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94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9
第五百六十九章 體系

    “牛羊就不要了,近期我們要金銀和皮貨。中文〕〉.”張瀚叮囑道:“生意當然照做,糧食,布匹,乾貨,醃菜,都可以賣給他們,甚至兵器,鎧甲,只要他們想要也賣,這些事還是商會牽頭來搞,你們草原上的要和內鎮的商會合作,利潤分享,大家才能把事情做好。”

    各地的商會都是張瀚主導,大家按股分紅,但各地的商會又是各自做自己的買賣,也是在和裕升的協調下進行,比如新平堡的商會和原本的青城商會都是各有渠道買賣,各處的商人都會自己備貨貿易,利潤也是分別結算,以前,各地的商會都會有竟爭之事,除了和裕升的貨物是大家統一購銷外,自己的貨物總會是各有各的門路,並不曾合作過,現在看張瀚的意思,這種門戶之見並無必要,各地的商會彼此真正合作,成為一體,這才是和裕升的利益最大化的保證。

    “大人既然這麼說,我等當然照辦。”張子銘等草原商人的性命也是和裕升保下來的,區區門戶之見當然也算不得什麼了。

    張瀚笑了笑,說道:“還有件事呢?”

    “還有件事……”張子銘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他道:“我那不長進的長子給我留下封書信,說是到李莊投軍去了。因為現在戰兵才剛開了口子,在下還以為憑他的身板選取不中。誰料日前接到他從李莊的來信,他已經入選了。”

    張瀚大感興趣,張彥升在數年前十來歲時張瀚就見過,瘦瘦小小面色枯黃的小小少年,幾年功夫下來,人是長的高大很多,居然還能通過戰兵入選的考核,那可是十分難得了。

    和裕升雖然要擴兵,不過有輜兵這道關在前頭,戰兵的選取比以前還嚴格了很多,不僅對年齡,身高,體能有嚴格的標準,還對膽色,性格,經歷,出身,也有一定的標準,張彥升能入選,還是說明其有過人的優秀之處。

    張子銘一臉窘迫的道:“他母親也收到了信,叫人寫了封書子寄過來,要死要活的,說是一定要求大人,放我家那混小子回來。”

    “這事,我幫不上你了。”張瀚正色道:“子銘你是知道的,凡事我最講規矩。選取士兵,從考核到入伍自有一套流程,令郎既然是自願報名入選,我又怎麼能以權力叫他退出呢?如果我這樣做,豈不是帶頭違規?”

    張子銘嘆氣道:“其實在下也知道這個道理,就是婦人一鬧起來,實在難以用道理來說服。”

    “這樣罷。”張瀚笑道:“子銘你的兒子還是要和普通士兵一樣訓練,待我回李莊後,將他調到我身邊當護兵,然後歷練好了再叫他報考軍官學校,這樣的話,他在軍中雖不能說完全無事,但風險也不比普通的牧人放牧時遇到狼群更大些。”

    張子銘聞言大喜,張瀚的前程是如日中天,現在控制的地盤已經快趕上山西省那麼大,加上在內鎮的實力,張瀚完全能在數年之內,在草原上控制極大的地盤,這樣的話,將來張瀚很可能走的更遠,自己只是一個商人,現在是被張瀚高看一眼,能夠說的上話,幾年之後的情形可能就很難說了,而長子張彥升有這能力成為和裕升的戰兵,再被調到張瀚身邊當近侍,然後再報考軍官,前程確實比跟著自己行商要強的多。

    張子銘思量極快,當下立刻拜謝道:“既然如此,在下也就能向家裡的無知婦人略作交代,不至於回去之後,被抓的滿臉傷痕。”

    此人倒也有趣,明明是利益思索,卻是說成真的是畏懼家裡的母老虎一樣。

    張瀚哈哈一笑,田季堂一直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站著,待張子銘告退之後,這才又隨著張瀚拾級而上。

    張瀚一邊向上,一邊道:“老田,剛剛的事,你怎麼看?”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田季堂枯木般的臉上露出無奈和不以為然的表情,他道:“此前還在以將士的血肉與之拚殺,轉眼間又與之買賣交易,這心裡實在是彆扭。”

    “商人逐利麼。”張瀚自嘲的一笑,這般說著。

    “並非如此。”田季堂搖頭道:“若光是逐利,在下定然會出聲反對。而以在下思之,東主對如何收服北虜自有考量,並不是要趕盡殺絕……這也是很難做到的事,草原之大,等若半個大明還多,縱有百萬雄師,想將韃子趕盡殺絕,盡得其地,也是絕無可能之事。我看大人是想以貿易為繩,商隊為索,糧食與布匹為誘餌,使北虜墮入網中,從此受咱們節制,以這般懷柔手段,卻是能將北虜徹底制服?”

    張瀚回轉過頭,看著田季堂道:“你這番話,前日夏希平曾經寫節略給我,也談的差不多。不過,他見識到底要高一層,知道我只是要北虜從此臣服於咱們的‘規矩’,其實換個詞來說,就是‘體系’,任他再悍勇狡猾,我們只要不停的以自己的體系加諸於其身,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就融入咱們之中,他們就是我們,我們也是他們,豈不比一直動刀動槍的廝殺要強的多?若是廝殺有用,我華夏這兩千年來,也不至於前朝修了長城,此後的跟著再修,就這樣也叫異族佔過半壁江山,甚至奪了整個天下。”

    這一番議論,其實是十分要緊,張瀚也是有感而。

    從情感上來說,張子銘說的事張瀚也不願意,但從理智來說,要納北虜進入體系之內,就如滿清把蒙古強行納在自己體系內一樣,那現在這樣的事就非做不可。

    滿清和北虜是衣冠同語言通,就算這樣也是互相廝殺多年,然後以通婚的形式把盟約確定,接著清朝建立,滿清勢強而蒙古勢弱,就算這樣,雙方也是堅持了二百多年的和親通婚,滿清朝廷又以減丁,推行喇嘛教等辦法削弱蒙古,對衛拉特蒙古的反叛進行堅決打擊,這樣也只是保持了大半蒙古的穩定,一直到乾隆年間,乾隆對反叛的蒙古部落進行了徹底的種族屠殺,把西域之地的蒙古人屠戮一空,這才徹底解決了衛拉特蒙古時降時叛的問題。

    既使如此,當清朝一亡,皇帝退位,滿蒙共主的地位消失,那些草原上的親王立刻想著的第一件事就是叛亂自立,由此可見,清朝的融入之法已經做到極致,效果仍然是一般,並沒有將蒙古部落真正的融入到國家之內。

    兩人慢慢走上堡牆之上,張瀚負手站在女牆垛口邊上,對著田季堂淡淡的道:“老田,你自己往東南方向看吧。”

    田季堂不知道是叫自己看什麼,不過既然張瀚有令,他便走向垛口觀看,一看之下,頓時就是全身一震。

    “怎樣?”張瀚哈哈一笑,說道:“是不是很壯觀?”

    “真的,”田季堂一臉震驚的道:“壯觀之至!”

    在田季堂眼前的東南方向,綿延數十里,甚至更遠的地方,到處都是在低頭啃食的牛羊群和馬群!

    “往東南,西南,大約這樣的牧群還有十幾個。”張瀚臉帶笑意,十分得意的道:“草原上近半年時間,除去已經趕回去的牛羊和馬匹,眼前這些是最近這段時間的收穫,老田,怎麼樣,夠不夠補一兩個月的虧空?”

    “夠,肯定夠了!”

    田季堂笑的如二八少女一般燦爛,看來最近銀子不夠使的,帳目上怎麼也做不平,對這個老帳花子來說是一個嚴重的打擊。

    在田季堂這種人心裡,既然張瀚把帳交給他管,那就是對他的信任和倚重,況且他也不是純粹的帳花子,財務局屬侍從司,整個和裕升體系內,包括和裕升,商會,李莊工場,軍隊,礦山,所有的預算審核統計還有支出都歸田季堂還有他的助手們管,對上他們只需要對軍令司和張瀚負責就行了。

    權力越大,責任當然就越大,沉甸甸的赤字危機壓的田季堂喘不過氣來,加上前一陣大仗剛打完,牧群並沒有列入統計之中,田季堂不知道這裡的具體情形,現在一看之下,頓時便是心花怒放。

    眼前的牧群,最少也是三五萬頭,光是在牧群中間照顧的人群就有好幾百人了,而相當數量的牧群還有好幾個,這還有什麼帳目是填不平的?

    張瀚悠然笑道:“這半年仗不是白打的,北虜的牧場被我們橫掃,他們隨身帶的牧群也被我們搶的七七八八,所以就是眼前這般規模了。”

    半年仗打下來,和裕升花費的軍費肯定是過百萬了,包括修築軍堡的僱傭民夫,日常駐守,武器火炮的鑄造,日常的損耗等等,加上運輸費用,據田季堂的初步統計,估計軍費已經在一百一十萬兩左右,這個數字已經算是和裕升控制了軍隊的規模,並且在統籌和後勤管理上幾乎沒有浪費和貪污的原故,如果是大明打這種規模的戰爭,軍費估計最少四百萬起,只多不少。

    而收穫,也就是戰爭紅利,除了搶下來的土地之外,就是眼前的這些牧群了。

    張瀚又笑道:“牛有七千多頭,北虜不大放牛,他們養牛的主要目的就是到馬市和咱們貿易,這兩年馬市停了,北虜的牛也減了很多,另外便是馬,戰馬和挽馬,加起來三萬多匹,戰馬六千多,剩下的就是挽馬,也有一些驢和騾子,不到兩千匹,最大宗的是羊,實在數不過來,只知道大約有二十一萬頭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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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9
第五百七十章 長進

    田季堂一臉笑容的道:“北虜的羊還真是多,我們整個大同府也沒有這麼多羊,整個山西怕也沒有。”

    “加上宣府也沒有這個數啊。”張瀚站在垛口邊上,看著白雲朵般的羊群,最近沒有下雪,草原上的積雪早融化了,草現在是綠色和黃色夾雜著,牧群還有最後的吃草的時間,張瀚看過去的眼神十分柔和,眼前這些並不是牧畜,而是一堆堆活動著的銀兩。

    別的不說,光是羊群就二十來萬頭,一隻羊能出二三十斤肉,另外骨頭,毛皮,都有用處,整隻羊差不多能值一兩二錢銀子,光是羊群就能值近三十萬兩了。

    牛以前是一頭值三兩,近年來物價開始上漲,一頭壯牛能值五六兩,≤≤≤,≮.←≡.+小牛和殺肉的老牛也值三兩以上,馬最值錢,挽馬也要三四兩到六七兩,戰馬最差的也得值六兩以上,好一點的戰馬,幾十兩到百兩不等,甚至會有品相十分出眾的極品戰馬,價值千金。

    田季堂笑的見牙不見眼,戰馬和牛羊相加,值得近五十萬兩,這是和裕升全部體系兩個月的開銷了。

    笑了一陣之後,田季堂又正色道:“大人,還是要開源啊,不然您就只能節流了。”

    北上,南下,擴軍,這幾樣都是極為耗費錢糧的事,加上開南北渠,擴建工場,在前期投入肯定又是巨量的資金,眼前這些牛羊又不是一兩天就能出手的,往北方各省販賣,最快也得賣一兩個月,兩月之後,按現在的花錢法子和月收入,財政又得赤字了。

    張瀚看向東邊,半響過後才道:“放心吧,天一冷,咱們的銀子又要嘩嘩的流淌過來了。”

    田季堂瞠目結舌,不明所以。

    ……

    晚間時,張瀚在簽押房見李東學等一行人。

    李東學落座就道:“大人,我等在方圓十里為核心的地方勘探,除了孫元化一開始發現銅礦石的地方,我們在各處都發現了大量的礦石。”

    韓老六有些拘謹的道:“根據咱們的推算,光是這些易采的儲量,應該一年可採數十萬斤以上,可以連續開採多年。具體的數字,要測算出來,那可真不容易。”

    張瀚展顏一笑,說道:“這樣的結果已經很不錯了。”

    李東學道:“軍政司算過,初期招募礦工前,要先立好營地,帶一些好手從靈丘過來修築好高爐,挖好井口巷道,從做這些事到出銅,三個月時間也就差不多了。但馬上要進入酷寒時節,我們在此之前只能把營區立好,高爐恐怕要到明年三月過後才能開始修築,預計開工的話,要等明年五月了。”

    張瀚道:“這已經很不錯了,諸位實在辛苦,不過接下來還是要把勘探的事繼續做好,選好第一個高爐的地點,立井之處,然後再修築相應的生活區和礦石區,冶煉區,倉儲區等等,凡事一定要仔細,要瑣碎不怕辛苦,早期的事情做的紮實,往後去要省很多事。”

    在張瀚說話時,各人都是仔細聽著,頻頻點頭,不管怎樣,對眼前這位的指點,各人都是心服口服。

    張瀚看向韓老六,笑問道:“老六近來賭錢不賭了?”

