准許了青城漢商繼續做生間買賣,在當時來說,這是無比正確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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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59
第六百八十六章 遷移

    不管怎麼樣,和裕升可以不和北虜的土默特部貿易,可以承受這個損失,可是青城漢商真的承受不起,整個蒙古部落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定居點和牧場,還有那些大汗台吉們修築的無數“城池”,真正稱的上是城市和有正經的商業基礎的,無非就是青城和圍繞著青城四周的那些個板升地,而最盛時的近十萬漢人其中,又有相當基數的漢商,這些漢商可能全部本錢也就是幾百上千兩,甚至有大量的貨郎一樣的小商人,就憑幾匹馬帶著幾十兩本錢的貨物在草原上四處奔波,拿著從馬市上貿易過來的貨物和蒙古人換牛羊馬匹和各種皮貨,一來一去賺一些辛苦錢,要是把所有的貿易渠道都關閉了,北虜固然受創嚴重,漢商們的生計也就徹底沒了保障。中文網√.

    經過幾個月的貿易,板升地算是恢復了元氣和生機,當然主要的居民還是原本沒有跟著和裕升走的漢商和漢人,張子銘回到原本的住處居住也是迫不得已,這邊有很多事情要他第一時間料理,要不然的話憑張子銘現在的財力和身份,斷然不至於還住那幢只有兩進的小院……

    聽到張子銘的話,被召集來會議的漢商們頓時就是炸了鍋。

    “又要打了?”

    “這樣和和美美的一起做生意不是挺好?”

    “不能貪得無厭啊……”

    人們的第一反應就是事情要糟,這幾個月來,留在板升地的漢商和漢人們日子都過的不錯,漢人們不再受到逼迫,漢商和蒙古人做生意也是平買平賣,加上物資十分短缺,北虜對貨物的要求卻是增多,物價無形中高了不少上來,而漢商們手頭有多少貨就出多少,利潤十分可觀,一聽說要打仗,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十分激烈。

    “諸位,”張子銘神色不動,臉上甚至多了一抹微笑,他道:“這段時間各位拿貨是在和裕升那裡拿的吧?如果不是背後的和裕升,買賣有這麼好做麼?如果不是有和裕升,北虜會想方設法的拿現銀或是皮貨來貿易?”

    “這話說的也是……”

    一番話說的眾商人啞口無言,張子銘正色道:“做人應該知道感恩,不能升米恩,斗米仇。沒有和裕升,我們恐怕還是過當年的日子。現在和裕升提前知會我們,也是張大人一番好意,各位還是提前做好準備吧。”

    一個商人站起來,大聲道:“入他娘,既然這樣,我搬去小黑河堡,打完了仗再看在哪裡安身。”

    “在下打算去集寧堡。”

    傅青銘和張子銘交換了一下眼色,傅青銘站起身來道:“光是自個走可不成,貨物,夥計,人脈,最好帶上一些,赤手空拳到各個軍堡,各位站在和裕升的角度想一下,人家憑什麼收容咱?打起來就去避難,事平了回來財,有這麼便宜的好事嗎?”

    眾人面面相覷,這時他們才隱隱明白,和裕升方面是有意要把板升地這裡挖空,不僅要剩下的漢商們全部離開,還要他們帶著除了宅院外的全部身家和相關的人脈離開,這麼一來,八大板升地,恐怕以前幾十年的輝煌就要徹底結束了。

    傅青銘又道:“各個軍堡都有商業街,是給咱們這些商人做買賣用的,現在價格還低,等於半賣半送,長期租下來也成,堡裡也有安排好的生活區域,各位有不少曾經住過的,相想來也是知道其情形如何,是不是宜居。安全,衛生,這些不必談,和裕升收容咱們,是各堡之間也會有大量的遷移過來墾荒種地和開礦的百姓,現在已經有好幾萬人,咱們可以和那些不打仗的北虜做買賣,也能把買賣做到新移過來的漢人身上,他們可是比北虜要有錢的多,咱們買入賣出,這買賣一樣做的過。”

