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91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05
第五百一十九章 星散

    “唉……”吳伯與半響過後,才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拜帖,撣去灰塵,對左右苦笑道:“我們也算是為東翁奔走了一遭,底下大家有什麼想法,不妨暢所欲言。”

    來的這幾個都是跟著王心一的幫閒,地位雖不及吳伯與這樣的幕僚,只是吳伯與此時也顧不得上下尊卑有別了。

    “還怎樣?”一個長隨道:“我隨王大人是‘收京債’的,現在債也收的差不多,這一次正好又回到京城,吳先生,列位,恕我先走一步了。”

    “收京債”其實就是京師裡銀號當鋪先放款給京官用,不曾外放過或是不到高位的京官多半是窮困潦倒,京城居住,一年的典房錢就值官員的全部俸祿,加上吃穿用度,常年在轎行雇一頂轎子,一年少說也得十幾兩,加上做官服官靴的開銷使費,再同僚聚會,逛逛古董買買文房用具,再遇到同鄉到京裡告幫打秋風的,正常來說,京官不僅會欠債,而且數量相當不小。

    這種債一般就是外放來還,一旦外放,各色堂而皇之的灰色收入就不少,如果手段狠一些,火耗雜費加高一些,欠的幾百上千兩的銀子,上任後幾個月就能還清。

    這個長隨就是跟著王心一上任收債,現在債收完了,這人向著各人團團一揖,居然就這麼騎馬走了。

    “得,我京城裡有親戚,還是投親去吧。”

    “吳先生對不住了,俺也走了。”

    五六個從人,居然一下子就是全散了,各人來此時就知道事態嚴重,到了京師才知道已經派了大員去大同逮拿王巡按,沒準還要拷問,王心一自己倒霉是肯定的了,留在巡按衙門,被人一鍋燴了,那才是冤枉,所以此番前來京師,多半都是各人自告奮勇跟著前來,這時眼見沒有轉圓的機會,當然是立刻卷堂大散,沒有一個人會留下來。

    吳伯與呆徵了一會兒,終於也是一跺腳,他這一次帶了不少銀子出來,足夠他躲藏一陣子,他在馬背上想了一會兒,總是感覺心有不甘,當下策馬出了正陽門,在前門大街這樣魚龍混雜的最熱鬧地方尋了一個旅館,和老闆講明了二兩銀子包一個月的食宿,吳先生化身行商,就是這麼在前門大街住了下來。

    “好的很。”子夜之前,王發祥接到最新的線報,大感滿意。

    宮中那條線暫時還沒有回音,就算有再硬的關係,宮中的消息傳遞出來也是需要時間,並不如在外頭方便,不過料想王心一的自辯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朝廷連逮問的欽使都派出去了,王心一派人送個奏摺來,說是原折作廢,並不是自己本意,朝廷就會相信,然後把欽使叫回來?

    別的不說,光是魏忠賢丟的面子,也足夠叫王心一拿命來抵了!

    這件事,說到最後,還是走到了黨爭的路子上,這一下,張瀚的事,那可真就是一件“小事”,甚至漸漸無人放在心上了。

    “東主這一手,真是神來之筆

    (本章未完,請翻頁),妙極,妙極。”

    整個和裕升在京城的分店,早就是一片歡騰的海洋。李國賓和劉吉等人帶著大小夥計們幾十號人正在聚餐,大塊肉大碗酒,院裡到處是一片歡聲笑語。

    人們在高興之餘,也是議論東主的好運氣,只有寥寥的幾個人知道,眼下這些事根本和運氣無關,一切都是和裕升情報部門實力的體現!

    王發祥當然不知道事情具體是怎麼做的,但從大同方面叫他做的配合工作來推斷,再加上前前後後發生的這些事最大的獲益方是誰,這樣稍加推理,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這件事就是李莊的軍情局或外勤局做的手腳,但這件事王發祥也不知道具體的做法,到目前為止,保密等級肯定是最高,沒有理由對王發祥透露具體細節,然而身為這龐大集體內的一份子,王發祥還是能肯定這件事定然是自己的同僚們所為。

    “不管是誰做的……”王發祥高舉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悠然道:“做的漂亮,敬你們!”

    ……

    已經入夜,汪文言等人還是趕到了左光斗的府邸,眾人齊集一堂,商量的當然是眼下的危險局面。

    魏忠賢似乎一下子轉了性,此前魏忠賢還是對東林黨表示出了足夠的尊敬,上回驅逐客氏的風波導致好多個東林黨的言官被貶官,魏忠賢因為此事專門到東林黨的大學士韓爌府邸中去表達歉意,韓爌沒有理他,魏忠賢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灰溜溜的離開了事。

    這一次卻是格外不同,雖然魏忠賢的反應還沒有正式展開,但隨著徐大化的出京,再有魏廣微的入閣,替顧秉謙這個禮部尚書的造勢,使顧秉謙入閣成為順理成章之事……這麼一來,內閣之中已經不再是東林一家獨大,甚至可以說,只要扳倒了葉向高和韓爌,魏黨掌握內閣也就是幾年間事。

    天啟皇帝對韓爌觀感不佳,對葉向高則有幾分尊敬和信任,但隨著魏忠賢的離間,這一點不多的尊敬和信任能保持多久,這就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了。

    “這說辭還是太荒謬了一些。”左光斗聽完之後,點評道:“應該是如文言兄所說,王心一彈劾張瀚,聲勢頗大,又發覺此人有勾結魏閹的證據,頭腦一熱就上書彈劾,然後聽聞風聲不佳,驚惶之下又說是偽造……國朝偽造印信的事都有,也有妖書案,牽扯甚多,但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偽造奏摺的,這東西,豈是容易偽造的!”

    汪文言苦笑道:“這件事算是我的責任,當初不該因細故與那張瀚翻臉,更不該派王心一這樣的人去大同。”

    以汪文言的脾氣秉性,這算是了不起的態度,等於是當面直接道歉了。

    由於少年時家境不好,青年時從事著被人鄙視的獄吏工作,後來才因才智出眾被人發掘出來,最終成為東林黨的謀主之一,闖宮奪門,大放異彩,逼退方從哲,挑唆三黨內鬥,這一切光輝的過往並不能掩蓋汪文言身上的短板,那就是心性狹隘,因細

    (本章未完,請翻頁)故與人結仇。

    “罷了,”楊漣對政敵向來是窮追猛打,不依不饒的心性,對自己本黨中人卻是向來寬容照顧,特別是汪文言是他敬服的謀主人物,當下襬了擺手,楊漣道:“現在的關鍵又不是追究責任,而是下一步到底怎算?”

    “要拼一下,但暫時還得忍。”汪文言臉上露出狠戾之色,他道:“魏閹現在勢頭越來越凶,這一次事情出的太過突然,我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結果宮中和外間都沒有發力,叫魏閹勾結客氏和諸閹,成功在天子面前過了這一關,現在我們出手,不到時候,但各位一定要心中有數,遲早要和魏閹一黨正面相拚……就是要等最合適的時機!”