    韓老六臉一紅,說道:“早就不賭了,耍錢沒意思,攢錢買房置地還有點意思。”

    李東學難得的笑道:“老六已經買了三百來畝地,還有一幢三進的院子,二十來間房,在咱們和裕升除了月餉還有分紅,日子過的不要太美。”

    張瀚道:“老六怎麼不在商會入個股?”

    韓老六道:“倒是想,一股五千兩,咱找了一些工頭啥的,各人想湊一股,不過還差的遠,算算還是先買地吧。咱靈丘的地,山地多,坡地多,水田少,一畝坡田田骨田皮都到手,不過三兩,咱買的地還不到一千兩銀子,雖說收成少,總是有了產業,我算對的起祖宗和後人了。”

    大同這邊的土地價格,確實是越來越低,和裕升大量買地並沒有影響更遠地方的土地價格,特別是靈丘這種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山區,良田倒是貴,水田一畝要六兩以上,山地坡田,也就是二三兩銀子一畝,便宜的很。

    張瀚沉思了一會,笑道:“不管怎樣,老六是長進了。”

    韓老六嘿嘿一樂,臉上也滿是得意之色。

    正是因為張瀚的出現,韓老六的人生軌跡徹底的改變了,眼前的他,和幾年前的爛賭礦工,已經完全是兩個人。

    蔣義進來道:“大人,小黑河堡張世雄等人奉命前來,就在外面候見。”

    張瀚點點頭,說道:“叫他們進來。”

    張世雄等人已經在外頭等著,一通傳立刻就進來,各人的馬刺都在地上劃啦劃啦的直響,帶出一長溜的火星。

    進屋之後,大約沒想到屋裡還有這麼多人,張世雄和馬武,李貴等人先是一征,接著各人面向張瀚,打了個敬禮之後紛紛道:“見過大人。”

    由於是在室內,所有人都把軍帽取了下來,放在懷中,所有人的頭髮都收束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苟,每人都是胸背挺拔,兩眼炯炯有神,這些軍官,平均年紀不超過二十歲,實在是很年輕的一群人,加上英氣勃發,屋中立刻就似乎充滿了陽剛之氣。

    “大人,那我們告退了。”李東學站起來,他的地位夠高,和田季堂也常打交道,知道近來李莊那裡財務上頗有困難,他急著帶韓老六等人繼續勘探和選址工作,第一炮一定要打響,要把開礦的銀子,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回來。

    所有人都充滿信心的樣子,但也十分急切,就算是最普通的技術人員也是一樣,和裕升整體的環境是一回事,能令所有人把這個集體的事當成自己的事,更多的當然還是優厚的獎勵,包括韓老六這樣的人都能買的起幾百畝地和宅院……

    不過張瀚明白,韓老六畢竟不多,他是貢獻了雙室煉鐵法的有功之臣,這才獲得了豐厚的獎勵,相比之下,普通的礦工或是礦場的技術人員,收入仍然不是很高。

    最少從眼前人們的衣著打扮和氣質上來看,很多人也就是擺脫了飢餓,現在處在溫飽的階段,就算這樣,他們已經是很知足了。

    “見過李先生。”

    李貴率先問好,其餘的青年軍官們也是向李東學敬禮,軍政司絕對是軍人們最感激的一個部門,李東學身為軍政司的主官,當然也收穫了足夠多的尊敬。

    “嗯,列位請了。”李東學隨意的點著頭,帶著韓老六等人出門。

    張瀚並沒有起身送他們,只是在李東學要出門時,才對著李東學的背影道:“東學,不准你晚上連夜趕工做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李東學似乎苦笑一聲,不過還是答應了下來。

    張瀚等李東學等人離開,房門關閉之後,才又向著一眾軍官們道:“馬武也來了吧?站到我跟前來。”

    “是,大人!”

    馬武在人群中站了出來,向張瀚敬了一禮。

    “哦,是你這小子。”張瀚笑了一笑,說道:“有一次王長福巡夜,在廚房查到個偷吃烤蕃薯的,當時我看是個小個子,就和王長福說:按例該怎麼辦?”

    馬武窘的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不少軍官還是頭一回聽說這事,頓時忍不住笑出來。

    張瀚忍著笑,一臉正色的道:“王長福說,偷竊是軍人最不能忍的行徑,按例打軍棍,開革。”

    馬武漲紅著臉道:“大人當時說,軍人偷東西不能容忍,不過偷吃的還是說明咱們的伙食不夠好,沒叫小子們吃飽,要不然人家半夜來偷吃?軍棍照打,然後禁閉幾天,不必記過留檔,當然更不必開革了。”

    張瀚呵呵一笑,說道:“事隔兩年,半夜偷吃的人已經立下大功,把人家蒙古大汗的兒子也給掏騰來了,馬武,你立功不小啊。”

    “多謝大人誇讚!”

    馬武激動的滿臉放光,身為武人,又是一個年輕的青年武官,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武勳不被人知道,更擔心的當然就是不被眼前這位大人知道。張瀚在軍中的威望是沒有任何人能取代的,和任何軍隊一樣,張瀚建立的這支軍隊也有大大小小的山頭,但在所有人心裡,張瀚這個大人是最大的山頭,也是所有派系毫無疑問最忠誠的對象,能被張瀚誇讚一句,當然是比什麼賞勵都強。

    張瀚笑了笑,又道:“不過馬武你不得被授勳,那是因為你們是擅自出兵……你不要扯別的,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當年你偷吃烤蕃薯,我雖沒有趕你出營,但打你軍棍,關你禁閉,少一樣沒有?身為軍人,應該懂得,軍紀就是軍紀,沒得商量,沒有彈性,為將者,不能做到賞罰分明是不能帶兵的……你他娘的,知不知道那蕃薯是孔先生特意帶到李莊來培育的良種?”

    張瀚說到最後,臉上還是帶著笑容,不過語氣已經十分嚴峻。

    馬武十分慚愧的道:“屬下知錯了。”

    李貴也道:“屬下知道自己錯的厲害,請大人責罰。”

    其餘各人也是跟著表態,張瀚看看眾人,對李貴道:“你的錯誤在於不能攔著犯罪的同袍,要知道,跟著眾人一起犯錯不難,難的是眾人都犯錯,你能查覺到不對,更難的就是你還敢說出來,並且攔著大夥兒。李貴,這一次我對你有些失望,望你將來能吃一虧,長一智。”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0
第五百七十一章 請田

    李貴垂下頭去,感覺羞愧的厲害,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張瀚的話雖然平和,卻是把他性格中的弊端說的一清二楚,李貴這時才知道張瀚對自己十分不滿,否則的話按這位大人一向處理事情的辦法,這番話會是在私下裡和自己說了。

    張瀚說別人的時候,張世雄筆直的站著,張瀚的話像是皮鞭一樣,一鞭鞭的不停的打在他的身上,張世雄全身都在顫抖著,待聽到張瀚的“軍紀就是軍紀”這話的時候,張世雄的腰情不自禁的彎了一下,不過他很快的一咬牙齒,又是站的筆直!

    從頭到尾,張世雄都站的如一株青松。

    說完了別人,張瀚才看向張世雄,所有的青年軍官也是用擔心的眼神◇ωáń◇◇ロ巴,∨.↓♀.≠看向筆直如松的張世雄,馬武立下那麼大功,並沒有受賞,相反還老老實實的坐完了禁閉,張世雄是所有事件的最高主使人,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所有軍官也知道隱瞞不得,在未遂的事變過去之後,所有的青年軍官或多或少的感受到了被監視,他們知道要麼是軍法司,要麼是內情局,要麼也有可能是外勤局,這幾個部門都可能對這些青年軍官進行調查。

    好在一直沒有人被捕,似乎軍司滿足於這些軍官在此前受到的軍紀處分,比如張世雄等人先後被禁閉,還有人被打過軍棍,馬武等立功的軍官被取消了獎勵,似乎處罰就到此為止了。

    “世雄你這一次錯的厲害。”張瀚最終看向張世雄,嘆息道:“軍人對上忠誠是好事,甚至你們只忠於我也是好事,然而這種忠誠不能用違反軍紀的辦法來表現。最少我雖被困,集寧堡卻明顯不可能在短期內被攻破,孫先生和李先生都各有考量,你們上頭還有上司,怎麼可以自行其事呢?”

    張世雄滿臉苦澀的道:“屬下著急之下,確實有思量不周的地方。另外屬下也有立功的心思,想著大人被困,我等飛速馳援,可能會受大人的賞識,這也是心思不純之故。總之屬下錯處甚大,還請大人重重責罰。”

    “我這裡向來是論行不論心的。”張瀚皺眉道:“各人的心思說來說去的十分麻煩,所以向來我看人只看其行,不聽其言,或者說,姑妄聽之,而主要看其行。你們的心思,我現在不管,錯了便是錯了。不過,我這裡也不會一過二罰,你們因為錯誤都受過孫先生的懲罰,受過軍紀處分,自請責罰的話不必再說了,總不能現在把你們再抓起來?”

    李貴趕緊道:“多謝大人寬恕,屬下等此後絕不敢再犯!”

    張世雄等人也是跟上,眾人的神色都有些沮喪。

    張瀚這時臉上又露出笑容來,他道:“你們也不必沮喪,明年是我們擴軍和反攻的一年,各人都大有機會立功受賞,我說過,只看你們的行為,各人只要立下功勞,勛章,賞賜,當然一樣都不會少。”

    這時眾人都振奮起來,張瀚看了一眼張世雄,又道:“世雄你回小黑河堡是不太適合了,你留在我身邊吧,先給我幹一陣子侍從武官再說。”

    張瀚身邊的侍從官有文職侍從官,也有純粹的武職官,待從武官和特勤局的護衛不同,負責日常與軍隊的聯絡和溝通,也需要專業性很強,瞭解軍隊的最新裝備和動向,隨時向張瀚提供諮詢意見,需要十分的專業。

    張世雄的年紀和資歷,干待從武官也很合適,這倒是一個很不錯的安排。

    “多謝大人。”張世雄單膝跪下,哽咽道:“世雄無比感激。”

    “不必如此。”張瀚扶他起來,說道:“日後要更加謹慎些。”

    眾多軍官推門出去後,張瀚聽到他們壓抑不住的笑聲,腳步聲更遠些時,這些年輕的軍官們終於轟笑起來。

    張瀚也是會心一笑,這時他感覺有些疲憊,一天下來,巡閱部隊,看公文,和田季堂算計帳目的事,見李東學前後又在考慮銅礦開採的事,張瀚並不管太多細節,然而需要他決定的事也是太多太多。

    然而今天還沒有完,張世雄等人離開不久,蔣義又是領著梁興和王長福兩人進來。

    “大人,今天我巡視了幾個軍台,發覺軍心還是有些不穩。”梁興一落座就道:“近來如果北虜沒有什麼動作的話,大人應該考慮叫部隊輪換值守,把一些老部隊換回李莊去駐守,給一些軍人輪流放假了。”

    “對,我也是一樣的看法……”

