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97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1
第五百四十章 廣渠

    “你說,”魏廣微很平靜的道:“老世叔到底是怎麼回事?”

    門房道:“閣部大人何必一定要聽不好聽的話?”

    “好聽不好聽,你但說無妨。中文<<﹤.<<≦≤≦.”

    “好吧。”門房道:“我家老爺看著閣部大人拜帖,說了一句:見泉無子矣!”

    魏廣微雖在轎中,也還是感覺一陣眩暈,有一種被人當街剝光了衣服的強烈的羞辱之感!

    對一個大學士身份的士大夫,趙、南星這話等於是指著他的鼻子痛罵他的祖宗三代,不僅是侮辱了魏廣微,而且是把魏廣微已經過世的父親也牽連上了!

    “何至如此!”魏廣微強忍憤怒,對門房道:“你對老世叔說,本閣部在很多事情上,可以聽從老世叔的教誨!”

    “不必了!”門房態度冷硬的道:“閣部大人的帖子,小人是死也不敢再收,老爺說了,再送這種帖子上去,就把小人當場打死。”

    門房的態度當然就是主人的態度,也就是趙、南星的態度。

    魏廣微今天上門當然不是來敘舊的,他其實也代表魏黨前來。經過葉向高和韓爌的調和,魏忠賢決定暫時停戰,既然停戰了,也就可以試探性的和東林黨其餘的派別大佬們接觸一下,看看以後的走向……如果東林黨不再咄咄逼人,魏忠賢也不會再主動出擊,大家可以在朝廷共存,也無謂打生打死。

    不管怎樣,魏忠賢在外朝的實力現在只是東林黨的十之二三,不管是內閣,六部,都察院,包括地方上的實力,閹黨,也就是以前的三黨相比東林還真是差的很遠。

    趙、南星的態度,等於就是宣戰的檄文,魏廣微明白,連最基本的人情往來的大門都關上了,日後當然只有你死我活。

    “今日之辱,將來必有所報。”魏廣微看著那個門房,冷然說了一句,接著一跺腳,轎子抬起,迅離開,不管怎樣,魏廣微和他的長隨們離開的腳步,在別人的眼中,無論如何都是十分的狼狽。

    門房把魏廣微的話回報後,趙、南星在書房門前一揮手,叫門房退下。

    “你們聽到沒有?”趙、南星冷笑著道:“人家將來要報仇的。”

    在座的當然是趙府的常客,也都是東林黨中的干將。

    高攀龍,楊漣,左光斗,這是科道官。

    吏部的李騰芳,陳於廷,這兩人是趙、南星的心腹,平時沒事都在趙府呆著。

    身份最高的是刑部尚書王紀,他捋鬚不語,面容有些凝重。

    楊漣目視左光斗,說道:“彈劾魏閹的摺子,你們說要戒急用忍,結果忍下來了又怎樣,魏閹的黨人現在公然在鶴公的府門前叫囂了!”

    楊漣等人,有人是韓爌一脈,更多的人其實是趙、南星的門下,趙、南星的資歷,比起東林黨的另一個大佬顧憲成還要老的多,比起鄒元標來也要早一科……趙、南星的資歷是萬曆二年的進士,在現在的朝官之中,葉向高是萬曆十一年進士,韓爌是萬曆二十年進士,孫承宗更是在萬曆三十二年才中進士,這些人,見了趙、南星都得尊稱一聲“老前輩”,在很重科場資歷的大明官場來說,趙、南星幾乎是獨孤求敗的存在,魏廣微說出“異日必有所報”的話,對於在座的人來說,特別是對趙、南星來說,就是格外的刺耳了。

    “還不到時候。”趙、南星道:“韓公說,近來皇上連續下諭,葉公和韓公看了,都是告誡言官不可在國事上過於紛擾掣肘,不需無事生非,又因王心一之事,皇上對我東林諸公多有不滿,還是要等候機會。”

    楊漣聞言皺眉,他是那種寧折不彎的性子,性子過於剛直,並不以上面這些大佬的話以為然,不過東林黨內也是很講究資歷輩份的團體,看到楊漣的神色,左光斗便是連連搖頭,示意他不必出言反駁。

    “今日學生前來,就是要說王心一的事。”王紀道:“官員彈劾內閹,其實是光明正大之事,只是王心一的奏摺中頗多猜測無稽之語,落人口實,這且不去管他。彈劾的那個張瀚,徐大化已經替他解脫,皇上也見過此人,孫愷陽還在山海關那邊上了奏,說是和裕升的分號救了十三山的十萬軍民,皇上覽奏後對這個和裕升十分欣賞,要動這張瀚,實在困難。加上王心一是被送往詔獄,吾輩根本見不到人,以學生來看,要救王某人,必須還在張瀚身上下手,要在張瀚身上下手,還是得在張續宗身上設法。”

    “老先生說的對。”左光斗道:“在下的一個學生,日前在舍下閒談時說起過此事,也是說此案的關鍵還是在張續宗身上。”

    “此人絕不能叫他翻供。”王紀是老刑名,一步步在刑部做到了堂官一職,他皺眉道:“若入詔獄,張續宗定然翻供,有可能在路上已經被徐大化取了新供詞,這事也是吾輩與閹黨角力之要點,將來很可以做一番文章,是以學生已經上奏,請取張續宗入刑部獄,由三法司會審。”

    “妙極。”趙、南星點頭道:“堂堂正正,無懈可擊!”

    ……

    張瀚已經在打包行李了。

    當日下午張瀚從宮中出來,傍晚時分,內使送出諭旨,第二天上午,張瀚到五軍都督府辦理了很多手續。

    包括前幾次陞官需要的手續,被各種理由拖延了,趁著這一次的機會也是一起辦理了下來。

    五軍都督府除了掌府事的勳貴外,其餘的都督或是同知,僉事,都是京衛的武官世家來任職,只有少數的外鎮武官會被調入其中,倒是京營武官中有不少外鎮中的武將被調入,例如戚繼光和俞大猷都曾在京營中任職,戚繼光在京營是低級武官,俞大猷在京營則是神機營的副將,任職時已經是功成名就了。

    張瀚當然不可能留在京師,他的任命一下來,立刻就是準備返回!

    趁著一點兒空閒,張瀚去逛了逛此時的京師名勝。

    他策馬從廣渠門出,看到高聳的箭樓和甕城,看到城門外密集的民家,看到掩映在民家村落外的樹林和不小的開闊地,看到幾條水渠和經過的河流,京師的幾個城門外還是有河流經過,到幾百年後這些河流才徹底斷流,後世的北京供水只依賴幾個水庫,而在此時張瀚的眼中卻是有玉帶般的河流直抵京師城門,不少京城的居民在河邊洗浴,晾曬衣服,或是捕魚,有一些順河而來的船隻上也裝運著貨物,只是此時的北方河流大抵多年沒有疏濬過,這些船隻能做短途的運輸,長途是沒有辦法了。

    短短七年之後這裡就會淪為戰場,宣大兵先戰,打的十分慘烈,然後關寧後也在這裡與東虜交戰,最終皇太極安然離去,並且打下好多個州府城池,掠奪了大量的財富。

    張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第一時間挑選廣渠門外來遊覽,彷彿不來一回,這一趟就白跑了一樣……這心思很怪,也可能是他心中一向壓迫自己的使命感在作祟。

    不管怎樣,張瀚最後的心思並不沉重,幾年前他只是一個夢想著財的小商人,幾年後已經有了諾大基業,再過七年局面當然更加不同,他已經有了很強烈的自信。

    他來了,他會改變所有的一切。

    中午過後張瀚返回分號,這時溫忠和夏希平等人已經把行李準備好……當然不是回李莊,夏希平幾個回李莊,夏希平會調往參謀司,並且直接擔任副司正,代替孫耀主持李莊的參謀司,一直到孫耀從草原返回為止。

    這是一個跳躍性的任命,也是一個團體在剛剛創立之初才會有任命,還好夏希平的表現也不負張瀚的信任,在拿到書面文書後他只是楞了一下神……夏希平早就知道自己要調往軍令司,突然一下子轉到參謀司,叫他有些意外,另外在此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在某個局任職,級別是局百總級,一下子到副把總級,陞官是好事,不過也意味著壓力的加大。

    夏希平一臉平靜的道:“屬下一定竭力把事情做好,請大人放心。”

    “嗯。”張瀚點頭道:“現在的參謀司其實是我的要求,要有標準流程,特別是在測匯地圖上參謀司的人下了很大的功夫,做的成績也令人滿意。不過在總體上來說,現在的參謀司需要配合我考慮大的戰略層面的事情,希平你想事情較多,思維眼界也較為開闊,人才難得,將來在情報上你也是司官級別,瑣碎的事你不一定要做,還是孫耀孫司官掌總……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明白。”夏希平的臉上終於有一點激動之色,對他的年紀來說,也實在是很難得了。

    “京師這邊的分號,安排一輛客用馬車給希平他們。”張瀚對劉吉還有王祥和李國賓開玩笑道:“夏希平將來可是咱們的智囊,負責規劃咱們和裕升未來的方向,你們要用精明強幹的人,還要派護衛,出了事,拿你們是問。”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1
第五百四十一 詔獄

    聽了張瀚的話,各人都笑起來,劉吉道:“這事兒祥已經安排好啦,準定叫大人放心。八≥一中文 ≧ ≦≦﹤.≦<≤≦≤.”

    王祥道:“選了一個六人的行動組跟著,另外,大人要不要我加派一些人手跟著?”

    禿頭在一邊斜眼道:“你們那行動組多半是訓練在城市,當護衛勉強夠格,到草原騎戰,還是不要跟著礙事啦。”

    王祥聞言不悅,說道:“行動組也未必不精於騎射,我們的人也都經過最好的軍事訓練!”

    禿頭還要再說,溫忠罵道:“閉上你那臭嘴,有些事就知道也不能說!”