    “說的很對。”左光斗道:“將來由我來先上本。”

    “不,我來。”楊漣道:“十二大罪太少,待我回去之後,替魏閹弄個二十四大罪,然後我先上摺,其餘所有人一起上本,把聲勢造起來。”

    左光斗屈指算道:“黃尊素,魏大中、許譽卿、楊玉珂、劉業、胡世賞、蔡毅中等人,這些都是跟著立刻上書,然後是撫寧侯等勳貴,再下來就是京卿部堂,再下來就是內閣的幾位老先生,聲勢若到如此,差不多就能夠成功了。”

    東林黨在此時確實是第一大黨,隨便算算,御史就是幾十員,然後是給事中,各部的郎中,員外等京官,再下來還有勳貴和京卿部堂,最終到內閣,可以在一個月內動員數百官員一起上疏彈劾魏忠賢,這樣的聲勢,就算是當年的三黨加起來也是比不上的。

    “今上到底還年輕。”汪文言意態有些輕視的道:“容易被閹人蠱惑,當然也容易被拉回正道上來。”

    “正道”當然就是東林黨的道,汪文言的話,說好聽點就是輕視天子,視同孩童,說難聽點,完全可以說是夠上“大不敬”這個罪名,足夠被拉到西市,“大辟”贖罪了。

    楊漣和左光斗向來一身正氣,這時也有些尷尬,他們也只能當聽不到。

    這時汪文言突然滿腔怒氣的道:“別的不說,那個大同的張瀚,他的運氣也未免太好了!”

    左光斗和楊漣二人都為之愕然,楊漣與和裕升之間其實還曾經結過善緣,當初韓畦為難張瀚,還被楊漣彈劾過一本,以楊漣在言官體系中的能量,當然是一奏就准,韓畦這個大同巡撫也因此而丟了官職,事後張瀚也沒有送什麼金銀,只是託人買了一套價值百兩的文房四寶,禮物不厚不薄,恰當的表達了謝意,楊漣也就收下來了。

    這時聽到汪文言的話,不僅左光斗無語,楊漣也頗感尷尬。

    半響過後,左光斗方勸道:“這事還是算了吧,這張瀚再怎麼說也就是個武夫商人,看他敢到北虜境內去虎口拔牙,在武夫中也算難得了,就算有一些不法情事,終究也是武夫常態,又何必同他們較真?”

    汪文言咬牙不語,只是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06
第五百二十章 想法

    “應該是無事了。”張瀚微笑著對身邊的近待們道:“你們覺得下一步該怎樣?”

    李莊內外,也早就是一片歡騰,人們臉上都洋溢著熱情的微笑,看向張瀚的眼前也更加崇敬!很多人的感覺,隱隱約約感覺張瀚似乎有“天命”在身,當然沒有人敢真的往深處想,更沒有人敢說。

    這幾天,附近的文武官員,包括賴同心這個參將在內都跑來求見張瀚,附近商會的商人也來了不少,有一些在此前猶豫過,甚至揚言要退役的商人都是感覺無比後悔,至於已經退了股的那些人,更是連腸子都悔青了,其中有一些厚臉皮的跑來求見張瀚,自然是沒有被接納的可能,他們只能哀聲嘆氣,連一句怨言也不敢有,就此離開。

    連續一兩天,以李莊為中心,到處是一片歡樂的海洋,人們看到張瀚的身影就情不自禁的歡呼起來,這一關過的非比尋常,這兩天到處都有鞭炮炸響的聲響,人們見面時彼此一揖,臉上就露出彼此會意的笑容出來,而身處歡慶漩渦中心的張瀚,卻早就把心思用在別的地方了。張瀚身邊是李夢年和夏希平等人,侍衛司趕回來不少侍從官,使張瀚身邊的人手漸漸充足起來。

    孫敬亭和李慎明還是在東西兩路主持大局,現在二人所在各堡已經知道張瀚脫險回到李莊的消息,人心應當安定了下來。

    李夢年含笑道:“回李莊時屬下只知道大人已經回來主持大局,心情就安定了不少,待到現在,事情就突然解決了大半,屬下感覺還在夢裡一樣,委實不知道底下該怎樣。”

    張瀚聽了只是微笑,他知道李夢年不是故意奉迎,身為資格最老的侍從官,李夢年的前程不需要拍馬奉迎這麼下作,他在張瀚身邊歷練這麼久,自然也知道張瀚的脾氣秉性。

    夏希平卻是還在思索,張瀚也含笑看著這個後生……儘管他自己表面的年紀也不大,不過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是有意無意的忽略了張瀚的年齡。

    “當務之急,其實也不是急事……”夏希平道:“無非是打聽這個徐大化的性格秉性,有何偏好,然後照方子抓藥,大人已經打通了魏太監的門路,這個徐大化也不能等閒視之,該打點便打點。然後待他回奏過後,估計也並無事了。然而屬下覺得,這只是細微小事,說句大話我和夢年兄都能把這事處理好,關鍵在於,范永斗和王登庫等人的善後,不能由得這些人出來繼續攪局了,然後王心一倒台之後,最好能運作來一個合作的巡按,朝廷為了防微杜漸,也有可能把麻總兵或鄭巡撫其中一位調走,這亦不可不防。然後,最關鍵之事還是與北虜的戰事,現在集寧堡對面應該已經收到消息,最新的軍報是北虜暫時還沒有變化,說明他們一則是不敢確定大人已經離開,二來,便是進退失措,自己內部定然意見不統一,底下到底應該怎麼影響北虜,使其按咱們的想法來把這仗繼續打下去,這是最要緊之事。”

    “好!”張瀚讚歎道:“層次分明,有條有理,希平此前是認真思考過了。”

    李夢年慚愧道:“大人,我真的不及希平多矣。”

    張瀚不動聲色的道:“希平善於思索,可是做

    (本章未完,請翻頁)事未必比你強。夢年,你過一陣子替我去張家口一趟,主持當地的大局,替我先把那邊的情況摸清楚再說。”

    李夢年沉穩的一點頭,應下聲來。

    張瀚心中也頗感安慰,不論如何,自己一手栽培的部下們算是真正成長了起來。

    他昨天才有空見了見李東學,到工場去見了見李長年等人,在這段時間,和裕升風起雲湧,局面轉變令所有人都想像不到,好在有李東學這樣的人才在,各處都是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大人,”張瀚思索時,有人來稟報導:“孔先生過來了。”

    “好。”張瀚站起身來道:“我們一起去路口迎迎他,最近他可是真辛苦了。”

    孔敏行的歸來也是叫張瀚感覺很開心,這個時代,科舉的人才是要多少有多少,只要開出賞格,進士困難些,舉人出身的張瀚已經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了。但孔敏行這種出身的舉人是很難招致到,而具有孔敏行在農學上深厚造詣的舉人就更加難得。

    五月正收麥收時,張瀚一行騎馬出來時,頓時被不少人看到了。

    軍營區那邊倒是空蕩蕩的,只有很少的留守軍官和新募的炮兵和騎兵在堅守訓練,他們是先看到張瀚出來的一群人。

    士兵們先沸騰起來,接著就是軍官們,然後是坐營官任敬先跑過來,身後跟著所有的軍官和士兵。

    “大人!”