    這一番話,算是把眾人的心氣都抬起來了。

    這裡頭固然是有去年一直沒離開板升地的漢商,可也是有不少和趙子銘一樣在軍堡裡避過難的,那裡頭什麼情形眾人記憶猶新,和裕升在修堡的時候就考慮過做成小型的中心鎮,所以軍堡的規模都要略微出了純粹的軍事堡壘的規模,現在已經有不少移民到草原上,軍司規劃的時候,大規模的墾荒區一劃一大片,然後就是小規模的定居點,在定居點中間會有一些小型的商業區域,然後在各個居住區域的中間,正好就是一個個的軍堡相連……這樣的做法就是能把草原這一盤棋盤活,光考慮移民種地是不行的,那和漢唐時的屯田沒啥區別了……

    張子銘繼續道:“等徹底打服了北虜,和裕升當然得大頭,你們也可以參股其中,自己還能做自己的買賣,和裕升吃肉,不會叫大家連湯也喝不上的。而且日後草原歸和裕升管制,咱們出入邊牆就方便許多……”

    在場的人,除了一些白蓮教徒是主動逃亡外,其餘出逃到塞外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得已的苦衷,有些是因為避禍,有些是祖上被強掠過來的,也有一些是躲避皇差役賦,比如當年張瀚被先為行頭,如果不是有蒲州張家的勢力幫手,恐怕他也很可能逃亡到草原上,有時候,苛政猛於虎可不是說著玩的,是血淋淋的事實。

    不論如何,眾人逃出來後總是心懷故土,現在大同府張瀚幾乎是一手遮天,如果能蔭庇在和裕升的大旗之下,就算是大搖大擺的回鄉,恐怕也沒有人敢說什麼了。

    眼前就是現成的例子,張子銘就是斗傷人命逃亡出來,前一陣不也是堂而皇之的回家鄉祭祀祖先去了?

    “大家趕緊準備吧。”張子銘提醒道:“這一次未必很快能回來,能帶的都帶上,普通的百姓咱們能帶的也帶上,各軍堡處都缺人,給和裕升種地總好過給北虜種菜,是不是這個理?”

    “趙老爺子那裡……”有個漢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要不要知會他一下?”

    “是可以。”張子銘笑道:“就怕他還是鐵了心要跟著北虜走。”

    “那也隨他。”傅青銘一揮手,趕蒼蠅一樣的道:“他老了也糊塗了,咱們也不為難他,也不必管他,就當他死了罷。”

    張子銘微微點頭,在場的漢商多半神色怪異,趙、榮曾經是和俺答汗來往甚密的漢商,在營造青城和各板升地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在北虜上層也是頗為知名的漢商領,結果時異勢遷,現在居然就是被人“就當他死了罷”,想起來趙、榮當年的煊赫威風,也就只能叫人暗中砸吧嘴了。

    ……

    數日之後,各板升地又一次興起了遷移的浪潮。

    和上次遷移時各處的淒惶情形不同,這一次人們多半是有所準備,各家各戶都是早就把一些貴重物品和不宜行動的老人孩子提前送走了,壯年男子和婦人留在家裡準備,和裕升這一次提供的車馬也足夠多,足夠讓各家消消停停的搬運走所有家當跟著一起走了。

    這也是張瀚的大戰略之一,板升地的這幾萬漢人絕不會留給北虜,就算將來輕鬆拿下青城,青城也是一個政治和軍事中心,經濟地位一定要剝離開去,幾萬一直生活在北方的漢人,不管是種地還是牧馬放羊都是一把好手,可以做很多用處,現成的大量漢商可以立刻把和裕升在北方控制的廣大地域的經濟給盤活,這一盤大棋下好了,要節省不少拿來慢慢經營展的時間……

    蒙古人都是默默的看著……這個時候是戰馬剛剛從冬春時最疲瘦的狀態才恢復的時候,任何稍有智識的台吉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想著用兵,而且草原上的饑荒還沒有過去,去年一直綿延到冬季的戰事把很多部落的牧民都熬靠的快活不下去,回冬季時,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寒而慄,那日子真是過的太過艱難困苦,因為打仗,打的乾草不足,所有人想方設法也只能叫牧畜吃個半飽,到了春天時,奶製品不足,儲存的糧食耗光,人們都在忍饑挨餓,不僅是戰馬疲瘦,牧人們都是餓的慌,這個時候不管是誰說要用兵,準定會引一場爆亂。