    眾人聞言愕然。

    張瀚哈哈大笑起來。

    王祥剛剛有些尷尬,他對溫忠笑罵道:“你溫忠什麼好本事,在新平堡時咱倆還打過一架,你還不是我對手哩。”

    溫忠歪著臉哼了一句,沒理王祥這個碴。

    張瀚道:“各人自去吧,我有話和祥交代。”

    眾人理會是張瀚要對京師這邊的情報工作做些指示,這都是最高層級的機密,當下都是起身退了出去,夏希平因為要直接離開,叉手躬身對張瀚行了一禮,張瀚笑道:“下次還是行軍禮吧,你從文職轉為軍職了。”

    夏希平聞言就是有些愁,他雖然經過軍訓,不過對軍營生活真的不是很適應……有的人就是這樣,很適應刻板規律的軍營生活,有的人則不一定。

    等屋中的人走開之後,張瀚便是對王祥道:“刑部獄那裡邊的人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王祥道:“昨天刑部尚書王紀去了左都御史趙、南星的府上,咱們的人聽不到他們密議,只見到東林黨人進出,楊漣和高攀龍左光斗等人都在,另外左府的人說,有一個叫史可法的河南舉子,這廝是左光斗的學生,他前幾日與左光斗商議,一定要把張續宗弄到刑部獄……從法理上來看,王心一算是重要欽犯,直接入錦衣衛詔獄,而張續宗則最好由三法司會審,就算皇上和魏忠賢一時不會答應,最終等事情淡一淡,還是能把張續宗弄到手。”

    張瀚以指叩桌,說道:“他們是想把張續宗弄在手中,將來好翻這個案子用。”

    “差不多的想法。”王祥道:“王心一的事,使東林黨異常被動,其彈劾魏忠賢的那些理由,多半是捕風捉影,甚至語涉內廷,荒誕不經,皇上因此十分震怒,葉向高等東林大佬對那些小輩嚴加約束,再加上萬景等人被杖殺,東林黨感覺到魏忠賢這一次動了真怒,一時間除了幾個真不怕死的,恐怕也不會有人再跳出來了。此前,汪文言等人經常密會,近來這種密會也停了,所以我想,近來他們也就是想慢慢把張續宗弄到手,過半年一年的,時機合適的時候再拿出來翻案。”

    “那幫人就是煮熟的鴨子,死透了嘴都是硬的。”張瀚知道天啟皇帝在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連續向都察院下了兩份上諭,都是嚴厲告誡言官要以國事為重,不要以黨爭而壞國事,可以說天啟最近的動作都抓在點子上,言官的氣焰確實下去不少。

    大明皇帝,如何使用和控制言官,就是帝王心術高低不同的明顯像徵了。

    天啟的手段還很稚嫩,他因為國事困難,選擇的就是在短期內一刀切的辦法,連續的幾道上諭,意思就是很簡單,在最近這段時間,統統給朕閉嘴!

    縱容魏忠賢打死萬通等人,也是一個十分明確的信號。

    “皇帝這帝王心術,也是很了不起。”王祥唏噓道:“就是把魏公公拔的太高,將來也會出事的啊。”

    “那就是另一個麻煩了。”張瀚知道歷史的走向,當然不能和王祥說起,他道:“閒白不說太多,張續宗一轉入刑部獄,立刻就安排人手把這人給了結了。”

    王祥正色道:“請大人放心,這人絕活不過三天。”

    “如果入錦衣衛獄呢?”

    王祥笑道:“那還更方便些,刑部獄規矩其實比北所還大,北所就是聽著嚇人,從鎮撫到牢頭,給銀子就敢收,膽子比文官那邊大多了。”

    “好。”張瀚站起身來,沉聲道:“這件事以張續宗起,也以張續宗為結束吧。他是我的族兄,然而在這件事上也沒得商量,你們下手的時候,不必給他太多痛苦就是了。”

    王祥肅容道:“是,屬下省得。”

    張瀚確實有些感慨,張續宗是他身邊的熟人,在這一世還是正經的血親,然而自己就在這幾句話裡決定了他的生死,沒有人能救這個人,包括一心要利用張續宗的那幫人……東林黨的那夥人根本對特務手段完全沒有概念,他們的手段很粗劣,萬曆年間的三大案的水準就看的出來,除了妖書案確實有些難查外,另外兩案都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水平,相比而言,幫著張瀚做秘密勾當的這些部下,經過幾年的鍛鍊已經很成熟,關鍵就是還經營出了不錯的關係網絡,這樣使他們在做事的時候更加得心應手,對張瀚的幫助也就更大了。

    過了午時不久,張瀚悄然離開京師,在此之前夏希平等人已經離開,一場大風波突如其來,但在張瀚的多方奔走和努力之後,終於也是平息下來。

    在張瀚等人離開後不久,徐大化一行終於也是抵達了京師。

    一路上也算是風塵僕僕了,六月的時候是一年中最熱的時節,官道上並沒有樹木,近來又很久沒有下一場雨,整個官道的浮土都能漫過人的腳脖子,人們多半的時候要步行,就算是騎馬也不可能整天在馬上,一陣風吹來,叫人感覺黃土要把自己的身體給掩埋起來一樣。這樣的天氣在官道上趕路的只有少數的商人,他們也是行色匆匆,在抵近京師的時候,跟隨徐大化的這一百來人看到了熟悉的駱駝隊,他們都鬆了口氣,感覺京師在望,家就在眼前,腳步都是加快了很多。

    等從城門進來之後,除了徐大化和一眾囚犯外,每個人的頭裡和臉上都是塵土,衣服也看不清原本的顏色,進城之後還無法解散休息,在城門口徐大化得到最新的諭旨,張續宗等人犯送刑部獄,王心一送往北鎮撫司獄。

    車輛在一個坊門前分散開來,四周有一些看熱鬧的人,並不很多,天氣太熱,太陽下的空氣好像都扭曲著,人們都在有空氣對流的屋簷下,或是樹下納涼,只有小孩子不知疲憊的跑來跑去,跑熱了就到井邊打水沖涼,然後大口大口的喝著涼水。

    有錢人會在這種天氣在家裡吃井水鎮的西瓜,也有冰鎮的酸梅湯,他們當然不會在這種天氣裡到街面上來。

    徐大化要去繳旨,同時把王心一送到北鎮撫司,他把車隊分成兩股,人數少的送張續宗等人犯,人多的押送王心一到北鎮撫司。

    徐大化也是有一些緊張,從人犯的分流情形來看,東林黨果然還是佔據著外朝的絕對優勢,另外就算是錦衣衛其實也不保險,這一任的錦衣衛掌印是王安任命,從掌印指揮到掌北所的千戶都不是魏忠賢這條線上的人,再從張續宗被送往刑部獄來看,東林黨仍然佔有優勢,只是優勢並沒有此前那麼大了。

    “估計魏大官下一步就是要兼提督東廠這一職,然後再把錦衣衛納入囊中,接下來才是與東林黨再戰之時。”

    現在這個時期,東林黨和魏忠賢都選擇了退讓一時,徐大化也是聰明人,從蛛絲馬跡中也是有所感悟。

    錦衣衛北所的地址是清季的刑部大堂和監獄所在,這裡沒有外人想像的那樣陰森,一樣規制的官衙,大門,照壁,下馬石,拴馬樁,申明亭,一應俱全,從側門進入後,有條夾道避開了正衙,直接一路向北,裡頭有個極大的大院,四四方方,南北俱有建築,院中種植有一些樹木,但生長的並不大,還沒能在這樣的烈日下提供樹陰。

    徐大化辦好手續,鎮撫司的錦衣衛過來將囚車打開,把王心一從車上提了下來。

    長途跋涉,又是窩在不大的囚車裡,好在徐大化對王心一這個舊日同僚還算關照,沒有虐待,王心一的神色只是萎頓而已。

    下車之後,王心一的神色已經變得無比惶恐,他環顧四周,全是面色猙獰的錦衣衛,當下就是向徐大化道:“徐大人,還望給犯官一條生命,把犯官送到刑部獄吧!”

    “對不住了。”徐大化搖頭道:“送到北所這是詔旨,本官怎麼能擅自送你到刑部獄。”

    王心一感覺已經哭出來,他道:“可犯官實在是冤枉,真的是冤枉啊。”

    這時王心一已經毫無當初在京師做御史時的自負與大膽,更沒有巡按一方的體面尊榮,聲聲乞憐,竟如孩童一般。

    徐大化只是搖頭道:“你這是逆案,彈劾旁人也算了,內廷之事也敢擅自猜測,捕風捉影,有污聖德,別人是救不得你了。”

    王心一聞言大叫道:“冤枉,實在是冤枉,那奏摺絕非犯官所寫,是有人偽作!”

    徐大化聞言只是搖頭,這時過來幾個錦衣衛的力士,眾人很有經驗,把王心一頭頂的木枷去掉後立刻架起便走,王心一還想大叫掙扎,這時有人在他喉嚨間一卡,王心一頓時就是干嘔起來,再也出聲不得,頃刻過後,眼淚和鼻涕都是一起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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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1
第五百四十二章 吃喝

    “本官在這裡不知道審過多少犯官。”北鎮撫司鎮撫在一旁道:“象王大人這樣的,幾天過後就老實了,該怎麼招供便是怎麼招供。”

    徐大化隱約間似乎聽到人的哭叫和哀求聲,雖然四周熱浪蒸騰,但他還是感覺到有一絲寒意,這個北所歷年來不知道關過多少官員和富商,尋常百姓到不得這裡,不知道多少官紳富商在這裡被各種各樣的酷刑所折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這裡!

    而王心一已經被人如拖死狗的拖了進去,像他這樣的犯官注定是要死在獄裡的,沒有人會同情他,可能在很短時間內就會被活活折磨死,想到王心一的種種慘狀,打了個寒戰後,徐大化立刻拱手告辭,這一生一世,這種地方他也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

    相比王心一,張續宗和吳伯與等人的待遇就好的多。

    吳伯與早就留在京師,原本他和上次的長隨一樣隱藏下來就是無事,不過吳伯與卻不甘心,在京師到處活動,引起了人的注意,前幾日聽東廠和錦衣衛在抓捕他,吳伯與立刻就逃出京師,在半途打聽了徐大化的車隊之後,他自己主動前去歸案,徐大化驚奇於這人的果決,倒也沒有為難他,將他與張續宗關在了一處。

    吳伯與這樣做當然是對的,以他這樣的身份,只要朝廷追捕,天下之大何處可以容身?於其被人攆老鼠一般的拿捕,不如選擇最好的時機自己主動投案。

    在京師投案又不如投到徐大化這裡,從這個選擇來看,吳伯與確實是個聰明人。

    徐大人倒是有些奇怪,王心一有這種幕僚,怎麼會做出彈劾魏忠賢的蠢事來?

    刑部獄沒有那麼可怕,雖然衛生條件也十分糟糕,牢房內不通風,種種惡臭撲面而來,但各人的心裡還算篤定,刑部這裡不管是審問還是用刑都有規矩,比起暗無天日的錦衣衛北所強多了。

    吳伯與是舉人身份,認得刑部的一個司務,身上還有些銀子,託人和那個司務接上頭後又送了二百兩給人,最終他被關在一個條⑩⑩⑩⑩,m.+.co↖m件較好的單間裡頭,張續宗因為是要犯,被關在吳伯與的鄰側牢房。

    尿桶就在屋中,吃飯的時候獄吏抬來泔水般的食桶,在每人的瓦罐裡倒了一些黑乎乎的菜湯,各人再給一個窩頭,這就算是飯食。

    吳伯與對獄吏道:“日後的飯食供給,自己花銀子可否?”