    所有人幾乎一起跑過來,在任敬的率領下,留守的軍官們和新兵一起打著敬禮。

    張瀚在馬上回禮,放下手臂後就笑道:“所有人轉身,成縱隊,返回軍營繼續訓練。”

    “是,大人!”

    幾乎沒有人說什麼煽情的話,軍人們的表現和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也沒有人違抗軍令,自請為護衛或是請上前線,在和裕升早就有一個顛撲不破的信條,就是軍人需要聽從指揮,現在既然張瀚決定他們要留在這兒,那他們就只能留在這裡。

    路過的行商數量並沒有減少,和裕升工場的各種出產仍然是絕對的硬通貨,各種鐵器是有多少出多少,靈丘鐵場現在主要就以提供生鐵為主,另外就是供應精鐵給工部,遵化鐵場則是出售生鐵為主,銷往北直和河南,山東各處,生意也是很好。

    生鐵,糧食,布匹,雜貨,雖然只有生鐵和鐵器是和裕升的核心買賣,物流和帳局也是,但因為本錢雄厚,物流得力,在李莊和各處的商會都是擁有大量的貨源,這使得和裕升的貨物儲備和數量都遠超普通的商行,這些來往的商人不僅要借助和裕升的物流和帳局,也是被林林總總十分豐厚的貨物吸引而來。

    不僅如此,在大同買了貨,只要和裕升帳局所在的地方可以先在異地存銀,拿著憑證過來辦貨,貨物買好了直接用憑證付款,這也是近來和裕升雜貨生意的核心竟爭力了。

    “近來帳局的生意不是很好。”李夢年一回來就是瞭解了各方面的情形,這也是他侍從官的責任,這方面來說,張瀚對他的誇讚也沒錯。

    “不好也是正常。”張瀚一邊對那些向他躬身問好的商人回以微笑,一邊答說道:“若是我

    (本章未完,請翻頁)真出了事,人家的銀子不是要打水漂?”

    “物流,雜貨,生鐵,鐵器,各方面都很好。”李夢年又道:“五月的純收入帳局這一塊下降,還是有所影響,估計有二三十萬的純收入。”

    收入這一塊,除了田季堂誰也沒有真正具體的數字,李夢年也只能說一下大概。

    張瀚在馬上微微點頭,這個數字差不多,算上帳局可能損失的十幾萬兩,現在的月收入應該在二十萬左右,這也是因為北上走私的規模大幅度收縮的原因,一方面因為戰事,北虜部落購買貨物的量減了七成,另一方面就是東虜因為廣寧之戰的收穫,暫時對大批量入貨的興趣也不是很大。

    連同帳局,這一個月損失最少是十五萬兩。

    不過張瀚並不著急,這種損失額度還在能承受的範圍之內,走私收入的損失是早就考慮在內,並且做了充足的預算,至於帳局損失確實是突如其來,不過也並不算致命,畢竟這一場風波已經解決,待徐大化趕到大同,拿捕王心一後,底下的調查注定是象徵性的……張瀚有雄厚的財力和人力,又有上到巡撫總兵,下到普通守備所有文武官員的支持,沒有必要的理由,閹黨的徐大化為什麼要秉公查察,與張瀚和宣大地方的官場為難?

    再者說,張瀚現在已經攀上了魏忠賢的大腿,算是和徐大化是份屬同門了。

    只要危機一解除,帳局生意自然會回流銀兩,估計還會比此前更多些,因為現在已經麥收,各地的糧商都在各處收糧,銀兩頭寸調度很大,就算是現在的危局下還是有糧食在和裕升的帳局冒險存銀,可想而知危機解除之後存入銀兩會有較大幅度的增長,足以彌補這一個月的損失。

    張瀚陷入沉思之中,帳局是他很注重的一個核心功能,物流只是他統籌的好,早早把大同為核心的周邊吃了下來,其實不論車行還是騾馬行,或是腳行,這些東西在大明各地都有,南方以船行為主,各種船隻來負擔運輸或載人的功用,在北方當然是以車為主,也有用大量騾馬的,由於道路原因也有用獨輪小車來進行長途運輸的,和裕升的車行是因為有了四**車,這是一個核心的點,然後就是網點多,服務好,安全有保障,這樣把半個北方的運輸業吃了下來,其實由於時代和技術的侷限,運輸物流這一塊開闢的路線越長,成本就越高,包括管理成本和各方面的成本都高,所以如果沒有帳局來輔助的話,開闢新線路就幾乎可以停止,光是物流這一塊,和裕升的擴張已經到了極限。

    但是帳局這一塊,始終缺乏核心的竟爭力,比起此前的錢莊和銀號,並沒有本質上的變化,只是“方便”而已,光是這一條,並不足以吸納更多和更大的儲戶。而存入和提取的方便,有時候還被銀號提供鑄銀和零存整取,或是整存零取的兌換業務給抵銷,大明不禁私人鑄銀,銀號可以提供大銀,也能提供碎銀,和裕升的帳局反而沒有這方面的業務,這使得有些小商人不得不跑到別處兌換銀兩或銅錢,畢竟收糧時小糧商需要大量的輔幣。

    張瀚心中已經有了隱隱的想法,他迫不及待的想和朋友仔細的聊一聊……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06
第五百二十一章 激流

    “大人,孔先生他們到了。”

    張瀚已經在路口發了一陣呆,這是一條四條大道交叉平行的路口,北方是軍營區和工場區,西邊是天成衛城,西南方向是往靈丘,往東則是往飛狐裕方向的大道,雖然飛狐裕是純粹的群山交界的山澗通道,最寬處二十餘米,最窄處才四米,平均海拔在千米之上,是一條不折不扣的天塹,用楊嗣昌的話來形容就是:千夫拔劍,露立星攢,回首萬變,如珠曲蟻穿,高處則是“高如天門”,這條道是太行八徑之一,是恆山,太行山,燕山諸山交界之所,以前在沒有和裕升時,通往飛狐峪的道路也是崎嶇難行,畢竟蔚州,靈丘都是從海拔幾百米到兩千多米不等,平原地方很少,道路有不少是在山間蜿蜒甚至是鑿穿,年久失修的道路成為影響山西通往河北的障礙,近年來張瀚投入了超過十萬兩白銀來修路,這也為他賺取了更好的名聲,〖∮ωáń〖∮〖∮ロ巴,↘.£↑.≈孔敏行等人就是在東方的道路上飛馳而來,在他們身邊是絡繹不絕的車隊和步行的行人,也有趕著毛驢和騾子的小型駝隊,這是從飛狐徑那邊過來的河北與河南商人。