    “長福等一下……”

    張瀚打斷王長福,笑著對蔣義道:“拿幾個蕃薯進來。”

    “是,大人。”

    蔣義答應著出去,張瀚對這兩個軍中的左膀右臂笑道:“說事說到現在,肚子餓的很了。”

    王長福呆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樣,大人不如先用飯吧。”

    “不必。”張瀚笑道:“剛剛說起烤蕃薯的事,倒真想吃這個。”

    梁興道:“蕃薯這兩年越種越多了,孔先生真是能人,現在田間地角,人家的房前屋後,到處都是種蕃薯的,還有人點玉米種,收成比以前都高很多,關鍵是蕃薯能肥田,比種豆好,另外就是這兩樣都耐旱,不需要怎麼澆水就能有不錯的收成。”

    說話間蔣義親自拿著一堆蕃薯進來,屋中有生好的火爐,蕃薯往炭火邊上一擺,很快屋中就充滿著香氣。

    張瀚對蔣義道:“你那兄長在台灣,估計也要大種特種蕃薯。”

    台灣的開墾之初,移民過去的福建漢人就是靠種蕃薯把土地平整了出來,除了蕃薯外,台灣種植最多的就是甘蔗,這一層張瀚也是對常威和蔣奎等人交代過了。

    蔣義道:“若是大人放行,我也想去台灣,替大人開疆拓土哩。”

    張瀚道:“一時半會放你不得,你走了誰來保護我。”

    這當然是笑話,蔣義笑了一笑,各人說些閒話,待蕃薯烤熟了,拿盤子裝了,見張瀚沒有別的吩咐,便是又退了出去。

    三人唏留唏留的吃著烤蕃薯,倒也覺得香甜,王長福道:“這幾個月總是麥餅,肉湯,肉湯,麥餅,最多加點醃雞肉、腸啥的,吃的還真是膩味,蕃薯這東西夏天不好帶,冬天倒不妨多運些上來,吃著解膩味。”

    張瀚道:“我也叫人到海邊,多採買一些鹹魚之類的海貨,現在已經在試做罐頭,總教大家出征打仗時能吃的更好些。”

    “這已經太好啦。”王長福道:“在薊鎮時出兵,各人都只帶蒸透了的干米或是干餅子,喝冷水吃這玩意,這已經算是不錯,有的地方斷了頓,等著地方供給,地方上又是隔天才給飯,就是說咱們早晨到了地方,那一天也沒飯,要到第二天早晨才有飯吃。為了趕路,咱們向來是隔天才走一天,所以朝廷調兵,向來走的十分之慢。”

    梁興笑道:“老王又念當年的苦經啦。”

    “說的是實話。”王長福翻了下白眼,說道:“朝廷調兵,經常有嘩變的事,因為咱們都知道一開拔就可能挨餓,這他娘的誰願意?開拔之後,挨餓不說,還要受凍,打仗還可能會死,打贏了朝廷頒下賞賜,都叫將領和內丁們分了去,咱們狗屁沒有,這能有士氣?”

    “老王你也不必轉變抹角的。”張瀚把最後一口蕃薯嚥下去,拍了拍手,笑道:“你他娘的不過是想問我對將士們怎麼犒賞。”

    “嘿嘿,是這樣……”王長福道:“這一次和平時的戰事不同,此番算是開疆拓土之功,我知道大人對部下向來不吝嗇,咱們從上到下也是受恩深重,下頭也沒有軍心不穩,更沒有人敢出來爭這個賞,但我也知道大家在想什麼……我是當兵的出身,知道將士們怎麼想。縱然大人一文錢不賞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可……”

    “可將士們心裡還是會失望的,一次不賞是失望,兩次不賞就是怨望,三次不賞就沒有人跟著我走了。”

    張瀚這麼一說,王長福和梁興都站起來,兩人均道:“大人這麼說我們就無地自容了。所有人都是大人一手帶出來的,豈能因為沒有犒賞就反叛?誰敢這樣,咱們定然饒不了他。”

    “這也是人之常情。”張瀚正色道:“追隨我的人一開始誰和我有感情?不還是想跟著我混有好日子過?現在將士們打了大勝仗,奪下諾大基業,想著立功受賞又有什麼錯?上位者如果總想著叫別人感恩卻不施恩,就算有恩也變沒恩了。”

    兩個軍頭站起身來,肅容道:“大人說的是,屬下受教。”

    “不必做出這副模樣來。”張瀚擺了擺手,說道:“把你們的想法,老實說出來。”

    “是,大人。”

    王長福應了一聲,先道:“屬下等的想法,其實還是想授田。”

    “哦。”張瀚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

    王長福壯了壯膽,接著道:“在李莊時,大人說不能授田,因為田畝有限,糧食又是重中之重,所以凡是有地也是全歸公中,不要說授田了,就算自己買也不成。說來好笑,我們軍官一年俸祿高的也是好幾百兩,甚至我和梁興已經過千兩白銀,一個參將混的不好,一年也就是這個數了。若論銀子和各種待遇,福利,撫卹,咱們和裕升的商團兵是天下第一,沒有人敢說個不字。然而,買田置地,這一層卻是差了很多,不少弟兄懷裡揣著幾百上千兩的銀子,卻是沒地方買去。各人都多半是大同府人,除了我和李從業等少數人外,大多是想在本地買屋置田,置下一份產業留給後人,就是我,也是想在大同安身立命,若是沒有草原這些地,大夥兒想想也就算了,現在既然有了……”

    王長福最終道:“不敢欺瞞大人,將士們就是想授田!”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0
第五百七十二章 利好

    梁興笑道:“剛剛聽說韓老六也買了幾百畝地,我心裡也不是滋味,這幾年和裕升有錢的掌櫃和礦場的人都有不少買地的,李莊附近沒地,他們就在靈丘或是廣靈,要麼是大同府那邊買,咱們受軍紀約束,可是沒有一個敢出手的。”

    張瀚微微一笑,沒有出聲。

    梁興趕緊道:“我可不是敢埋怨,大人的決斷很對,創業之初,要是大夥都買房置地的話誰還願拚搏打仗,也怪大人,給咱們的月餉和花紅都太多了……”

    張瀚和王長福聞言愕然,梁興醒悟過來,輕輕給自己一嘴巴,笑罵道:“看我這張破嘴。”

    %♂%♂%♂吧,≧.▼△.≠王長福沉聲道:“總之咱們的心裡話都說給大人知道,現在將士們都盯著這些地,一個個眼紅的很。草原上的地咱們也知道能開墾,板升地最多時養活著近十萬漢人,現在也有好幾萬漢人在那些板升地裡種田,他們跟著韃子能種出什麼好地來,咱們有孔先生……”

    張瀚道:“各人分了地,孔先生挨家幫你們去種?”

    兩個軍頭面面相覷,半響說不出話來。

    “你們得了這裡的地,要招募多少人來開墾,怎麼養肥,怎麼種,種什麼,要多少佃戶來種和收,你們可知道?”

    “這,咱們都不知道哩。”

    “一切還是得大人作主。”

    張瀚似笑非笑的道:“我得把地分給你們,然後幫你們招來佃農,手把手教你們怎麼種,最後你們收的糧食最好再賣給我,這樣好不好?”

    王長福脫口而出,拍手道:“這樣最好不過了。”

    這一次梁興聞言愕然。

    張瀚頓足,笑罵道:“你這兩個混帳,趕緊滾蛋。把分地種地的這些繁難事,私下裡向將士們吹吹風,想要地是好事,說明大夥兒對和裕升有信心,不過也得好好想想,光有地沒有用,把地化成實利才是真的,不然你們一個個月餉拿著,再把錢貼到地裡,你們這是何苦?”

    這一次兩個軍頭都是趕緊站起來,兩人打了個敬禮,趕緊退了出去。

    張瀚聽到外頭傳來兩人的爭吵聲,似乎是在互相埋怨著,不覺也是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之後,張瀚也是陷入沉思之中。

    打下這麼大的地盤,而且肯定吃的下去,人心活泛起來,這也是人情之常,談不上軍心不穩或是將領們起了貪慾。

    就像一個美女脫了衣裳睡在男子懷中,能坐懷不亂的肯定不是正常人,身為上位者,要從正常人的七情六慾出發來處斷事情,有些事情可以強壓一陣子,比如張瀚堅決不允將士私自買田,在月餉豐厚,高級將領從張瀚私人的收入裡領花紅的情況下,這種壓制不會引起太大的反彈。

    如果一個上位者不敢壓制部下,或是壓不住,比如清末的袁世凱,當他壓不住底下的武夫時,他麾下的北洋集團就成了軍閥,而一味的高壓,就算壓的住,也會使內部離心離德,最終潰散。

    張瀚的表情始終很輕鬆,眼前的事兒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財務上可以憑藉俘獲的牛羊和馬群來緩解一下,底下到年前可能會有一批海貿的銀子過來,縱使不多也不無小補,要緊的就是張瀚感覺嚴冬一至,那些不擅長理財,還是原始部落到奴隸制國家過度的後金貴族們估計也把廣寧的收入糟蹋的差不多了,就算有剩下的也在那些大貝勒私人手中,後金統治者作為一個國家的統治者還遠遠不夠格,等他們折騰的差不多了,就又該是缺糧缺物資的時候到了,等到那時候,當然又是和裕升大賺一筆的時機到了。

    ……

    時近十一月,草原上的喧囂漸漸轉為平靜,大戰的餘波都平息了下來,連續又下了好幾場大雪,草原上已經看不到一點兒綠色,積雪下的草皮也成了黃乎乎的一片,野獸都藏了起來,看不到多少,只有偶然看到的黃羊群或是野駱駝群在遠方的草原上慢騰騰的活動著,時不時的低頭啃著食積雪下的枯草。

    這種時候,野獸都疲瘦的厲害,人們暫停了打獵,各部的牧場都收縮的厲害,盧大富帶著自己的整個旗隊的部下從東邊的內喀爾喀五部地方回轉到集寧堡這邊休整,沿途一千多里地幾乎看不到什麼蒙古人,偶然遇到拿著套馬桿的零星牧人,一旦看到和裕升騎隊的旗幟,立刻就如見了鬼一般的逃的無影無蹤。

    盧大富等人一路過來,自信心簡直爆棚,很多人議論,看來今年北上效果顯著,北虜已經十分畏懼,整個草原似乎都換了主人。

    說起來北虜的死傷並不慘重,一共斬首不到五千級,不過想想是半年的斬首,加上北虜數次主力被擊潰,加上死傷的幾千人全部是壯丁和甲兵,另外跑散的,失蹤的,還有被周耀等人殺死的牧民並沒有計入斬首數字之內,這麼一算,土默特部確實元氣大傷。

    抵近集寧堡附近時,一個塘馬將他們引到一處營地外,一個把總級軍政官給盧大富等人指定了休整的營地。

    和路上睡野地住帳篷相比,這個營地雖然簡陋,不過地方夠大,宿舍區也修的很好,是固定的房舍,而不是帳篷,每幢宿舍裡都盤了火坑,用石炭,也就是煤塊生了火,屋裡有通風口,不怕中毒,另外飯堂和辦公區都有制式爐子,這種鐵製的爐子引火之後,可以燒水和取暖,也是和裕升行銷整個北方的一大利器,利潤很高,中產之家才用的起,而在軍營裡的房間裡到處都是,光是這一點來說軍人的福利已經是叫各人都無話可說。

    抵達劃定的宿舍區,放下包裹,又把馬匹的豆料領來,各人自己照料好馬匹,晚餐時間也就到了。

    這個營駐了四千多人,其中有五百多戰兵,剩下的全部是輜兵和民夫構成,因為地點是在集寧堡偏西的地塊,輜兵和民夫的數字又多,往西看就是綿延不斷的山脈,盧大富斷定自己駐紮的地點就是傳說中發現銅礦的所在。

    大明不論是朝廷還是民間都很缺銅,人人都知道銅的貴重,發現銅礦這事兒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利好消息。

    盧大富等人看了會銅礦所在的山脈,各人都是笑容滿面。

    營區共有四個飯堂,各人收拾好之後開飯的鐘聲響起,除開還在訓練戰兵之外,所有人都拿著自己的鐵製飯盒往食堂趕過去。

    人很多,好在這裡是軍營,軍官們帶隊不急不徐的走著,門口還有軍法司的軍法官站著,想亂擠或是插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打了飯之後就吃飯,也不准隨意走動,交談,說笑,軍人的食堂基本上就只剩下吃飯時的輕微響動了。

    菜碼也很豐富,每人領了一大塊烤制的羊肉,一勺子燴白菜和醃蘿蔔,羊肉不出奇,各處光是送到集寧堡這邊的羊就有二十萬頭以上,各部又自己都留了些羊,這陣子幾乎隔幾天就吃一頓燒羊肉,最饞的人都打足了牙祭。

    肉的味道很香,叫大家高興的除了白菜和蘿蔔很新鮮之外,每人還都打了一勺水果製成的罐頭食品。

    罐頭是琉璃瓶密封,加上果蔬進行過加熱去雜質的處理,可以在密封后保鮮半年,近來天氣又冷,每罐打開的水果罐頭都很新鮮,盧大富和自己的部下一樣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感覺又香又甜,入口膩滑,每個人臉上都露出笑容。

    這時盧大富看到一個熟人,看看軍法官離的遠,他端著托盤大步走到熟人身後,在對方後背上重重一拍,然後低聲笑道:“張春牛你狗日的,在這裡享了不少天的福了吧?”

