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29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4
第六百九十九 俯首

    俘虜們先都是垂頭喪氣,遲走一個月,人家在這裡自由自在的賺工錢,他們卻是脖子上套索的俘虜,聽到後來各人總算是又提起心氣,眼下這個結局,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這時從遠方突然有兩個騎兵並排飛馳而來。

    押送他們的輕騎兵們都是緊張起來,有幾個軍官模樣的趕緊策馬迎上去。

    這兩個騎兵的肩飾裝扮明顯和普通的士兵不同,灰色軍袍胸口處是紅色的胸章,還披著大紅色的斗篷,看起來威風凜凜,比起普通的輕騎兵來也多了幾分貴氣。

    但這騎兵稍近一些,看的出來也是久經沙場的勁卒老兵,兩個騎兵臉上都滿是風霜之色,眼神顧盼間凜然若有殺氣。

    這一群押送俘虜的輕騎兵臉上都有些敬畏之色,他們此前的滿不在乎的神色都減弱了很多。

    “全部站在路邊,做活的繼續做事,不要站在邊邊。”

    輕騎兵軍官策馬回來,接著就是下令所有人站在路邊,不要站在路當間。

    人們慌忙按吩咐閃在一邊,不敢稍有耽擱。

    接著又是兩個騎兵策馬而來,他們和前兩個一樣在隊伍中巡行一會後,繼續向前,隔著百餘步的距離停下馬,左手控韁,右手按在腰間,仔細的打量著俘虜們。

    再過一會,一個軍官帶著一小隊騎兵趕過來,這時輕騎兵的軍官們趕緊迎上去,眾人一起寒暄著。

    趙文注意到帶隊趕來的軍官身形很高,年紀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兩眼掃視眾人時叫人感覺到有若實質的威懾,他禁不住低下了頭,很多人都是一樣,哪怕是膽子極大的凶臉漢子也是趕緊低頭。

    帶著侍從司護衛們打前站的正是張世雄,他其實不喜歡做這樣的事,哪怕他從骨子裡敬仰和崇拜張瀚,但他感覺自己並不適合當一個侍從武官,和軍隊相關的事情多半是公文往來和資料往還,然後還有建檔歸檔這些事,這都是侍從武官的差事,另外他要時刻關注著兵器甲仗部門的最新進展,把一些新式的兵器成品或是構想交到張瀚的案頭,另外就是和軍隊將領要保持一定的聯絡和互動張瀚對部隊的掌控不是說笑的,台灣和十三山皮島那是沒有辦法,北虜的地界是每天有六百里加急的傳騎塘馬傳遞消息,沒有張瀚的軍令任何人不能擅動,戰時將領擁有臨機處斷權,張瀚不會蠢到越級指揮一個大隊長或是連指揮,但在平時的駐紮和訓練時,任何一級將領連調動一個中隊的權力也沒有,那是軍司的權限,也就是文職官員們在掌握著。

    軍司也不一定是文職官員,也有不少退職的軍官,受過重傷不宜再上戰場的軍官退出現役就可以到軍司任職,他們也經歷過掃盲班和高級進修,對掌握公文文書毫無困難,一些戰場經驗豐富的退職軍官是參謀司的中堅力量,比起那些剛分配進來文化分很高的新人,這些退職軍官更適合軍司裡的崗位。

    平時的公務已經夠張世雄忙碌了,不過當張瀚出行時,他最大的責任就是負責安全護衛的提調,侍從官們有文職有武職,護衛其實是特勤局的事,剛剛的幾輪先行的騎兵都是特勤局的人,不過侍從武官是最內環的護衛者,比特勤局的責任還重,這也是張世雄在犯過之後,張瀚懲罰了他,但又將其放在侍從武官的位子上,最大程度的表達了信任。

    對青年武官來說,官職和待遇上受點挫跌是無所謂的事,只要張瀚表達出了對他們的信任,這些軍人的忠誠就不會受到絲毫影響。

    “好了,”一個特勤護衛吼道:“大人過來了,所有人低頭!”

    俘虜們齊涮涮的低下頭去,又過了一陣,各人聽到密集的馬蹄聲,趙文用眼角的餘光看向東邊的方向。

    大約有五六十騎的隊伍趕過來,在其後還有一些騎兵護衛,人數也並不很多。

    當間是一個二十來歲模樣的青年其實趙文還是高估了張瀚的年齡,可能這一陣子在草原上奔波的辛苦,也可能是張瀚的下巴上留了短鬚,他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了很多。在和裕升內部不會有人想到張瀚的年齡,就算想到了也是一閃念:原來大人還這般年輕!

    更多的時候,人們只是敬服他的權威和果決的意志,服從於他的任何指令,不會有人主動想起他的年齡和外表,當然張瀚的外表也足夠成熟,有一種數年來久居上位之後自然形成的尊嚴。

    在趙文等人眼中,張瀚卻是一個相貌稍顯普通的高大青年,只有目光轉動時叫人看到眼神時,才感覺到凜然生威,至於舉手投足的儀表氣質,只有近距離的接觸時才會叫人感受到,配合地位權勢,會令人生出敬服或是畏懼之感。

    大道兩邊是一個中隊的押送犯人的騎兵,然後是排成一長串的俘虜。

    張瀚和孔敏行在一起巡行著各處新開出來的田畝,從大黑河堡到二龍河一帶,已經6續開出了二十來萬畝土地,但今年也就是這樣了,目前是可以種值作物了,有一部份適合的土地會直接種植棉花,其餘的地塊種豆子或是別的作物,耽擱了農時就什麼收穫也沒有了,二十來萬畝地,全部有配套的水利工程,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大量的人手進入草原,足足開了四個月的時間,人手是三萬多人,開出這些地來其實用時不到一個半月,在此之前是大量的工程,興造居住點,夯實一些通行的大道,修引水工程,造水車,能在幾個月的時間做到這些事,無非就是幾萬壯丁和過萬輜兵工程部隊的配合,可以說,草原上的一切是從無到有,一張白紙上展出如此規模,和去年的景像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孔敏行和李東學這樣的主事人深感自豪,張瀚也是心潮澎湃。

    巡行到大黑河堡這裡也就是農田區的盡頭了,往西北西南地方都是橙色和紅色的警備區或是交戰區,其實銅礦也在警備區內,好在那裡是在大山裡,防守壓力很隨便幾個依山而建的軍台就能限制大股騎兵的行動,北虜不是蠢到家的話不會去打銅礦的主意,就算是銅礦十分要緊。

    “今年的光照依然會很足。”孔敏行皺眉看了大隊俘虜一眼,指著農田道:“這一片也是棉花,看起來還都是肯下力氣的。”

    孔敏行對一個軍政司負責人員道:“地一定要深整,要整的平,直,深,連年旋地耕層太薄,淺,不利於根系下扎,出苗不利,第一步就走的不好,底下就不要指望了。”

    “是,孔先生的教誨我等一定牢記。”軍政司吏員拜道:“請先生放心。”

    “嗯。”孔敏行點點頭,他臉上滿是風霜之色,眼角的皺紋也明顯增多,但膚色是健康的黑紅色,比他初到李莊時的暗白色皮膚要顯得健康許多,精神氣貌也是極好的樣子,他每天跑的多,走的路多,畢竟要在農田裡常走動,所以精神狀態和身體都是在一個極佳的狀態。

    孔敏行又道:“苗子出來了,不要捨不得拔,按我吩咐的比例拔除過密的苗子,千萬不要留的太多太密,苗子太密,光照不足,風也穿不透,會爛根,瘋長,桃爛,落蕾,落花,落桃。”

    “是!”軍政司吏員再拜。

    農人們也漸漸圍過來,他們以看天神般的眼光看著孔敏行。

    孔敏行明顯是不怎麼認真做過農活的,拉著韁繩的手還是很細白,虎口處有繭子,這是長期握著筆桿寫字磨出來的,其餘的地方就看不出來磨練的痕跡,但這個曾經的白面書生,在種地這件事上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可以說在和裕升的內部,純粹的農民最尊重的未必是張瀚,應該是他們一直尊稱的“孔先生”。

    俘虜們有不少都是瞪大了眼,他們當然也聽說過孔敏行的名聲,但第一次當面看到還真是給了他們絕大的震撼!

    孔敏行太內行了,話並不多,但句句說在點子上。

    “還有就是防蟲害,也要小心”

    孔敏行又說了幾句,張瀚一直耐心等著,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在這一刻,孔敏行才是絕對的主角。

    “文瀾,叫你久等了。”

    孔敏行交代完畢之後回轉過頭,向張瀚致以歉意。

    “無妨。”張瀚故意在臉上做出無奈的表情:“原本就是我吵著和你一起巡行的,自己找的麼。”

    張瀚巡行過銅礦區之後在小黑河堡做了短暫的停留,那裡由梁興主持大局,他沒有呆太久,接著就是一路東行,抵大黑河堡,再抵集寧堡,興和堡,尚義堡,觀察了喀喇沁等部的動靜可以看的出來,那邊的動靜也不就算是被隔斷了大半來往的路線,喀喇沁那邊肯定也知道了西邊這裡已經開始大打出手了,但和去年的情形完全不同,白洪大台吉和諸多的台吉完全沒有介入的意思,不僅沒有往西部動兵的跡象,相反的是,喀喇沁部落最少聚集了六七萬牧民和相當數量的披甲,一路往東邊去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4
第七百章 行禮

    在和尚義,興和兩堡和這兩堡控制的地域,還有二龍河,大青山諸堡,相鄰的喀喇沁牧場要麼直接放棄,要麼也削減了牧民人數,在這些地方,可能縱騎騎上一天也看不到牧群和氈包,喀喇沁直接放棄的地方,在內地最少是兩三個縣的大小,在蒙古草原,也就是一小片地方,無傷大局,但也說明了喀喇沁方面的誠意。中√文網★ ★. く .√c o m√

    這意思是很明顯了……喀喇沁不再介入土默特部與和裕升的戰事了!

    這個變化十分值得關注,估計習令色等人還未必知道這邊的變化。

    在最東頭的興和堡一帶看了防禦,又回到集寧堡到大黑河堡這樣的中心區域,然後就是和孔敏行一起四處查察農田的開墾情形,當然也是要看道路,水利,軍堡,墩台,守兵,騎兵,炮兵,輜兵,接見軍司吏員和公司裡高層,另外就是各處的漢商代表人物等等。

    還要不停的批閱從關內送進來的公文文書,張瀚身在草原,事情可是一件不少,和裕升的攤子越鋪越大,最遠的地方遠在台灣,張瀚手頭的事情,比起陽和城中的宣大總督還要多,比總督也要忙碌的多了。

    “對了。”張瀚對押送的軍官道:“已經深入我們控制的腹地,俘虜也不是軍人,只是商人和農民,可以解下套索了,這樣畢竟不好看,不雅相。”

    “是,大人。”騎兵軍官答道:“屬下立刻去辦。”

    俘虜們出低沉的歡呼聲,從張瀚這個最高領的態度上他們能感覺的出,和裕升這邊雖然叫他們服苦役,但最少不會虐待他們,此前很多人擔心會過於勞苦,幾個月後被活生生累死,要是這樣的話還不如直接被殺的好,省得受苦,現在看來,這種擔心是不必有了。

    不少人要跪下來叩謝張瀚,都被騎兵們喝止住了。

    “文瀾,”孔敏行突然低聲道:“這些騎兵是怎麼挑出來的?”

    “怎麼?”