    獄吏感覺這人算是個財神,一進來已經花了三百,當下眉開眼笑的答道:“你老要吃什麼,只要給銀子,咱替你老跑腿,只要北京城有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要啥有啥。”

    “好。”吳伯與想了想,笑道:“瓦缸市有個沙鍋居,裡頭的白肉很不壞,請替我跑個腿買一份來,再帶一些肉包子和饅頭,一天兩頓也就將就了。”

    獄吏算了銀子,按三倍價格索了價,吳伯與是人精,知道這是慣例,他在王心一的幕中也很撈了一些錢,知道進了刑部就是運氣,無非就是破財消災,這些人之輩所求也是有限,沒必要去得罪他們,當下雖是皺眉做作了一番,顯得有些肉疼,還是按足價給了銀子。

    待獄吏要離開時,吳伯與突然叫住,又給了一些碎銀,笑道:“勞煩老兄多帶一些。”他向張續宗那邊努了努嘴,道:“我和這個老弟好歹是一車過來的,他沒銀子,只好我多照顧他一兒。”

    獄吏翹起大拇哥,讚道:“吳老爺真是沒的,你老放心,半個時辰之內,準定叫你吃上飯。”

    這獄吏叫人去買吃食,吳伯與心中大定,雖然腹中飢餓也不會去吃牢食,旁人卻不似他這樣有關係和銀兩,牢房中到處響起吃東西的聲響,一陣陣餿味瀰漫開來,令人感覺作嘔。

    這也是剛進來的犯人才有的感覺,在這裡住久了,嗅覺和味覺自然而然的就退化了,別眼前這些飯,就是再差一些,也是很有人能吃的下。

    張續宗面色蒼白的坐在地上,對牢食不曾看過一眼,吳伯與知道這個青年人已經陷入了絕大的絕望之中,如果沒有希望,很可能在短時間內就死在獄中。

    吳伯與想了一想,對張續宗道:“老弟,你何必如此?離開和裕升又不是就沒活路,你家中總歸還是想著你回去的。幾畝薄田,詩酒自娛,就過不得日子了?甚至從此發憤,再攻讀經義出來應試,你才二十來歲,人生豈能就這般算了?”

    吳伯與的話,確實很打動人心,張續宗一下子就從迷茫的情緒中清醒了過來!

    清醒過後,還是無盡的痛苦,看了看吳伯與,張續宗道:“宗族已經有公議,把我從族譜中除名了。”

    “瞎,你到底是年輕啊。”吳伯與笑了一笑,道:“蒲州張家,要麼把你除名,否認你的張瀚要造反的法,要麼就要和你一起張瀚謀反,兩個選擇,哪個容易些?同你一起,坐實了張瀚謀反,宗族必受牽連,否認造反,就算張瀚沒有辦法脫罪,蒲州張家也還是只受到牽連,兩個選擇,如果你是宗族主事的人,你選哪一個?”

    張續宗道:“吳老爺的意思是,族裡並非真心把我除名?”

    “這是自然。”吳伯與道:“如果你能脫罪回去,族裡定然會拔給族產,叫你安身的。”

    “回不去的。”張續宗臉上露出害怕之色,他道:“張瀚的手段,吳老爺現在總會明白些?我要回去,定然死的不明不白。”

    吳伯與也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他道:“奏摺一事,早前我也感覺不妥,現在看來……”

    “什麼王巡按的奏摺,就是張瀚搞的!”張續宗叫道:“不是外勤局就是軍情局的人,挑人的時候就挑那些擅長開鎖翻牆用迷香的人,然後要訓練半年之久,那幫人什麼都會做,放在外頭都是做惡事的行家裡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偽造個奏摺,對他們來算什麼!”

    這話題張續宗已經提過多次,對張瀚的那幫部下簡直是畏懼到了骨子裡,吳伯與初時還感覺不以為然,覺得是張續宗的誇大其辭,現在他也不太相信,只是感覺奏摺確實有問題,他想了想,道:“續宗老弟,你這話一定要堅持,不要反覆。就算現在要熬刑,最少打過幾次之後再改,將來再審,就是熬刑不過改的口,要是人家一嚇你就改口,將來翻案也不好翻,那可是大麻煩。”

    張續宗道:“將來能翻案嗎?”

    “必然能。”吳伯與放低聲音,慢慢道:“咱們這案子是惡了魏大官才落的這個下場,我那東翁是沒有辦法救下來了,咱們卻有機會,將來東林黨必然會再得勢,一旦有人要借這個案子來攻閹黨,咱們就有利用的價值,刑部的人肯定有不少人得到消息,所以我才這麼容易就打通了關節,要不然憑我一個舉人,就算有兒舊交情,憑這身份和這銀子,哪這麼容易被關照?”

    對朝中的事,張續宗所知十分有限,知道的一些還是當年在張瀚身邊當侍從官時看到和聽到的,他做事又不用心,如果是張續文知道的反而多些,此時聽的也是懵懵懂懂,只是他似乎是要淹死的人,吳伯與給他伸出一根棍子,當然是忙不迭的牢牢抓住。

    張續宗道:“吳大叔,我還年輕,將來什麼事都聽你的,什麼話都是你叫我怎就怎……”

    吳伯與微微一笑,道:“你別怕,穩住了……”這時獄吏返回,從瓦缸市的沙鍋居買來一鍋白肉,那肉肥而不膩,香氣撲鼻,整個牢房的人都聞著香氣。

    這裡關著的多是沒有人救援的犯官,或是普通的百姓,其中有不少死囚,待遇差的只能一直吃牢食,飯菜一來,香氣四溢,整個牢房都暴動起來。

    獄吏也不慌,找來幾個幫手,拿著棍子,叫的最厲害的牢房伸手就是一棍,接下來一聲慘叫,估摸著不少人被打折或是打碎了手指,打完一圈後,除了低低的呻吟和咒罵聲外,再也沒有人敢叫喚。

    “你老請用飯,再不敢有人打擾。”獄吏轉回頭,替吳伯與把飯菜擺好,還將張續宗從牢房裡提出來,放到吳伯與的監室之內。

    “兩位放心,三法司會審的麻煩事兒很多。”獄吏道:“十幾天內,都不會有人來提審兩位的。”

    吳伯與含笑道:“下走也只是個師爺,有什麼事也輪不著咱,安心在這裡吃肉喝酒,等事兒過了,在沙鍋居擺一桌,請諸位痛快喝一場。”

    獄吏也含笑應了,等兩人開始吃喝後才離開。

    天色漸暗,這牢房裡原本就很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好在吳伯與待遇好,了燈之後和張續宗細細密談。

    吳伯與就是打算搭上張續宗這一條線,在日後的審問中和張續宗結為一體,他是一個敢冒險的人,看的出來現在雖然是魏閹勢大,但將來的事難的很,如果魏閹勢力過大就很可能被皇帝限制,就像是劉謹一樣,就算是東林黨一時勢敗,魏忠賢這種太監也不可能一直當權下去,國朝這二百多年,類似魏忠賢這樣的例子很多,下場多半都並不好。

    如果搭上張續宗的線,將來在翻盤大案中可以搏取個好名聲,有可能被當道大佬賞識,直接保舉為官,這樣的話,也不枉坐這麼一次天牢,就算不行取為官,將來也能賺一個好名聲,成為一個在地方上有影響力的鄉紳——

    昨天叫了一下,今天票是多了不少,多謝大家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1
第五百四十三章 面具

    兩人談談,獄吏還額外奉送了一壺酒,兩人對飲著將酒喝了,肉也吃完,都吃得一飽,雖然一肚顛簸,此前又飽受驚嚇,進了刑部獄之後反而都有一種心安之感,這也是吳伯與的感覺,他們能被送到這裡,明東林黨還是有相當強大的實力,這叫他和張續宗二人對未來都有了幾分信心。

    “好飽,”張續宗到底年輕,這時情緒徹底放鬆開來,撫著肚皮道:“多謝吳大叔這一餐,將來若有機會,一定報答今日之恩。”

    “往後你的吃食都在我身上。”吳伯與笑道:“不過多花幾兩銀子的事,這牢食是不能吃的,好人也吃壞了。”

    張續宗大喜,正想再幾句感激的話,卻見此前那獄吏又帶著兩人一起打著燈籠走了進來。

    這時怕是已經起更,天很晚了,一般來牢房中不出大事獄吏是不會進來,不過吳伯與和張續宗都不知就裡,兩人只是微覺奇怪,吳伯與笑道:“老兄我這裡不需要什麼,怎麼又勞煩你進來?”

    獄吏微微一笑,道:“那也不能把張續宗關在你老一間房裡,得把他送回去。”

    吳伯與一拍腦袋,笑道:“我竟是把這事忘了,有勞老兄,實在是咱們給老兄添了麻煩。”

    “不妨事。”獄吏開了牢房的門,把醉意儼然的張續宗提了出來,另外兩人架著張續宗往原本的隔間裡走,獄吏道:“以後也不會麻煩了。”

    吳伯與聽著這話不對,猛然就是一激靈,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

    “老兄這是何意?”

    “和吳老爺你不相干……”

    獄吏陰陰一笑,張續宗卻已經認出架自己的兩人,這兩人在李莊訓練過,張瀚接見過他們,後來被派了出去,已經有一年多沒見,不過張續宗記得他們的臉,只是叫不出名字。

    “你們!”張續宗立刻掙紮起來。

    “大人叫不要叫你受罪的死,你要掙扎可是自己找受罪。”其中一個漢子緊了緊手,張續宗感覺胳膊如同被鐵條勒住一般,…¤…¤…¤…¤,m.︾.c≯om再掙扎也動彈不得。

    獄吏道:“兩位請趕緊些治住他,拖久了怕出事。”

    “嗯,好了。”

    兩個人都是王發祥從京師行動組裡挑出來的好手,他們的力氣較軍中的漢子也不惶多讓,況且拿捏的地方都是張續宗不好扭動身體的關節之處,張續宗知道不妙,在地上拼了命的掙扎,但他是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當初軍訓時又擺出張瀚族兄的架子,發大爺脾氣,壓根就沒有好好練過,這時如何是兩個好手的對手?他盡自在地上掙扎,但感覺身體被如山一般的重量壓著,怎麼動也動彈不得,他想大叫,卻早就被人塞了抹布在喉嚨裡頭,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響,在這黑漆漆的牢獄之中猶如鬼哭神嚎。

    “得勒,得勒,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好好上路,來世就不要行差踏錯啦。”

    獄吏姓燕,五十來歲的精幹漢子,見張續宗被治住了,慢慢走到張續宗身邊,一邊著勸慰的話,一邊便是從懷中掏出一沓桑皮紙來,旁邊的牢房裡有人怪笑一聲,道:“老燕,跳加官啊。”

    “識貨。”燕獄吏回頭一笑,道:“給沒見過的開開眼,你要想試,一會也給你來一道?”

    “不了,我這破嘴,就是多事。”

    話那人被嚇住了,自抽了一下耳光,聲音十分清脆。

    吳伯與已經看呆了,他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剛剛還送酒送肉,眨眼的功夫就翻臉了!

    他對要發生的事也不太清楚,只聽懂“跳加官”這三個字,對其中的含意完全沒有能夠理解,但這不妨礙吳伯與在害怕和驚恐,因為很明顯,姓燕的這個獄吏和那兩個和裕升派來的人,就是打算在這裡要了張續宗的命!