    張春牛被猛一拍時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見是盧大富,當下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來,聽了盧大富的話,張春牛道:“近來是清閒,我們這部輜兵預計是要留下來修銅礦的,和民夫一起做這件事。”

    一聽說銅礦,盧大富立刻有了興趣,繼續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銅礦又大又容易開採,是不是?”

    “差不離。”張春牛已經吃完,擦了擦嘴,小聲道:“我在軍政司有朋友,聽他說,頭一年就能采出個幾十萬斤銅,易采的儲量最少有百萬斤以上。”

    “好啊。”盧大富十分高興,他道:“采出銅來,不僅咱們鑄炮的銅有了著落,咱們還可以自己鑄些銅錢來使。”

    “這事情複雜的很,鑄幣是肯定要鑄的,不過李莊那邊已經打算鑄銀幣,不知道銅幣和銀幣都弄,軍司能不能忙的過來。”

    “以李司官的能耐,準定忙的過來。”

    兩個軍官都很高興,和裕升是一個團體這話不是白說的,軍司的銀子不夠,雖然說又不影響軍人發餉,但為之擔憂的人也是不少。

    具體的財務情形是保密的,不過不妨礙人們擔心。

    北上,南下,要用多少銀子,真是錢如泥沙一般,很多軍官私下議論時都是感覺擔心,唯恐張大人撐不住勁,找到這麼大的銅礦,絕對是一個大的利好消息。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0
第五百七十三章 接送

    “聽軍政司的人說,”張春牛一臉笑容的道:“天啟元年朝廷撥銀三十九萬兩,鑄錢六萬萬五千萬文,售光銅錢可得銀九十餘萬兩,一千文錢是四斤八兩重,用銅大約四十萬斤,也就是說一萬兩銀子換銅一萬斤,咱們一年出個幾十萬斤銅,就是多了幾十萬兩乃至上百萬兩銀子的收入,這就很不錯啦。”

    盧大富道:“朝廷這錢鑄的,我記得我小時候,一千文錢重八斤八兩,這他娘的整整少了一半,怪不得現在百姓都喜歡用嘉靖金背錢,萬曆之後,特別是咱天啟年這兩年鑄的銅錢,又小又劣!”

    張春牛道:“現在有的地方的錢更差,要五十五錢當一分銀子,你算算一兩銀換多少文錢。”

    &⊕¢⊕¢⊕¢,▼.↖.$p;明朝的錢法確實是一片混亂,從明初到嘉靖前後,由於銀子並未成為法定貨幣,所以鑄錢還是官鑄為主,質量上過的去,朝廷固然要賺錢息,臉面也還是要的。到萬曆之後,朝廷實際採用了銀本位,私鑄之風又開始盛行,民間銅錢質量參差不齊,銅錢和銀子的比價也變得十分混亂。

    天啟年間還算好,到崇禎年間因為國用不足,朝廷所鑄銅錢質量也是極差,那些官員賺取錢息猶顯不足,還要在質量上打主意,所鑄的錢,手一捏就能捏碎,銀銅比價,當然更加懸殊。

    盧大富這時面露沉思之色,想了一會兒,說道:“銅礦十分要緊,估計調我們到這裡來,是要當銅礦的護衛了。”

    “也不一定。”張春牛道:“大人已經在分批次給各部放假,你們可能在這裡駐守一陣,算是從前線到後方的過渡,然後回李莊,再駐守一陣子,就可以放假了。”

    “希望咱能趕的上年前放假。”盧大富十分期待的道:“我兄弟四人現在都在軍中,老父母不知道如何想念,好歹過年時能回去個把兩個,也能叫他們高興一些。”

    張春牛樂呵呵的道:“我前一陣奉命到靈丘押送一些採礦的物資,上頭給了三天假,已經回過家了。”

    盧大富發出羨慕的感嘆聲,這時一個軍法官巡過來,輕輕咳了一聲,張春牛立刻坐直了身體,用勺子假裝刮著餐盤,盧大富也是專注的消滅自己的罐頭,待這個軍法官離開後,兩人齊齊鬆了口氣。

    張春牛笑道:“你家小四不得了,大人親自在將台召見,頒給一等勛章,咱們全軍好幾萬人,得一等的只他一個,現在他已經是遠近聞名了。”

    盧大富也是一臉欣慰,說道:“小四失蹤的那段日子,我可真不知道怎麼對父母交代!現在好了,將來他總會有個好前程,應該比我這個哥哥好的多。”

    張春牛道:“你現在也是戰兵副百總兼旗隊長,再上一步就是局百總了,我調入輜兵裡頭,才是比你高半級,上哪說理去。”

    盧大富一臉誠懇的道:“春牛你家做買賣的,你腦子活,在輜兵或是軍政司裡比在戰兵隊伍裡強的多。”

    張春牛看了盧大富一眼,笑道:“你也比以前沉穩的多,當初就一心往上爬的樣子,功利心太重。”

    “還是要看本事說話。”盧大富笑道:“咱們李隊官當集寧堡的守堡官,在大人眼皮底下表現出色,沒本事的話他也當不上這官,恐怕他過不了多久,就能獨領一司了。”

    李守信也是在這一次戰事中表現出色的軍官之一,確實風頭很勁。

    這時盧大富的那隊兵吃完,各人紛紛起身出去涮鐵盒,盧大富當然也不例外,張春牛也是跟著一起,他們若是在大明軍中,以局百總的身份定然有幾個認了乾爹改了姓的內丁,再有一隊親兵,不要說吃飯要自己涮盆子,就算是洗腳水怕也是內丁親兵們打現成的,定然照顧的無微不至。和裕升的軍官都是這樣,各人都習慣了,如果是在營區,就算是司把總也是自己做這些事,只有李慎明和王長富等人有勤雜兵,這只是極少的少數人才有的特權。

    “罐頭怎樣?”張春牛看不少人在洗涮前還舔著鐵缸子底部的罐頭汁,不覺笑起來。

    “很不錯。”盧大富感慨道:“我都感覺咱們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太好了,有些過於奢侈。”

    “大人說了,”張春牛一臉崇敬的道:“將士拋頭顱灑熱血,難道就該吃的差穿的差?日後在夏秋時把時鮮蔬果做成罐頭,也可以做魚和肉罐頭,將士們不必總吃麥餅,營養能全面和均衡一些。那些罐頭是琉璃制的,涮乾淨後回收再用就是了。”

    “做鐵的不是更好?”盧大富隨口道:“便於回收再用,琉璃瓶子好涮洗,不過容易摔碎。”

    張春牛道:“這事我也在軍政司打聽過……頭一批罐頭就是咱們輜兵送過來的,倒是真碎了一些,不過也沒辦法,鐵盒子省事,但現在做不了密封,罐頭不密封沒辦法長期保存,天熱的話幾天就壞了,那又何必費這事?”

    “原來如此。”盧大富笑道:“日後你還是到軍政司去吧,這些事適合你做。”

    “倒是真的在運作這事。”張春牛毫無謙虛之意的道:“我也感覺我不適合繼續在戰兵隊裡廝混,輜兵天天不是趕大車就是管炊兵,要麼就是舟橋,還要管立營的事,還有守堡,反正說起來沒有一件事叫我感覺想做的,還是到軍政司,更適合本人發揮所長。”

    盧大富點點頭,也是感覺到了夥伴的進步和改變。

    “有件事……”盧大富看看左右,並沒有人跟著他們,畢竟是兩個中層軍官了,談話時不會有人不開眼跑過來偷聽,見左右沒人,盧大富便道:“聽說要給全軍將士分地?”

    “有這說法。”這一次張春牛軍政司的朋友沒有透露太多,畢竟現在是密級等級較高的事情,張春牛道:“具體怎麼回事,怎麼個分法,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呢。”

    “啊,有這事就好……”盧大富想到家裡父母開心的模樣,頓時就是一臉笑容。

    盧家窮的很,幾乎是家無隔夜之糧,一家大小吃飽飯的記憶寥寥可數,從小到大,盧大富就不記得自己吃飽過,也不記得自己穿過什麼新衣服,就算勉強制過新衣,也是盧大這個大哥先穿,然後才輪著著他,等到老四穿時,已經打了厚厚的一層補丁在衣服上了。

    家裡的屋子下雨就漏雨,盧大富從小剛會走路,瘦的跟什麼似的就開始找零工做,貼補一下家裡,後來就是當礦工,十六歲就下礦井做事,十分辛苦,家裡最想要的,一家老小在一起談天閒聊時的心願,就是能一家老小拚命攢錢,置上三十畝或五十畝地,幾個青壯一起種地,如果年成好的話,好歹就可以吃飽肚子了。

    不過後來天災一年比一年重,賦稅,特別是地方的白榜雜稅一年比一年高,多少有地的人家,甚至是秀才生員的家族都頂不住壓力,開始賣田賣地,盧大富又到了軍中效力,月餉豐厚,軍官又不准買地,一家人才息了買地的心思。

    現在這地雖然在草原上,不過若是能憑白分得大塊田畝,想來父母知道了,還不知道會如何開心。

    “走,到我房間去。”盧大富的身份已經夠格住單人宿舍,他拉著張春牛道:“這事兒,咱們倆仔細談談。”

    張春牛心裡也是一樣怪癢癢的,但沒有信的過的人,小道消息都不敢聊,當下與盧大富一拍即合,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往盧大富的房間而去。

    ……

    李守信得到三天的短期假期,並不是叫他回李莊,三天時間很短,最多也就剛過新平堡不遠,這三天假期,是張瀚特批下來,因為李守信的父母和很多軍人的父母一道,坐著和裕升的客用馬車趕到集寧堡這邊來。

    現在集寧堡四周成了大兵營,因為戰事暫時停止,軍司只往小黑河堡一帶保持了兩千人左右的兵力,守堡軍台的輜兵人數也減了三四成下來,興和堡一帶的駐守兵馬要更少些,只有騎兵基本上還保持著滿建制,其餘各部都陸續調到集寧堡,然後分別從集寧堡或是大黑河堡直接回新平堡,從那裡再往李莊,歸建後在李莊停留一段時間,然後輪流放假,銷假之後再集中返回駐守。

    一直到年前和年後開春之前,集寧堡都會是一個相對比較熱鬧的區域,由於張瀚一直駐在這裡,這個六軍堡之一的普通軍堡已經儼然成了另一個李莊。

    同時因為很多軍人,多半是軍官在近期內輪值,張瀚和軍令軍政兩司討論過之後,決定派出大量馬車,從靈丘到天成衛和鎮虜衛,再到陽和衛,新平堡一帶免費接送軍人家屬,每個軍人家庭可以隨意來多少人,軍隊負責接待,每家可以住三天之後再返回,當然也是由軍司派出馬車送回