    “感覺不少人臉上有邪氣,不像是正經軍人的樣子。”

    “還是正經的軍人。”張瀚正色道:“他們或多或少有些毛病,這倒是真的。不過,還是經過了和裕升的考驗成為真正的軍人。挑他們出來,裝備上和普通騎兵不同,是叫他們負責騷擾,游擊,押送俘虜,給他們的名義就是獵騎兵,他們的火力配置很猛,但防護力不高,不過原本他們就不用打硬仗。”

    “我明白了。”孔敏行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張瀚微笑著……他當然沒有把全部實情告訴孔敏行這種老夫子。

    獵騎兵的主要任務說白了就是四個字:燒殺搶掠。

    對土默特和板升地需要用他們,對未來的漠北和套部甚至西域那邊的戰事也是要用他們。草原上的戰事是低強度的,輕裝而火力和兵器都配給強勁的獵騎兵能起到比槍騎兵更大的作用,銃騎兵們也不錯,可張瀚和軍司還是想要保留銃騎兵的軍人尊嚴……成天在草原上燒殺搶掠,正經的軍人也會變質的,沒有必要冒這種風險。

    獵騎兵們主要還是從馬賊出身的騎兵中挑出軍官,然後在各部找一些心黑手狠,平時對軍紀就不怎麼服從的刺頭,當然這支軍隊還是受到嚴格的軍法管制,這幫傢伙只要想在和裕升體系內存在,軍法對他們來說還是無可違拗的鐵律,就算是燒殺搶掠也要在軍令範圍之下,敢於違抗或是濫殺,私掠者,必定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成立這支軍隊是周耀和聶磊兩個團級軍官的建議,張瀚略加考慮之後便是同意了,軍司也是以最快的度挑出了人選,獵騎兵現在只有一個連隊的編制,畢竟和裕升內想找一群惡棍並不容易,將來可能會收縮一些投降的北虜,再收羅一些剽悍的馬賊或土匪加入其中,先進行嚴格的內務和軍紀訓練,然後再加入獵騎兵隊伍之中。

    這支騎兵隊伍也算是一把雙刃劍,軍司有不少人心存疑慮,對他們執行任務和遵守軍紀都有疑惑。

    打動張瀚的就是聶磊的意見,既然最近這兩年燒殺不可避免,為了保證主力部隊的軍人榮譽和維持嚴格的軍紀,成立這麼一支惡棍充斥其中的軍隊也就不可避免了。

    張瀚現在最頭疼的就是還不曾找到合適的人選來帶這支新成立的騎兵隊伍,周耀要帶槍騎兵團,那個更加重要,銃騎兵團的軍官們也不怎麼適合……銃騎兵團裡已經有不少步兵軍官,張瀚現在的想法是銃騎兵團更側重於陣列和火力輸出的訓練及加強,銃騎兵團可以大量擴編,騎術一般的也可以編入,這支騎兵部隊可以改成類似龍騎兵團的做戰方式,以步兵火槍兵的做戰方式配合騎馬移動行軍,而槍騎兵團就是胸甲騎兵和驃騎兵的組合,再有獵騎兵,十六世紀到十九世紀的歐洲主流騎兵兵種,算是配置完全了。

    張瀚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絕不是一個天才的軍事統帥,對軍事學他未必已經入門,就是他麾下的統帥也未必有多高明,一群腳伕和喇虎組成的軍官團,可能比起在現在的軍官學校學習的青年軍官強不到哪去,這支軍隊注重的是組織性,裝備,訓練,火力輸出,陣列,而就是這些東西,也是張瀚通過自己的記憶和大明這邊的實際情形,通過多年的試驗後才逐漸成熟起來,成為了一整套的體系。

    既然軍事史上證明了很有效的東西,拿來用就是了,難道一個後世的商人會比整個軍事文明史上二百年間的那些真正的軍事家更強更厲害,自己一拍腦袋就能弄出個全新的軍事體系出來?

    此時從北方揚起煙塵,一騎塘馬從北邊飛馳而來,到了張瀚近前地方塘馬抱拳道:“大人,北虜派使者來了,請大人示下,在哪裡接見他們?”

    張瀚向孔敏行微笑道:“又來花樣了,上次是派趙老頭來,這一次不知道又是派誰來。”

    孔敏行一臉欣慰的道:“前年年末決定對草原用兵時,我真是沒有想到不到兩年的時間就能到如此地步。”

    張瀚對塘馬道:“召他們來吧,就在這裡見。”

    “是,大人!”

    塘馬是一個板升地出身的小夥子,由於參軍時間不長,並且背景是板升地,現在只能做塘馬這樣的工作,他精神抖擻的調轉馬匹,兩腿一夾,馬匹迅奔向遠方,騎術身手都是極為漂亮,在他身後留下一串叫好喝采聲。

    張瀚和孔敏行談著話,到秋收之前墾荒是不必大規模進行,但修路,修倉庫,運送肥料,開始在草原堆積收攏糞肥,為秋天到冬季的新一輪的墾荒做好準備,打好基礎。

    到天啟四年的春季,由於人力的充足,器械和後勤方面也沒有問題的話,開墾出來的荒地可能就達到六十萬畝,到天啟五年,應該就過百萬畝了。

    這還是因為要修路,建造水車,開挖水利工程,蓄積肥料,土地不是說挖出溝壟就算開荒成功,是整體的配套工程,和裕升這度已經夠快了。

    談話因為很重要,張瀚也入了神,直到密集的馬蹄聲傳過來,他才覺一支三四十人的騎兵隊伍接近過來。

    一個連隊的獵騎兵,加一個一個多中隊的特勤人員,三四十人的北虜是毫無勝算可言的,關鍵是這些北虜雖然是披甲,但身上並沒有武器,只是有人背負短小的騎弓,看起來也只是沿途防狼打獵用的,他們表明了不會有不軌之心的態度,不過獵騎兵們還是圍攏了過去,攔住了大部份人,只叫一個北虜領騎馬趕了過來。

    “是巴特爾台吉。”牽馬侍立在張瀚身邊的蔣義眼尖,一眼就認了出來。

    巴特爾在蒙古語裡是英雄的意思,這個名字使用程度極高,很多蒙古人喜歡給小孩取這個名字,而眼前的巴特爾已經是個垂暮老人,天氣轉熱,他身上還是厚厚的皮襖子,頭頂戴著紅纓大帽,腰間攬著一根皮帶,離近些時能看的這個老台吉滿臉皺紋,鬚眉頭皆白。

    “老巴特爾,習令色怎麼把你請出來了。”

    張瀚臉上露出笑容,策馬上前,做出歡迎的姿態來。

    巴特爾是已故五部台吉那木兒的夥伴台吉,張瀚多次到五部做客,彼此早就熟悉了,交情並不算差,這老頭子有蒙古人的凶悍,也有未開化的野蠻,但同時也有前兩者共生而出的淳樸和對熟人朋友的真誠及友善。

    “沒辦法啊……”老巴特爾取下帽子,右手按胸,在馬上向張瀚鞠了個躬。

    四周的人看的快傻眼了,一個正經的蒙古台吉,血脈高貴的蒙古貴族,垂垂老矣鬚眉皆白的老台吉,正兒八經的向一個漢人後生行禮!

    張瀚先是一征,接著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是第一個像自己低頭的蒙古台吉,而且不是那種外圍邊緣的小台吉,是正經的和五部台吉那木兒結成盟友,也是達延汗後裔之一的正經的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成員在向自己行禮!——

    補昨天一章,感覺有點疲憊,繼續堅持。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4
第七百零一章 濟農

    張瀚並不在意貴族,血脈,後世的人不僅不會尊重所謂的血脈,相反會隱約有些敵意。nnr但在這個時代與幾百年後的價值觀不同,皇室,貴族,尊貴的血脈,這些東西對普通人有極大的影響力,張瀚注意到,在巴特爾行禮時,不僅那些俘虜和農民瞪大了眼,就是他的部下們也有點瞠目結舌的感覺,甚至孔敏行,一向平靜的臉上都有些激動之色。

    大明和北虜打了二百多年,這可能是頭一個向大明普通武官低頭的蒙古台吉呢。

    張瀚按住激動的心情,微笑著道:“巴特爾台吉有話直說吧,我們曾經在一個鍋裡撈羊肉吃,沒必要太講究繁文縟節了。”

    巴特爾嘆息一聲,他的心情又何嘗不複雜,但形勢比人強,雖然五部地方因為與和裕升的友好關係並沒有受到嚴重的騷擾,可每天都有逃難的牧民過來,他們幾乎是赤手空拳,只騎著跨下的馬匹,沒有氈包沒有牧群,這樣的牧人比漢人的乞丐還不如,五部地方也沒有能力接納太多牧人,只能看著他們哀泣著離開,如果找不到收容的地方,這些牧人很難熬過這一冬,蒙古人的丁口數字不多,眼下的損失已經足夠叫人痛心了。

    “習令色找到我們,”巴特爾見張瀚沒有密談的意思,只得很直白的說道:“我們不想打下去了,大家恢復原本的通商盟好關係吧。”

    “動手是你們,不想打也是你們。”張瀚直接道:“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提起公事,張瀚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他直接叫巴特爾明白了一點:舊交情毫無用處,眼前這人,擁有梟雄最基本的素質,那就是在大事上有著鐵石心腸。

    “當然,動起手來的是我們不錯。”巴特爾忍不住反駁道:“可到草原上修堡的還是你們啊。”

    “那也是你們威脅到商隊的安全了。”張瀚先回了一句,接著忍不住道:“巴特爾,你這樣和我做口舌之爭,毫無用處啊。教給你一句話吧,道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以內,話雖然難聽,但如果去年我們沒有打退你們的進攻,求和的就是我們了。”

    兩人都是用蒙語對答,四周的人有很多能聽懂,也有不少聽不懂的,聽的懂的人小聲做著翻譯,在聽到張瀚最後一句話時,所有人都在臉上露出了會意的笑容。

    巴特爾先是有些發怒的跡象,接著被張瀚的最後一句話說服,蒙古人其實也是敬畏力量的,力量強他們就臣服,力量弱他們就欺凌和屠殺,對張瀚的話,他理解的很好。

    “好吧,”巴特爾道:“我就是來求和的,習令色台吉的意思就是除了青城和板升地外,現在和裕升所佔的地方都可以歸你們所有。以後雙方友好,互通貿易,蒙古人和漢人可以友好相處,大家在草原上和睦的相處。”

    “對不起。”張瀚道:“不能同意。”

    “為什麼?”巴特爾叫道:“我們已經割讓了千里之地的草場,多少牧人失去家園,我們沒有辦法再退讓更多了啊。”

    這個條件比上次趙、榮過來時肯定是優厚多了,也是雙方力量對比後的結果。現在套部和漠北都沒有全部動員,托博克等人被打跨了,五部那邊因為那木兒台吉去世已經失去了主心骨,並沒有多少戰力,習令色的處境肯定窘迫極了,要不然不會急著求和的。

    當然也可能是另一種方向,那就是習令色等人正在做垂死掙扎打算,現在的求和只是在迷惑著自己。

    “巴特爾你回去告訴習令色,”張瀚微笑著道:“要麼他解散部眾,前來向我請罪,等我發落,要麼,我等候他的大軍前來會戰。”

    “好吧。”巴特爾戴上帽子,臉上換上了鄭重的神情:“張大人,可能我們也會兵刃相見,到時候您不必留情。”

    “不,我會的。”張瀚臉上還是掛著惡魔般的微笑:“老朋友並不多了。”

    這話顯示出極為強悍的自信,令巴特爾臉上更加不自在起來,他躬了下身,在獵騎兵們的怪叫聲中,撥馬回轉而去。

    “文瀾,”孔敏行有些不解的道:“其實以目前的態勢來說,這條件算不錯了,可以省不少軍費呢。”

    “習令色他想騙鬼呢。”張瀚哈哈大笑道:“你信不信,他現在在到處集結人馬,企圖打退一路,獲得喘息之機。等他發覺喀喇沁部不會出兵的時候,你看吧,他的臉色定然會十分精采的。”

    巴特爾把消息帶回來的時候,習令色確實是萬分沮喪。

    他身後的白音台吉和巴圖台吉等人的臉色也看不到哪去,他們這時才明白,和裕升的胃口比他們想像的要大的多。

    他們身處在一座山崗上,這裡是大青山山脈的外延部份,在他們腳下不遠處蜿蜒流淌的是二龍河,從他們這裡直穿南下的話應該是宣府的張家口或是薊鎮的防禦區域很明顯,這裡是喀喇沁部的地盤了。

    再往東一些就是朵顏衛的地盤,也就是兀良哈人遊牧的地方,他們從一個完整的部落已經變成鬆散的聯盟,甚至有不少兀良哈人在喀喇沁人的地盤活動,成為喀喇沁部兀良哈人的來源,漸漸被喀喇沁同化。