    四周的農田裡也有不少人,看到張瀚已經足夠叫他們高興,又是看到了“孔先生”的到來,這些農人的臉上露出了質樸憨厚的笑容,顯得更加高興了。

    不少人放下了鐮刀,在田裡躬著身子行禮,離李莊這麼近的地方田畝都是張瀚的,這些人都是佃農,不過豐厚的收成使他們獲得了比往年更多的收成,平均四石的畝產使這些人的收入比較往年最少漲了三倍,成為佃農後他們也不必再為白榜煩心,這都是張瀚這個田主的事情,力役也不會太過繁重,最少張瀚成為守備和衛指揮後,不管是修補衛城還是修路,或是造橋,從未無償征發過衛所人力,都是付給工價,糧食收成又高,每個人心中都十分高興,有一些老實人,恨不得把臉都坑到地上,彷彿把身子躬的再低些,就能更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敬意和感激似的。

    孔敏行等人眨眼就到,張瀚也是策馬迎了一迎,兩人不到三個月時間沒見,容貌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孔敏行盯著張瀚看了一陣,笑道:“文瀾畢竟還是清減了些,以前鬍子出來就剃掉,現在也留出來了。”

    張瀚摸摸自己的下巴,苦笑道:“也是實在來不及修剪了。”

    “這樣也好。”孔敏行端詳著道:“人顯得成熟多了。”

    “大約人都是這樣。”張瀚道:“年輕時想成熟些,老了又想扮嫩些。”

    兩個朋友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笑畢之後,張瀚道:“下來喝茶還是回我的簽押房去再說?”

    孔敏行道:“我知道你忙的很,我也忙,一會兒去鎮虜衛那邊看收麥子的情形,老常……嗯,你岳父也在那邊等我,我們在研究南北灌渠的事,過了麥收後半個月,差不多就能開工了吧。”

    兩人找了個茶攤子坐下,這種叉路口極多的地方,茶棚子是必不可少的,也有很多賣點心的鋪子,張瀚看到還有一家號稱是山東饅頭的小店,店老闆也確實操著一口山東腔,賣點心和茶水還有賣酒的鋪子排開去很遠,一眼看不到邊,估計最少也有二三百家之多,李莊這裡的繁榮是全方位的,這些開舖子的找到了商機,並且做的十分成功。

    張瀚一邊叫老闆上茶,一邊思索著道:“南北灌渠十分要緊,不僅是田地裡的用水,也是李莊的工場用水,開挖時不僅要足夠農用,也要工用,現在預留的財力,可還夠使麼?”

    孔敏行多少有些不滿的道:“去年就說挖南北渠,結果一直拖下來,文瀾,你自己也說過糧食才是最要緊的,怎麼自己時不時的就忘了?”

    張瀚趕緊陪笑道:“哪裡說不挖了?只是在核算一下財力,既然要挖,當然是要滿足需求,不然的話將來再挖還得費錢,還格外費事。”

    “這倒也是。”孔敏行雖是技術專家,不過並不是迂腐的人,當下點頭表示理解。

    不過他也是好奇,說道:“現在的東西渠已經幾乎能滿足工場的所有機器了,就算加上你新買的鑄炮車床也帶的起來,南北渠比東西渠的蓄水能力還要大的多,縱貫十幾里長,你得要多大的工場,多少機器才需要這麼大的水渠帶動!”

    “我想過了……”張瀚慢吞吞的道:“帳局之所以吸引不了太多的人投入,主要還是咱們沒有真正拿的出手的東西,將來我可能從歐洲人那邊學習製造鑄幣的機器……”

    “哦,你打算鑄銀幣?”

    張瀚眼眉一挑,心道:和聰明人還有內行打交道就是容易!

    孔敏行微笑著道:“這事情我和老師都曾經說起來,我們也想過要做這個來著……”

    歐洲人最重鑄幣,他們的貿易是用金幣為主,西班牙人一船能攜帶幾十萬枚金幣,都是他們自殖民的地方掠奪的黃金,源源不斷的運回歐洲本土,此國因此而暴富,擁有一支無比強悍的艦隊。除了金幣,就是有西班牙銀幣,還有銅幣,金幣為主是金本位的貨幣體系,銀幣和銅幣只是輔幣……這種金融制度其實是最好的,大明的銀本位的金融體系是相對落後的,而且連銀幣也沒有鑄過,不僅落後於歐洲各國,事實上連前宋的銅本位貿易體系也是遠遠不如,前宋時一年的鑄幣量大明就得用幾十年來趕,前宋一朝的鑄幣量,大明二百來年的時間也未必趕的上……說白了就是管理水平的差距,在財政管理水平上,大明不僅落後於本朝代的歐洲,事實上也是遠遠落後於幾百年前的趙宋,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恥辱。

    張瀚道:“當然沒有人有興趣,也不知道怎麼做這樣的事……”

    “對嘍……”孔敏行嘆道:“私下裡恩師和我都見過一些人,提起這樣的事,工部也好,戶部也好,各人都是瞠目結舌,無言以對,有人建議先上奏,然後內閣牽頭,召工、戶二部的堂官商量,再決定怎麼辦,想想黃河的河工都能被戶部一拖多年,這鑄幣的事,又有誰會真放在心上,我們師徒,也只能頹然作罷了。”

    明末時,西風東漸,大明還是天朝上國,從全方位的體量來說仍然是不折不扣的超級大國,但在很多細微之處,已經開始落後於文藝復興後的歐洲,從軍事體系到軍事學說,到鑄炮造槍,到遠洋航行能力,到開拓精神,從科學理論到體系也是全面落後了。

    就拿鑄幣這事來說,當然是毫無疑問的好事,然而大明的官僚體系已經大而無當,失去任何接納新生事務的可能,特別是鑄幣不比仿造幾門大炮,鑄炮短期內就能看的到功效,而鑄幣不僅是一個金幣的問題,涉及到金銀管制,收集,鑄造,使用等等,光是想一想就頭大如斗,當大明的官,不貪不撈一年才幾十兩銀子的俸祿,有那閒空和三五好友喝上兩杯,或是去逛逛古董店不是更加舒服?

    想也不必多想,孔敏行師徒的建言,必定是徒勞無功。

    張瀚不動聲色的道:“大明並不禁私鑄銀兩,既然如此,我和裕升就開這個先河好了……”

    孔敏行毫不客氣的道:“恐怕你也是對鑄幣的收入,還有此後的帳局錢息特別感興趣吧!”

    張瀚被說中了最深的心思,頗有些尷尬的微笑起來。

    錢息在這個時代是很難叫常人理解的,就是鑄幣,在外人看來,收銀鑄幣,然後再兌換出去,做這樣的事肯定有損耗,結果卻還大有賺頭?