    況且漢人和漢商們撤走也是因為此前的協議……張子銘等人回來之前,各部的台吉因為普遍的儲備不足而心慌意亂,這個時候張子銘代表原本的板升地漢商伸回了橄欖枝,只要台吉們答應在再次開戰前任由漢人和漢商自行離開,絕不加以阻攔,漢商們就能回來貿易,至於板升地種地的漢民,則是以自願的原則,願意的不得強留,不願走的和裕升一方當然也不能誘騙或是強行把人帶走。

    現在看來,台吉們以為的漢民的忠誠值不過一張草紙,九成九的漢民選擇了離開,畢竟經過去年的一場大戰,漢民們對力量的對比不再盲目,在此之前,誰能想像的到,和裕升居然是獲勝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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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0
第六百八十七章 訪客

    張子銘這幾天一直在負責漢民和遷移,諸多亂七八糟的麻煩事一樁接著一樁,漢民們窮苦慣了,破破爛爛的沒用物事也是想一起帶著,為著叫各處的漢民儘量輕裝簡行,張子銘這幾天的嗓子都喊啞了……就算這樣,每輛車上都裝著許多不必要帶走的物事,車伕們臉上都滿是無奈,好在漢民們苦慣了,又沒有什麼老人和孩子,他們都是跟著車走,沒有人坐在車上,有需要的話叫他們搬抬推運也不會二話,這樣保持了車隊以最快的速度遷移著大量的漢民,如果站在高處,一輛輛大車就像是大隻的螻蛄,隨行的人們就像是一隻隻的螞蟻,這種場面彌足壯觀,只是在蒙古一方的立場將這場景看在眼裡,心中泛起的肯定不是感慨著和裕升強悍的運輸和組織能力,而是一樣別樣的酸楚與淒惶吧?

    趙、榮就是一臉的淒惶……他比去年顯老的多,滿頭的頭髮幾乎都白透了,上下找不著一根黑毛,這個漢商首領曾經十分風光,在史冊上也有留下姓名的資格,當年俺答汗時,他是漢商的首領,也是板升地近十萬漢人中的有頭有臉的人物,俺答汗曾經多次召見他,他也曾經過很多要忠於大汗和蒙古人的話,算是漢人和北虜間的“親善大使”,從三十年前時就有人他背祖求榮,不是塊好料子,不過趙、榮對此嗤之以鼻……都已經他娘的逃到北虜地界了,還祖宗的事做什麼?

    原本趙、榮以為這一生就這麼安穩平淡的過去了,俺答汗受封順義王,大明和蒙古握手言和,草原上也因為互市的關係慢慢變得富足,漢商們賺的比以前多很多,雖然要交不少給大汗和台吉們,但平心而論,日子到底還是過的下去,只要躲開那些心情不好故意跑過來打漢人的牧民,生活也就沒有什麼叫人不放心和不滿意的地方了。

    至於擔心明軍會攻上草原,趙、榮在和裕升出現之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擔心。

    趙、榮萬萬沒想到世事會變成眼下這樣……他不停的發出嘆息聲,感覺世間一切都變了個樣子,叫自己感覺無比陌生,他已經分不清眼前的這場景是自己的噩夢還是現實,就感覺自己的身心一直在往下墜落再墜落,把他的腰背都壓的垂了下去,再也直不起來。

    三天前,趙、榮斬釘截鐵的回絕了傅青銘勸他離開的請求,傅青銘等人的心思趙、榮完全明白,不管怎樣,趙、榮是在朝廷裡也掛過號的人物,在民間的名聲雖不太好,但在商界畢竟曾經是一個指向標識般的人物,如果能順利的把趙老頭弄到和裕升的地盤,甭管他自己怎麼想或是曾經的名聲怎麼樣,最少也是代表一種態度,就是連這個曾經忠心耿耿忠於北虜的老牌子的大漢商,現在也是認可了和裕升的實力,傾心歸誠,自願到和裕升控制的地盤上來了!