    習令色指著不遠處的牧場和氈包,若有所思的道:“喀喇沁部比我們土默特要富裕的多啊。”

    “是啊。”台吉善巴贊同道:“一路過來,氈包多是完好,牧群肥壯,牧人衣袍整齊,進氈包看,有不少生活的用具。看來,人們說喀喇沁沾了和大明互市最大的光,應該是沒錯了。”

    “這兩年我們和張瀚打來打去,”鄂木布楚唬爾台吉憤憤的道:“白洪大台吉這裡卻一直在貿易,除了和裕升他們還有明國的馬市和小商人,我們的部民在啃沙子,他們卻富的流油。”

    “這也話不要說了。”習令色一臉不悅的道:“我們可是來尋求幫助的。”

    眼前的台吉都是擁有五千丁以上的有實力的大台吉了,土默特的丁口一直在損失,內部的分裂加上不利的戰事,現在習令色掌握的全部丁口不過六萬多,而其中還有很多少年和老人,戰鬥力十分有限,而且就算是成年男丁也多半是普通的牧民,不能因為他們會騎馬射箭就視其為強悍的戰士,事實上牧民們也就是能打一打順風仗,人多的時候可以對步兵為主的大明形成巨大的壓迫,也就僅此而已了。

    和裕升在草原上的戰績很清楚的說明了這一點,也算是揭下了蒙古強大的畫皮,叫習令色等人對自己手頭的力量有了清楚的估算。

    不要看周耀只帶著三千人的槍騎兵,習令色手頭的披甲也就八千多人,其中可稱精銳的只有三千來人,雙方的實力相差不多,如果周耀一意向北猛打過去,估計習令色連這三千人也未必擋的住,況且和裕升還有兩路兵馬。

    土默特現在能做的就是用輕騎騷擾梁興統率的步兵為主的一路,以主力對抗北邊的騷擾騎兵,而對周耀所部,能做的就是拿牧民的性命換時間和空間,僅此而已了。

    如果再沒有強有力的外援前來幫手,習令色感覺自己也快支撐不下去了。

    藍天和白雲之下是綿延不斷的氈包,地面上的羊群如同天上的白雲一樣,拿著長桿或套馬桿的牧人體態輕捷的驅趕著羊群和馬群,這樣的場面又熟悉又陌生,習令色突然有點兒想流淚的感覺。

    所有的台吉臉上的神情和習令色都差不多,他們像是被人強搶了家園的農民,也像是被公婆欺負了的小媳婦,每人臉上的神情都是委屈和憤怒夾雜起來的感覺。

    白音台吉最終忍不住道:“張瀚實在太欺負人了。”

    “強盜,土匪。”

    “不對,就是一群馬賊,就是他們比馬賊更凶。”

    “長生天啊,難道就叫那個不義不仁的兇徒在草原上逞威嗎?”

    一群台吉都忍不住發聲抱怨起來。

    “好了,別學的和婦人一樣。”老台吉巴特爾好歹是少年時跟隨過俺答汗的老人,經歷過有名的圍困大明京師的戰事,心胸中還算有些傲氣,他忍不住道:“我們蒙古人不自立自強,當然會被人家欺負上門,我們的祖先也曾滅國無數,眼下的一切,只能是漢人說的命數啊。”

    老台吉說到最後也是底氣不足,核桃一般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無奈感覺。

    “來了,白洪大台吉來了。”

    在遠方哨探的塘馬疾速返回,人們在遠方的地平線上看到有煙塵滾滾而起,習令色精神大振,對左右道:“只要說服白洪大台吉繼續支持我們,再有土謝圖汗和火落赤濟農的支持,仍可一戰。”

    “是,濟農。”

    習令色已經自立為濟農,他沒有辦法稱汗,很多人會心生不滿,但自稱濟農沒有什麼,大夥兒都沒有不滿。

    濟農就是副汗,是大汗的副手,達延汗分封右翼三萬戶時,土默特是給了俺答汗,鄂爾多斯部和永謝布部,也就是喀喇沁和阿速特等部就是都分封了濟農,是為汗的副手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5
第七百零二章 故地

    白洪大台吉滿臉歉意的對習令色道:“對不住,沒有辦法幫助你們了。火然文rnn”

    白洪大台吉身後是眾多的喀喇沁部的台吉們,這一次會面喀喇沁這邊確實充滿了誠意,可誠意沒有辦法代替兵馬,習令色的臉色比當初聽說父親戰死時還要難看幾分。

    全部的指望都是白洪大台吉,結果卻是如此的結果。

    白洪大臉上也滿是歉意,他道:“事發突然,也可以說是必然之事,林丹汗對我們喀喇沁多有不滿,這一次滿都素台吉的回歸可以說是個導火素,我們雙方的邊境牧場已經有小規模的衝突,這種情形下我們只能自保,沒有辦法給你們幫助。”

    習令色勉強振作精神,說道:“其實我們也該幫助你們,結果現在也是自身難保。”

    所有在場的台吉都一起苦笑起來。

    那個叫滿都素的台吉臉上滿是尷尬之色,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帶著部民的出走,會引發一系列不堪的後果。

    毫無疑問,林丹汗是達延汗和俺答汗之後最具有進取心的蒙古大汗,他一心要帶著蒙古人走出困境,他看的出來後金的危險性,不過他採用的辦法實在是低能到了極點了。

    儘管數年之後林丹汗就被皇太極一路追到鄂爾多斯,而且因為驚嚇和勞累病死,

    面對女真人的威脅,林丹汗採用的辦法就是儘可能的打擊自己人。

    這幾年來,他不停的威脅嫩江科爾沁和阿魯科爾沁,也對自己的附屬諸部加強了壓迫和欺凌,在林丹汗諸多不合理的舉措下,左翼蒙古各部已經和察哈爾本部離心離德,最近的滿都素率喀喇沁部的部民出走就是顯著的一個例子。

    滿都素出走之後,林丹汗與喀喇沁部多次發生大規模的騎兵戰,其後在察哈爾部大舉西遷後,喀喇沁部大半歸附女真,小半與土默特部被林丹汗消滅,可以說林丹汗的愚蠢給後金方面省了不少事情,在林丹汗西遷前,只有科爾沁因為和後金太近保持真正的盟好關係,其餘的蒙古部落都在觀風望色而已,在其西遷後,蒙古各部算是真正被編上了後金的戰車,最終皇太極征林丹汗時,大半的蒙古部落站在了後金一邊,草原的主人如兔子般被人追逐,而幫著打獵的獵犬曾經是自己的臣屬部落,所有的蒙古部落都站在了後金一邊,在林丹汗死後他的部屬和女人也歸了皇太極,可想而知這個蒙古大汗有多麼失敗。

    儘管林丹汗在幾年後就會敗亡,現在卻是一個現實的威脅,蒙古各部相比察哈爾部的力量又太弱了,而且林丹汗是大汗共主的地位也不容質疑,各部在與其廝殺時很難盡出全力,這導致蒙古各部對察哈爾部六固山時總是束手束腳,哪怕此時的白洪大台吉也是明白自己很難是林丹汗的對手,然而只要不是林丹汗率察哈爾本部主力親征,這一仗總是要打下去,能撐多久就要撐多久。

    “大汗也很難至此。”滿都素道:“數月前大汗和科爾沁的奧巴台吉談判,想叫科爾沁重新歸附,結果女真那邊派了莽古爾泰率兩千精兵前來,大汗不欲在此時與女真人交戰,率部退走,結此事之後,諸多台吉率部民歸附女真,大汗那頭正焦頭爛額呢。”

    “還有,”滿都素又道:“我率部民出走之前,聽說女真方面大舉出兵,要對卓裡克圖台吉所率部落交戰,諸台吉已經向大汗求援,請六固山和八鄂托克一起出兵,聚集十萬大軍與來敵交戰,這個當口,恐怕大汗抽身乏術,我們這裡不會有大股兵馬前來。”

    “但願如此。”白洪大台吉一臉無奈的道:“當今大汗腦子不是很好,棄黃教信紅教,令漠北各部和我等都離心離德,近兩年來迫於女真人的壓力,不思進取,反而一直說什麼:南朝止有大明皇帝,北邊止我一人。何得處處稱王?我當先處裡,後處外。你們聽聽,大汗的意思就是放著女真人不管,先來打我們。”

    習令色等人俱是一臉無奈,近幾年來草原上的爭端和衝突不斷,固然是蒙古人已經散亂了幾百年,缺乏真正的一統的核心力量,達延汗之時有短暫的統一,但草原上實在是地廣人稀,分封制度下可保一時的忠誠,時間久了各部自立是必然之事,原本林丹汗還可以憑藉威望和大汗尊位約束各部,可自從幾年前林丹汗氣憤於黃教的濫授各部台吉大汗尊號,使草原上到處都是“大汗”,因而憤而退出黃教,改信紅教,結果各部大半還是信黃教,林丹汗這舉措像是小孩子賭氣,於實際情形沒有絲毫轉變,相反,因其轉換門庭,反而使各部更加離心離德,連對林丹汗和察哈爾部最基本的尊重也沒有了。

    白洪大台吉是信奉長生天,是少有的不信奉紅教或黃教的部落首領,他神色淡淡的道:“紅教和黃教之爭,原是供奉的小事,結果卻影響到了我蒙古各部的進退乃至生死存亡,回想我們祖先當年只信長生天而掃蕩天下之事,令人感慨唏噓!”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馬武豎起手掌,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然後就是寂寂無聲,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馬武很是滿意,輕輕的點了點頭。

    “地圖。”馬武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叫了一聲。

    很快傳來有人下馬的聲響,然後是翻動皮囊的聲音,接著一個十分年輕的參謀官走到馬武近前,展開了軍用地圖。

    “霍!”

    馬武輕輕一叫,轉頭對身後的夥伴們道:“你們猜咱們現在距離哪裡最近?”

    馬武身後是兩個半中隊的騎兵,經歷草原上東躲西藏還有若干次和蒙古人的廝殺拚鬥,這支騎兵隊伍幾乎沒有減員,只有一個倒霉的傢伙貪嘴,在宿營時往自己的鐵罐子裡加了一束剛拔的白蘑菇他以為是無毒的蘑菇,豈料毒性太大,等馬武等人和隨隊軍醫發現時已經是藥石難救了。

    還有一個是在馬上睡覺時不小心摔落下馬,跌斷了小腿,前幾天被馬武安置在沿河的一個原始村落裡,留下草藥打了束板,留在那裡交給村民們照顧。

    他們從十三山出來,先是一路向西北方向,打算穿過科爾沁部落的地盤往內喀爾喀五部去,等見到和裕升在那邊的主事人再定下一步的行止,這一次十三山方面派馬武等人衝下山,一方面是吸引注意,迷惑畢麻子等人,另一方面就是要在實戰中鍛鍊騎兵,騎兵沒有辦法靠純粹的訓練來增長戰力,只有在不斷的實戰中才會使騎兵成為真正的精銳。

    兩個騎兵中隊長對視一眼,徐震笑嘻嘻的道:“馬頭兒,是不是西拉木倫河?”

    “答對了。”馬武讚道:“徐中隊長你很可以啊,平時沒少看圖吧。”

    看地圖也是和裕升軍官們的必修課,這些年參謀司地圖局的努力有目共睹,不僅對原本大明境內所有的州府縣地圖進行了修改,在北方的大部份地區做了重新勘察和繪製,對草原和到遼東,乃至大明故地的奴兒干都司地方都派專員進行勘測。

    繪製這些地圖對和裕升地圖局根本沒有任何困難,跟隨糧隊一路到科爾沁和女真人的地界,或是跟蒙古人向北,或是跟著女真人蒐羅生女真的隊伍向北方,因為貿易關係的存在,和裕升的繪圖人員在這兩大勢力裡都很吃的開,這幾年來繪圖工作一直沒有停止過,而軍官們不管是不是參謀軍官,看圖是必修的基本功課,不知道有多少戰功赫赫又很能帶兵的老兵被終結在看圖這一門必修課上,沒有辦法只能當各種級別的軍士長,看不懂圖,永遠不能當軍官,這是張瀚定下的鐵規,就算招致了一些不滿,張瀚也完全沒有對任何人網開一面的意思。

    徐震展顏一笑,他可沒有謙虛的意思,順著馬武的話風就把自己當初辛苦學習的經歷大吹了一氣。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小白臉中隊長的脾氣,騎兵們環成半環聽著中隊長吹牛,每人臉上都是無奈之色。

    “好了,閒白不說了。”馬武清清喉嚨,指指眼前蜿蜒流淌的大河,說道:“這裡曾經是泰寧部的放馬地,往南二百來裡你們知道是何處?”