    集寧區確有規模較大銅礦,是內蒙地區大銅礦之一。

    又,罐頭初出現是十八世紀,用玻璃瓶,後來才出現鐵製罐頭。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2
第五百七十四章 兵站

    車馬接送軍人家屬來回,包吃包住,這個新政又是涮新了很多人的認知。

    大同屬於九邊之一,境內幾乎全部是由軍衛組成,到設立軍鎮之後,到處都是駐守的邊軍兵馬,一旦由軍為兵,拿了五兩的安家銀子,軍人就幾乎很難有機會回家,一般是沒有假期,或是負擔不起路費,家人想來探視當然也只能自己設法,一般當兵的都是最窮的窮人,自然也不太可能湊的起探視的路費。

    一旦為兵,終生不能回故鄉的大有人在,多半都是在駐守的地方娶妻生子,直接就紮下根來了。

    很多兵更慘,回鄉不能,又無錢娶妻,孤老一生。 &★ωáń★★ロ巴,↙.≈★.⊕p;

    以明朝的財政,根本無法發的齊士兵的軍餉,更加不可能把銀子用在接送軍人家屬這等看起來十分無謂的事情上,消息傳回之後,又是引發了各地的轟動。

    李守信的家人也是隨車前來,同時軍司通知他,可以給假三天,陪家人在草原上各處轉轉玩玩。

    因為是私事,李守信沒有帶自己的護兵,好在張春牛和盧大富等舊部聽說了,分別請了半天的假,陪著老上司一起去接家人。

    大車到集寧堡五里開外的兵站停止,距離大營兩里不到,這是為了方便到軍營外居住區域的家屬們省點腳程,對李守信這個住在集寧堡裡的倒是不方便許多,好在人手眾多,各人多牽了兩匹馬,預備給李家的二老騎乘。

    大同地處邊郡,尋常百姓能騎射的也不少,李家二老都曾經騎過馬或騾驢,騎馬當不成問題。

    五六里路,各人騎馬說笑著前行,不一會兒功夫也就到了。

    兵站是一個很大的院子,整排的房舍建了好幾排,人員也多,從附近軍營經過這裡坐車往南的軍人很多,北上的輜兵和民夫,還有銷假回來的軍人也陸續有一些,有幾輛客運大車在地平線上出現,在兵部前停住,很多軍官和軍士站在兵站前,各人都是翹首以盼的模樣。

    李守信也好不到哪去,他是家中的獨子,儘管家境很不好,父母卻對他疼愛有加,當兵之後,父母在家當然也是擔驚受怕,好在後來知道李守信當了軍官,這才稍稍放心些,然而還是每月都有家信往還,這一次大戰持續半年時間,想來他父母也是十分擔心。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趕車的車伕跑過來在車門處放了一個踏凳,車門一開,先出來的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娃,從車廂裡一下子跳出來。

    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看起來三十來歲的漢子猛跑過去,這人穿著的是輜兵的衣袍,胸標上是顯示著軍士長的標識,看來也是有一技之長,或是有管理的才幹,又是老兵,然而因為識字課程通不過,不能轉為軍官,對這種士兵,新推出了軍士長制度。

    軍士長也分為好幾級,最高級的是局軍士長,一般戰兵隊伍中才有,都是戰鬥經驗十分豐富,個人搏殺技巧一流,又能服眾的老兵,都是因為識字課程通不過,年紀偏大,當普通的士兵或是伍長都浪費了,高級別的軍士長在戰場上威望比普通的隊官或旗隊長都要高些,他們的責任就是輔助青年軍官在戰場指揮,穩定陣列,鼓舞士氣,這些老兵的作用遠遠超過普通的青年軍官。

    眼前這個軍士長看胸標是旗隊長級,應該也是戰兵出身,積年效力後超過了三十五歲,輜兵也需要有經驗的戰兵老兵來帶領,所以這人被轉到了輜兵之中。

    張瀚建立的軍隊如果從開始的鏢師隊伍算已經快六年,從巡檢司開始算也超過了三年,當初招兵時有不少入伍就三十來歲的,當初招兵不可能全挑二十來歲的壯小夥,畢竟名聲不顯,現在招兵幾乎都是青壯,只有輜兵才放寬了年齡限制,這也造成了這支軍隊雖然成立時間不長,老兵數量卻是很多的情況。

    “旗隊級軍士長,也不錯了。”張春牛看到絡腮鬍子軍士長挽著妻兒說笑著離開,點評道:“和旗隊長一樣的月餉,一年一百多兩呢。還不必做那些頭疼的公文還往的事,最多在軍令上副署就算完事。”

    盧大富撇嘴道:“那也沒看你想當軍士長,不往上努力。”

    “嘿嘿,”張春牛笑道:“我是官迷,好了吧?”

    李守信一邊看著過來的馬車,一邊道:“各人都不必急,以功見賞,都有機會。”

    現在李守信也算有自己的班底,除了眼前這兩活寶,他帶出來的那隊兵還有幾個也當上了軍官,有副旗隊長級,也有旗隊長到副百總級,李守信自己現在是副司把總級,集寧堡一役他表現很優秀,估計到司把總級絕無問題,也是到了建立自己班底的時候。

    如果今年擴軍,新成立一司,除了戰兵隊伍李守信需要一套自己的班底來掌握軍隊外,配合的輜兵隊伍也需要儘可能與他配合愉快的人選,張春牛當然也是個好人選。

    兩個老部下都嘿嘿笑起來,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白,不過兩人都是心中有數。

    第一輛車裡頭的人很快下完了,多半是帶著小娃來探親的婦人,一個個都是歡天喜地的走了,軍司給他們獨立的房舍,吃住全包,人人都是一臉的輕鬆,就算坐馬車趕路過來的家屬們,也是一臉高興的模樣,並沒有舟車勞頓的疲憊感。

    “爹,娘!”

    李守信一眼看到自己的爹娘從車廂裡走出來,他眼睛一亮,立刻就是迎了上去。

    “老大來了。”

    李父和李母都是眼前一亮,兩個老人其實都是五十來歲年紀,在後世還算是年富力強的中年人,並沒有真正步入老年,在這個時候由於年輕時的困苦和長期的營養不良,五十來歲的人鬚髮皆白,齒牙動搖,腰躬背駝的比比皆是,李守信的父母別的還好,就是頭髮也都白了,看著老相十分明顯。

    兩人臉上都露出高興的神色來,李守信幾步邁過去,將軍袍袍角撩起來,要跪下行禮。

    李父攙住兒子,說道:“老大你不要跪了,你們和裕升的軍隊規矩是行軍禮,你給爹娘行個軍禮,叫你老子也瞧瞧稀罕。”

    李守信以前回家還是跪拜的,不料父母這一次跟著大車過來,竟然鬧了這麼一出。

    “見過爹娘!”

    李守信也不拘泥,站直了身體,向著父母敬了一個漂亮的軍禮。

    “好,我兒真是威武啊。”李父看著兒子肩膀上的銀色橫槓,臉色突然有些拘謹的道:“我兒這標識,好像是軍中的高官啊。”

    “我們李大哥當然是高官。”張春牛上前一步,接了二老隨身帶的行李,笑嘻嘻的道:“大叔大嬸,李大哥馬上就把這橫槓換銀星,就是司把總級,按大明的官制是和知縣平級,都是七品官。若是授給衛所官,最少也是五品千戶,和知州大人一樣的品級。”

    和裕升內部已經不把朝廷的授官當回事了,雖然張瀚有權授給一些千戶到百總,總旗官到小旗官的官職,但內部除了王長福寥寥幾個人授了千戶官職,還有幾個文職高層授給了經歷司經歷之外,絕大多數的部下都沒有授官,名義上還一直是各地商會組建的團練,只能算是民間武裝。

    但以和裕升的組織架構和實力來說,整個大同一帶,和裕升的形象早就超過了正經的大同鎮的邊軍,民間形象遠在其中,既然民間的認可度高,所有人都有意忽略了這支軍隊其實是團練武裝的事實,而是把他們當成大明最精銳的一支軍隊來看。

    看著兒子能在這樣的軍隊中身居高位,李父李母臉上也滿是高興之色,兩個老人臉是均是笑容。

    李守信叫人牽馬過來,把行李系在自己馬後,隨口道:“爹娘坐車累不累?”

    李父瞪眼道:“累甚?一路不要太舒服,又寬敞又不顛,吃的比在家好多了。”

    李守信有些不安的道:“我不是隔月就寄回銀子,怎地你們還吃不好?”

    “光有銀子是靠不住的。”李父道:“銀子是死物,再多也不能坐食山空。你的銀子,我們都好好收起來了,將來等張大人允許你們買地了,或是湊起五千兩,咱們也入個股子,年年吃花紅,那時候才敢暢開用哩。再說,你都二十六七了,以前窮娶不起媳婦,現在你又忙著打仗,不過總是要娶媳婦的,不僅要娶媳婦,還要替你納個妾,一下子多生幾個,替我李家多生幾個男娃出來,我家已經三代單傳,你現在又是從軍,萬一斷了香火,再多銀子有什麼用,我到地下,也見不得祖宗了。”

    李父一番話說的李守信無語,一旁的張春牛和盧大富都偷笑起來。

    眾人騎馬而行,此時已經是草原的深冬,一望無際的草原全是黃色與灰白色夾雜著,用肉眼看過去,幾乎看不到草原的邊際,這種無邊弗遠的景緻叫人感覺十分奇妙,也有眼界一寬的快感,對住在靈丘大山裡的人來說,感覺更是十分強烈。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2
第五百七十五章 圈地

    李守信的心情大好,這樣一路行來,不少路過的軍人都紛紛向他行禮,身為軍官的特權就是等著別人向自己敬禮,對接了父母在身邊的孝子來說,能叫父母看到自己在軍中的地位,也是一種難得的榮耀。〈?中文? [ )]>.?]].

    “咱老隊官今天真是高興啊。”張春牛一臉羨慕的道:“多咱我爹娘也能來就好了。”

    “他們的飯鋪子忙啊。”盧大富道:“況且老年人趕路也不方便,咱們隊官是獨子,老人家這才趕了來的。”

    張春牛眼裡放光,嘿嘿怪笑著道:“他們來也是要把隊官的親事說妥,還要一妻一妾一起來,咱們隊官要辛苦啦。”

    盧大富也全身燥動,他和張春牛一樣都是光棍一條,說起媳婦就是全身來勁,這時不覺也是怨恨家人起來:“怎地我爹娘就沒說給我先娶房媳婦!”

    “你?”張春牛笑道:“你家老大三十多了還沒娶,哪輪得著你。”

    “我家老大當了輜兵隊的軍士長了,”盧大富洋洋得意的道:“有這身份,還怕沒媳婦?”

    眾人說說笑笑,馬蹄踩在鬆軟的浸泡過雪水的草皮上,絲毫不覺顛簸,五六里地一不小心就趕到了。

    “這就是集寧堡?”