    趙、榮臉上露出冷漠的微笑來……不管怎樣,土默特部還有十萬以上的丁口,披甲還是過萬,仍然是西部蒙古各部的共主,仍然擁有強悍的實力,只要過了這個坎,未必和裕升就能得意多久,笑到最後的當然還是蒙古人!

    趙、榮身後只有寥寥無已的幾個漢商,他們和趙、榮的關係密切,向來跟著這個老東主共進退,此時眼看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各人臉上都滿是憂慮之色。

    “後生們到底見識太淺!”趙、榮突然回頭,正色道:“安心留在板升地,蒙古人騎射無敵,只要他們屏棄門戶之見,三十四萬丁口集結在一起,連人帶馬,和裕升那幾千人,真真是馬踏也踏死光了,現在走掉的人,將來準定會後悔,你們,把心放肚子裡頭吧!”

    ……

    趙、榮的話,沒隔多久就傳到了張子銘等人的耳朵裡,不過他們沒空理會這個已經大半截身子入土的糊塗老頭子,就算在這老頭子的鼓動下,頗有一些漢商和漢民選擇了留下來,但相對於離開的人,留下的人數隻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倒是剛剛叫人來約定了晚上見面時間的訪客,十分有趣,張子銘約了傅青銘一起來見。

    “見過台吉。”

    一見到巴圖台吉,兩個漢商都是遠遠抱拳,禮數十分周全。

    巴圖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以前若是以自己的身份,這兩個漢商應該遠遠的就跪下行禮,現在真是局面倒轉了。

    但巴圖沒有吭聲,又走近一些後,張子銘和傅青銘兩人都是愕然,在巴圖身後,是習令色的身影。

    “見過台吉。”

    這一次兩人抱拳的神色更加隆重一些,他們的神色都有些凝重,因為很明顯,沒有重要的事情習令色不會趕過來這裡。

    “兩位不必客氣了。”習令色神色十分憔悴,等在上首位置坐下之後,習令色沒有繞圈子,而是和蒙古人談事情時慣有的習慣一樣,劈頭就道:“兩位是大漢商,我知道你們也是和裕升的理事,還是青城商會的理事,聽現在內地的商會都取消了,青城商會能保留,也可以看的出來張瀚對你們的重視……我只想一句,和裕升是不是能保有現在的地盤就滿足,只要他們不繼續攻伐我們,蒙古人可以和他們會盟結好,大家彼此過安生日子,不必廝殺下去了。”

    兩個漢商都沒有出聲,習令色主動來求和,這絕對是一個極為勁爆的大消息,他們沒有辦法承諾,甚至連話也不能隨意。

    張子銘等了一會,見習令色沒有繼續下去,立刻抱拳道:“回台吉,此事我等無法回答,只能將台吉的話,一字不易的報回去。”

    “嗯。”習令色頭道:“最近數月,我們蒙古人內部並不安穩,和諸位貿易數月之後,族中不少人都感覺還是這樣做買賣更好。至於和裕升佔去的牧場土地,我們希望能歸還距離青城最近的黑河和大黑堡地方,其餘地方都可以歸和裕升所有。”

    這一次張子銘一個字也沒有回答,只是略微了頭,表示自己聽到了習令色的話。

    習令色兩手按在膝上,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如果張瀚咄咄逼人,我蒙古自有二十萬大軍等著他,就是這樣了。”

    “是,我等一定把話轉達到。”

    習令色站起身來,臉上露出笑容來,他看了看張子銘,道:“我看張瀚還是喜歡做買賣,你可以告訴他,日後不僅我土默特,我還可以保證他在套部和瓦刺各部那邊都打開局面,漠北三部更不是問題,只要能賺銀子,又何必決裂呢。”

    兩個漢商默默頭,眾人出門之後,習令色突然轉頭道:“以和裕升的信譽,我放在你們商行的貨物,出脫之後,是不是還能如數付款?”