    當然是大有賺頭,鑄幣的損耗十分有限,而摻兌的部份就是利潤很大,另外在重量上也會稍有差別,當然差別是隨著銀幣發行越來越多,可以越來越大,然後鑄幣定然帶來帳局的融資量大為增長,隨後的錢息利潤也是大的驚人。

    孔敏行道:“文瀾是打算鑄銀幣?”

    張瀚點頭道:“只能鑄銀幣了,黃金,我這裡儲備也不足支撐,銅,更是戰略物資,鑄炮還怕不夠用,叫我四處蒐羅,暫時也無處設法。”

    中國的金儲量經過兩千年的開採,易采的金礦已經開採的差不多,經過蒙元之後,兩千年的財富幾乎被掠奪一空,明初之所以採取了保守的經濟政策,同時又發行寶鈔,也是因為貴重金屬的儲備一掃而空,明太祖不得已而為之。至於銅,大明現在掌握的地方銅儲量極低,而且多半不易開採,明初時用銅就是依賴緬甸等國進貢,雲南的銅礦一直到明末清初才被發覺意義,到清中期才大量開採。

    倒是白銀,一直大量湧入,固然銀本位的問題很大,但如果要改變的話問題更大,鑄造大量銀幣,在未來很長時間採用銀本位,這也是張瀚經過很長時間思考的結果。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鑄幣會推動帳局,就會和生鐵和鐵器生意一樣,成為和裕升的有自己核心的生意,利潤滾滾而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06
第五百二十二章 溺水

    “就算是要鑄幣,也要不了這麼大規模的灌渠。”孔敏行默算了一會兒就知道張瀚必定還有下文,此時歐洲那邊的鑄幣機器也是以沖壓為主,一台機器不停的鑄幣一天就能壓出過萬枚銀幣,一條十來里長的灌渠,經過設計後會有相當強的水流,鑄幣機十台都嫌多,最少在幾年之內是用不著太多,那麼這麼長的激流是用來做什麼的?

    “這事還真需要你的幫手。”張瀚道:“不過先不急著說,過幾個月之後,我們再詳細談。”

    孔敏行也知道張瀚做事的風格,多半是謀定而後動,如果不能著手,早早談了也並無益處,當下點了點頭,笑著答道:“既然我來了,還領了俸祿,當然是依文瀾你的吩咐來做事。”

    &℃≈ωáń℃≈℃≈ロ巴,≧.≤±.≈p;張瀚很誠懇的道:“至之兄,你,還有遵路,孝征兄幾個,我是以朋友之道相待之的,你我之間,不必說過於生份的話。”

    “那好吧。”孔敏行很直率的道:“文瀾,你依附魏閹,固然是不得已的自保,然而我心中還是不以為然。只是這一次不如此行事你似乎過不了關,這叫我心裡也很矛盾……”

    張瀚哈哈一笑,說道:“老兄但請放心,魏忠賢那裡我也只是虛與委蛇,不會和他們真的裹到一起去的。”

    孔敏行點一點頭,一臉欣慰的道:“若是如此,我便真的放心了。”

    孔敏行當然不是東林黨,就像徐光啟雖然是江南的松江府人,但他也不是東林黨,最多算是東林黨的同情者,外圍份子,絕不是黨內人物,但若是張瀚真的成了閹黨的中堅份子,孔敏行夾在中間還是會左右為難,很可能在李莊不安於位,甚至受到影響而再次離開。

    “鑄壓機的事情……”孔敏行又道:“我寫封信給孫初陽,他的兵部司務也沒怎麼忙,叫他抽一兩個月時間,請個長假,過來幫你一下手好了。”

    張瀚聞言大喜,叉手道:“一切有勞,至於待遇報酬,當然從優。”

    “這也是自然。”孔敏行道:“孫初陽當了京官,收入不增,開銷卻大很多,不打你這個土豪的秋風,卻向誰討去?”

    兩人說到此話也差不多了,一起站起身來,張瀚看到孔敏行打算告辭,心中也是有些感慨,孔敏行以前在此,多半事情都抽身事外,絕少發表意見,當時還算是客卿身份,保持著超然的地位,這一次卻已經有了明顯的下屬的感覺,說話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對了……”孔敏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此次事情,就算是徐大化幫著文瀾遮掩過去,我還是建議你去一趟京師。”

    “哦?”張瀚有些意外的道:“我還要趕去前線,上次上奏去京師辯冤當然是一種表態,當時我要去了,恐怕到了京師就會被錦衣旗校拿下了。”

    “當時是當時。”孔敏行道:“現在有魏忠賢幫你撐腰,誰敢拿你?而當今皇上是頗重情義的一個天子,我聽說他對你很是欣賞,此次和裕升能輕鬆過關,根子還是在皇上身上,他信了你的話,覺得你是鳳磐公的後人,忠良之後,向來忠心,一些出格的事不必太過較真。如果你言而無信,最終並沒有去京城,皇上就算不說什麼,也是紮了根刺在心裡……沒事還好,萬一再出一個王心一,就算有魏忠賢幫你說話也不頂事了……”

    “好,我明白了……”

    張瀚原本倒真的打算食言而肥,反正拖上一年半載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到那時就算皇帝相召,實力已經鞏固下來,草原和大同連成一處成為一個整體,張瀚已經有實力正面挑戰大明帝國,那時就算把聖旨當草紙用又怎樣?不過聽了孔敏行的話,張瀚心中一動,感覺去一趟京師似乎也不壞。

    如果安全有保障,再能獲得皇帝的信任,最少底下這五年,不必擔心內部掣肘的難題了。

    “響鼓不用重捶麼。”孔敏行難得的開了句玩笑,接著他就是面容一整,抱拳道:“不知下回什麼時候再見面了,文瀾保重。”

    孔敏行也是明白,張瀚不管是去京師還是北上都有一定的風險,他的告別,自然也有一些鄭重的感覺,無非是希望張瀚能夠平安,這個人的作用,在和裕升來說,無人能夠替代。

    當孔敏行真正身為和裕升的一份子之後,他已經赫然明白,自己對這個團體究竟有多麼看重。事實上他幾天前接到好多書信,有徐光啟的也有孫元化的,甚至還有徐爾覺等小兄弟的,無非都是勸他不要趟渾水了,就算不好意思回京師,最少也應該離開大同,到別處去避一避才是最佳選擇。

    可是孔敏行自己明白,不管怎樣,他已經完全無法離開和裕升這個團體了。

    “珍重。”張瀚也是拱手為禮,眼前這個從青年到中年轉變的男子已經成了他的得力臂助,如孫敬亭和李慎明等人一樣重要。

    張瀚說過農事和糧食是根本,就算他的鐵器工場一年能賺超過百萬兩白銀,足夠買幾百萬石糧食,他還是會這麼說。

    因為很多人不明白,在未來,在鐵與火的世界裡,有錢也買不到糧食的時候,那時候人們才知道糧食有多麼可貴。

    ……

    “欽使來了……”