    “其實呢……”獄吏已經把第一張桑皮紙放在張續宗臉上,一邊笑著道:“用‘壓土袋’的辦法也好,不過是個人都知道咱刑部大牢會給犯人壓土袋,那般死了身上還是能看出痕跡來,再加上你那兄弟不忍心叫你這族兄死的慘,咱們就跳加官吧,你忍一忍,不疼不癢的,就是喘不上來氣,不到一盞茶功夫你就斷氣了,沒事……”

    張續宗的兩眼已經快睜破了,簡直要流出血來,他掙扎的更加厲害,整個身體都在扭動和顫抖,一種命在頃刻的感覺使他暴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這是腎上腺素在分泌,使得他的身體把全部體能都釋放出來,然而在絕對的力量劣勢面前,他的掙扎毫無用處,只是在鋪滿稻草的地面上踏出一條條蹬踏的痕跡出來。

    “噗……”

    獄吏並不忙亂,好整以暇的打開隨身帶的酒壺塞,猛灌了一大口酒,然後噴在了張續宗的臉上。

    第一張桑皮紙很快就濕透了,整個洇在了臉部皮膚之上,十分立體,黃色的紙蓋住了整張臉,眼部,嘴部,鼻子十分明顯,張續宗在急促的呼吸,但顯然吸氣受到了滯礙,十分困難。

    嘴被塞住,鼻子上有紙,還洇濕了,這樣吸氣當然十分困難了。

    獄吏放上第二張紙,又是猛噴一大口酒。

    這時張續宗呼吸的更加困難,整個人拚命想扭動,兩手下死力往上抬,想去揭蓋住自己臉的紙,但他動彈不得,因為掙扎的太厲害,按他的兩個人不得不加了力氣,他們心翼翼,按著張續宗的手上還握著毛巾,是害怕張續宗掙扎太厲害的話,會在身上留下明顯的傷痕。

    張續宗掙不動,胸膛起伏的厲害,他似乎也發出了嗚咽的哭聲,似乎還在什麼話,不外乎是一些求情告饒的話。

    獄吏和兩個按著他的人不為所動,接著就是噴第三張紙!

    等噴到第四張時,張續宗的兩手一抬一抬的,胸膛還在起伏著,兩腿還在蹬腿,但幅度已經減弱很多,按他的兩人已經幾乎不要用力了。

    第五張紙噴完,過了頃刻,張續宗整個人都不動了。

    獄吏很有經驗的道:“這時還不能揭,等紙干。”

    另兩人鬆了手,三人站在一起,面面相覷。

    整個牢房中沒有人敢出聲,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響。

    吳伯與手和腳都是涼的,他不敢發出一兒聲響出來……他在害怕,感覺從出生到現在從未如眼下這樣害怕過。

    如果這兩人過來按住自己……吳伯與簡直不敢想像下去,他的腎囊提了起來,手腳冰涼,整個身體都在發麻……

    旁人也好不了太多,不少人看過這種場面,但再看到還是萬分的害怕。

    這種死法其實比斬刑還要痛苦的多,斬刑是等待時痛苦和害怕,但被斬的過程很快,刀光一閃,人就已經死了,這跳加官的法子,人是慢慢死的,真是痛苦無比。

    站了一柱香的功夫後,桑皮紙干的差不多了,獄吏俯身上前,心翼翼的把紙揭了下來。

    五張紙凝固在一起,猶如一個紙面具,獄吏指著紙上清楚可見的五官,笑著道:“這就是跳加官的由來。”

    兩個和裕升的人倒是無所謂,他們原本就是江湖漢子,殺過人也見過太多人被殺,眼前張續宗又是眾人都痛恨的人,他們看了一眼,無所謂的一笑,一個漢子接過紙面具,道:“正好,拿這個覆命就行。”

    “兩位先走,”獄吏道:“我要把這裡拾綴拾綴。”

    張續宗的身上完全看不到絲毫的傷痕,但還是有掙扎的痕跡,獄吏要把這些清理的毫無異狀,就算上面的那些官員來查,當然也是什麼都查不出來。

    “你自家心吧。”

    這個獄吏是五百兩銀子買通的,花了重金,不過也是值得,至於他能不能守秘,也得看看,如果不能,自然還是殺了滅口的好。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獄吏微微一笑,道:“咱不管上頭的大人物是怎想的,咱家世代幹這個,從大元時就開始,傳到我這裡已經是第十七輩,從來沒有失過手,走過風,下回再有什麼關照,只管來找咱,保證乾淨利落。”

    獄吏著,還掃了吳伯與一眼,這個時候,眾人一下子聽到噼裡啪啦的響聲,然後是一陣惡臭味道襲來,卻是吳伯與被嚇的拉了稀。

    “呵呵。”和裕升的兩個漢子微微一笑,有一人對吳伯與道:“吳先生,上頭知道你,你還算是個有本事的,和咱們也牽扯過,算是有緣分,將來出了刑部,可以替咱們的上頭效力,今日先告辭了。”

    兩人居然還一拱手,接著就是消失在黑暗之中。

    吳伯與渾身一陣無力,頓時癱軟在地上!

    這個時候,再有人與他一起對付和裕升,吳伯與一定會堵上自己的耳朵,聽也不要聽了!

    ……

    塔布囊還是帶著一隊尖哨在各個軍台和墩堡之間活動著,部下們沒有什麼精氣神,連塔布囊也是一樣。

    各人都無精打采的,現在是六月中旬,一年中最熱的時候,草原上沒有遮擋,烈日足以把人的皮膚給曬暴開,天氣很熱,人們卻不敢袒胸露背,頭還需戴著大帽,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來回的奔跑著。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2
第五百四十四章 再遇

    巡邏的意義已經越來越小,牧民們都縮在北邊,肯往南邊駐紮的部落越來越少,十幾天前,來自興和堡方向的騎兵重創了東南方向駐紮軍隊和牧民,那邊多半是喀喇沁的部落,甲兵因為集中到集寧堡對面,在相隔十幾里外的駐地突然被過千的和裕升胸甲騎兵突襲,牧民幾乎無力抵抗,弓箭根本對胸甲毫無用處,而胸甲騎兵們的騎銃威力要比弓箭大一些,雙方不論是對射還是騎戰,蒙古人都不是對手,損失十分慘重,牛羊有過頭被趕走,還損失了過千匹戰馬,死傷的人數也超過千人,還有一個小台吉戰死了。

    因為此事,各部都不肯往南方駐軍,隨著興和堡騎兵的出現,往東邊的警備力量加強了,還有一些喀喇沁的台吉引軍東向,他們擔心自己老家的牧場被襲擊。

    荒---,□.↘±.※草間似有野獸出沒,幾個尖哨的精神倒是提了起來,各人議論著是射什麼來吃,然後是吃烤肉還是用帶著的鍋子煮白肉吃,也就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尖哨們的精神才會振作。

    若是在以前,塔布囊定然大聲喝罵,但今時此日,他也沒有什麼興趣來管束部下,只要按著巡行路線繼續巡邏,這已經是合格的尖哨了。

    不遠處三里多外有一個軍台,高聳入雲,塔布囊看了一眼,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特別刺眼的感覺,軍台依一個土墩而築,建築很高,台身四四方方的,牆面上感覺有無數射孔,還有佛郎機炮等火炮的射口,外圍一樣的攔馬牆還有護城河,壕溝,有通道的地方留著吊橋,所有的軍台墩堡幾乎是一樣的規制,在軍台外似乎還有一些留著的工人營地,軍台裡的人應該正常出來維護,營地並沒有衰敗朽爛掉,而是保存的很好的模樣。

    塔布囊面色陰沉,軍台裡的人這樣的行為只說明一件事:他們還打算建築更多的軍台和邊墩,甚至還有軍堡!

    有幾個尖哨沒有請示就策馬離開,他們解開騎弓,在草從中追逐著著受驚的野兔,幾隻野雞在草從裡撲騰著飛起來,一個尖哨一箭射過去,正好射中野雞的脖子,野雞在空中撲騰了幾下就掉落下來。

    其餘的尖哨們叫起好來,另外幾人不甘示弱,弓箭連發,很快將另外幾隻野雞全部射中,他們得意洋洋的策馬向前,又射中了兩隻野兔,算算食物差不多了,各人都策馬趕回來。

    這種從容射獵的場景,在以前塔布囊肯定也會感覺愉悅,有一種身為蒙古人的自豪感,但今天的他只是瞟了一眼,並沒有情緒上的波動。

    這種變化,不僅是在塔布囊身上,而是在大量的甲騎和牧民身上都有,甚至更加嚴重。

    圍堡和各地的戰事已經持續了三個月甚至更久,蒙古人毫無戰果,在各處都處於劣勢,在這裡雖然大軍雲集,結果卻不如人意,各部的士氣已經低到了谷底。

    各人隨處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拔光四周的草,找到一些枯枝,挖了個地洞,把兔子開剝,野雞去掉毛和內臟,然後把肉放在底部,鋪上一些樹葉,明火在上面燃燒,借由熱力可以把食物烤熟。

    香氣飄散出來時,有一些人已經喝了成袋的馬奶酒。

    尖哨們按規矩當然不能飲酒,不過已經沒有什麼人在意,塔布囊自己不喝,不過部下中喝酒只要不誤事的他也不管了。

    一隊騎兵在眾人眼前出現,大約有十人左右,似乎穿著普通的灰袍,沒有外甲,在東南方向五六里開外,向著軍台前方飛馳而來。

    所有人都看過去,也有人拿眼看著塔布囊。

    塔布囊看了一下,說道:“來不及了,咱們上馬再衝過去,人家已經到軍台火炮的射程內,咱們過去也毫無用處。”

    聽到他的話,各人明顯的鬆了口氣,眾人重新坐下來,等著肉熟。

    那隊騎兵駛近軍台,並沒有進入,而是在攔馬牆的外圍下馬等候,尖哨們用好奇的眼光打量過去,這時有人扒開火堆,用小刀切下烤熟雞腿,這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遞給了塔布囊。

    塔布囊死死盯著那邊看,近來出來活動的和裕升騎兵很多,頻率越來越高,尖哨們的活動範圍已經被壓縮的很小。

    所有人都開始用小刀割肉吃,各人的聲響和動作都變小了,他們不想去突襲和裕升的騎兵,當然也不想被發現行蹤而被追殺。

    和裕升各台墩之間的旗語聯絡越來越頻繁,旗語的內容也越來越豐富,很多時候尖哨們經過南邊的某一個邊墩,然後往北方不遠就可能發現有和裕升的騎兵出現來截擊,經過好幾次這種事後,各部的尖哨都的損失,大家都小心了很多。

    塔布囊也咬著肉,肉沒怎麼烤熟,這樣反而口感更好,肉很嫩,野雞肉其實並不好吃,肉很柴,也很老,沒有經過烹飪調味,只灑了些鹽,味道當然不好,塔布囊也沒有把心思用在吃食上,他還是在死死盯著那隊騎兵。

    軍台上似乎有人在打著旗語,過了很短時間,吊橋放下,接著從堡中牽出十餘匹馬來,然後換鞍,牽走換下的馬。

    “他們在換馬啊。”一個尖哨嘀咕著道:“哪有必要,現在不是突然遭遇,已經沒有人會突襲他們了。”