    “這是自然。”張子銘先是愕然,接著十分肯定的道:“我和裕升就是這樣的規矩。”

    “哦……”習令色長長答應了一聲,不過他沒有再接著什麼,而是在一個侍衛的扶掖下,騎上戰馬策騎離開。

    “台吉手頭還有十幾萬張皮子,貨色都十分上等……”巴圖台吉沒有急著走,他轉身對張子銘和傅青銘道:“兩位報個價,我們先把貨送來吧?”

    兩個漢商相顧愕然。

    ……

    “習令色這個蠢貨……”托博克用銀質的刀切著滾爛的羊肉,他盤膝坐著,四周還有五六個台吉一起圍坐,大家面前都擺放著木質的托盤,帶著羶味的羊肉煮的滿鍋都是,不停的有牧民將煮的滾爛的羊肉端在這些台吉的面前,眾人手中刀翻飛,大快朵頤,吃的不亦樂乎。

    這樣的場面,實在是叫人饞的慌,此時的草原十分貧困,牧民們有限的羊群都要用來維持生計,不論是羊毛還是皮貨都是硬通貨,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喜事或是過節,普通的牧人是不能如台吉貴族們這樣,盡情的享用這些剛宰殺出來的新鮮羊羔肉的。

    托博克嘴裡塞滿羊肉,不過不妨礙他繼續痛罵習令色:“聽習令色這個蠢貨和另外親近他的台吉把手裡的皮貨都送到張瀚那裡去了,真是蠢到家了。”

    一個台吉聞言愕然道:“我也有不少貨給了和裕升,托博克台吉的意思是張瀚靠不住?”

    “這倒不是。”托博克滿鬍子都是羊肉湯汁,他抹了一把後道:“眼看要打起來,真打起來之後皮貨肯定價格飛漲,那時候再出手不是更好。”

    “可那時候我們在和張瀚打仗啊。”

    “哼。”托博克冷哼一聲道:“難道現在張瀚就算我們的盟好嗎?大家還不是一樣暗中和他做生意。”

    “唉,銀錠走對了一步棋,這子下半輩子不愁了啊。”一個台吉放下刀,愁眉苦臉的道:“聽張瀚給了銀錠大片的牧場,還幫他收攏牧民,他以前只有幾百丁的部下,現在都有好幾千丁了。你們,張瀚不會扶他當我們的大汗吧?”——

    這三章一起更了,今晚出去喝酒了,八兩白酒下肚,現在頭暈腦眩。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0
第六百八十八章 槍騎

    “不會!”托博克斷然道:“銀錠沒那資格,張瀚不會這麼糊塗!”

    托博克親眼看到阿成和塔布囊殺害了卜石兔汗,驚懼之下他率部逃走,後來整個漠南漠北蒙古都傳遍了阿成弒汗的消息,習令色也被托博克在內,名聲大損,原本阿成保留了相當的實力,在習令色慘敗後收攏了相當多的敗兵,後來阿成弒殺大汗之事敗露,自己也被塔布囊刺殺,追隨阿成的勢力立刻煙消雲散。

    但人們也沒有去追隨習令色,這個現在兼管左右哨的實權台吉等於是大汗,但他畢竟不是大汗,他有高貴的血脈卻沒有絲毫的本事,雖然其實俺答汗的子孫都是一路貨色,但畢竟卜石兔汗並沒有像習令色那樣慘敗,而且大汗已經過世,很多忠於卜石兔汗的台吉又重新聚集到了一起,等托博克回來後,這幫人算是抱成了團,一起和習令色的勢力對抗。

    除了托博克和習令色還,還有很多台吉兩不相幫,態度中立。

    這種情形已經是等於內部分裂,如果不是有強大的外敵,底下應該就是內戰,直到有一方獲勝為止,但因為有和裕升的存在,所以托博克和習令色兩邊都選擇了隱忍……另外就是他們都沒有獲得大部份台吉的支持,就算真打起來,也是一場規模的內戰,定然有大多數台吉選擇看熱鬧,這也使得兩邊都沒有心氣去打,打贏了也不一定能叫整個部落上下心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台吉,不好了!”眾人正談的興起時,一個牧人飛奔入帳,大聲稟報導:“商軍來襲!”