    李父眼中滿是激動和崇敬的神色,他扭頭對兒子和一群軍人道:“咱們在靈丘每常聽人宣讀報紙,都是和裕升的塘報,軍政司出的,提起集寧堡來各人都是又佩服張大人,又是擔心。在韃子境內幾百里的地方,又是被十幾萬韃子圍著,居然叫韃子毫無辦法,還把韃子給打跑了……”

    李守信知道軍政司在後方有一個專門的宣傳部門,把前方的塘報加工之後寫成報紙,由於和裕升的根基是以李莊到新平堡,南到靈丘的廣大地方,軍司都派人在各地分或是宣講報紙,這也是在張續宗叛變之後加強的措施,有一段時間由於張續宗之事出現了大規模的擠兌和退股潮,雖然很快平息,也是叫張瀚決定更進一步強化對地方的控制,當然也包括輿論宣傳這一塊。

    經過這幾個月的宣傳,加上也確實擊敗了北虜的主力,獲得了極大的戰果,事實如此,加上宣傳,張瀚和軍隊在地方上的形象已經被拔的很高,包括李守信父母這樣很少出門的山民都是知道前方的大致情形,對張瀚充滿了崇敬。

    一個旗隊的輜兵趕著牛羊群經過,大約有過千頭牛羊被順著車轍壓出來的道路往南邊趕。近來軍政司已經把大半的牛趕到李莊,牛除了賣給佃農外就是軍政司留著自用,李莊的土地都是精耕細作,地方上原本就缺牛,俘獲的牛給李莊那邊省了不少事,當然更重要的是省了不少銀子。

    還有相當數量的牛留在草原上,各處已經在籌備開墾荒地的事了,近水源的地優先開墾,也就是大黑河堡到集寧堡這一帶,預計幾個月內就能開墾出十萬畝以上,爭取到明年年底開出百萬畝地來,先種豆子驅除雜草,後年也就能種糧食了。

    和裕升的統籌能力應該是獨步海內了,眼前這一大片草原交給朝廷來經營,以現在大明朝廷的能耐,十年內能開出幾十萬畝地就算不錯了。

    等牛羊群經過之後,李守信等人也就能進入集寧堡了。

    “李副把總,你可回來了。”

    說話的是聶磊,也是一個高級別的軍政官,為人是人如其名,磊落大方,脾氣好又能急人所難,在軍中十分受人尊敬。

    這也是軍政司挑選軍政官的要標準,就是要脾氣溫和,喜歡助人,耐心細緻,另外就是要儀表堂堂。

    聶磊比李守信幾人都高,在人群中遠遠就看到了李守信等人,遠遠的和他們打起招呼來。

    “這是我阿爹阿娘。”李守信先向聶磊介紹了父母,雙方打過招呼後,李守信才笑著對聶磊道:“我這幾天可休假啊,你要有什麼急事也別找我,我可真是萬事不管。”

    聽了李守信的話,聶磊臉上似笑非笑的道:“真的萬事不管?”

    李守信斬釘截鐵的道:“真的不管,這幾天就陪爹娘四處走走轉轉,他們年紀大了,草原這裡的景緻雖不比春夏時好看,也有幾處值得一觀。”

    最值得一看的就是鴛鴦泊,這在元時就是著名的景點了,另外還有幾個地方李守信也打算帶父母轉轉,就算這一次真的得罪聶磊也說不得了,況且以兩人的交情應該也不至於翻臉成仇。

    “好!”聶磊拍拍手,笑道:“軍司授田的正式軍令已經下了,我原說叫人帶著你去圈地,既然你沒空就算了。”

    “啥?”

    “啊?”

    “哈?”

    一群軍官都是瞪大了眼,嘴巴也張的老大!

    “你們看啊?”聶磊歪歪嘴,指著身邊不遠處,那邊李來賓正帶著一群人跟著一個軍政官騎馬往堡門這邊趕過來,人人臉上都是一副急如星火般的神情。

    待李來賓到了堡門附近,李守信等人當然是敬禮如儀,李來賓騎在馬上,一臉焦急神色揮手道:“各人都趕緊去圈自己的地去,不要在這裡鬧虛文了。”

    李來賓說罷就急急的策馬向前,一堆第二司的將士跟著他這個主將往堡門外跑過去。

    李守信等人都是一頭霧水的看著聶磊,李守信眼露威脅之色,盯著聶磊道:“姓聶的你再賣關子,信不信我現在和春牛幾個把你剝光了吊在堡門口?”

    “得,得。”聶磊知道這幾個是真急眼了,不宜再賣關子,當下立刻道:“大人如山似海的厚恩,此番北上得勝,除了應有的犒賞之外,各司從把總到普通的將士,均給予授田!”

    李守信一聽,頓時就是頭一暈,差點摔倒在地上。

    張春牛和盧大富幾個,表現也是好不到哪去,各人都是差不多的樣子。

    這個時候若是張瀚在場,恐怕就又要生出感慨來,中國人對土地的這種情結實在是太重太重,也不知道是好事壞事。

    李守信半天才平靜下來,面色沉毅的道:“大人對咱們,真是如山似海的深恩厚德……”

    李父李母這時也是聽明白過來,知道這一次自己北上草原來探看兒子,居然撞上了這麼一樁天大的好事。

    李父急急道:“敢動問這位大人,我兒的授田在哪兒?”

    聶磊笑著一抱拳,答道:“老叔,李大人的授田在海子東南十一里,從十一里到十六里東南西北各五里地方,均是李大人的授田。”

    “啥?”李父沒有聽明白,或是聽到了話卻並不明白這其中的含意。

    聶磊十分有耐心,沒有耐心也當不得軍政官,當下就是詳細解釋起來。

    王長福和梁興兩個千總級,包括孫敬亭和李慎明這樣的高級文官在內都是授田方廣十里,司把總級,授田六里,副把總級,授田五里,局百總級,授田二里,副百總級,授田裡半,旗隊長級和旗隊軍士長,授田一里,副旗隊長和隊官級軍士長級,授田半裡,普通的將士就不分騎兵步兵炮兵等級,一律授田八十畝,輜兵則每兵授田五十畝。

    方廣二里地方就是一千五百畝地,李守信一下子就是授田三千七百多畝,就算去掉劃分地域一些不適合耕種的區域,他一下子就是最少得了三千多畝地!

    在場的人都是滿臉的激動,張春牛和盧大富都是高興的直打轉,他兩人都是授田裡半,也都是過千畝的土地!

    而且劃分的區域是近海子的田畝,雖然感覺不如大黑河和二青河畔兩岸的水田,也算是不錯的選擇了。

    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有了千畝以上的土地,三個軍官都是站在原地傻樂起來。

    “你們還不趕緊去立地界?”聶磊道:“軍政司已經幫你們確定了地方,不過總得自己去打界樁才是。”

    “對,趕緊去。”張春牛一臉緊張的道:“得小心誰他娘的雞賊,界樁移個幾十步可就是多少畝地沒有了。”

    “這倒是不可能,不過還是打下來安心。”聶磊道:“還有田畝地塊,是不是近水,軍司有令,一律按劃分的區域來,這是軍政司和軍令司聯手暗中做下來的事情,誰要爭吵起來,那就直接去軍法司說,剛剛我已經在部隊宣佈了,你們幾個不在,現在特別在囑咐你們一句。”

    “嗯。”李守信已經稍許平靜下來,他點頭道:“都是大人的恩典,我不會爭地塊好壞。”

    “都差不離。”聶磊道:“第一批這些田畝都是大人下令沿河沿海子劃出來的,就算不靠水也可以用引水渠引水進來,實在離的遠的也能打井,這方面倒不必太過在意。”

    “老大,”李父和李母對視一眼,兩老齊聲道:“還是趕緊去立界牌吧!”

    “對,早點立的好。”聶磊笑意吟吟的叫人把幾大摞界牌送過來,對眾人笑道:“你們幾個在一起,倒省了我不少事。”

    李守信三人接了界牌,不自禁拿在手中觀看著。

    如令牌一般的界牌,用木片涮漆烤制而成,拿在手中還是沉甸甸的,這也是和裕升一向的風格,不管做什麼都講究質量,絕不會胡亂敷衍將就。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2
第五百七十六章 失落

    各人的界牌也並不相同,李守信的界牌就標註著他的姓名和職位,另外有他的職位,界牌另一面就有簡易的地圖和標記,比如李守信的第一塊界牌就是起始點,排號為一,也是在集寧海子東南方向的最東邊,緊鄰李守信的田主就是把總楊泗遜。

    聶磊指著界牌上有一處空白,指點著說道:“軍令司在謀劃改革一次軍制,這一次的戰事還是反應了軍制有些不協調的地方,估計要改,包括各司的名稱什麼的都可能會改。”

    “這是大動作了。”李守信隱約也聽到些風聲,不過軍令司直接聽命於張瀚,除了必要之外也不徵詢下頭的意見,他也只聽說而已。

    這時各人也顧不上閒聊,所有人又拔轉馬頭,李守信見父母不僅興致很高,而且有些急不可耐,也不敢說出叫二老先回去的話,好在地方距離這裡不到十里,以父母的身子骨應該能頂的住,不過李守信還是叫人傳話給自己的護衛,叫人帶幾頂帳篷過來,今晚很有可能就睡在自己的田地之中了。

    不到十里路各人趕了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就算李家二老也是放開了馬力奔跑,一路上儘是拿著界牌往東邊跑的軍人們,也有一些人坐著馬車和家人一起往東邊趕,相信西邊和東南,西南各處應該都是差不多的情形,李守信興奮之餘,心裡也有些奇怪,他是知道上層消息的人,知道張瀚向來不主持給將士授田,甚至嚴禁將士私自買田,因為以和裕升的賞賜軍餉之豐厚,將士們很容易攢起買田置地的銀子,而一旦各人都有了大量田畝,勢必就要僱傭佃農,甚至盤剝軍戶,壓制百姓,低層的將士很容易被上層的軍官兼併,上層的軍官又很容易成為大田主,短期內危害還不會很大,然而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最多十年二十年後,一個新的將門就產生了。

    有這種認識,張瀚對將士授田一直很謹慎,買田都禁止,更不要說給將士無償授田了。

    懷著一些疑問和擔心,李守信的興奮之情終於減低了一些,也叫他能仔細的觀察自己名下的土地。

    這是一大片接近海子的地塊,方圓五里地都在海子邊上,蔚藍的海子上漂浮著一些碎冰,這是上次下雪之後小範圍冰凍留下來的冰塊,很多地方還被冰封著,如果再來幾場大雪,整片海子可能都冰凍上,十幾里範圍的湖面可以行車跑馬,用狗拉的爬犁最方便,冬天可以鑿冰捕魚,這也是當地的蒙古人的經驗。

    湖邊的土地和普通的草原一樣,到處都是枯草,近水的地方就是野草和河邊水草混雜著,有一些蘆葦的殘枝在湖邊的泥地裡矗立著,李守信等人都知道,到了春天時這裡會長出大片茂盛的水草,有相當多的野鳥從北邊飛過來,在這裡停留之後又繼續向南飛去,漫天鳥影時也是和裕升剛在這裡築堡的時候,不少軍人拿著火銃或是弓箭來打鳥,收穫頗豐。

    從海子邊一直往西邊看,再往南,往北,都是一望無際,枯草連天的草原。

    李家二老確實也有些疲憊了,站在草地上都有些顫抖,北風一起,叫人感覺天氣很冷。

    李母顫抖著嗓門道:“老大,這些地都是你的了?”

    李守信心中還是有些疑惑,不過臉上卻露出笑容來:“娘,張大人說話做事,什麼時候荒腔走板過?是咱們的就是咱們的,天皇老子也奪不走了。”

    “對,對,”李父道:“張大人處事最公道,給咱的就是咱的……”

    兩個老人對視一眼,突然都哭了出來。

    李守信兩眼也是酸酸的,張春牛和盧大富兩人一直嘻嘻哈哈的,這時也是沉默下來,兩人對視一眼,抱著界牌道:“隊官,咱們也去插界牌去。”

    剛剛聶磊也是給了這兩貨界牌標識,兩人也叫人通知了自己的心腹部下,調人來一起幫著插界牌,反正底下的人田畝不多,大夥兒一起幫手,很快也就把這點子事給做完。

    李守信點點頭,把自己手中排號第一的界牌拿在手中,大步走到最東,相了一塊合適的地方,把界牌尖端的一頭,重重的插在了鬆軟的泥土之中。

    “我這心終於定下來了。”李家二老哭了一陣,心境也就平穩下來,說起來老年人真是不能受這種大的刺激,從一畝地沒有到一下子幾千畝地,這種刺激就像是後世人中了億萬美元的大獎,心境應該是差不多的感覺。

    “這裡要燒荒……”李父是老莊稼人,就是種了一輩子的地沒種過自己的,這時叉腰揮手,頗有李守信指揮麾下軍人廝殺時那種指揮若定的感覺,充滿老繭的大手一揮,信心十足的道:“這三千多畝地,燒荒就得燒半個月,然後開壟蓄肥……哪來這麼多肥?還得先種豆肥田驅草,不過這豆種就得好幾百石……”

    李父越算越沒有信心,已經有傻眼的感覺。

    李母卻很高興,四處觀看著要在這裡選一個蓋宅子的地方,分了這麼多地,李家二老已經不管這是韃子地界,剛搶下來的地盤,分了地就是自己的地方,韃子來了也得守著,再蓋上屋子,養一些雞豬羊,種上地,這就妥妥的是老李家的雷打不動,傳給子孫百代的祖產了。

    “我是個一世無用的人。”李父突然紅了眼眶:“老大,你自己掙的這麼大家業,我沒別的本事,現在五十來歲,要是能再活十來年,好歹要幫襯你把這些地伺弄好。”

    李守信一邊應付母親蓋房的想法,一邊還得安撫父親,他有些哭笑不得的道:“爹,這裡幾千畝地,你一個人能種的過來?”