    巡按衙門的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人群把街道都幾乎擠的密不透風。

    徐大化其實早就到大同,但他裝模作樣的先去和裕升的幾家分號看了看,還去了天成衛,然後消失了幾天,做出了一副微服私訪的姿態出來,接著便是大張旗鼓的進入大同府城。

    從東門和陽門入城,穿過一個個大型牌樓,經過高大的鐘鼓樓,好多個衙門被甩在身後,欽使所在的隊伍也越來越靠近巡按駐所。

    看熱鬧的人已經把街市擠的水洩不通了。

    拿捕巡按,這在大同的歷史上還是第一次,雖然巡按名義上只是七品官,但實際的權限遠不能以七品而視之,可以說,這座城中,名義上的主人是代王殿下,實際上的主事者是巡撫,武將之首則是總兵官,而能與巡撫總兵的權勢相抗衡,並且不落下風的就是巡按。

    甚至在很多時候,在與朝廷的溝通上巡按還大過巡撫,畢竟巡撫名義上是京官,實際上已經是地方上實際的軍政首腦,巡按才是朝廷真正放在地方上節制和打壓地方勢力的重要棋子。

    “代王殿下會救我的,一定會救我的……”

    人們在溺水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的抓住一切可能救命的東西,這種情況就像是王心一此時的情形,吳伯與一去不回,張永安失蹤,東林黨毫無動靜,一切跡象都在表明王心一以前自豪和自傲的背後實力已經完全消失,他已經成了一顆棄子,沒有人憐憫他,也沒有人幫助他,所有人都由得他自生自滅。

    而此時來抓捕他的名義上是刑部的員外郎,王心一心裡卻是明白,真正前來動手的當然是錦衣衛的旗校,他應該也不會下刑部獄,很有可能直接被關到錦衣衛北鎮撫司,進了北所,真正是生不如死,每日要接受拷打,身上的舊傷還沒有凝固就會出現新的傷口,王心一在京城為御史時去過北所,那裡的人全身都是傷痕,目光呆滯,身上爬滿了蛆蟲,真正的生不如死。

    一想到這個下場,王心一就是全身顫慄,他在害怕,他實在是怕的要死。

    前幾日王心一向代王求援,上次代王親口說過欣賞他對和裕升動手的堅決和果毅,畢竟有韓畦的教訓在前,現在宣大的地方勢力已經沒有誰敢於針對和裕升,而代王府則因為靈丘的那個中尉的死而對和裕升耿耿於懷……靈丘掛甲台的那個周大牛,現在傻子也知道那就是張瀚的暗子,代王一脈對張瀚當然是恨之入骨,可惜親藩並無辦法報復,只能把希望寄託在王心一身上,王心一也是拍了胸脯保證一定能致張瀚於死地,結果他現在自己卻是大禍臨頭。

    王心一的呢喃聲中,鼓號喝道聲終於慢慢傳了過來,四周連房頂上也爬滿了人,徐大化坐一頂綠呢四人轎子,在京城他這樣的品級只能坐二人抬的小轎,今日他感覺轎子很軒敞漂亮,對四周圍觀的人群也並未覺得太過厭煩,當轎子停下,他看到大同府衙門派來維持秩序的衙役用鞭子抽打離的過近的閒人時,徐大化一皺眉,吩咐道:“百姓愛瞧熱鬧是必然之事,何必這麼惡形惡狀!”

    得此一語,圍觀的百姓可以更近一些觀看,不少人對著徐大化這邊叫起好來。

    巡按衙門的守門人早就把中門大開,徐大化拾級而上的時候,兩邊台階到甬道上都是跪了一地的人,所有人低眉閉眼,根本不敢抬頭。

    徐大化心中大樂,他一個刑部員外,在京師雖然有浙黨和方從哲門生的背景,但在京城也實在是排不上名號的人物,今日這般威風,在京師是肯定享受不到。

    在隨員和錦衣衛旗校的簇擁下,徐大化手按腰帶,威風凜凜的步到中堂。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06
第五百二十三章 積重

    第五百二十三章 積重   

    王心一面色慘白,在幾個家人的攙扶下走到廊簷之下。

    徐大化看著他,臉上絲毫不假辭色,斷喝道:“王心一,你訕謗司禮太監,語多狂悖,今日你的事發了!”

    王心一顫抖著躬下身去,說道:“請欽使容稟,那份奏摺,絕非下官所寫,下官委實冤枉。”

    徐大化哈哈一笑,說道:“王心一,你最好敢作敢當,這樣好歹還能在你們一黨內搏一個好名聲,也能騙騙那些向來不喜歡太監的傻子,要是敢作不敢當,說這種笑死人的笑話,那可真是左右都不討好了。”

    徐大化的話其實是對的,事情到這種地步,就算朝廷知道奏摺不是王心一所寫,王心一也是死定了,還不如死硬到底,搏一個好名聲比較好。

    奈何王心一無論如何也不想當“烈士”,這種事別人去幹,不妨慷慨激昂的替人叫好,若是自己來幹,那是無論如何也要推辭掉的。

    可惜徐大化已經不容王心一辯解了,一擺手,徐大化道:“開讀!”

    一個錦衣衛旗校立刻奔上來,從包裹中取出一封聖旨來,這種辦事的旨意當然不是誥封或是禮儀性質的聖旨,就是黃皮封套的白宣紙,王心一眼見旗校展開旨意開始宣讀,立刻便是兩眼一黑,癱倒在地上。

    “扶著他跪下,”徐大化不滿的道:“這樣也算東林黨嗎?真是太沒有骨氣了啊。”

    旨意不長,只有寥寥百字不到,無非就是下令將王心一逮拿到京師迅問,大明頒旨不像後人想像的那樣都用宦官,多半是用文官,只有這種逮拿官員的旨意,一般是錦衣衛旗校開讀,讀完之後,便是立刻逮拿。

    “拿下!”

    徐大化待旗校把旨意讀完,就是厲聲一喝!

    “徐大人稍待。”宣旨時外人當然進不來,錦衣衛把內外隔絕了,宣旨之後,卻是有一個戴三山帽,手中拿著拂塵的太監從側門一路進來。

    王心一原本昏昏沉沉,這時眼睛猛然一亮。

    這很有可能是代王殿下派過來的人,雖然親藩不能過問政務,但如果代王有明顯的傾向性,朝廷多半還是會考慮的。

    太監一邊叫喊一邊跑過來,他向徐大化道:“代王殿下說,王心一侍奉寡人一向恭謹,還請徐大人替他稍留體面。”

    徐大化沉吟片刻,他有些弄不清楚代王的意思,當下順口答說道:“此事好辦,本官會安排車馬,也不會綁王大人,供給也會優厚……”

    這些事都是細節,徐大化隨口就能辦到的事。

    反正押到京師,王心一入了詔獄,該怎麼受罪那就是錦衣衛的事,往上就是東廠和司禮監的事,與他徐大化無關。

    親藩的面子,也就是值這麼一點了。

    太監咳了一聲,似乎還有話要說,徐大化有些不耐煩,外藩的這些宦官不比皇宮的太監,和他們的主子一樣毫無權勢,也就是欺負一下普通的士紳和底層的百姓,遇到大官紳和文官也是毫無辦法。

    “王大人,代王殿下有句話叫咱家問你,”太監顧不得徐大化的臉色,他道:“那個范永斗人在哪兒,你是否知道?”