    草原上已經不把和裕升當成一個普通的商行,而是當成一個敵對的大勢力,甚至實力還在大明王朝之上,至於商團兵的稱呼也是正式稱為商軍,不管是哪一派的蒙古勢力都是一樣。

    “什麼?”托博克塞了一嘴的羊肉,整個人騰地一下子站起來,他大叫道:“張瀚什麼意思啊,為什麼不去打習令色,卻是先來攻我們?”

    “不是啊台吉。”牧人道:“商軍從西南路過來,不管是套部還是我們還是習令色台吉的人,見人就殺,見氈包就燒,見牧群就搶啊。”

    牧人哭泣道:“那些商軍太殘暴,太野蠻了……”

    “周耀!”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托博克原本脾氣就不好,這時更是怒道:“這個該死的漢人,他的手上沾滿了我們蒙古人的鮮血,要是軍人廝殺也罷了,他殺人專挑最弱的地方下手,真是該死。”

    “通知習令色吧。”一個台吉道:“請他和巴圖、白音等台吉也興兵,不能叫這個周耀再和去年一樣折騰一回了。”

    去年因為蒙古人集結大軍打算強攻集寧堡,各地的守備防禦都十分空虛,結果叫周耀抓到空子,從幾百人的馬賊組成的騎兵,硬是生生殺出了一片天地,後來更是裝備新制鐵甲,成為一支戰力極強的鐵騎兵,而張瀚以歐洲在其後二百年間發展的新式騎兵法訓練他們,更是使周耀部戰力極速提升,其後又大量補充騎兵軍官和騎兵,現在的周耀部已經發展到整整一個團三千多人的規模,蒙古人知道的不多,但他們明白這些騎兵不好惹,剛剛這個台吉的態度就十分明顯了:單獨對敵,眼前這些台吉已經毫無把握!

    托博克捏著自己的指節,一直捏到指節發白,在場的五六個台吉能聚集起最少三萬人的牧民,披甲也有三千人以上,可是對三千人的明國騎兵他們已經不敢迎戰了,這是很傷自尊毫無尊嚴的態度,然而托博克更加生氣的就是赫然發覺,自己的想法和眼前的這些沒用的廢物是一樣的!

    “派人去青城吧。”托博克頹然坐下,又昂首道:“趕緊集結騎兵,就算給周耀一些威脅也好,不能叫他們隨意燒殺搶掠了。”

    ……

    “派三大隊的第九連和十連迎敵。”周耀騎在馬上,十分平靜的下令道。

    地平線上出現了大隊的騎兵,眼前有熊熊烈火在燃燒,大片的氈包被騎兵們用火把燃,地上到處是屍體,有一些牛羊和馬匹在剛剛的屠殺中也被無辜殃及,人們不關注那些屍體,反而看著牛羊和馬匹的屍體而感覺惋惜,這種心理其實有些病態了,但在軍隊中叫人感覺十分正常。

    更遠的地方還有更多的氈包和牛羊,不少牧民在四散奔逃,兒童和婦人和老人們也在忙碌著,牛羊群和馬群四處亂跑,一時半會他們根本收拾不好。

    頭是藍天和白雲,腳底下是綠意十足的毯子一般的青草地,一眼根本看不到邊。

    這樣的美景之下,人們想的卻是殺戮!

    可能一個屠戮成性的人對殺人毫無負擔,但他可能會很疼愛戰馬,看到戰馬死傷會覺得痛心,甚至會暴跳如雷。

    周耀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人,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可以是沒有情緒波動,也可以是殘忍已經深入他的骨子裡頭去了。

    “團指揮,”一個參謀軍官大著膽子對周耀道:“九連和十連八成以上是新兵,軍官也多半是加入騎兵不久。”

    周耀扭頭看了這個軍官一眼,他並沒有發怒,也沒有要把這個軍官怎樣,但這個後生立刻扭過頭去,不敢和他對視。

    周耀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他的內心未必以殘忍為榮,天性也不是殘酷好殺的人,但現在他已經被貼上了這個標籤,而且效果很好,不論是北虜還是自己人都在害怕他……其實這是張瀚替他打造的形象,周耀明白上頭的要求就是這樣,他也必須保持這樣的形象。