    “對。”李父醒悟過來,說道:“還是得找長工,短工都不中,這裡人太少了。我看一路有民夫過來,都說是和裕升雇過來修堡的,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這裡安家。咱們最少得雇三十戶人家,每戶租一百畝給他們,五五分成,在這裡反正也不給朝廷納賦稅,也不給當官的交雜役,一家一半他們已經合算的很了。”

    李守信也認真考慮過這事,幾千畝地憑自己一家種死也種不來,看來只能如爹所說的那樣僱傭幾十戶人家來開荒種地,就是有一宗,他這裡僱人種地,分了地的軍官必定也是要僱人,大家一窩蜂似的哄搶長工,必定造成分成的價格上揚,還會造成嚴重的混亂。

    李守信道:“爹,估計咱四人家六就不錯了,咱還得想辦法買幾十頭牛,還得想辦法弄個窯燒磚,還得到林子裡砍木頭,你得給人家種地的住的地方,都是要拖家帶口的過來,沒地方住怎弄?還得有看病的地方,買雜物的地方,衣服,鞋子,用的農具……”

    這麼一算,李守信有些頭疼的道:“這事兒咱們弄不過來,乾脆把田皮都租出去得了。”

    李父也有些沮喪,蹲在地上道:“你弄不來,別人就弄的來?要是大家都沒辦法種,田皮你租給誰去?這麼多地卻種不成,有啥用?咱自家開幾十畝倒是不難,可如你說的,種子,耕牛,農具,屋子,樣樣沒有,還弄個啥。”

    李母有些生氣,但靈丘到新平堡一帶的百姓對張瀚都敬畏到骨子裡,當下只抨擊軍司的人,說道:“怎麼他們做這樣的事,就沒有預先想好該怎麼個弄法?”

    ……

    跑馬分地插界牌的熱潮很是熱鬧了幾天,但幾天之後,熱度消退,多半的人也就如李守信一家那樣,猛然想起來這地是不容易種的,雖然和裕升將在外圍搶築軍堡軍台,將這些搶下來的地塊徹底護住,不愁有安全方面的問題和麻煩,而且從明年開始,隨著和裕升軍事實力的提高,軍隊只會搶下越來越多的地盤,根本不必為這方面的事情擔心。

    所憂慮的就是李守信擔心的那樣,僱傭人手不易,將之帶到草原來不易,諸多物資缺乏也不易。在李守信的家鄉是靈丘的一個小村,已經是十分荒僻之處,然而村裡也有鐵匠鋪和雜貨鋪一類的地方,可以買賣物品,出售農產品來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果嫌村中的鋪子太小貨物不足,走上十里路就是一個鎮子,店舖也有好幾十家,再不足也可以去靈丘城,幾百家店舖總是能滿足百姓的任何需求了。

    而在草原這裡,真正的地廣人稀,整個草原如大海一般浩瀚無邊,走十里不要說村莊了,也就剛剛走到鄰居家的地塊,放眼過去除了海子就是草原,最多看見幾頭黃羊或是野驢野駱駝,別的東西就不要想了。

    用張春牛的話說,在這裡竄個門都得騎半天馬,更不要說雜貨鋪成衣鋪鞋子鋪鐵匠鋪了,也不會有郎中,貨郎,剃頭匠,更加沒有洗澡堂子和小酒館,也別想懷裡揣點銀子去青樓逛一圈,這裡只有呼嘯的北風和滿地的枯黃。

    ……

    窗外北風呼嘯,窗內溫暖如春,張瀚和孫敬亭對面坐著,兩人隨便閒聊,孫敬亭笑道:“各種說法都有,說的最好笑的是張春牛說的,說分這地,好像偷看大姑娘洗澡,看的著,摸不著,分這地,心裡更癢癢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2
第五百七十七章 洪流

    “張春牛真是這麼說的?”

    張瀚也知道張春牛,軍司隔一陣會送旗隊長以上的軍官名單給他,對一些性格和經歷較為突出的張瀚也會留下印象,比如盧家四兄弟和張春牛等人,他知道這是李守信的班底,如果張瀚考慮給李守信獨領一司的話,也會考慮把這些人手調給李守信用。({〔〔小說〔{?網{ 〉.

    對於軍隊的制衡張瀚已經形成了嚴密的體系,最少在眼前這個階段張瀚並不會考慮軍隊形成一個個山頭和私人班底,軍隊的制度不會允許軍頭們自立,現在這個時期,連司把總沒有軍令都調不動一個小隊,更不要說自立或是起兵造反了。而把相熟的軍官調到一起,更有益於高級將領對軍隊的掌控,這反而是件好事。

    “是這麼說的……”孫敬亭答了一句,臉上並沒有怒氣,反而滿是笑容。

    李慎明和孫敬亭兩人一左一右在張瀚對面坐著,兩人臉上都帶著輕鬆的笑意,李東學則坐在另外一邊,和田季堂小聲說著些什麼。

    張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孫敬亭等他笑完,立刻說道:“最近罵軍令司和軍政司的人可是不少,你還在笑?”

    李慎明看向李東學,笑道:“東學老弟聽到罵人的話沒有?”

    李東學轉頭笑道:“當然聽到了,說我們沒腦子,在這裡封地卻不想辦法給將士們解決那些麻煩。”

    李慎明伸手把爐子上的烤蕃薯拿起來,一邊吃,一邊笑道:“近來大動作頗多,也該把人都叫來,比他們私下傳小道消息要好的多。”

    張瀚笑著看向孫敬亭,孫敬亭道:“人已經召集過了,一天之內可以往返的旗隊長以上軍官,不論戰兵輜兵均已經通知到了。“

    “李莊那邊,”張瀚沉吟道:“還是把李長年他們都叫來吧,王德榜和韓老六他們都在,另外就是幾個老掌櫃,各大區分店的掌櫃,這一次都叫來,軍官們可以再等個十來天。”

    “還有各地商會。”李慎明道:“咱們這一變,他們也要跟上才行。”

    “沒辦法。”張瀚攤手道:“皇上不准咱們再弄商會,那就換一塊牌子。正好,經過上次退股風波,也是說明商會的形式跟不上了。既然遵路兄提起,那就把各地商會的理事全請來,評事也請一些過來。”

    李慎明神色也轉為慎重,他沉聲道:“總之這一次梳理好了,軍隊和商會都會有一次質的飛躍。加上咱們打下來的這地盤,吃下來,經營好了,幾年之後,光景就完全不同了。”

    在座的人都認真聽著這話,包括田季堂和李東學在內,他們倆更像是純粹的技術型的官僚,但不論如何,李慎明的話都引了人們的思索。

    張瀚笑道:“幾年之後光景是不同,不過,整個天下的光景,也更加不同呢。”

    看著眾人不解的眼神,張瀚呵呵一笑,也是把眼光看向了火爐蓋上的烤蕃薯去。

    ……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就到了十二月初。

    按往常正常的光景,到了這個時候,不僅百姓無事,安心準備錢備辦年貨預備過年,就算是官衙在這時也不會有什麼興作之事,更不會無事找事,一般都會把大計畫放在來年,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寬鬆之極的氣氛。

    然而今年的情形與往年截然不同,通往新平堡等各堡的道路上到處都是馬車,川流不息的人群幾乎從頭看不到尾,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們都是一副遠行的模樣,不僅隨身帶著不少行李,有些人甚至不坐馬車,自己推著獨輪小車,把一些細軟物件甚至是缸子盆子罈子一類的事物放在車上,用皮帶搭在脖子上,就這麼推著小車不斷前行。

    這樣的獨輪小車極多,數量遠過大車,有些小車上還坐著幾歲大的小娃,或是行動不便的老人,十來歲的少年就不夠格坐車,只能和婦人們一起行走,少年們很快湊起了一堆,一邊說笑打鬧,一邊在車馬的隊伍中穿梭著。

    壯年男子要麼推車,要麼挑擔,也有很多跟著馬車行動,他們也很少沉默,多數人臉上帶著笑,有不少人手裡拿著煙鍋,藍色的煙霧裊裊升起又被北風吹散,天氣很冷,卻無法破壞人們的好心情。

    那些大車,有一半多是載人,車廂裡傳來人們的說笑聲和吵鬧聲響,一大隊載人的車隊過去之後,又是川流不息的獨輪小車,接下來又是一隊運送著物資的大車經過,這種大車沒有窗子,透過沒有綁的十分嚴密的油氈布往內裡看,可以看到是整車整車的各式器具,無非是鐵鏟鐵鍬鐵叉鐵耙一類的物事,也有車上裝運著整車的糧食,肉類,或是布匹,或是整車的雜貨一類,這些大車過後,便又是載人大車再過來,車和小車,和人流混雜在一起,長長的隊伍幾乎一眼看不到頭。

    “彥演兄,剛剛過去多少車馬和行人?”

    官道左側,也有好幾輛馬車停著,另外有數十人騎馬或是牽馬站在道左,人流中間是兩乘綠呢的八人抬的大轎,兩位穿著常服的官員站在轎前,臉上的表情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被稱為“彥演兄”的官員大約三十歲左右,中等身高,身形偏瘦,臉方而長,膚色偏黑,兩眼細長,眼神看似無神,只有斜睨著看向前方時,似有精光閃爍,令人感覺這是一個精明內藏的強勢人物。

    這個官員就是洪承疇,萬曆四十四年進士,科名較晚,中進士後授職刑部,是新科進士中第三等的授職。

    洪承疇二十來歲就中進士,在科舉竟爭異常激烈,甚至說是殘酷的竟爭下在這個年紀中進士的一般都是人尖子,他名次不高不低,不用放出京去,就留在刑部任職,初任主事,後來任員外郎,在刑部幹了六年之後,天啟二年終於被外放,不過外放的地點並不叫洪承疇滿意……外放山西提學僉事,是山西提學的助手,主要就是負責大同府這邊的考試,應該是常駐大同。

    對洪承疇這樣經歷的官員來說,提學僉事可能就是一兩年的過度,接下來應該是任布政參議或按察副使,然後轉為督糧道或兵備道,分守道,這些最多三五年時間,接下來就可以考慮任職巡撫了。

    洪承疇很關注各地的形勢,大同這邊,他最為關注的當然是張瀚。每一封來自大同的塘報洪承疇都仔細研判,大同這邊給他的感覺就是局面已經失控,地方文武其實都在張瀚的掌控之下,巡撫如此,總兵也是如此,這個和裕升的東主兼衛城守備和行都司同知,雖然只是二品武官,其實已經是一方諸侯,大同一帶的局面,已經很難用正常的手段來挽回。

    雖然有這種判斷,洪承疇卻不會與任何人說起。

    在明末黨爭異常激烈的情況下,洪承疇始終能保持比較然的地位和態度,在天啟到崇禎年間,洪承疇等人一直是以實績和功勞見賞,一步一步往上,黨爭再激烈也不曾影響這些能做實事,又不曾摻合進黨爭漩渦裡的能臣。