    “各人都起來!”塔布囊把手中的半截雞腿猛然丟掉,站起來踢打著反應不及的部下,喝令他們趕緊起來。

    “裡頭可能有和裕升的要緊人物。”塔布囊眼睛突然如鷹一般銳利,他道:“他們就是專門往集寧堡去的人,沒有穿甲沿途換馬就是為了加快速度。不是普通的胸甲騎兵,也不打算和咱們做戰。”

    “那又怎麼樣?”一個尖哨大著膽子嘀咕道:“我們又追不上,追上了人家也有騎銃……”

    塔布囊死死盯了他一眼,這個尖哨不敢再出聲了。

    十幾個蒙古人悄然上馬,往北方直行,他們打算拉開距離再加速,然後在前面兜住那些和裕升的騎兵。

    如果這一隊人沒有穿甲,塔布囊打算把距離拉近了再與他們交手,尖哨們的身手都很不錯,拉近打的話戰損比不會太難看,關鍵是塔布囊感覺這隊騎兵裡應該藏著和裕升的大人物,如果能在激戰中殺掉對方的高層,哪怕自己這一隊人死光了也是值得……他當然不會把這話說給部下們知道,士氣已經低到不可再低的地步,如果這些尖哨知道了塔布囊的打算,很有可能四散奔逃,當然更有可能塔布囊會被自己人從背後給射死。

    馬速漸漸加快,蒙古人的騎術和戰馬都是一流,他們很快就在遠方超過了那隊和裕升的騎兵,然後從西北方嚮往東南方向兜轉過去。

    在雙方相隔不到二里的時候,彼此都是發覺到了對方的存在。

    和裕升那邊並沒有避讓的意思,在西邊二里多的地方有一個邊墩,如果他們緊急往邊墩方向奔馳逃避,也很有可能逃到那邊藏身。

    “塔布囊,不能追了!”散在隊伍左前方的一個尖哨突然大叫起來。

    塔布囊往前方一看,在遠方不遠處的丘陵地方,大隊的騎兵從丘陵上翻過來,到處是閃爍寒光的胸甲,除了胸甲騎兵外,還有大量的穿著扎甲的重甲騎兵,他們手中是長刀和馬刀,總數在千多人左右的騎兵猶如海水一般,只是在流淌時散發銀光,馬匹奔馳時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塔布囊醒悟過來,由於剛剛自己也在策馬狂奔,所以忽略了別處的動靜,這些騎兵應該在遠處就發覺了這邊的情形,他們向著自己這一邊直衝過來。

    “走,往西南,繞道回去。”

    塔布囊很有決斷,這種情形下再繼續追擊是自己找死,不管和裕升那邊是誰在隊伍中都只能放棄了。

    “是張瀚。”

    有一個尖哨跟隨塔布囊伏擊過張瀚,這時他忍不住大叫起來。

    雖然在調轉馬頭逃跑,塔布囊也是忍不住看過去,剛剛那隊和裕升的騎兵已經往這邊跑過來,由不到一里地,明顯的看出騎隊中間有一個戴笠帽的青年漢子,從身形到外貌特徵,很明顯的就是二十多天前在林子外遭遇過的張瀚。

    塔布囊渾身的熱血都在上湧,他的臉也是一抽一抽的,牙齒咬在了一處。

    他在想,如果現在斷然掉頭迎向張瀚,各人全部向張瀚射箭,有沒有可能把沒有穿重甲的張瀚給射死?

    那次在從林之外沒有斬殺張瀚,塔布囊引為終生之憾,如果那次成功了……這種想法經常縈繞在他的心頭,令他坐臥難安。

    雖然已經出盡全力,但遺憾畢竟就是遺憾!

    塔布囊的心砰砰直跳:難道長生天垂憐,再給我一次機會?

    “快走。”塔布囊身邊的一個尖哨指著身後,叫道:“越來越近了。”

    由於大隊的騎兵趕過來,塔布囊等人已經調轉馬身離開,這時在大隊騎兵之中有數十騎猛然加快了馬速,向塔布囊他們追過來。

    叫塔布囊感覺奇怪的就是這些追兵都是頭戴大帽,帽簷上紅纓跳躍,身上是棉甲或是布面甲,從穿著打扮到騎術,都是明顯的土默特部落的騎兵特徵

    今天大封,該說的話說過很多,今天不廢話了,只希望大家繼續支持。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2
第五百四十五章 殖民

    “嘿,是塔布囊在前頭?”

    雙方最近相隔一百多步,後面有人在大叫著。

    塔布囊回頭一看,也叫道:“拉克申,是你?”

    拉克申取了弓箭放在自己胸前,大叫道:“真的是你,塔布囊,我們在這種場合下又一次見面了。”

    塔布囊明白身後的蒙古追兵是銀錠台吉的部下,他心裡感覺十分難過,大叫道:“草原上雄鷹真的要自相殘殺嗎?”

    拉克申道:“塔布囊,我們是各為其主,如果追上你,我會盡全£±ωáń£±£±ロ巴,≠.↖↙.♀力戰鬥,如果我輸了,就由你割下我的頭顱,你的箭可以射穿我的喉嚨。”

    雙方都不再說話,塔布囊的部下開始在馬背上擰身回射,後面的人也拋射弓箭,希望能有好運射中一匹高速奔跑的戰馬,在這種速度之下,只要被箭矢射中,可能就是人仰馬翻的結局。

    在東側遠方,似乎還有一支騎隊在活動著,希望能包住塔布囊等人。

    塔布囊知道在西北方向有一個鄂爾多斯部的台吉帶著幾千人駐紮,也會有騎兵出來巡哨,只要往那邊跑一陣就沒事,況且現在還是有十幾萬兵馬駐紮在北邊,他不相信身後的追兵能追多遠。

    在雙方你來我往的追趕,射箭,再追趕,射箭之後,彼此的戰馬都疲憊了,這時塔布囊看到了前來接應的鄂爾多斯部的騎兵,他回身對拉克申叫道:“拉克申兄弟,你可以回去了。”

    拉克申道:“我盡力了,塔布囊兄弟,祝你平安,能活到這次的戰事之後。”

    塔布囊道:“我一定能,拉克申你自己要小心。”

    拉克申笑了幾聲,說道:“這一仗大汗他們是輸定了的,你沒看我們都從小黑河堡那邊過來了?要是願意,早就把青城拿下,斷絕這邊主力的回歸之路了。”

    塔布囊苦笑一聲,向拉克申揮揮手,往援兵方向跑過去了。

    拉克申放慢馬速,和另外一股騎兵會合,往主力的方向返回。

    這一股騎兵確實是從小黑河堡那邊過來,兩邊相隔二百來裡地,原本被幾萬北虜隔絕,經過興和堡與小黑河堡雙方的努力,加上北虜的士氣跌落的厲害,從小黑河堡到大黑河堡的道路徹底打通,並且殺退打散了幾股北虜的部落,把他們的駐地往北邊遠遠趕開,雖然從大黑河堡到集寧堡這邊還是有百多里路,千多騎兵穿插過來也並不困難……北虜的士氣實在是低落到叫人難以想像,很難相信,這幫騎馬射箭的傢伙幾十年前還逼迫到大明京師城下,威脅到畿輔的安全,幾百年前還在縱橫歐亞,所向無敵呢。

    騎兵有一千餘人,有兩個局的胸甲騎兵,五個局的扎甲騎兵,還有銀錠率領的蒙古騎兵,組成了一千一百人的騎兵隊伍,領隊的是周耀,銀錠也得服從他的指揮。

    相對於戰鬥力,銀錠的部下們更像是嚮導,當然他們也是合格的輕騎兵,在裝備好,士氣高,補給充足的情況下,蒙古人充當著輕騎兵的角色,負責架樑馬,偵騎哨騎,塘馬等功用還是很合格,甚至是比和裕升原本的輕騎兵還要優秀的多。

    銀錠和周耀率部繼續向東,張瀚也率隊趕了過來,相比突出去時的情形,現在的局面已經叫人感覺寬鬆和放心的多。

    “見過大人。”

    周耀率先下馬,遠遠的先躬了個身,然後再行個軍禮。

    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激動,不少人差點哭出來,自從他們進入和裕升這個整體之後,還是頭一回這麼久時間和張瀚失掉聯絡,或是這麼久不曾見到張瀚的身影。

    軍官們自己情緒都很激動,然後還得喝斥那些騷動的騎兵保持秩序。

    相形之下蒙古人要鎮定的多,他們只是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張瀚,其中不乏敬畏。

    從年前就開始謀劃,到現在是六月,這半年時間,和裕升用實力和時間證明了一切,在蒙古人眼裡,張瀚已經是征服者,神秘而強大,蒙古人十分自負,雖然野蠻和落後,但他們有驕傲的本錢,那就是他們曾經輝煌的過往,正是這種過往使他們藐視漢人,林丹汗對剛崛起的後金天命汗的傲氣也來自於此,他是蒙古的共主,怎麼可能把女真野人部落的汗看在眼中?

    但張瀚更加強大,更無畏,也十分神秘。

    萬人的戰兵加幾萬民夫,生生在土默特部的地盤上咬下這麼一大塊土地,這是了不起的成就,值得蒙古人的敬畏。

    銀錠也笑嘻嘻的過來,他撓了撓頭,先是想不明白怎麼稱呼張瀚,後來也扭捏著叫了一聲:“見過大人。”

    “銀錠,你不必和我來這一套!”

    張瀚和銀錠都下馬,張瀚和銀錠行了抱見禮,然後張瀚在銀錠胸前打了一下,笑道:“你這麼喊,草原上那些人不是要更罵你了嗎?盟友不做,你要當我的部下?”

    “什麼盟友?”銀錠笑道:“你有千軍萬馬,我有二三百號手下,有過這樣的盟友嗎?”

    “不,銀錠。”張瀚神色嚴肅的道:“你以後叫我文瀾,要不然就是叫聲張東主都行,不要以屬下的口吻來叫我。”

    “這是什麼意思?”銀錠一臉不解的道:“你不信任我?”

    “這可能嗎?”

    銀錠點點頭,也道:“是不可能,蒙古人中你除了信任我,應該也沒有別人可信任了。”

    張瀚聞言搖頭,笑罵道:“你還真是自信。”

    他向銀錠解釋道:“我和裕升對蒙古的策略與大明不同,大明在國力強盛時是恨不得消滅蒙古的,太祖高皇帝時,多次派遣徐達,馮勝,藍玉等大將進入草原,那時候為的是掃清殘元勢力,最後一役,藍玉俘虜殘元諸多貴族,高官,殘元勢力一掃而空,這才有瓦刺和韃靼的興起。黃金家族的大汗被瓦刺人殺害,也是因為他們的實力被大明一掃而空的原故。到太宗文皇帝時,五次率數十萬兵馬進入草原,先後打擊瓦刺和韃靼,也是想一勞永逸,如掃蕩殘元那樣,徹底掃清蒙古勢力……事實上證明是不可能的。幾十萬兵馬進入草原,等於是一小把胡椒面灑在海子裡頭,毫無用處,蒙古人想戰就出現,不想戰根本就追不到,幾十萬人在草原上也耗不起。所以後來大明國力弱了,只能修長城,墩台,軍堡,建立九邊,然而這二百來年,還是禁不住蒙古人不停的入侵,所以和裕升除了在軍事上的努力外,另外就是要一改以前的大明國策,我們在蒙古人中的盟友是越多越好,不論實力大小,只問是不是真心和我們交朋友。真心的,當然就是盟友。目前來說,除了你之外,我們還有真心的盟友嗎?”