    “大明和北虜打了二百來年,不知道我漢人有多少戰死疆場,勇氣和血氣是打出來的,不是訓練出來的,祖先為了保有疆土死了多少人,今日我們和裕升的新軍,為了擊虜而犧牲又能如何?”周耀態度平淡的道:“百戰之後,活下來的,便是精銳。”

    ……

    盧四,也就是盧大、榮騎在戰馬之上,眼睛死死盯向前方。

    大約有兩三千人的北虜遊騎在前方數里外遊蕩,他們就是看看商團軍這裡是怎麼反應的,如果大軍前襲他們就遠遠跑開,以北虜的騎術一心逃跑,如果沒有合適的戰場和預先伏擊的包圍圈,比如象習令色中伏那樣的戰場,想兜住他們還是十分困難的,甚至幾乎沒有機會。

    如果大軍不加理會,他們會越逼越近,並且影響到大軍前行。

    這些遊騎,聚集多了也可能有數千騎,會嚴重影響到大軍的後勤補給線路……騎兵和人想像的不同,其實對補給的要求更高,一味猛攻不講補給就是慘重的損失,包括人員和戰馬的損失會大到叫人難以想像。

    團指揮的應對就是派出兩個連隊的騎兵迎敵,人數堪堪超過三百,大約是北虜的十分之一多些的數字。

    這個數字,就是北虜敢於迎戰的心理底線。

    如果派出的是三個連隊或是更多人,北虜定然會望風而逃。

    騎兵們排成兩個型的連方陣,兩個連隊的方陣又緊密的聯在一起,整個連隊按中隊排列,每個中隊五十多人全部橫排排開。

    盧四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他在年前正式從輜兵加入戰兵隊伍,經過兩個多月的嚴格的步兵訓練後又申請調入騎兵,再經過近兩個月的騎兵訓練,終於被分配到了槍騎兵第一團的騎兵連隊之中。

    槍騎兵,也是北虜所的鐵騎兵,能被分到這支赫赫有名的功勛騎兵團裡,也是仰賴著盧四從就可以騎馬,有較為深厚的騎術底子……這也是大同這種邊塞地方特有的情形,換了內地州府,貧寒的農家子弟長大成人都未必見過戰馬長什麼模樣,見到最多的也就是毛驢和騾子,馬匹數字在內地並不多,更不要從有就機會學習騎馬。

    號角聲終於響起來,對面的北虜看來鐵了心的要保護一下這一片牧場,這裡是偏關以北的地方,屬於河套地區的外延,按後世的法這裡是後套,再往東邊幾百里外是前套,然後南邊就是大同盆地和忻定盆地,太原盆地,從這裡往西南方向是鄂爾多斯高原,再繼續往西是西套,槍騎兵第一團征戰的地方是青城的正南邊,偏西一些,這裡是托博克等台吉的牧場,也有一些套部的牧民部落在這裡放牧,他們沒想到槍騎兵一團會迅速攻打這裡,並且來勢兇猛。

    短暫的和平迷惑了不少人,當猛烈的打擊來臨時,他們的心理更容易崩潰。

    盧四看到自己身邊最右側的中隊長斜舉起騎槍,懸掛著旗的騎槍往前面輕輕了兩下。

    相同節奏的銅哨聲幾乎同時響了起來,隊伍中的連指揮和中隊長們一起下令,這時各級軍士長也開始大聲呼喊著下令保持隊形,騎兵們多半是新兵,不光是要看旗槍和聽哨聲,來自上級的訓斥也不可或缺。

    “盧四,悠著沖,要注意左右的隊形,和左右手的戰友隨時保持住距離。”盧四左手邊就是軍士長老鐘,三十來歲的年紀,完話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黃牙。

    以前盧四看到這一嘴黃牙時總是下意識的感覺噁心,貧家子弟牙齒普遍不好,不過牙齒爛糟到這種地步的畢竟還是少數——

    我特麼的就是想不明白,大、榮這詞怎麼要屏避,這是神馬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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