    這一次是林南星淡淡的道:“應該是大寧都司故地。”

    “對嘍,”馬武臉上也滿是複雜的神色,他道:“太宗文皇帝真是糊塗啊。”

    這裡在後世是赤峰地區,在大明時先後是大寧都司和泰寧部的牧區,朵顏,泰寧,福余,這三部是被大明封為三衛的蒙古部落,在元末時投降了大明而受封,後來靖難之役時,當時還是燕王的成祖皇帝為了得到這三衛蒙古騎兵的支持,許諾把大寧都司地方封給三衛,靖難成功後,成祖想要反悔,三衛自然不干,一直鬧到宣宗時期,宣宗曾經親率騎兵與三衛做戰,最終還是沒有辦法驅離,於是大寧都司撤銷,這一大塊直抵薊遼邊牆的地盤重新歸蒙古人所有,加上放棄的舊豐州地區等處,太祖高皇帝時經營出來的邊牆之外的諾大地盤,幾乎全部放棄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5
第七百零三章 遲暮

    “真是好地方。”

    “不知何時能將此地再納入我大明版圖之內?”

    兩個中隊長都是眼神貪婪的看著眼前的景色。

    蜿蜒似蛇般的大河看不到來處,也看不到去處盡頭,河水很寬,也並不深,大片的草甸子般的水草在河水中飄搖著,身後是大片的草原和低矮的樹木夾雜著,在各人眼前則是綿延成片的大山,一眼看不到頭。

    這裡是山地,河流,樹林,草原交匯夾雜的地形,又有豐富的礦藏,也是易於漁獵和農耕,也怪不得蒙古人當年拼了命也要搶下來。

    馬武看了看圖,又道:“從這河流一直往下遊走就是甘河,再下游就是嫩江,往南是諾敏河,訥謨爾河,烏格爾河,到處都是水草豐茂的好地方,山地減少,均是平原,他娘的,河邊全是些打漁的漁皮韃子,真是糟蹋了好地方。”

    馬武說的地方就是松嫩平原,河流縱橫,有多條大河經過,平原地區是松花江和嫩江兩條大江沖涮而成,再繼續北上就是黑龍江地域,在後世也是赫赫有名的黑土地所在地方,黑土是最珍貴的農耕資源地區,整個地球只有三處有,東北的黑土資源此時仍然是未開發的處女地,只有少數的鄂倫春人等未開化的部落沿江居住,以漁獵為生,他們很多部落甚至連語言也不曾完備,詞彙量很少。

    林南星臉上滿是敬慕的神色,他看著如畫般的美景,緩緩道:“就是這樣的地方,二百多年前大明曾經在此廣設驛道和驛站,封授那些部落首領為衛所武官,設立奴兒干都司。”

    “前輩烈烈功績,不能就這麼算了。”徐震一反嘻皮笑臉的常態,沉聲說道。

    在張瀚有意的鼓動下,和裕升的軍人們除了最想打下青城外,就是一心想要恢復奴兒干都司故地。

    “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得一步一步的走。”馬武道:“全軍紮營,明天開始向南方搜索前行,他娘的,這一次被幾百個北虜追的我們往北跑了五六百里,咱們還真是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

    “扎魯特人還真是勇敢啊。”

    代善馳馬在一處高坡上,眯著眼看著眼前如潮水般湧來的騎兵。

    大地顫抖,騎兵們三五十人一群,似乎一眼看不到邊,他們口中發出怪叫,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從聲勢上來說一萬多人的牧民隊伍遠遠在只有四五千人的女真人之上,廣袤的草原上也最適合騎兵衝殺,在所有人眼前,扎魯特蒙古人似乎形成了一道狂潮,要將眼前的這幾千女真人沖成碎沫。

    “大哥你身經百戰了。”一旁的阿敏冷笑著道:“眼前這點小場面不會放在眼裡吧?”

    “嗯。”代善點點頭,說道:“未必比當年的哈達部或烏拉部強什麼。”

    “傳令!”代善對身邊侍立著的甲兵道:“以步陣接戰,穆哈連與托博輝各在左右翼領騎兵備戰,步陣破敵兩翼前包,過午之前,我要見到昂安台吉在我面前下跪認罪!”

    此次出征,敵人便是已經背盟的內喀爾喀五部,眼前的扎魯特人就是五部之一,實力便是代善等人眼前看到的這些騎兵,整個扎魯特部

    (本章未完,請翻頁)所有的成年男丁,估計均在眼前的騎陣之中。

    “要提防炒花也來了。”阿敏皺眉提醒。

    “已經派了架樑馬到數十里外戒備。”代善先答了一聲,接著他突然道:“炒花老了。”

    “是老了。”阿敏也是輕輕一嘆,他臉上滿是刀疤,這般輕嘆感慨時也像是一隻等著食人的猛虎。

    炒花不僅是大明邊軍的惡夢,也曾經是代善和阿敏少年時候的偶像。

    這二十年,炒花幾乎年年都率部入寇大明邊境,在邊郡中人提起炒花就畏懼和厭惡的同時,女真人那邊卻是傳頌其敢於挑戰大明的英勇之名。

    炒花曾經威名赫赫,聲聞大明和女真乃至朝鮮,然而現在扎魯特部的昂安台吉已經率部出現,炒花卻還不見蹤影,說明其還是忌憚女真人的實力,沒有在最短時間內就下定決心。

    內喀爾喀五部聯盟是以炒花為盟主,外抗女真內向林丹汗爭奪自主權,曾經的猛獸般的炒花台吉,現在已經是反應遲鈍的垂暮老人了。

    雷鳴般的馬蹄聲夾著黃色的滾滾濁塵飛速向前,扎魯特部的騎兵們終於越衝越近,他們頭上的笠帽上的紅纓上下抖動著,成片的紅纓如同剛剛綻放的鮮花,花從之內又是無數的槍矛長刀綻放著寒光,鐵騎陣列如同黃色的土龍,向著列陣完畢的女真人猛衝過來。

    女真人幾乎全部是身經百戰的老卒,特別是前排的披甲兵們,不論是白甲紅甲或是綿甲,全部是從旗丁中挑出來的勁銳猛士,他們在騎隊衝過來時紋絲不動,穩穩的站住了陣腳,旗丁們和一些生女真人則快步向前,他們把削尖的木樁斜插在陣列前百步左右,同時撒下一些鐵蒺藜,在他們做完這些後事就快速解下身後的長弓,往披甲人身後跑去。

    甲兵們緊密的排在一起,他們手中的長槍鐵戟如密集的森林般向前伸展,在甲兵身後,則是背著鼓鼓囊囊兩三個箭袋的旗丁射手們。

    所有人都按平時訓練時的陣列而站,一條條線形的陣列又組成了一個個圓陣,小形的圓陣又組成了大型的魚鱗陣,在大陣的兩翼有騎兵在游弋,這是兩個總兵率領的騎兵,主要以少量精兵和大量的綿甲兵組成。

    在每個線形陣前,排頭的都是白甲,紅甲,軍官們站在兩側,壯達,拔什庫,封得拔什庫,牛錄章京,牛錄額真,纛章京,纛額真,梅勒章京,直到固山額真……

    “喝!”

    在蒙古人撲到近前時,所有的披甲兵們發出了怒吼。

    很快第一波騎兵衝到了近前,戰馬有不少踩到障礙物而在陣中胡亂奔跑,衝亂了自己的陣列,蒙古人中的牧民射手開始在兩側飛馳,解下弓箭向這邊射過來。

    他們的箭射的太早太急,雖然準頭很好,但力道太差,後金兵們只要一低頭,立刻就無視這些箭矢。

    大量的蒙古牧人跳下馬來,他們搬開那些尖樁,清除通道,更多的牧民還是選擇射箭,儘管蒙古貴族們督促他們儘量從中間前衝,不少人平移繞道,策馬跳過障礙,也有些馬和人失敗了,尖樁劃破馬腹,馬兒發出尖鳴,人滾在地上,被驚嚇的馬踩踏成一灘肉泥。

    (本章未完,請翻頁)儘管有不少匹馬被劃的鮮血淋漓,還是有不少騎馬的牧人和披甲兵湧過來。

    在這個時候,女真人開始射箭了。

    彷彿是沒有雷鳴的暴雨,也就像突如其來的山洪,箭雨突然而至,對蒙古人進行了致命的打擊。

    箭矢落在蒙古騎兵的劣制頭盔上,扁平的重箭箭頭瞬間穿透了鐵盔,再狠狠的扎入騎士的額頭,“篤”的一聲,彷彿在頭部開了一個血洞,中箭的騎士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立刻就如一麻袋蕃薯一般,重重的砸在地上。

    箭矢繼續飛落,打在騎士的胸前棉甲上,破甲而入,扎斷肋骨,刺入內臟。

    更多的箭落在普通的牧民頭上,身上,腰部,腹部,腿部,密集的箭雨之下牧人們幾乎任何位置都可能中箭,重箭的箭頭輕鬆的破開皮膚和骨骼,深深扎入內臟之中。

    戰馬也紛紛中箭,騎士中箭在慘嚎的同時,馬匹也發出陣陣悲鳴。

    地上滿是箭矢,像是突然長出來的一從從雜草。

    兇猛的箭雨來源於女真人一輪輪的勁射,他們不僅射的准,也射的飛快,步弓長大有力,在這樣的打擊下,對蒙古人的士氣幾乎是毀滅性的。

    女真人射箭時並不瞄準固定的敵人,而是拉圓弓箭,面對著對面的人或是馬,迅速放箭,然後低頭彎腰,或是擰腰側身,從背後的箭囊或是身側的箭袋中取出箭矢,然後迅速崩射而出,他們放箭放的太快,有時候感覺箭矢們在半空中追逐似的,密集的箭雨幾乎要遮蔽住清晨的陽光。

    蒙古人如暴雨中的落葉,涮涮的被掃落下馬,不論是縱騎向前或是頓足不前,或是橫移轉向,沒有人可以在這樣兇猛而密集的箭雨中逃生。

    有一些蒙古貴族發出悲鳴,他們是以騎射聞名的蒙古鐵騎的後代,他們的祖先曾經憑一弓一馬縱橫歐亞大陸,他們曾經滅國無數,建州女真追認的祖先金國騎兵曾經一戰被他們消滅了五十萬人,屍骨堆積如山,百年之後人們還不敢經過當年的戰場,一到夜晚,鬼火成片,如同地獄的情形一般無二。

    到了此時,形勢異轉,蒙古人拚命亦是拿眼前的對手無可奈何,兩邊都在對射,而女真人不管是射術還是弓力或是身上的披甲都遠在蒙古人之上,任何一個角度較量都是女真人獲勝,在箭雨之下,蒙古人除了悲泣之外,幾乎也是沒有別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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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5
第七百零四章 箭雨

    塔布囊的肩膀上中了一箭,這個粗豪的蒙古漢子怒吼著將箭頭拔了出來。

    這箭頭是扁平的,如小型的鐵鏟一般,重而無鋒,但射中人體造成的傷害遠比輕箭要厲害的多,好在塔布囊的身上穿著兩重甲衣,一層鎖甲和一層綿甲,當初他從土默特部一路流浪往西,中間不免做些打家劫舍的勾當,否則無法一路前行,到了內喀爾喀部落時被昂安台吉相中,將其收入部落披甲騎兵之中,還委他做了百夫長,塔布囊感受到昂安台吉的情誼,欣然留下效力。