    洪承疇深知張瀚之事已經是東林黨和閹黨相爭的戰爭,這個時候不管他怎麼說都不是對,不是黨爭也成了黨爭,而朝廷把他放到大同這邊,無非也是感覺大同此前有些失控,既然洪承疇的風評很好,那不妨把這人放過來,對朝廷來說是一種心理補償,看,總兵換了,又來了一批年富力強的能臣,大同的局面自然就不必再多操心。

    對洪承疇這種被放過來的官員,心裡的滋味和感覺也就不必多提,深沉如洪承疇者,也是背地裡罵過好幾次娘。

    “藐山先生,人和車馬實在過的太多。”洪承疇認真的又觀察了一會兒,一臉無奈的道:“學生實在清點不來。”

    “藐山先生”名叫張慎言,年紀已經近五旬,不是閹黨,也不算正牌東林,不過和東林走的很近,幾乎算是東林黨的外圍,他和趙、南星彼此交情很好,品性較為方正,也可以說是迂腐,在學術上是心學一脈,反對道學,因為和李贄學術相近,在早期的士林中不被看好,萬曆末年之後學術風氣越來越松,張慎言並沒有受過刁難,相反因為科名較早,名氣大,詩才佳,已經成為一個被人很尊敬的老資格的官僚兼學術家兼詩人了。

    此人原本在天津負責屯田事宜,王心一被逮拿之後,大同急需一個能鎮的住的巡按,提出張慎言這個人選之後,舉朝中並無人反對,這個人選順利通過。

    張慎言本人和洪承疇一樣,並不願到大同來趟這個渾水,張瀚這人,閹黨肯定死保,東林黨必定想除之而後快,他和東林黨走的近,但不願把身家性命都與東林黨綁在一起,對自己此行的目標就是能和大同本地的官員相安無事,對張瀚的所行所為,他已經打定主意,只要張瀚不正式造反,自己就絕不會找他的麻煩。

    “張文瀾此人,經略地方還是頗有一套。”洪承疇看了一會,臉上露出些敬佩之色,他由衷的道:“雖然不能清楚查點多少人自新平堡衝口出關,但學生以為一天最少都是有四五千人,這陣子聽說每日都有川流不息的人群出關,預計可能最會四五萬人出邊牆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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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23
第五百七十八章 斷流

    張慎言喟嘆一聲,說道:“鄭巡撫上奏說是拓地百里,朝廷為之欣喜,不過並沒有太當回事,招募一些流民出口屯墾,亦是無人想到是這般規模。〈 中文>>>.〕}〕]}.)c〕om如果學生為此上奏,朝廷必定又起紛爭,老實說,學生沒有出口去親眼看,也不好說他們隱瞞事實。”

    張慎言和洪承疇並不是傻子,他們在新平堡這裡住了三天,藉口是張慎言身體不適,在此休養,其實就是在觀察衝口這邊的情形,結果不僅覺了大量百姓拖家帶口的出衝口,還覺了新平堡地方的異常。

    官府的作用幾乎忽略不計,在組織百姓出口方面洪承疇和張慎言只看到和裕升的人,那些穿著青色吏袍的和裕升中人肯定不是官府的人,然而這些人組織能力之強,叫洪、張二人感覺就是一群進士出身的官員,或是積年的老吏才有的水平。

    和裕升在沿途有登車的車站,人們憑著木製的對牌上車,核對好人員籍貫姓名後車子裝滿額定人數就出,另外在道邊有茶水和食物供給,還有醫療點,頭疼腦熱什麼的可以隨時醫治,也並不收費。

    每隔一段時間,就可以看到一小隊騎兵或步兵與出口的人流一起向北方行進,這些士兵都是氣質雄壯,身上鎧甲堅實,手中兵器明顯製作精良,更難得的是每個士兵臉上都有昂揚奮之氣,他們在百姓兩側,明顯負擔著保護的責任,在普通人隨著人流步出長城之後,難免都會有心慌意亂的感覺,而有了士兵的保護之後,想必百姓的心情會安定很多,也能杜絕被意外傷害,比如零星的馬賊,或是狼群一類。

    除了這些,在好幾個衝口外都有桌椅,青袍吏員們端坐執筆,不停的記錄出衝口的人員名單,似乎是在做核對工作,洪承疇注意到幾乎每個吏員都能熟練的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在文案上頭沒有任何困難,這也是很叫人驚奇的事,而更叫他驚奇的就是每個點都有士兵在幫手,那些士兵也能執筆而寫,並且翻錄檔案核對人員姓名,一兩個士兵識字還不算奇怪,可這幾天在洪承疇眼裡,最少臨時抽調了幾百個士兵,卻是人人都能書寫閱讀,這就叫人感覺十分驚奇,甚至是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了!

    大明的識字率肯定沒有明確的統計記錄,不過後人估算是在百分之五左右,由於中國人重視教育,識字的人總會贏得幾分尊重,如果能熟讀書籍,能書能寫,就算不是童生秀才也就很難得,很多窮人家把子弟送到商行當學徒,所求的不過就是能書寫和計算而已。

    想到這裡,洪承疇輕笑一聲,說道:“這一次學生也真是長了見識,沒想到一個商人,能將地方經營到如此模樣。”

    張慎言大為皺眉,半響過後才輕聲道:“只盼他真如自己奏對中所說,書香門庭,世代忠良,絕不會有異志。否則的話,以我看會比現在的奢、安之亂還要厲害的多!”

    奢安之亂已經鬧了很久,叛軍一攻成都,再攻貴陽,都是兩省的省會,可想而知叛軍起事之初給地方帶來多大的擾亂,現在南方明軍才剛開始調集,以大明地方官員和明軍的效率,還不知道要幾年才能平安下來,而以張慎言的評價,張瀚的實力恐怕還在奢家和安家這兩個千年的土司世家之上,一旦生亂,恐怕要禍及整個西北和北方了。

    “學生見解亦是如此。”洪承疇低聲道:“朝廷派學生和老先生前來,當然不是要逼反張瀚,而是要鎮之以靜,變有事為無事,若能成功,則國家多一良臣和良將,北邊有張瀚這類人防備,北虜套寇均無計可失,現在朝廷南有奢安之亂,東邊則有建虜為患,實在也不能再生事端了。”

    張慎言隨身帶著有信,是他臨離京時叫徐光啟手書,上面是左光鬥在天津屯田需要助手之事,孔敏行已經是遠近聞名的農學專家,主要是這兩年來孔敏行在大同做出了很多實績,名聲因此遠颺至京師,現在朝廷因為有百萬以上的遼東難民流離失所,對地方和朝廷都是極大的負擔,因此左光斗和張慎言等人暢言在天津一帶屯田,後世的天津是特大城市之一,在此時卻只是一個普通的港口,而且因為多年沒有經營,一直不曾設立地方官府,天津一帶地廣人稀,加上京郊的一些土地,安排一部分遼東難民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仔細想了一想,張慎言感覺自己還是為了孔敏行好,安插遼東難民,並且大規模屯田墾植這是朝廷層面都支持的事,主持其事的是東林黨的實力派人物左光斗,孔敏行如果入了左光斗的法眼,又做出實績來,以舉人身份幾年內升任四品或五品的地方正印官也不是難事,放著正途不走,在這裡替一個商人和武臣操持屯田的事,大好前程也耽擱了。

    “學生省得。”心裡有了定論,張慎言也不與洪承疇分說此事,只淡淡的一拂袖,說道:“彥演兄,我們已經看清楚這裡的情形,不妨繼續趕路吧。”

    “也好。”洪承疇微笑道:“學生也該先去太原,然後再趕回來主持大同各地學校諸事。”

    洪承疇這個提學僉事主要是負責大府各處的秋闈,那是第一等的大事,平時他也可以抽查抽考各地的秀才生員,看看各處的學官和地方官對儒學教導是否出色,提學僉事的職司十分清貴,只要認真做出實跡來,別人就挑不出毛病來,只要不和張瀚牽扯上,洪承疇的任期還是會很愉快的。

    當幾十個護衛護送著兩乘綠呢大轎和馬車經過的時候,不少往北方的人流被負責交通管制的軍法司的人攔了下來,不管是百姓還是和裕升的車隊,或是負責護送的軍人都是一樣,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幾千人行走的道路,一下子就從中間斷住了,幾乎毫無困難,只有百姓的隊列中有一些混亂,但很快也平息下來。

    洪承疇坐在轎子裡,感覺到外邊的一片寂靜,他忍不住挑開轎簾,向外面打量了幾眼。

    看到交通斷絕,所有的人流都一下子停住,並且沒有陷入混亂時,洪承疇又是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他對張瀚已經完全沒有了敵意,洪承疇是一個對力量對比感覺很好的人,如果張瀚給他有可乘之機的感覺,那麼洪承疇也不介意拿張瀚當一個立功受賞往上爬的跳板,不過到目前為止,和裕升的一切都是叫洪承疇感覺無計可施,有一種人類面對自然時的無力之感,洪承疇隱隱有一種感覺,張瀚所行所為雖然看起來奇詭荒誕,然而卻隱含天道,這叫他感覺十分吃驚,也有些抗拒,就像眼前的情形一下,如河流般的人潮突然一下說斷就斷,就如同人力使河流斷流,雖然叫洪承疇吃驚,卻也叫他更為抗拒了。

    在洪承疇眼前,有一群穿著元青或天青色袍服的人,有幾人似乎還做舉人或秀才的打扮,他們坐著有琉璃窗子的馬車,交通阻斷之後,這些人紛紛從馬車上下來,站在原地說笑談天,洪承疇注意到他們的馬車裡似乎有紅色的光芒,再看他們沒穿大毛衣裳,料想車子裡有取暖的物事,這種車洪承疇在京師裡曾經試坐過,知道內裡十分奢華,眼前這種人不知道是何身份,除了那幾個象讀書人的中年人之外,有幾個氣質明顯不是讀過書的,甚至有一些粗鄙不文的感覺。

    好像感覺到洪承疇的目光,那些人停住說笑,也看向轎子這邊,那幾個叫洪承疇感覺像讀書人的紛紛作揖,另外那些人便是拱起手來。

    洪承疇輕輕一嘆,搖頭道:“唉,荒唐。”

    眼前這些人壓根沒下跪的打算,有功名的就算了,其餘沒有功名的也是一拱手就完事了,倒是有一個五十來歲的粗壯漢子,被眾人圍在當中,就算向這邊大轎拱手時,那幫人也是對那個漢子一臉尊敬,至於對大轎裡的洪某人,也就是打個招呼的感覺,並沒有平時百姓看到高官時的那種仰慕和敬畏。

    ……

    向大轎拱手的是靈丘商會的馬化先和李大用等人,被洪承疇感覺有些粗鄙的是老蔡,蔡九等人,眾人眾星拱月般尊敬,被圍在當中的當然就是孫安樂了。

    除了蔡九從遵化趕過來,老蔡直接從新平堡出外,眼前這一群人都是自靈丘而來,他們已經算是來的最晚的一群,其餘各地的商會成員或是軍司中奉命北上的都是早就出了。

    眼前這綠呢大轎和其中的官員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官員在大同這裡真的不算什麼了,現在的靈丘縣就毫無存在感,幾次試探過後,靈丘知縣感受到和裕升和商會的龐大實力,已經不敢再做絲毫掣肘,那個知縣也就是每天詩酒自娛,地方上的事除了學政倉儲這些和裕升不曾插手的事情之外,其餘事真是一律不穩,連地方刑名都是交給刑房加地方士紳來運作,反正該有的贄敬不少他的就行。

    此消彼長,官員的權威性一旦下降,在人們心中的神秘和強大也就蕩然無存,就算眼前的洪承疇坐在綠呢大轎之中,一看就知道是一個高品官員,眾人仍然不怎麼在意,這也是和裕升長期潛移默化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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