    銀錠面露思索之色,半響過後,他低聲道:“你若想扶我當你們漢人所說的兒皇帝,我告訴你是行不通的……”

    “是行不通。”張瀚不動聲色的道:“我也沒有這種打算,不過我們除了允許蒙古人推立大家都認可的大汗外,也有‘盟部’制度,就是說,我們的朋友就是盟友,部落就是盟部。我們的物資會優先向盟部傾斜,盟部遇到困難我們會優先幫助,在軍事上,我們彼此配合,互相合作,另外還有文化和經濟上的交流,除此之外,盟部平素是自立的,我們不干涉盟部本身的內務。”

    銀錠瞠目結舌,他沒想到,張瀚對蒙古的未來是這樣的打算!

    從現在的局面來看,只要擊敗卜石兔汗和當面之敵,土默特部很大一塊地盤都落在張瀚手裡,而明年後年又如何?恐怕土默特各部不得不面對強勢的和裕升勢力,這股勢力不同於大明,大明最強的時候也沒有染指過草原,哪怕是與張瀚關係至深的銀錠,此時的心境也是變得異常複雜起來。

    “這樣也挺好……”銀錠心情複雜的道:“這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嗯……”張瀚道:“我們也需要土地,不過草原的地太大了,我們佔不了多少。只有一些關鍵的地方,我們會修築軍堡,建立和裕升和商會的分站,除了少數地方外,我們不打算屯田……漢時和唐時都曾經在西域和草原屯田,事實證明遠懸於外的屯田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和裕升日後在草原上的存在,仍然是以商業為主,我們購買毛皮,牛羊和戰馬,蒙古人還有自己的牧場來放牧,變化不會太大。”

    用後世時髦的話來說,張瀚是打算把蒙古轉變為原材料供應方,屬於產業鏈裡最低端的一方,和裕升完全可以用商業的手段,源源不斷的從草原掠奪財富,而因為有利可圖,就算張瀚不在了,以後這些軍堡台墩還會在,還會有人以武力在這裡逼迫蒙古人不斷的提供貨物……只要這條路走通了,整個草原就算沒有被明著佔領,其實也等於被和裕升佔領下來了。

    張瀚的打算其實是列強的路子,商業掠奪原本就是比武力佔領要合算,武力佔領所需要的成本遠大於商業侵略,必要的武力就像是和裕升在草原上修築的軍堡,而剩下的就是商業掠奪,只要時不時的敲打一下不聽話的刺頭,扶持自己在草原上的代理人……這路子老牌帝國都玩的很熟,玩的最好的大宗師就是美國,當英法德等老牌強國還在到處搶殖民地的時候,美國人所要的就是“門戶開放”,現在張瀚算是取列強掠奪全球財富之所長,武力加商業,妥妥的殖民范。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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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2
第五百四十六章 盟主

    對銀錠來說,張瀚的保證他只能聽出來出現在草原上的新的強者並沒有憑武力統一各部的打算,這樣意味著要少了很多鐵與血,這對孱弱的蒙古各部來說真的是極好的消息,思忖再三之後,銀錠道:“好了,就是這樣最好!”

    張瀚笑罵道:“你這一次居然考慮這麼久,還真是長進了。”

    銀錠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他和張瀚還在萬曆四十五年就相識,稱呼也是從漢人小子到直呼其名,再到稱呼字號,到現在有了一個歷史性的轉變,銀錠吶吶的道:“會盟之後,你就是我蒙古各部的盟主了。”

    張瀚臉上露出笑容,“盟主”這個詞不錯,他很喜歡。

    “還有俄木布洪台吉……”張瀚沉思道:“你過一陣回小黑河堡,可以和他多談一談。”

    銀錠道:“我還是覺得和卜石兔汗能夠盡釋前嫌更好,不過,大汗很疼愛俄木布洪台吉,他若是向著咱們這邊,大汗將來也好下台。”

    張瀚在銀錠肩膀上一拍,笑道:“對嘍,就是這個意思。”

    這時張瀚才又看向周耀,他笑著道:“周耀,你的表現很好,並沒有辜負我的信任。”

    周耀沉聲道:“大人過獎了,屬下只是盡自己的本份。”

    “能把本份做好就不錯,何況有些事你也超出了本份。”

    兩人很默契的沒有把話題進行下去,張瀚翻身上馬,止住溫忠發等人,沙紅馬如箭一般,馳入周耀的部下隊列之中。

    除了周耀之外,還有兩個局的胸甲騎兵,那些面孔張瀚都很熟悉,胸甲騎兵的軍官團多半是出自新平堡的識字學校,也有出自李莊的軍校,各人都等於是張瀚的門生,若論忠誠,這些人當然是毫無疑問的第一序列。

    他們的神色也最激動,不少人都流下淚來,張瀚對他們報之以微笑,這些後生也確實爭氣,不管情緒怎麼激動,隊列始終不亂,兩個局的騎兵身上銀光耀眼,手中騎銃始終在待發狀態,在張瀚經過時,所有人對他側目行禮,在馬上騎行時,這是標準的軍禮儀態。

    周耀的部下要冷靜很多,他們中有七成以上是各地的土匪,馬賊,山裡的桿子,這些人被周耀攏在一處還不到半年時間,但張瀚孤身一人進入他們的隊列之中,本身只代表一種態度:信任與接納!

    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響了起來。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也沒有一場大勝,但人們就是在吶喊,拼盡全力的吶喊著。

    不遠處的幾個墩堡和軍台開始打放火銃,人們在高處歡呼起來,軍旗在風中招展著。

    從這一刻起,人們都知道,對北虜的這一場戰事,還有整個和裕升的發展,終於又到了一個嶄新的階段!

    ……

    “轟隆隆……”

    天空閃過幾道弧線,猶如龍蛇飛舞,草原上毫無障眼的東西,雷鳴和閃電在空曠的地方似乎顯得更加恐怖,風也大,雨水淋在身上已經很涼,畢竟已經是八月,在草原上,可能一個多月後就會下頭場雪,然後溫度瞬間降到零下十幾度甚至更冷。

    這畢竟還是小冰期,應該比後世還要冷一些。

    電閃雷鳴之下,一個個氈包像是一個個矗立在荒野裡的墳墓,沒有亮光,也沒有人聲音,只有一個個圓形的氈包不規則的擠在一起……蒙古人的實際控制區域已經很小了,和裕升的胸甲騎兵配扎甲鐵騎給他們的壓迫力越來越大。

    很多北虜以為和裕升增兵了,其實並不是,騎兵增多只是兩翼的騎兵都解放了出來,他們不再配合守堡,也不太需要去保護商道,兩翼的兩千多騎兵的戰鬥力遠在北虜之上,相等數字的牧民只是給和裕升的騎兵送點心,就算三五倍也一樣是慘敗,除非是調集相當數量的甲騎配合牧民,和裕升的騎兵才會被迫退,但這樣頻繁的調動,蒙古人原本就不高的士氣變得更加低落,以前只是各台吉想著早些撤回自己的牧場,現在則是已經出現了大量西逃或是北逃的牧民,各部的台吉先是鞭打,後來用殺人的辦法也阻止不了,到現在這個時候,九成以上的台吉都是一樣的看法,要麼打一仗,要麼就全軍撤退,不要在繼續耗下去了。

    卜石兔汗和普通的台吉還不同……他擔心的地方很多。

    這一仗後,可想而知卜石兔汗原本不高的威望會進一步下跌,好在蒙古人很重血統傳承,威望的下跌應該只是號召力的下降,另外就是卜石兔汗的長子俄木布洪台吉已經落在了張瀚手中,這令卜石兔汗憂心忡忡,擔心兒子的安全。

    再有就是小黑河堡距離青城實在太近,如果大軍星散,各回部落,很可能下一步的局面就是和裕升集結主力,或是掃蕩各部,或是攻佔青城。

    青城已經是西部蒙古的中心,近到喀喇沁和鄂爾多期各部,遠到漠北三部,衛拉特部,這些部落都會到青城來貿易,同時它也是一個政治和軍事中心,四周的那些板升地還為土默特部提供了大量的糧食和蔬菜,如果板升地和青城不保,加上走私貿易斷絕,影響的已經不是土默特一部,而是整個西部蒙古,乃至遠到西域青海的衛拉特四部,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這也是士氣低到如此地步,各部的台吉們仍然在這裡苦苦堅持的原因所在,現在撤軍,後果實在太嚴重了。

    但所有人也是對現狀不滿,所有的台吉們都渴望有改變的契機。

    張瀚又回到集寧堡的消息已經被確認了,塔布囊在外轉悠了幾天後回到汗帳駐地,上報之後,所有的蒙古貴族都為之愕然。

    張瀚是冒險逃出,這邊還不敢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敢跟著一小隊騎兵往外跑,隔了二十來天,又是這個塔布囊居然再一次發覺張瀚又回來了?

    所有人都感覺受到了冒犯,有一些脾氣不好的台吉把自己的鬍子都扯了下來。

    這毫無疑問是羞辱,是扇在所有蒙古人臉上的重重的一記耳光!

    這說明張瀚根本沒有把眼前的這十幾萬蒙古大軍放在心上,他不僅能隨意離開,而且還敢在離開後回來,行動遠比語言更加說明一切,張瀚的所作所為就說明一點,他壓根就瞧不起眼前的這幫烏合之眾!

    對自詡是成吉思汗的子孫的台吉們,視漢人為兩腳羊的他們,可以在饑荒時任意打草谷的孱弱漢人是多大的羞辱啊!

    哪怕是文弱如卜石兔汗,在當時都是極度憤怒了。

    然而憤怒的情緒就如暴雨一樣,來的快,去的也快。

    ……

    “還是撤兵吧。”

    雨幕之下,大汗的氈包裡燈火通明,卜石兔汗和他親近的一些台吉聚在一起,還有幾個漠北的台吉,白洪大台吉,另外就是態度最堅決的阿成台吉。

    卜石兔汗有些發燒,聲音比平時更加無力,也叫人更感覺到他的懦弱無能。

    在卜石兔汗身邊的台吉們都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子,他們都是感覺自己這邊底氣不足。

    阿成靜靜的道:“大汗,退兵也是一種選擇,不過我想問一下,退兵以後怎麼辦?”