    結果在此時的戰場上,塔布囊看著部下和夥伴們紛紛被射落,蒙古人如同野雞和兔子一般被女真人射獵著,塔布囊身上已經中了多箭,好在沒有如肩膀上這一箭深插入肉,他的坐騎耳朵也被射掉了一隻,在塔布囊身上不停的打著轉,重箭的箭雨瘋狂而至,令蒙古騎兵們毫無辦法,塔布囊的怒吼也顯得蒼白無力,等他看到一支重箭射穿了一個騎兵的脖子,又射中馬屁股,把那騎兵整個人釘在馬身上之後,塔布囊連怒吼聲也小了許多。

    重箭射擊終於緩慢了下來,蒙古人也接近到對方步陣之前,一場大規模的肉搏戰立刻開始了,相對於蒙古人稀鬆散亂的陣列,女真人的步陣還是嚴謹有度,一個個從低到高的軍官不停的督促部下上前反擊,身手敏捷提刀動作矯健有力的白甲們最先迎敵,馬上的長槍長朔鐵戟長刀開始和白甲們的兵器擊打在一起,整條女真人的陣列瞬間擠滿了身上插滿了箭或是馬身上中箭的蒙古騎兵,這是扎魯特人中最後的甲士,很明顯的是這個部落最精銳的勇士都湧了上來,騎士們和步兵們彼此對打,長戟和長刀拍打著,劈斬著,鐵矛對刺著,陣列中是大呼殺敵的昂安台吉,這個是一個看的出女真人威脅的蒙古貴族,從來就對女真人和努兒哈赤不假辭色,這一次代善等人領兵而來,他也是第一個出戰的台吉,這個鬚眉皆白的老台吉已經過了花甲之年,然而他身披重甲,還是衝殺在第一線。

    由於被重箭箭雨和拒馬等物所隔,騎兵們的衝擊力消耗一空,數千騎兵和戰馬擁擠在一起,蒙古人的陣列散亂,彼此推擠,很快第一層的騎兵幾乎被斬殺一空,女真甲兵們的靴子踩著鮮血,從血泊中又踩過人和馬的屍體,然後又繼續排著整齊的陣列,把長槍大戟不停的向對方戳刺過去,這樣的廝殺方法,騎馬的人扭轉不力,其實不利於做飯,也有不少蒙古將領下令騎士們下馬和女真人力戰,然而戰局不利,蒙古人根本不敢下馬,他們只是徒勞的把手中的兵器向對方拍打過去,漸漸的毫無殺傷力,整條戰線上全是馬匹和蒙古人的屍體,血流滿地,漸漸浸透了青草,滲入土地,形成了一個個巨大的黑色血泊。

    終於,兩翼的女真騎兵開始向前衝刺,巨大的馬蹄聲如雷鳴一般響起,原本就處於不利戰局的蒙古人開始逃竄,後陣的騎士直接調轉馬頭奔逃,在戰線上的卻已經被粘住,他們一邊艱難抵抗,一邊看著身後七零八落敗逃的夥伴們,口中發出怒吼和悲叫聲響。

    女真人則是越過堆積如小山般的馬屍和人屍繼續追殺,他們身負重甲,身後卻敏捷如猿猴,手中的兵器仍然在不斷的殺傷著人命。

    弓弦的拉動聲和刀砍人體的聲響不停的響起來,又過了很短時間,蒙古人最後的抵抗也如氣泡般的粉碎了。

    大隊大隊的騎士失掉戰馬,或是主動跳下馬來,他們把雙手高高舉著,跪下請降。

    兵器和軍旗丟了滿地,無主的戰馬到處跑著,沒有人管,一張張臉從驚惶到亢奮,再到惶恐和驚懼,最終成了麻木和面無表情。

    幾個綿甲兵殺起了性,仍然是要繼續砍殺,他們把刀不停的相著跪下的蒙古人的脖頸,然後一刀斬去,人頭滾落在地,這些綿甲兵發出吼叫般的笑聲。

    代善此時策騎向前,他看到兩翼追攆著敗逃的蒙古騎兵,這一仗扎魯特部幾乎被打殘了,剩下的牧民回去後也是驚弓之鳥,內喀爾喀五部最敢於反抗的一部先敗亡了,而女真人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斬首過千的戰果下,女真人的損失不會超過百人。

    “將那幾人斬了!”代善看到殺俘的綿甲兵,立刻下令。

    他身邊的白甲護衛立刻如虎狼般的撲向前,將那幾個發狂的甲兵擒下,按住,然後拖著腦後的辮子,順刀揮動,血珠迸濺,立刻將頭顱斬了下來。

    血淋淋的戰場上,人們麻木的看著這一幕,這個時候自己的命彷彿都是別人的了,除了精銳老兵外,多半人都是還有魂飛天外的感覺,對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怎麼放在心上了。

    “傳令,不得殺俘。”代善對斬首的過程毫不關注,直接繼續下令。

    護兵們開始策馬跑來,不停的對戰場各處下令。

    阿敏也派出自己的護兵傳令,兩大貝勒一起下令,整個戰場很快安靜下來,只有傷者的呻吟和遠處騎兵追逐戰的聲響不停的傳來。

    “救治輕傷,重傷的殺了。”阿敏見代善沒有繼續下令,便是自己下令打掃戰場。

    對於戰利器,除了完好無損沒有受傷的戰馬外,女真人是不指望在這些蒙古人身上獲得什麼像樣的戰利器。

    北虜實在太窮了,窮到連現在的女真人也看不起的地步。他們的甲衣破損,兵器劣舊,除了馬匹外一無是處,也沒有金銀細軟一類的東西,女真人大戰剛畢,身體體力消耗也是極大,他們懶懶的開始打掃起戰場來。

    阿敏感慨道:“蒙古人除了馬匹和丁口外,真的是一無是處啊。”

    “丁口就是好東西。”代善不動聲色的道:“蒙古左右翼缺少丁口,汗阿瑪對蒙古台吉們那般看重,隨便來個小台吉帶幾百丁就是出城郊迎,為的什麼,不就是咱們需要他們的丁口加入八旗之中來麼。”

    由於八旗上下對漢人的防範心理越來越重,努兒哈赤等人已經不復當初剛打進撫順關時對漢軍降將那麼看重,相反的,這兩年來八旗上下越來越注重去抓捕魚皮韃子和叫蒙古人加入八旗之中,此時八旗的蒙古丁口尚且不足,只編了左右兩翼,要到崇禎年間皇太極打跨了林丹汗後,獲得了大量的察哈爾和土默特等部的丁口,蒙古兩翼擴編為四旗,後又編成八旗。

    代善繼續前行,往前方不遠就是兩翼騎兵兜住的敵騎,一路上不少死人和死馬,也有陸續投降的牧人和甲兵,這時有塘馬飛奔而至,手中捧著一頂血淋淋的首級,塘馬稟報導:“大貝勒,這是昂安台吉的首級。”

    代善道:“他沒有逃麼?”

    塘馬回稟道:“聽說他始終不肯逃,後來被他的護衛挾帶著往後跑,結果被兩翼給兜住了,因為昂安台吉奮戰不止,在陣中被殺了。”

    “唉呀。”阿敏在一旁道:“父汗知道要感傷了。”

    和殺傷幾十萬漢人也不當回事不同,努兒哈赤和阿敏,代善等人算是把蒙古人看成是同文同種的兄弟種族,他們確實也相差不多,稍微學習一下,蒙古人和女真人在語言上就能溝通,都是相同的語系,袍服髮式也相差不多,女真人只留一根小辮子,蒙古人是留多根,都是馬背上長大,騎馬射獵,一個遊牧一個漁獵,相差並不很大。

    在融合蒙古的過程中,努兒哈赤花費了巨大的精力來做這件事,事實上蒙古人也被後金融合的異常成功,在後金崛起的過程中出力就不小,到後來清朝鼎定中原,蒙古各部更是被清廷如臂使指般的使用,在剿滅衛拉特部,消滅葛爾丹等異已勢力,打擊三藩,滅拉藏汗等大戰中出了不小的力氣。

    對每一個蒙古台吉,女真方面的態度都是拉攏,哪怕是來打仗的敵對台吉也是一樣。在前兩年的幾次蒙金之間的戰事中,被俘的蒙古台吉全部被放回,雖然努兒哈赤也要了贖金,相對於明金之間戰爭的殘酷性,蒙古和後金之間就客氣很多了。

    昂安台吉的態度雖然死硬,但越是這樣,努兒哈赤對他就越是欣賞,老奴畢竟戎馬半生,不會喜歡軟骨頭,對硬骨頭的台吉他的興趣反而更大。

    “下一仗對炒花台吉。”代善想了想,說道:“如果戰事順利,可千萬不要殺死了他。”

    阿敏道:“我反而覺得,炒花台吉這樣的英雄人物,死在戰場上才是最好的歸宿。”

    “這話你和父汗說去。”代善白了他一眼。

    前方又有一隊騎兵在繞著圈子,似乎是把什麼人圍在當中,代善策馬向前,騎兵們趕緊讓開了通道。

    一個遍體鱗傷的蒙古漢子正在茫然揮刀,他渾身滿是傷痕,鮮血染紅了青灰色的箭袍,頭上的帽子也掉了,露出光禿禿的頭頂,辮髮和鬍鬚似乎都連在了一起,臉上也滿是血跡,兩隻牛眼大的眼睛瞪圓了,只是眼中沒有靈光,彷彿是在睡夢中揮刀一樣。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6
第七百零五章 奔逃

    代善看了一下,說道:“這人是脫了力了,好漢子,不要傷他,拿下來吧。”

    騎戰已經進入尾聲,越來越多的蒙古人放棄了抵抗,甚至連逃跑也不想跑了,牧人們都知道女真人對蒙古人友好,並不會殺他們,相反被俘的蒙古人多半被編在八旗中當兵,對窮困的牧人來說,雖然八旗中的普通蒙古人地位低下,遠在建州女真人之下,但只要有一口飯吃,在哪裡都是一樣廝混,草原上既然已經沒有了引領眾人的英雄,投降也是不壞的選擇。

    人們紛紛下馬,丟棄刀槍和弓箭,慢慢的盤腿坐在草地上。

    ……

    “炒花台吉說,昂安台吉已經戰死,代善等人繼續追殺過來。”使者匍匐在林丹汗腳下,畢恭畢敬的稟報著最新的情況。

    在這座名叫察罕浩特的白色城池中,同樣金碧輝煌只是規模比青城稍小的汗宮之內,林丹汗正面而坐,在他身邊的是囊囊皇后,三福晉蘇泰,高爾圖門福晉,竇土蠻福晉等人。

    年幼的大汗長子額爾克孔果爾額盤腿坐在大汗身側,喇嘛卓爾濟坐在大汗的另外一側。

    這也是察哈爾內部的奇景之一,眾多的濟農,台吉,諾顏坐著距離大汗很遠的地方,六固山的統領著不是貴族和大將,?而是林丹汗眾多的妻子們。

    林丹汗認為,貴族們都不和自己一條心,只有他的妻子們最靠的住,他早就把兵權和統領部民的權力放在這些妻妾手裡,在遇到難以決斷的大事時,也是召集妻妾們一起商議。

    林丹汗今年還不到三十,但他成為大汗當政已經很久,在幼年時他的父親早早去世,將整個右翼蒙古託付在他手中,這些年來,林丹汗一直試圖恢復祖上的榮光,然而他越是努力,距離這個目標就越遠了。

    他頭戴六瓣的笠帽,辮髮露出一些趴在額頭上,兩眼很大,臉兩邊的顴骨不算很高,膚色則較為白淨,這是一個不太典型的蒙古貴族的形象。

    他的身量中等,身材適中,盤膝坐著時可以看出兩腿也有些羅圈,畢竟蒙古人是馬背上的民族,哪怕貴為大汗也是要從幼年時就騎馬,成年之後便是這樣的身形。

    使者趴在地上,見林丹汗遲遲沒有回覆,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林丹看正看向妻妾們,囊囊皇后先搖頭,接著幾個福晉都是搖頭。

    使者心一沉,林丹汗便是說道:“我正要問罪你們台吉,他對我不忠,又在女真人和我之間搖擺不定,首鼠兩端,用漢人的話來說,叫做其心可誅。你回去告訴他,我是絕不會出兵的,如果出兵,也是去打你們!”