    王心一徵了征,答道:“下官並不知道。”

    “他們幾個,和代王殿下談起合作的事,你知道否?”

    “這個下官知道……”

    “范永鬥不見蹤影,那姓王的和姓田的都嚇跑了,你當真不知道范永斗的下落?”

    王心一苦笑道:“范永斗和我的一個幕僚一起失蹤了,下官感覺此事與偽奏摺一事有關,奈何沒有任何人聽從下官的辯解。”

    “咱家也沒有興趣聽。”王府太監一臉的不高興,明顯的這差事是辦砸了,想到代王已經是一臉不高興,待他帶回消息後必定是更加的不高興,這個王府太監的臉已經十分難看了。

    太監離開,徐大化倒也信守承諾,沒有給王心一上綁,還叫人趕來一輛騾車,王心一蜷縮著身體躺在了騾車上頭,王心一的僕人都是星散,沒有人留下來當忠僕,只有一個年紀大的老僕,原本就是王家的家生子,是從原籍帶出來的,此時老僕眼裡含著兩泡眼淚,跟在騾車旁邊,預備隨著主人一起上京。

    人群之中,有一個風度頗佳的中年男子,穿著寶藍色的直綴,頭頂的六合一統帽上鑲嵌著一塊碧汪汪的綠玉,一看就知道是頗有身份的官紳,正經如此,不需要他帶的僕人多麼費力,就是在人群中擠開道路,和另外一個身形頗為高大的男子一起進入街邊的酒樓,等他走到二樓,站在窗前時,正好也出是看到了王心一被押出來的這一幕。

    “雖然早就盼著有這一天,看了王心一的下場,居然還是心有慼慼。”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大同巡撫鄭國昌,他易裝打扮出來也有一些危險,所幸認得他的人不多,那幾個伴當,除了內圍的心腹是鄭家人之外,外圍的幾個都是張瀚派過來的人手,身手十分了得,不懼怕晉商可能會用武力刺殺的辦法來行險一搏,張瀚脫身,王心一倒台,范永斗失蹤,張家口晉商多年的佈局已經失敗,在這種時候,除了張瀚要加強自身戒備外,鄭國昌等人也是同樣需要小心謹慎。畢竟涉及到千萬白銀的生意,剩下的晉商也未必就會這麼認了。

    鄭國昌身邊的人自然是麻承恩,他倒是一臉的無所謂,聽了鄭國昌話後,麻承恩道:“可能是文武殊途,也可能是這王某人太可惡,我倒是感覺一陣暢快。”

    鄭國昌搖頭一笑,說道:“和你說,真是對牛彈琴了。”

    麻承恩道:“我原本就是牛麼!”

    兩人一起大笑起來……大約大明天下,總兵和巡撫關係這般好的,也只有大同這裡了。

    押送王心一的車輛漸漸轉向離開,大量的欽使隨員和錦衣衛戒備著出城,徐大化押了王心一,直接便是離開了。

    鄭國昌看看左右人也散開了,便向麻承恩道:“昨晚這徐大化悄悄來見過我一面。”

    麻承恩頗有興味的道:“他說什麼?”

    “當然是討好賣乖,無非是要銀子。”鄭國昌道:“我不耐煩同他說,只對他說,去程路上,一定能見著張瀚張文瀾的。”

    徐大化到目前為止,查察和裕升只是作了個樣子,張瀚已經抱著了魏忠賢的粗腿,給徐大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真的查和裕升,只是這廝就這麼走了肯定不服,鄭國昌估計以張瀚的性格,也不會就這麼叫這徐某人空手離開。

    “徐大化……他的氣味十分討嫌。”鄭國昌突然嘆口氣,臉上居然現出一些老態,他看著還亂哄哄的街市,沉聲道:“文瀾為了自保,不得不投入閹黨,這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這一關過不去,一切都是空的。只是例來閹黨興起也快,倒台也快,數年而興,數年而倒的不在少數,所以老夫還是給文瀾寫了一封小簡,提醒他注意。”

    麻承恩倒是不以為然的道:“老叔你想的太多了!文瀾是何等人?生生的以小商行的小東主做到眼下的這局面,他會為閹黨所制?我看哪,他和閹黨,也不過是各取所需,文瀾心裡清明著呢。他早和我說過,東林黨如冰山,閹黨亦不過如是,往下去,恐怕是亂世的多,一切當以立軍功和多保留內丁部曲為主,我不大敢信,然而又不得不信……”

    鄭國昌眼中露出深思之色,麻承恩說的這話,張瀚自然也是隱約與他說起過,當然不似與麻承恩說的這般直白,但大致的意思也是相差不多。

    想了半天,鄭國昌還是搖頭道:“除了東虜確實難平之外,北虜算不得威脅,文瀾說實話就是拿自己的團練私兵北上,北虜集結十幾萬大軍居然毫無辦法,除此之外,天下尚算得太平啊。”

    麻承恩微微一笑,說道:“老叔,奢崇明於天啟元年起事,圍攻成都一百多天,安邦彥於天啟二年二月開始圍攻貴陽,現在都多少天了?成都是沒事,或是貴陽下,其部再下昆明,雲貴兩省都將不復為大明所有了。”

    “這事算不得什麼。”鄭國昌道:“西南夷時降時叛,自我大明立國至今戰亂就沒有停止過,只是規模有大有小而已。奢安之亂,看著確實頭疼,不過這事南京兵部已經在著手解決,多省大軍調集,老夫聽說有十幾萬人之多,朝廷主力一至,奢安二賊必定伏誅授首。”

    “我的看法有所不同。”麻承恩道:“奢家和安家都是實力雄強的土司,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天時現在我大明國力衰弱,精兵屢喪,地利則定然為奢安二家所有,人和也正如老叔所說,西南夷野性難馴,所以人和也當然在他們那邊,朝廷從南方各省調集大軍,人數是夠了,不過客兵的戰鬥力實在堪憂……所以還是文瀾的看法對,光是奢安之亂,恐怕朝廷就得花費巨資,曆數年之功才能平定,這也是我大明國力衰微的表現,不要說國初時動輒出動幾十萬大軍,皆是良將精兵,必定用雷霆之勢將這些叛亂平定,就算是天順,成化乃至到正德年間,以大明的國力,平定叛亂仍然不是難事。現今的大局,就是一個壯年男子已經垂垂老矣,數十年間不過是偶感風寒的小疾,現在可能就是要命的傷寒……”

    “夠了,夠了。”鄭國昌連連擺手道:“這個話題,到此打住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07
第五百二十四章 進京

    第五百二十四章 進京   

    鄭國昌倒是真的很意外,麻承恩是個武夫,雖然在邊將中是罕見的能識文斷字的,但表面上還是作出大大咧咧的粗人形象,說話極少長篇大論,今天倒真的是轉了性子,居然在這裡說了這麼許多。

    “老叔,今天說的委實多了。”麻承恩爽朗一笑,說道:“和裕升之事,你我二人都被彈劾,雖然王心一被逮,彈劾一事風平浪靜,然而朝廷不可能毫無疑心,你我二人,必定要有一個去職……”

    鄭國昌點頭道:“確實如此,只是不知道朝廷會調我們哪個?”