    卜石兔汗虛弱的道:“各部退回自己的牧場,由牧民放牧備冬,甲兵和各台吉還集中在一起,防備和裕升的突襲。”

    阿成道:“如果他們盡集主力在小黑河堡呢?和裕升出動十幾二十門那種威力最大的火炮和普通的小炮,配三五千步兵,兩千騎兵,我們最少要集中全部的甲騎,最少兩萬騎,加上三萬到五萬人的牧民才可能擋的住,這麼多日子下來,和裕升的戰力各位台吉應該都十分清楚了,可知道我說的話不假,並非替敵人虛張聲勢。”

    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阿成說的當然是真的,也是各人最擔心的事,既然與和裕升撕破了臉皮,那麼自然就需要擔心和裕升的報復,厚集主力備戰,那又何必在此時解散各部?

    這時最為慶幸的就是漠北各部,他們距離和裕升最遠,回去之後並不太擔心被襲擊,當然漠北的台吉們也是感同身受,另外他們也擔心這裡的各部跨了之後,和裕升的觸角遲早會伸到漠北去。

    這一次漠北三部的人心就很不齊,與張瀚商道密切相關的車臣汗部就沒有什麼人來,另外兩部也就是土謝圖部出力最多,來的台吉也多,現在輪到他們最為擔心了。

    卜石兔汗有些惱怒的道:“阿成台吉說的這些我也明白,但大軍在此近三月,只拔除一個軍台,一出用兵,各部都在擔心自己人馬的折損,這樣耗下去,又有何意思?”

    阿成沒有回答,他躬了躬身,表示無話可說。

    這時習令色身邊的一個台吉道:“督促各部用兵,這不是大汗的責任嗎?”

    卜石兔汗身邊的托博克台吉怒道:“你這話是何用意,你在責備大汗嗎?”

    那個台吉並不服氣,說道:“大汗問話,我回答,怎麼就是責備了?”

    習令色身邊的另一個台吉陰陽怪氣的道:“什麼時候我們蒙古人議事也不能叫大家暢所欲言了?各部不肯用命,不是大汗的責任,難道是我們這些人的責任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3
第五百四十七章 爭吵

    杭高台吉起身怒道:“我參加會議有好幾十次了,當著幾十個台吉的面指責大汗,這還是第一次遇到。”

    卜石兔汗向托博克使了個眼色,托博克會意,立刻轉身往汗帳外走。

    “托博克台吉,”習令色叫道:“正在議事,你出去幹什麼?”

    托博克態度冷硬的道:“我肚子疼,不能去?”

    習令色冷笑道:“你怕是想去召集兵馬來威脅我們吧?”

    一個來自漠北的台吉打圓場道:“托博克要出去,我們大家↗↗↗吧,↗.⌒△.≤就先都離開,大家消了火之後,再心平氣和的議事,這樣下去也議不出什麼來。”

    各人都是無話,白洪大台吉看了看卜石兔汗,對著眾人道:“事到如今確實是困局,不過互相責備毫無用處,大家回去後還是好好休息一下,然後商量出解決事情的辦法,而不是這樣爭吵。”

    耿格爾和古魯思等台吉都是無話,他們是哈刺慎或是喀喇沁部落的台吉,對土默特的內部爭鬥並沒有明顯的立場,或許因為白洪大台吉的原因,他們可能會站在卜石兔汗這一邊。

    卜石兔汗面色鐵青,看著眾人冒雨離開,他心中無比後悔,不該被阿成等人慫恿,同時也是警惕和裕升在草原上的擴張,挑起了這一場沒有辦法收手的戰爭。如果早知道是現在的這種局面,他一定不會在早期就出面,而是選擇與張瀚談判!

    白洪大台吉嘆了口氣,也是隨眾人出了汗帳。

    外頭雨還是很大,幾個近侍趕緊打著傘過來替白洪大台吉擋住雨幕,古魯思站在白洪大台吉身側,小聲道:“大汗,這陣子的氣氛很不對,我擔心會有變故。”

    白洪大台吉道:“你是說,土默特這邊會有內亂?”

    “是,”古魯思道:“我和耿格爾提過,他都看了出來,阿成台吉近來把自己的精銳甲兵都集中在一起,距離王帳很近,卜石兔汗也是,加強了近侍衛隊的力量,今天一看情形不對,立刻叫托博克去調集衛兵,雙方的防備都很深了。”

    “唉,竟然到如此地步。”白洪大台吉面色十分難看,深深嘆息,搖頭。

    古魯思道:“我們應該怎做?”

    白洪大台吉想了想,說道:“如果是外敵入侵,我們自然要幫卜石兔汗,如果是他們自己內亂,現在土默特內部已經沒有那木兒這樣深得眾望的老台吉了,很可能會鬧成長期的內亂,我們幫哪一邊都是把自己給扯進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兩不相幫。”

    古魯思一臉痛苦的道:“大敵當前,我們居然還要內亂,難道真的是蒙古人失去了長生天的庇護了嗎?”

    白洪大台吉已經受活佛賜給美號,是正經的黃教信徒,他一本正經的道:“佛祖會保佑我們的。就算今世受苦,來世也必有福報,放心吧。”

    古魯思聞言苦笑起來。

    ……

    大雨如注,一道道閃電如長蛇般閃耀著天空,阿成台吉走在雨中,他們的靴子很快都濕透了,衣袍也很快被淋濕,阿成並沒有直接返回自己的帳篷,今天的天氣情況太惡劣,他走了一陣後騎上一匹菊花青馬,往前方去巡哨,有一隊近侍騎兵跟隨著他。

    阿成臉色很難看,雨滴不停的順著他的絡腮鬍子流下來,再滴到胸口,身上已經是一片冰冷……對於一生很難得洗一次澡的蒙古人來說,這種被淋濕濕透的情形叫人感覺十分難受。然而阿成幾乎毫無感覺,他的心思實在太沉重了,已經叫他感覺不到別的事情。

    今天阿成沒有當面反駁卜石兔汗,仍然是對大汗表示出了足夠的尊敬,然而在習令色一夥人發難時,阿成也並沒有站在大汗一邊……儘管他知道習令色一夥人也不想打,駐軍這麼久,習令色他們首鼠兩端,根本不想出力也是人所盡之的事實。

    阿成憂慮的事情也正如白洪大台吉他們擔憂的一樣,習令色一夥明顯在趁著大汗威信降低時要爭奪汗位,這才是最可憂之事。

    從習令色的祖父時起就開始爭奪汗位,他的祖父不他失禮在三娘子的支持下與扯力克汗爭奪汗位,然後是習令色的父親素囊與卜石兔汗爭奪汗位,現在又到了習令色,這祖孫三代倒是一直都沒有放棄過,以前這樣的事阿成都是儘量置身事外,這時他心中隱隱有些不滿,不管大汗怎麼懦弱無能,好歹已經是名份確定的大汗,此時爭位,只能是親者痛,仇者快。

    阿成巡行到前方,這是距離集寧堡最近的地方,大約是四五里路遠。

    他策馬馳上一座土坡,二十來步高的土坡已經能及目能遠,由於經常有人上下觀察對面的情形,山坡上已經被馬匹踩出了一條小道,阿成上去的時候,發覺訥木格也在坡上。

    “阿成台吉。”訥木格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這麼大雨,明國人的火槍不能打放,其實不會有什麼事了。”

    阿成搖頭道:“近來和裕升的騎兵增加了很多不用火器的,他們陣列齊整,甲冑堅固兵器銳利精良,訓練有素,咱們的甲兵遠遠不是對手,只有少數的精銳能和他們比肩,如果這些鐵甲騎兵趁夜色和雨天出來突襲,不加小心的話,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周耀的鐵甲騎兵人數還不到一千,但打起來的效果比胸甲騎兵還叫蒙古人心驚。

    以前各部的台吉都罵明國人不是東西,總是隔著老遠打放火槍,從不肯與蒙古人面對面的硬幹一場,周耀率部在四周襲擊之後,各部都發覺這些馬賊已經脫胎換骨,正面交戰,就算是蒙古甲兵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比陣列,明國人更嚴整,比鎧甲,兵器,都差的很遠!

    好幾次人數多出幾倍的正面交戰,這些明國的鐵騎兵正面摧鋒,如砍瓜切菜一般衝破蒙古人的陣列,捲回來再殺一回,幾次過後,甲兵和牧民就四散奔逃,到現在,只要看到鐵騎兵出現,很多牧人幹脆直接就跑了!

    騎兵戰,正面催鋒,彼此可以看到對方的臉龐,聞到對方身上的汗臭,生死只在一念之間,甚至你剛剛刺死一個敵人,轉眼間又被其餘的人刺死,甚至是在奔跑途中,一支箭矢射在馬腿上,還沒有與敵人交戰就已經被馬群踐踏而死。

    這樣激烈的戰事,連續多次戰敗,對蒙古人的自信是嚴重的打擊。

    十幾萬人,駐紮在方圓近十里的區域內,甚至幾十里外還有少量的牧民在放牧,替大軍提供奶製品和肉食,如果和裕升的騎兵在夜裡出擊,帶來的危害可能是致命的,阿成最怕的也是這一點!

    四周有一些騎馬警備的人群,人們當然沒有傘,也沒有雨衣一類的東西,草原上很少下雨,平時下雨大家就躲到氈包裡不出來,這會人們被雨淋透了,到處都是怨聲載道。

    阿成騎馬從坡上下來,在四周巡行。

    他虎著臉,那些罵罵咧咧的人一下子住了嘴,不過等阿成走遠了,身後又是一片罵聲。

    “唉!”阿成仰首向天,任由雨水拍在自己臉上,重重嘆了口氣。

    ……

    阿成回到自己的氈包裡時,發覺裡頭亮著燈,影影綽綽的似乎有人坐在氈包裡頭。

    他掀開簾子進去,在氈包門口脫下濕透了的靴子,親兵趕緊取來一雙乾燥的新靴子替阿成穿上,又拿來乾淨的袍服替阿成換上。

    待阿成收拾好了進去,發覺是習令色坐在裡頭,見阿成進來,習令色微微一笑。

    “習令色台吉,”阿成沒好氣的道:“天亮之後還要再議事,你不去休息,跑來我這裡是有什麼要緊事商量嗎?”

    習令色道:“就算是陌生人到了自己的帳篷裡,也要奉上美酒和奶茶,怎麼阿成台吉對我卻如此冷漠?”

    阿成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只得叫人熱奶茶來。

    已經是半夜,各人都奔波了很久,熱騰騰的奶茶送上來,阿成一口下肚,感覺全身都舒服了很多,他不動聲色的道:“台吉有什麼話可以直說了……是不是找我商量戰守大計?”

    阿成估計就是如此,習令色現在咄咄逼人,估計是要拉攏更多的台吉,把責任全部推到卜石兔汗身上,甚至要在這裡廢掉卜石兔的汗位。

    阿成硬梆梆的道:“如果台吉要爭奪汗位,還是免談,我對大汗雖然沒有太多好感,但這個時候內亂絕不可能,和裕升近在眼前,我們還要自己打起來嗎?”