    使者聽出大汗話語中的怒意,他不敢說一個字,叩頭之後立刻轉身退出。

    林丹汗怒氣兀自未消,囊囊皇后道:“大汗不必動怒。我看,我們也可以動員兵馬了。”

    林丹汗不解道:“適才你不是搖頭?”

    “我搖頭是不叫大汗去救炒花台吉。”囊囊皇后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侃侃而言道:“我是說等女真蠻子和炒花他們打出勝負之後,我們就去襲擊輸掉的一邊。”

    林丹汗眼珠一轉,拍膝讚道:“好,果然妙計。”

    下頭的台吉和諾顏們都是交頭結耳,頗有幾個忍不住想跳出來的台吉,但在林丹汗積威之下,最終並無人出聲反對。

    去年二月,管理左翼特命大臣錫爾台吉與林丹汗發生爭執,林丹汗準備動手殺掉對方,結果錫爾台吉率三千餘戶牧民連夜逃走,投奔到遼陽努兒哈赤帳下。

    天啟三年正月時,一個月時間就跑了五六個台吉,逃走的戶數過千人。

    越是內部混亂,人心不穩,林丹汗越是對部下們信不過,現在諸多台吉已經很難在大汗面前說上話,大汗真正信任的就只有妻妾和紅教的喇嘛們。

    “都聽好了。”林丹汗轉向台吉們,命令道:“就按皇后說的辦,大家下去之後,各自準備吧。”

    所有台吉都俯首躬身,然後在他們出門之後,有人便嘆起氣來。

    ……

    炒花已經集結了所有部下,他是五部盟主,然而五部之內已經嚴重分裂,當年五部團結時,炒花和他的兄長速巴亥可以隨時集結十幾萬人侵犯大明的邊境,甚至深入畿內,然而現在集結了全部的牧民甲兵,放眼看去,也只不到三萬人。

    聽說林丹汗的決定後,炒花面無表情,只是嘆了口氣,對身旁的宰賽台吉等人道:“八鄂托克上下離心,六固山又有多少人呢。我聽說大汗本部也就四五萬匹馬,六七萬人,他來或不來,意義都是不大了。”

    所有的台吉都是默然不語,人們心中都感覺失望,代善所來雖然有一萬多人,其實主力甲兵最多不超過五千人,如果林丹汗能率主力前來,各部都一起合力,十幾萬人對幾千甲兵,未嘗沒有勝機,現在這樣的情形,想不敗也難了。

    炒花慨然道:“此役是非打不可,不過戰局不利,諸位也不必堅持,如果大汗真的不來援兵,那就是天棄我蒙古,各位可以再次與女真人會盟,這一次就要真心實意,和明安台吉,奧巴台吉一樣,侍奉努兒哈赤為主人,包茅封貢,臣服於他的坐騎之下。我們蒙古人興旺了幾百年,可能現在的情形就是天命吧。”

    說到此,炒花身形一震,笑著道:“天命,天命,金國汗自稱為天命汗,果然他是很有野心的一個人。”

    眾人默然無語,前隊早就出發,大戰一觸即發,這一戰是關係到整個右翼蒙古的命運,打贏或打平,女真人在草原的勢力會衰弱下去,如果輸了或是慘敗,女真人必定將會成為這廣袤草原的主人,而現在的共主林丹汗卻是懵懂無知,把命運託付給婦人,還堅持所謂先治內,後御外的方針,將主動權拱手讓人,要知道人心一失就很難挽回了。

    人們心思沉重的前行著,過河時牧民和甲兵們拉著戰馬從一道淺淺的河口涉水而過,長長的隊伍在大地上蜿蜒如蛇,牧民們穿著灰色的襖子,小半截身子泡在水裡,過河之後大隊人馬停在原地,眾人把衣袍解下來,等著太陽曬乾。

    也有人拿出肉乾和奶酪出來吃,蒙古人沒有統一的後勤,各部落都是自己負擔自己的吃食,甲兵們有供奉要好些,普通的牧人吃的很少,他們攜帶出來的行糧原本也是不多。

    大約有一千騎,其中多半是甲兵,他們突前很遠,從後陣往前看,只能在地平線上隱約看到這些騎兵的矛尖閃爍的些微光芒。

    炒花知道代善率部從義州衛一帶出發,在出義州衛不久就和扎魯特部打了一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舊大寧路興中州一帶水草豐茂的地方,兩軍將會遭遇。

    炒花希望前鋒騎兵能稍許扼制住後金哨騎,使代善不知道自己和主力的距離,如果能達到突襲的效果,戰事才有可能往順利的方向發展。

    沿途的一些沒有部落的流浪牧民都被炒花下令殺死,也兜住了幾股小的馬賊,還有一些逃難到草原上的漢民,這些人不分良莠都被前鋒甲騎殺死,鮮血淋漓的屍體和首級堆在一起如小山一般,在屍堆一側可以看到狼群,以前牧人看到狼群必定去打,現在人們眼中全是淡漠之色,沒有人理會這些野獸。

    前鋒騎兵抵達一些破舊殘敗的建築群落時,果然在這裡遭遇到了後金的前哨騎兵。

    雙方很快開始交戰,後金哨騎只有五十多人,他們不敢戀戰,被蒙古甲兵追著跑,後撤途中被射落幾人。

    這場小勝激勵了蒙古人,前鋒一邊派人回報,一邊散開陣列,試圖包住更多的後金騎兵。

    小半個時辰之後,從兩側跑過來幾百人的後金騎兵,甲光耀眼,刀矛奪目,他們從兩側迎敵上來,驅走了散亂的蒙古騎兵,將對方前鋒往後壓成一團。

    接著雙方開始跑馬對沖。

    騎兵對騎兵對沖沒有太多花巧,他們還是用最原始的辦法,借助馬力和手中的長兵器對沖,誰下手快,閃避快,身手更敏捷,誰就能獲勝。

    雙方都借助馬力對沖,用手中的長矛刺向對方,很明顯女真騎兵在技巧和實戰經驗上都更勝一籌,他們不停的用長矛刺入對方的馬腹,或是刺中敵騎身體,在刺中的同時抖動手腕使矛桿斷開,免得被衝刺的震力所傷,然後透陣而過,繞道返回。

    很快,地面上就有大量的人和馬的屍首,也有很多傷者,他們是因為戰馬被刺中倒地摔倒下來的,要麼跌斷腿骨,要麼被馬蹄踩中,身負重傷,或是被戰馬壓住,受傷後無法挪動身體。

    雙方用蒙語和女真話叫罵,兩邊的主力都在身後,前鋒騎兵們都想表露出足夠的武勇。

    蒙古人很快堅持不下去了,他們的騎戰水平遠遠不如女真人,甲也只是普通的綿甲為主,只有少量的鐵甲,而女真人派來的都是披著鐵甲的重騎兵,後金以步戰輕騎為主,重騎兵極少,並且也很少用在關鍵的戰事上,所以被掩蓋住了光芒,後人甚至以為後金並沒有重騎,其實努兒哈赤時期就組建了重騎兵,每兵都如白甲一樣,穿著兩重或是三重的鐵甲,戰馬也有鐵面簾和身覆綿甲或是牛皮,在他們的衝擊下,蒙古騎兵很快就抵敵不住,開始有大量的騎兵向後奔逃,潰不成軍。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6
第七百零六章 兼併(今天是四更)

    很快炒花率部趕上,大量的騎兵橫亙在地平線上,數十人乃至數百人一群的騎手飛奔向前,接應那些被殺敗的前鋒騎兵。

    緊接著代善率部趕到,二貝勒阿敏,貝子碩托,薩哈廉,都堂毛巴利,總兵托博輝,穆哈連等人紛紛率部趕到。

    女真騎兵有六千餘人,代善等人很快展開圓陣,中軍在中,圓陣充分的把騎兵擺開,執弓矢拿長矛斫刀的騎士們開始紛紛向前,戰場上傳開雷鳴般的騎兵衝擊的巨響聲。

    炒花等人也是率部向前,這一次戰事至關要緊,沒有人敢留在陣後觀戰。

    滿是青色的草原之上騎兵們形成了兩股黑潮,他們很快撞擊在了一起。

    這一次女真人沒有選擇步戰,他們飛奔而至,狂飆猛進,手中的鐵矛和長刀不停的向前戳刺,幾乎是瞬間就把蒙古人的陣列打亂,蒙古甲兵和牧民們毫無反抗之力,他們幾乎沒經歷過這樣激烈的戰場,也完全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騎戰衝擊,在這樣的狂猛衝擊下蒙古人瞬間就跨了下來,剛剛小規模的騎兵對衝他們還能堅持,這樣過萬人的大戰,蒙古人缺乏信念和決心,也缺乏技戰術訓練的短板完全暴露出來,他們大量的退後,側讓,逃跑,幾乎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勝負就已經決定了。

    碩托和薩哈廉各帶著一隊白甲,沖在蒙古的敗兵之中,他們想活捉住炒花,這個威名赫赫的老台吉一旦被擒,內喀爾喀五部就不會再有反覆。

    他們的護兵白甲不斷的斬殺那些擋住追路的牧民,面對這些牧民,白甲們幾乎手起刀落就能斬殺一人,他們不斷的殺向前方,在白甲們的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路,草皮被鮮血浸濕了,血珠如露珠一般的留在草尖上。

    有很多人落馬,他們或是慘叫著用雙腿向前跑,或是絕望的跪在原地,也有人躺在地上,仰面看天,大口大口的喘息。

    炒花和幾個台吉,還有幾百人的甲兵見勢不妙就先逃了。

    這種戰場上逃跑的事,定然會叫後金那邊說炒花不是英雄,然而炒花自己卻是無所謂這仗的獲勝機會很渺茫,但為了抗擊後金一步步的侵吞蠶食,這一仗炒花又是非打不可的。打起來之前炒花感覺有三成左右的機會,打起來之後他才知道,連一成的機會也沒有,兩邊完全是不在一個層次上的軍隊,以蒙古人入侵大明的歷史來看,明軍只要集結一兩萬人的戰兵主力,蒙古方面就完全沒有機會了,只能撤退,甚至有明軍將領帶著幾百上千人的精銳家丁就敢深入草原做戰,明軍的戰鬥力就遠遠過了蒙古一方,更何況眼前的這些後金騎兵,精銳程度還遠在明軍之上。

    炒花趴伏在馬背上,一路往西北方向奔逃,沒有人往內喀爾喀所在的地方逃去,女真人定然會截斷歸路,一心想回家的人,注定回不了家。

    天黑之後,大約有數千人歸攏在了一起。

    炒花心中略覺安慰,曾經的他叱咤風雲,麾下十萬騎,現在的他眼前只有四五千騎,然而也覺得差可安慰。

    不論怎樣,內喀爾喀敢向女真動手,有這幾千人當種子,不管怎樣也是女真人無法忽略的存在,關鍵是炒花心中若有明悟,今日之戰,和裕升的人必定暗中關注著,那個楊泗孫,早就帶兵在白城附近戒備,今日一戰和裕升必定派了人在後方觀察。

    炒花苦笑起來,今天這一仗敗的可真是狼狽,從頭到尾毫無機會,這一切都叫明國人看在眼裡,而他縱橫天下叱咤風雲時,那幫小子的爹娘還在吃奶呢,現在卻是叫人看了笑話了。

    “和裕升的張瀚,其心難測。”炒花喃喃自語:“將來沒準他們才是女真人最大的麻煩。”

    黃昏時,騎士們紛紛下馬,他們奔逃了一天,終於是把女真人甩在了身後,追兵就算繼續追趕也不會連夜趕路,人受的了馬也受不了,短時間內他們是安全了。

    人們在一條小河的河邊露營,沒有氈包和帳篷,只能把草地略作平整,挖了灶燒些開水喝,各人身上都有羊肉乾或是奶酪,各人盤腿坐著,嘴裡嚼著這些干韌的食物,一邊等著喝水。

    夕陽西下,人們眼前的景色簡直是世間第一等的美景,河邊對岸是一座座小山谷,遠方山勢漸高,漸漸看不清全貌,小河蜿蜒流淌,岸邊是一大片的蘆葦和水草地,河水清澈見底,大小不一的魚兒在水中歡快的游動著。

    若是漢人或女真人,河裡的魚就是一頓美食,可蒙古人除了飲馬和自己趴在河邊飲水外,兩手就不肯多碰那河水一下,更不要說下河去捕魚了。

    所有人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今日之後,日子定然顛沛流離,不知道何時能重新過上正常的生活了。

    天黑之前,炒花下令哨騎往四周哨探,防止女真騎兵趁黑突襲,其餘所有人蒐集乾柴,點燃篝火,用來取暖和防備蚊蟲野獸。

    人們躺在地上,早早出鼾聲,戰馬也是有不少趴伏在地上的,它們也是萬分疲憊。

    “台吉,台吉?”

    炒花在睡夢中被人推醒,他一個楞征,只迷糊了很短時間。

    “怎麼回事?”

    “哨騎在東邊現大量騎兵。”推醒炒花的人道:“不是女真人,像是大汗的本部的人馬。”

    “是六固山還是八鄂托克的人?”

    “像是六固山的人。”

    察哈爾外有八鄂托克部,就是巴林,敖漢等部,內則是有六固山,那是真正的核心力量,特別是在女真壓迫之下,林丹汗進退失措,八鄂托克已經上下離心,林丹汗真正能隨時動員的就是六固山。

    不少人被驚醒了,各人臉上露出喜歡之色,紛紛道:“大汗率本部兵馬前來,看來這一仗還能打下去。”

    炒花臉上卻很平靜,他叫人取來衣袍,仔細梳理了辮,有個近侍心細,悄聲道:“台吉,是不是大汗來意不善?”

    “哼。”炒花沒回答,只冷哼了一聲。

    近侍道:“要不要集結兵馬?”

    炒花猶豫了一下,還是很堅定的搖了搖頭。

    半個時辰之後,大股兵馬湧來,兵戈耀眼,騎兵氣勢十分壯盛大。

    林丹汗帶了最少三萬人到四萬人,漫山遍野都是騎馬的牧民和甲兵,他們湧來之後,立刻形成了一個半圓形,把炒花和其部下圍在其中。

    炒花帶著數百近衛和親信迎上前去,林丹汗身披重甲,頭戴櫻盔,見面就道:“台吉,你向來不忠於我,又擅自和女真人締結合約,鼠兩端,毫無信義,現在知道後悔了嗎?”

    炒花拱手道:“大汗,我已經知道錯了。”

    此語既出,林丹汗和身邊的人都鬆了口氣,炒花的部下卻是嘩然!

    林丹汗又道:“錯了能改還是好事,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炒花平靜的道:“我已經老了,不復當年之勇。大汗正在盛壯之年,必定能使我蒙古重複當年赫赫聲威,我的部下,還有五部剩下的牧民,不分壯丁男婦,皆應歸大汗直領。”

    林丹汗滿意點頭,察哈爾部的人都歡呼起來,五部中人,多半的人茫然無措,少數人憤不可當,有不少人兩眼氣的通紅,甚至流下淚來。

    他們和女真人奮戰時,林丹汗不見蹤影,現在剛逃出不遠,林丹汗卻跑來強行兼併他們,簡直毫無人性。

    炒花面色十分平靜,策馬進入林丹汗陣中,下拜行禮,林丹汗見他恭謹,也是下馬與炒花執手說話。

    內喀爾喀的人都被併入察哈爾人的陣中,數萬人往察罕浩特的方向緩緩退去。

    有少數女真遊騎偵察過來,被林丹汗派出大股騎兵,耀武揚威的趕走了。

    是夜並無異常,第二天天亮時,負責看管內喀爾喀人的大臣跑來找林丹汗,劈頭稟道:“大汗,炒花台吉和宰賽台吉等十幾個台吉都不見了,他們還帶走了好幾百人。”

    “只帶走幾百人?”林丹汗初聞之下也是大怒,一聽說大部份丁口還在,不覺點頭道:“這樣也好,原本我打算過幾日再暗中殺掉他們,既然他們走了,也就算了。”

    “是東虜追北虜。”

    林南星放下望遠鏡,馬武等人也是一樣。

    騎兵們在一個小河溝的北邊,南邊是重重山嶺,過了這一片山嶺前面就是大片的平原地區,幾條大河和兩條大江交匯之處,哨騎曾經騎馬去哨探過,現了一個古驛站的遺址,還有一條長滿了荒草的古道,另外還有一個可容上千人的古城,都只剩下牆基。

    前方是奴兒干都司故地,唐、遼、金、元都在這裡設路,還有州,縣,到此時都已經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就算是大明當年設立的驛站和衛所,也幾乎看不到什麼蹤跡了,畢竟是二百年的時光沖涮。

    那片土地,據去過的哨騎回來說,無比的富饒,到處是黑油油的土地,真的是拿手掐都出油的感覺,腐殖層特別深,有時候都能陷下腳去,野獸也多,河裡的魚長的賊大,成群的游,呆頭呆腦,似乎沒怎麼被人捕過。

    今天月票漲過了二十,更四章。

    本人不擅煽情,只有努力更新才對的起大家的打賞和月票,有時候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話,請大家原諒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6
第七百零七章 荒蕪

    百里之內,荒無人煙,只有一個幾百人的小部落在河邊生活,種植了少量的糧食,部落人吃生肉,穿魚皮製成的衣袍,跟原始人沒有太大區別。

    在那個部落裡,哨騎居然還現了洪武年間的敕書,那裡曾經被稱為台州所,在往南幾十里是台州站,再順河南下是肇州和肇州站,順江北上是寒寒寒站,北邊木河衛,東邊是脫木河衛,從這裡要往西南方向走上兩個月時間,才能抵達當年的建州衛,再過遼東邊牆,才是大明內鎮衛所所在的地方。

    馬武等人不打算繼續向南走了,他們打算折返回去,算算時間,就算東虜和北虜打起來,戰事也是應該打完了。

    剛往西北方向走了半天,就在這山谷前方看到了煙塵大起,軍官們用望遠鏡很輕鬆的看的到,大約有二百多人的北虜被數字相當的東虜不停的追趕著。

    馬武回顧左右,看到一張張躍躍欲試的臉。他是主官,原本用不著徵求別人的意見,當下還是道:“怎樣,叫他們這麼撕咬下去,還是咱們出頭和東虜幹一場?”

    “當然打。”徐震道:“東虜也未必有多可怕。”

    林南星分析道:“逃竄的應該是內喀爾喀五部的人,按大人的部署,我們下一步就是要收服右翼蒙古,救下他們的人正好應合了大人的想法。”

    馬武舔了舔嘴唇,笑道:“少他娘的一本正經了,你們都只是想打東虜而已。”

    兩個中隊長和一眾軍官都是笑起來。

    確實如此,他們從十三山突下來並沒有遇到什麼激烈的抵抗,後來在草原上兜圈子,一路兜到這裡來,中間遭遇過幾次騎戰,東虜也沒有給他們太大的驚奇,在草原上靠行糧和打獵堅持這麼久,眾人感覺心頭都是憋著一團火,巴不得找一群東虜來打一打,用這些蠻子的鮮血性命來平緩一下心頭的怒火,也是給這段憋屈的日子增添不錯的光彩。

    “那就打。”

    在場的連參謀和軍政官,軍法官都沒有異議,馬武立刻站起身來。

    炒花越跑心中越是絕望,他從林丹汗的隊伍中帶頭先跑,一群台吉也紛紛跑了,不過在逃跑途中他們遇著了大隊的女真騎兵,幾個台吉被俘,大半的台吉有的跑回林丹汗那裡,有人成功的跑回了自己的牧場,不過下一步肯定也只能選擇投降後金,炒花現在只剩下孤身一人和幾個親信的統兵將領,另外就是這二百多殘兵,其中披甲護兵只有三十人不到,剩下的全部是沿途聚集在炒花麾下的普通牧民。

    在途經西拉木倫河下游時,炒花一行人被這些女真騎兵現,然後對方這麼一路追了下來。

    女真騎兵有過半是披甲人,除了軍官外多半是綿甲兵,還有五六個白甲兵,力量並不算很強,就算這樣這些驚弓之鳥一樣的牧人們也是毫無抵抗能力,現在的他們撐死了也就能對付一下狼群,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嚇個半死。

    到這時炒花才明白,自己掌握的力量究竟是有多麼孱弱,而他這個風光一世,幾十年來赫赫有名的五部盟主,被大明視為最大威脅的蠻夷領袖,其麾下掌握的武力是多麼的脆弱可笑

    可自己也真的曾經輝煌了三十年,大明以億兆人口百萬邊軍也拿自己無可奈何的啊

    炒花心中若有明悟,看來曾經強悍的自己並不是真的實力強勁,而是大明這個龐大的帝國也是一隻紙做的老虎,看似龐大強悍,其實也早就病入膏肓了。

    若是大明也有這樣如女真人般的戰力,有努兒哈赤建立的高效實用的政府,以明朝的國力和兵力,又豈能容炒花在邊境縱橫三十年而毫無辦法?

    這些都已經是過往,在炒花奔逃時只是在腦海間隱約有這麼一些閃念而已,他的事業已經徹底完了,他是一個已經過了花甲之年的老人,如果在二十年前,就算單人獨騎逃走,炒花也會想著重新恢復實力以報今日之仇,然而他現在卻毫無心氣,也根本沒有體力堅持下去,現在的他唯一的念想就是能逃脫出去,找一個地方安生度過生命的這最後幾年

    不論如何炒花也不願自己被女真人俘虜,到了遼陽固然能過的舒服很多,可那種寄人籬下的日子炒花無論如何也不願去過。

    英雄就算遲暮,好歹也是英雄!

    身後的馬蹄聲突然輕緩了下來,炒花疑惑的回頭去看。

    女真人突然都停了下馬,二百多騎開始從散亂的箭頭形狀重新恢復成了一個長長的橫陣騎隊,這是準備迎敵,將領正在猶豫的態勢。

    有個護衛叫道:“台吉,是漢人。”

    炒花猛然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叫道:“是和裕升的騎兵!”

    很明顯的,眼前的就是和裕升的銃騎兵。

    和裕升騎兵的分類炒花也向楊泗孫瞭解過,現在已經分為槍騎兵,也稱為鐵騎兵或是胸甲騎兵,因為槍騎兵主要就是靠第一排的胸甲騎士,身披重甲,披堅執銳,橫掃一切當面之敵。身後的兩列也是用長刀和馬刀繼續衝殺,使當者辟易。

    如果和裕升的財力允許,也是要把第二和第三列都裝配上胸甲,所以在私下裡來說,槍騎兵也可以叫胸甲騎兵。

    銃騎兵則是以火銃做戰為主,騎銃儘可能的往步銃方向靠攏,平時訓練騎戰也是以施放火銃加以火力打擊,然後用馬刀長槍等冷兵器趁勢砍殺的路子。

    還有的就是獵騎兵,主要就是配給火器,以輕騎襲擾敵後和斷敵糧道為做戰的目標。

    女真人猶豫了很短時間,接著炒花就看到他們全部下了馬,少數旗丁把戰馬攏在一起,站在陣後,大半的騎兵瞬間變成了步兵。

    “看來東虜也忌憚和裕升的騎兵。”一個護兵一臉高興的道:“咱們有救了。”

    炒花聽的心中慚愧,想要斥責這個護兵,再看身邊的親信將領也是一臉興奮的樣子,他嘆了口氣,決定什麼也不說了。

    和裕升的騎隊也是擺成了橫隊,兩個半中隊不到一百五十人並排向前,騎隊十分嚴整,經常在外多天,軍容仍然十分整齊。

    每個士兵都身披重甲,中間有一個中隊是明晃晃的胸甲騎兵。

    炒花又是嘆氣,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表情。

    張瀚頭一回路過喀爾喀時還是一個小商人,炒花不是顧忌到和女真人的關係壓根就不會理會,然後是楊泗孫等人押著商隊經過,那時也就是一群有火銃的騎隊,炒花也不怎麼放在心上,後來就是和裕升的商隊越來越多,車馬越來越多,騎兵隊伍也越來越威武強壯,炒花眼睜睜的看著和裕升的商隊越來越大,走的越來越遠,設立的兵站只要放上幾十上百人,幾百人的馬賊也不敢靠近,那些小部落想打主意的,也要好好惦量一下,就算不是女真人在後頭,光是憑和裕升自己的力量,別人想打主意也要提防下口時被刺紮了嘴。

    到現在,不過幾年時間,和裕升的騎兵只不過一百多人,就已經敢於當面挑戰人數在自己之上的女真騎兵,而對方攝於整齊威武的軍容,居然也是擺出了如臨大敵的陣勢,回看自己身後,二百多人如喪家之犬

    “來的是不是和裕升的騎隊?”