    習令色道:“前幾日我見了林丹汗派來的使者,他告訴我插漢部這一兩年內有意要西遷。”

    “什麼?”阿成一震,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習令色看阿成如此,眼中露出滿意之色,他又接著道:“插漢本部西遷,近二十萬人如洪流滾滾而來,憑我們大汗能擋的住嗎?”

    阿成皺眉道:“憑台吉你也擋不住吧?”

    “是,”習令色坦然道:“咱們土默特部自從洮河之役後就衰敗了,現在更是四分五裂,打個漢商都這般狼狽,怎麼和東邊打?打不過,我可以談,林丹汗要的是喀喇沁等宣大地方為主的牧場,我要求保留青城這邊,板升地可以一家一半……阿成台吉,你不要皺眉,憑我們的大汗,連這個也守不住。因為他肯定要打,一打肯定也打不過,外有和裕升,內有林丹汗,我們土默特部還能剩下什麼?”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3
第五百四十八章 刺汗

    阿成沉默不語,他還在消化習令色所說的話,感覺十分混亂。

    習令色又道:“林丹汗怎麼說也是我們蒙古人的共主大汗,他信什麼教我倒是無所謂,漠北三汗他們十分不滿,白洪大台吉也不滿,他們正好都是我們大汗的盟友,不拿掉我們大汗,林丹汗帶著部下西遷時,整個蒙古都會大亂,我們到時候要面對的不僅是和裕升,還會有建州部。”

    “建州部?”阿成敏銳的道:“林丹汗要西遷,是不是要躲避建州部?”

    這兩年東部蒙古在建州部的打擊下十分狼狽,在林丹汗的指揮下經歷了幾次慘敗,內喀爾喀五部損失十分慘重,科爾沁部已經被建州征服,明安台吉等有名的大台吉已《≥《≥《≥,▼.♂.⊕經選擇與建州結盟,在這般不利的局面下林丹汗居然要西遷,令他感覺不可思議。

    習令色道:“聽使者說林丹汗是要整合咱們整個蒙古的力量,再與建州部決一死戰。”

    阿成嘆息道:“怎麼感覺都像是臨陣而逃。”

    他又道:“沒想到我蒙古諸部,要麼臣服建州部,要麼畏懼避戰,在這裡我們也打不過張瀚這個明國商人,這到底是怎麼了!”

    習令色眼光閃爍,他道:“我與張瀚有血海深仇,阿成台吉你若支持我,將來我們蒙古共擊張瀚的局面絕不會有反覆。”

    阿成沉思不語,習令色的父親素囊台吉被張瀚部下所殺,這確實是抹不開的仇恨,而卜石兔汗與張瀚的交情其實不壞,這一次失利之後,是不是還能下決心與和裕升爭鬥下去,確屬未定之事。

    習令色看著阿成,道:“怎麼樣?”

    阿成正色道:“身為部屬,怎麼能設法謀害自己的大汗?此事我不會去做,台吉請回。”

    習令色知道阿成的脾氣,他立刻起身,抱拳告辭。

    ……

    昨夜大雨,很多人睡下時還感覺雨聲不小,到清晨時各人推門出來,但見豔陽高照,太陽光直曬在草地上,迅速把水份蒸乾,昨天人們還感覺很涼,過了辰時後不久,就又是覺得渾身燥熱。

    馬匹在各個氈包組成的群落間奔跑著,今天又是嶄新的一天,然而戰局並沒有明顯的變化。辰時末刻時,有一隊蒙古騎兵過於迫近,集寧堡上打放了幾炮,黑色的炮彈落在濕漉漉的草皮上,在地上翻騰著,蒙古騎兵驚慌失措,隊列大亂,四散奔逃,好在集寧堡打的是移動的目標,連續幾炮都打空了,炮彈在地面上犁出長長的溝渠,後來堡上見蒙古騎兵們縮了回去,也就停止了繼續發炮。

    奉命巡邏的甲騎和牧民都折返了回來,人人都是灰頭土臉的樣子,幾乎人人都陰著臉,和裕升的火炮在他們心裡有很強烈的陰影,這些漢子原本還算是剽悍勇武,畢竟生活在條件酷厲的草原,從小騎馬射獵,比起農耕民族來真的多一些勇武氣息,但長久的圍城戰毫無效果,不論是敵方的火器還是重甲騎兵,這邊都不是對手,而且很多人傳言和裕升的步隊也很厲害,不是大明的邊軍能夠比擬的,這些事如山一般壓在所有人的心頭,士氣低落到谷底。

    辰時過後,從汗帳附近跑出去幾十匹塘馬,這是卜石兔汗再次傳召各部台吉前來議事。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沒有人能拿出好辦法來,然而又拖不下去了,每個台吉過來時都是面色凝重。

    眾人齊至後,卜石兔汗好言道:“一會叫人上奶茶,大家暢所欲言。”

    一時氣氛鬆快了些,大汗拿出善意來,習令色一系的台吉們一時也不好說出難聽的話,另外各人進帳時看到托博克帶著一隊甲騎在四周巡邏,大汗已經有所防備。

    等奶茶送上來時,有個甲兵進帳道:“大汗,塔布囊求見,說是有要緊的軍情。”

    卜石兔汗道:“著他進來。”

    過了一會兒,塔布囊大步進來,以手按胸躬身行禮,卜石兔汗道:“有什麼要緊事快點說,我和台吉們還要議事。”

    塔布囊近來風頭很勁,人們知道他從習令色台吉麾下轉到阿成台吉部下,近來連續立下大功,未來肯定不止一個尖哨頭目,不少台吉注視著他。

    塔布囊聞言起身,急急的道:“大汗,天明前後我在第三台附近巡哨,從小黑河堡那邊過來的騎兵都駐在那裡,天明後,我看到一小隊騎兵押著人往集寧堡方向走,其中有一人好像是俄木布洪台吉。”

    眾人聞言大嘩!

    卜石兔汗一下子站了起來!

    近來大汗的聲望跌到谷底,除了是對和裕升毫無辦法,一直在損兵折將之外,就是連將來要繼承汗位的長子也被人活捉了去!

    這事兒,實在是太丟臉了,簡直是叫卜石兔汗在一段時間內抬不起頭來。

    身為大汗,他又不能責任設計此事的阿成台吉,和裕升不上套不說,還半途截擊了護送俄木布洪的騎隊,消息傳來之後,各部為之嘩然,所有人都感覺臉上無光,如果不是各部深陷圍困集寧堡之役,另外又知道小黑河堡更大更堅固,駐軍更多,恐怕早就引兵西向,前去攻打小黑河堡了。

    “托博克,隨我去看看!”

    卜石兔汗立刻坐不住了,他向帳外高喊,頭戴瓣兒盔的托博克也跑了進來,他道:“大汗要不要等等,聚集幾千甲騎後再去。”

    阿成道:“兵貴神速,明國人是要把俄木布洪押到集寧堡裡,我們聚集幾百甲騎趕緊去截擊,然後再聚集大軍和那些鐵甲騎兵會戰,一定把台吉給搶回來。如果等聚集了甲兵再去,恐怕台吉就被押送到軍堡裡了。”

    卜石兔汗一聽,立刻說道:“阿成台吉說的有理,我們立刻就走。”

    托博克聚集了一百多甲騎,聞訊而來的也有一些,不過不多,阿成台吉因為是負責指揮做戰的台台,他身邊一直有一百多甲騎跟隨,加上塔布囊的一隊尖哨,聚起了近三百騎。

    白洪大台吉對卜石兔汗道:“大汗不要衝擊敵陣,如果不利不要戰,我現在就回去聚集騎兵來援助你。”

    卜石兔汗急急的一點頭,他的心中十分焦慮,已經顧不上別的事。

    所有的台吉們都出來站在帳外,各人只帶著幾個隨身的護衛,哪怕和大汗相厚的台吉也沒有辦法這樣就出兵,他們只能派出塘馬,召集自己部落的甲兵前來助陣。

    汗帳四周人嘶馬叫起來,幾個侍衛替卜石兔汗穿甲,他的甲當然是上好的冷鍛甲,還是傳自俺答汗之時,傳言俺答汗就是穿著這一身鐵甲攻入長城之內,直入明國京師城下,在卜石兔汗穿甲時,不少人情不自禁的拿大汗和當年的俺答汗對比,俺答汗盛時,漠北各部,套部,朵顏三衛各部,這些部落都接受俺答汗的號令,隨時聚集起二三十人,甲兵也有好幾人,明國對蒙古毫無辦法,雙方打了幾十年,最終明國也只能封俺答為順義王,到了今天,穿這身鐵甲的大汗卻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想著搶回自己的兒子……人們不覺唏噓起來。

    等阿成台吉率部開過來後,卜石兔汗一馬當先,立刻出發。

    這裡距離塔布囊說的地方不到十里地,大汗和甲騎們的戰馬當然是第一等的好馬,各人風馳電掣般在草原上飛馳,雨後的草地散發出陣陣清香,成塊的濕潤草皮被馬蹄帶的翻飛起來,人們腿上和身上都濺滿了泥點,不過並沒有人在意。

    到了塔布囊所說的地方,果然遠遠的看到一小隊和裕升的胸甲騎兵在不遠處奔馳,胸甲的光線閃耀過來,十分明顯。

    托博克疑道:“看起來像是胸甲騎兵在巡哨,不大像押運小台吉,看不到有咱們的人在騎隊之中。”

    卜石兔汗也是懷疑,他剛剛太過心急,此時也冷靜下來,和裕升就算要押運可以挑一個隱秘點的時間,多派人手押送,似乎不大可能在十分明顯的地段用小隊騎兵送人,除非是一個明顯的圈套。

    “那不是嗎?”

    卜石兔汗等人懷疑的時候,阿成一指前方,大聲叫著。

    所有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而那地方什麼也沒有。

    卜石兔汗心中一驚,他知道事情不對,他的身體猛然繃緊了!

    “大汗,小心!”

    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卜石兔汗扭過頭,一支箭矢已經向著他的脖間飛射而來!

    更多的箭矢向著托博克還有大汗的護衛們射過去。

    射出最早和最致命一箭的就是塔布囊,卜石兔汗已經有所警覺,然而在這麼近的距離,塔布囊一箭射過來,箭矢深深插入卜石兔汗的喉嚨,大汗兩手去抓箭桿,想拔卻又不敢,鮮血在皮膚上流淌的到處都是,只過了幾息功夫,卜石兔汗兩眼凸出,眼珠翻白,離的近的人好像聽到大汗還嘆息了一聲,接著就看到大汗身子歪倒,與那身歷史悠久的昂貴鎧甲,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沒有人繼續手上的動作,每個人都是一臉呆滯。

    一件難以想像的事情就發生在大家的眼前,沒有人敢相信這是事實。

    土默特部的大汗,西部蒙古的共主,達延汗的嫡脈子孫,黃金家族的後代,麾下控弦二十的卜石兔汗,居然真的就這樣被人射死了?

    三章更新完畢,如約完成,希望大家繼續支持,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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