    一個女真軍官先用蒙語,接著又用女真話叫喊起來。

    兩軍相隔已經只有不到二百步,喊話的聲響可以很清楚的聽到。

    馬武用蒙語答道:“我們是被朝廷徵調的十三山兵馬,和裕升的人只佔少數。廢話多說,你們要不退走,要麼就和我們打一場。”

    馬武所在的騎隊明眼人能看出來,明顯的是和裕升一手訓出來的帶著明顯的有深刻和裕升烙印的精騎,然而帶隊的女真軍官自遼陽而來,隱約知道和裕升這回事,看了些穿灰袍的軍人忍不住詢問,在得到回答之後,領隊的梅勒章京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自萬曆四十七年到現在,五六年時間一晃而過,他們已經習慣了明軍能逃就逃,不能逃就是投降的結果,除了寥寥的幾次大戰之外,哪一次明軍敢於這樣正面捋他們的虎鬚?

    得到這麼不恭的回答之後,梅勒章京臉上露出明顯的不快神情,他用女真話下令,號角聲響起,旗丁和甲兵們早前就取下弓箭,這時明顯看出女真人的訓練有素和豐富的戰場經驗,馬匹多半被拉在後陣,但兩翼還是擺了近四十人的精銳甲兵,同時他們也在馬上拉動著稍微短小些的騎弓,步陣則是由一百七十多人擺成了四排的陣列,前兩排全部是披甲兵,取長槍大戟和手中持著投擲武器,也有人手持硬長的鐵胎步弓,在後面兩列是少量的披甲和無甲的旗丁,他們人手一柄長弓,弓弦已經輕微拉開,旗丁們的手指上拉著箭矢,用的是標準的蒙古射法的拉法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06
第七百零八章 反應

    “喝!”

    在梅勒章京下令後,四排陣列的步陣開始大步向前,梅勒章京本人則是關注兩翼的騎隊和對面敵騎的動向。

    以步對騎,就是要看對方有沒有這個膽量和手段來破陣。

    若是敵騎轉身逃走,或是象蒙古人那樣想靠著短小無力的騎弓取勝,那麼最終的勝利就只能是女真人。

    如果不接受步戰,騎隊必定只能退後,只要一退就意味著士氣受挫和隊列混亂,女真人少量的精銳騎兵可以猛撲過去,窮追猛打,步陣也可以瞬間變成騎隊追殺。

    女真人以步戰聞名,同時也擅長騎戰,不論步射還是騎戰,決定權和主動權都在其手。

    對面的騎隊也不出梅勒章京所料,一百多人的騎隊在進入百步之後,猛然一分,向著兩翼跑過來。

    梅勒章京臉上露出輕蔑的神情,這還是蒙古人的那套,兩翼交叉橫跑,往正中射箭,希圖用這種戰法擾亂步陣的陣腳。

    他不知道對和裕升的銃騎兵來說,眼前這小規模的戰事也是很新奇的體驗。

    步陣嚴整完備,防守森嚴,步陣向前的度很快,絕沒有人猶豫遲疑,在行進途中弓手已經開始用步弓仰射,箭矢開始還很稀疏,但女真弓手射的極快,很快半空中就有箭矢向著騎隊飛掠過來。

    箭矢如雨般落下來,開始時和裕升的騎兵軍官還並不放在心上,他們和蒙古人多次交手,見識過弓箭的威力,然而他們很快就感受到了東虜步弓的威力,女真人的弓箭射的又快又急,幾乎沒有停頓,最少前面十幾輪都是如此,近百人不停的射箭,而且沒有絲毫停頓,箭雨在半空飛掠而至,如暴雨般打在人們的頭頂,胸前,後背,兩側,還有身下的戰馬都是瞬間被箭雨覆蓋到了。

    女真人的箭射的不僅密集而且準頭不在北虜之下,騎隊開始有人落馬,箭矢打在胸甲上出噹噹的聲響,而胸甲覆蓋不到的地方,箭矢輕易撕開皮膚,射入肌肉或是釘在骨頭之上,一直到把骨頭射裂甚至射斷。

    好幾個騎兵被射斷了肋骨,也有人大腿中箭,還有幾人是馬匹的要害中了箭,顛撲之時把騎兵掀落下馬。

    馬武的胸前中了一箭,扁平的重箭箭頭在他胸口處掠出了一長串的火花,他感覺到胸口震動,如同被錘子打了一錘一樣,胸口處叫他感覺到一陣痛楚,雖然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到此時,馬武才對女真人的弓箭有了最直觀和清楚的認知。

    騎隊中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破甲重箭不停的落在隊伍之中。

    如果不是身披重甲,光是這第一輪的箭雨,便是會叫銃騎兵們死傷慘重。

    饒是如此,亦是已經有十餘人落馬,有人重傷,有人輕傷,也是有人明顯不救身亡。

    和裕升的騎手們很難接受這樣的死傷率,畢竟是數百人的騎戰,他們在到十三山之前已經在草原上與蒙古人交戰多次,一二百人的重甲騎兵能攆得幾千北虜滿山跑兔子,而眼前的東虜不僅敢於主動下馬步戰,弓箭的準頭,射,還有箭矢的威力都遠遠過了北虜,箭雨之下,幾乎有一種叫人窒息的恐怖之感!

    後人以為弓箭是小孩子的玩具,以為東虜憑箭定天下只是穿鑿附會的傳聞,而實際來說,東虜的騎射,步陣陣列,將士的勇武善戰,打熬出來的弓箭技巧和力量,都遠非當時的明軍或是蒙古人可比,更遠在朝鮮等弱小民族之上,也怪不得這支軍隊屢次打敗數量遠在其之上的大明邊軍,其得天下,僥倖之處頗多,然而運氣也是建立在實力之上,沒有實力,運氣也絕不會垂青!

    “火銃打放!”

    兩個半中隊的騎兵已經突到六十步左右,已經進入了火銃的有效射距,如果不是弓箭威力太大,已經給了騎隊嚴重的威脅,馬武這個指揮官應該等到進入四十步左右再下令打放,那樣的話騎銃的威力會更大,也會造成女真人更多的死傷。

    幾乎在一瞬之間,所有人的騎銃都打放了!

    一百二十多支火銃在一分鐘以內,全部打放出來。

    每支銃口都噴出火光,銃管後方冒出濃密的白煙,三錢重的彈丸飛噴出,直直的飛向目標所在的地方。

    “啊”

    銃聲響過之後,女真人的隊列之中也是傳來成片的慘叫聲。

    這一輪的打放,最少也使得三十到四十人左右的女真步陣的將士受創,有人被打爛了腦袋,也有人胸口凹進去一大塊,口鼻中噴出鮮血,有人被打中腹部,花花綠綠的腸子從巨大的創口中甩了出來。

    在此時女真人才覺,穿著綿甲的反而比鎖甲或鐵鱗甲更容易防護住火銃子彈帶來的傷害,綿甲有效的吸收了大半的動能,穿著厚實襖服加綿甲的甲兵中彈之後,受創都不算嚴重,而穿著鎖甲或是沒有穿甲的旗丁,一旦中彈,受創的情形就特別嚴重。

    幾乎是眨眼之間,站在中陣的梅勒章京就眼睜睜的看著明國騎兵打翻了自己近四十個部下,其中有一些明顯是當死身死,也有一些身負重創,就算是那些輕傷的,由於感染的可能性極高,也很有可能在戰後不治身亡。

    梅勒章京當即下令,兩翼的四十餘騎,立刻反向衝向那些已經衝過陣列的騎兵。

    馬武飛馳在馬上,他已經橫過火銃,預備重裝子藥,然而身後的追騎幾乎在片刻時間就咬了上來,兩邊相隔也不過二百數十步,而且距離越拉越近,如果不重新調整馬,形同敗逃,如果重新調整馬再裝子藥,時間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了!

    “連指揮,”身側一樣策馬狂奔的林南星叫道:“調頭,調,用馬刀吧!”

    馬武很有決斷,立刻道:“全連減,調頭,整隊!”

    一百一十多騎立刻慢慢帶停馬,戰馬劇烈的喘息,騎兵們則是把火銃插到插袋之中,然後把腰側的馬刀抽了出來。

    在整隊時,對面的兩翼女真騎兵已經將馬調到最快,四十餘騎奔馳在草原之上,向著這邊疾衝過來。

    “對沖,誰怕?”徐震白皙的臉上露出一抹狠色,不要說女真人不及他們人數多,就算是一樣的人數,或是比和裕升多一些人,又能如何?

    “為了和裕升,為了大人。”

    “為了大人!”

    所有騎士一起高呼,和裕升的騎隊士氣高漲,而長期的訓練使他們不僅排出了整齊的隊列,就算是在策騎向前時,連跨下的戰馬也是保持著相當整齊的姿態。

    “小跳行進。”

    相隔不到二百步了,在馬武的軍令下,騎隊的移動度重新加快。

    戰馬也似乎知道關鍵的時刻就要到來,開始使勁的打著噴鼻,腿部重新用力。

    人的汗位和馬的汗味混雜著,人們叫喊著,給身邊彼此的夥伴打著氣,軍官們和軍士長使勁吆喝著,提點著那些動作有些僵直的新兵身為騎士,原本就是最大的榮耀,哪怕是一個新兵,也要保持最昂揚的姿態。

    蒙古人此時已經跑到數百步外了,他們喘息未定,抓住這最好的時機趕緊恢復。

    看到和裕升的騎兵和女真人第一輪打了個旗鼓相當,蒙古人眼中的神采變得特別複雜起來。他們彼此使著眼色,交流著心中的看法,剛剛的攻守雙方都揮了較高的水準,和裕升的騎銃打的遠且狠,其威力遠在明軍的火器水準之上,如果是明軍的那什麼三眼銃一類的火器,五六十步的距離,又是馬上騎射,幾乎是毫無效果,最多在運氣眷顧之下能打中三五個人,對女真人毫無影響。

    而和裕升的騎銃威力遠在眾人想像之上,在女真人弓箭的攻擊範圍之內,和裕升的銃騎兵也是給了對方重重的一巴掌。

    而女真人的弓箭也是先制人,弓箭強勁有力,銃騎兵們雖不像槍騎兵那樣全部身披重鐵甲或胸甲,但也有相當數量的胸甲騎兵,其餘的騎兵多半也有扎甲在身,最不濟也是綿甲加穿一層鎖甲,防護力並不弱,而在女真人的弓箭之下,原本對蒙古人幾乎都是毫無傷的銃騎兵們也是重創頗重。

    特別是女真人的應對也是十分快捷,顯示出指揮官豐富的戰場經驗。

    銃騎兵和蒙古騎兵做戰時都是以火銃開道,打亂對方的陣形,衝陣或是從薄弱處衝擊而過,然後利用馬緩衝的時間裝藥,重新再打放,再衝,幾輪過後,在犀利的火器打擊之下蒙古人只有潰逃一條路可走,可女真人一邊步陣迎敵,一邊以精銳騎兵反制,最終使銃騎兵不能連續打放,只有和他們打對衝!

    可以說,到現在為止,雙方都展現了絕高的戰術水平和應對能力,也展現出了優秀的軍人在戰場上的最基本的素質,勇氣,毅力,聰慧,缺一不可。

    聽到身邊眾人嗡嗡的議論聲,炒花嘆了口氣,這一次他真的感受到了自己英雄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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