    “我已經自請調職了。”麻承恩一臉輕鬆的道:“我調去延綏,老杜到大同來。”

    鄭國昌皺眉道:“你麻家在大同才是真正有根基……”

    “什麼算根基?”麻承恩一臉自嘲的道:“無非是幾萬畝地,千多內丁。現在張文瀾一年給我七八萬兩,我家那幾萬畝地的收益還不如他給我的數字,加上我麻家的其餘資財,我的內丁能養到兩千人以上,全部是用騎兵。大同這邊,文瀾已經掌握了大局,我到延綏去,那邊的套寇可不老實,還是經常犯邊,老杜是個沒卵用的廢物,我到那邊,一年好歹得斬首幾百上千級,我這都督僉事,好歹能升到右都督……等文瀾再經營到陝北時,我也可以對他有助一臂之內的能力了。”

    鄭國昌聽完動容道:“不料你為文瀾著想,竟能到如此地步?”

    “呵呵,咱也要立戰功啊。”麻承恩笑道:“老杜個廢物,叫套虜太囂張了!他到大同,正好只顧分銀子,別的事他也不會管,文瀾這邊還是沒有掣肘。”

    鄭國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不過一時沒想起來,麻承恩又說了幾句後就告辭,看著麻承恩下樓的背影,鄭國昌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自己剛剛的感受……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連麻承恩這樣的世代將門,諸多子弟為副將,參將,游擊,在西北的各鎮擁有強大勢力,光是家丁就有過千人的強勢總兵,現在居然也是有意無意的在配合張瀚行事了!

    “張文瀾?了不起,了不起!”鄭國昌也不知道心裡是何滋味,只有這樣輕輕低語著。

    ……

    徐大化走到新平堡時,果然遇到了和裕升的人。

    事實上這隊人是從李莊派過來的,為首的是侍從官李夢年,每個侍從官的職位都等同於局百總,實習的侍從官也有等同旗隊長的身份,李夢年和張續文,還有張續宗,夏希平等人都算是張瀚的副官,這些青年除了一個張續宗外,也沒有叫張瀚和所有人失望,他們都被張瀚調教成為十分難得的頂級人才。

    道左相逢,其實對徐大化這樣的欽使來說完全說不上恭謹,特別是和裕升的人還在忙活事情。

    徐大化一行人在道路南側,和裕升的人在北側,西北方向是矗立在邊牆之內的蒼莽軍堡,軍堡之外,則是綿延向前,完全看不到盡頭的夯土所建的邊牆。

    一個個衝口,墩堡,軍台,隨著蜿蜒曲折的邊牆出現在人們眼前。

    最叫人矚目的就是邊牆北邊三里多外的一個墩堡,建立在山丘之上,雖然遠在邊牆之外,但彼此視線可及,那個邊墩,似乎是邊牆外的一顆釘子,牢牢的扎刺在草原之上,把那一塊肥美之地,惡狠狠的壓在自己的身底。

    徐大化這樣的人,居然都有一些感慨,他對身邊的人道:“果然人家說和裕升的張瀚不凡,他真有大手筆,邊牆外的這個邊墩,就是他自己派人修築的吧?”

    一個幕僚答道:“正是,此事學生打聽過,邊牆外已經修了不少邊墩和軍台,聽說現在是直線向北,來年,就是橫向再修築,彼此相連,若這般,最少百里之內,北虜不便進出了。”

    “還真是大手筆啊。”徐大化眼睛眯縫著看向北方,帶著一些讚歎的感覺說道。

    徐大化和幕僚當然都不知道,所謂幾十里內要緊地方加築邊墩和軍台的消息只是和裕升的煙幕彈,事實的情形是軍台軍堡已經修到了青城南邊一百多里的小黑河畔,如果知道這個消息,估計徐大化的觀感就會為之一變,這種輕鬆感慨估計是沒有可能發出,而是快馬加鞭,趕緊離開這事非之地了。

    和裕升的人就在道左,一個站在車廂頂上的士兵在揮舞著兩面紅旗,顯然是在用紅旗打旗語和那個最近的邊墩聯絡。

    徐大化眼看過去,但見那邊墩上也有人在舞動紅旗,兩邊的四面紅旗舞起來很是好看,不過對看不懂的人來說就有些沉悶了。

    過了好一會兒,旗語總算打完,李夢年帶著眾人過來,李夢年遠遠的向徐大化揖手道:“在下李夢年,在張大人身邊打雜,剛剛以旗語通傳消息,正在緊要關頭,怠慢了徐大人,尚乞莫怪。”

    徐大化肯定是沒有什麼涵養的人,不過教訓張瀚的幕僚似乎也顯得過於沒有風度,他冷哼一聲,說道:“這玩意倒是新鮮,似乎和我大明軍中的旗語不大相同。”

    和裕升的旗語體系也是剛開發完成不久,剛剛李夢年手中還拿著本子,各墩堡軍台也都有,根據旗語展動,再從本子上對照,才能完全的譯出意思來。

    在此前的戰事中,旗語也是開始運用,只是有的堡或墩台超出視距,在蒙古人的封鎖下根本沒有辦法用旗語傳遞消息,在此後的戰事中,和裕升會把這一塊短板接上,這樣就算日後再出現指揮官被圍的事情,也是可以順利的傳遞消息。

    當然,要把墩台軍堡修築到完全可以用旗語相連接的程度,最少還得數年之功,耗費的銀兩就算是大明朝廷也負擔不起的……

    李夢年躬身一笑,說道:“這旗語是幾個歐洲人和我們共同研究出來,比起大明的軍中旗語要稍微複雜一些。”

    徐大化冷哼一聲,他對這些興趣自然不大,看著李夢年,他道:“張守備就打算派個幕僚來見本官?他自己人呢?”

    “實在抱歉。”李夢年落落大方,絲毫不見慌亂的道:“我家大人,此時應該已經在京師了。”

    “啊?”徐大化一驚,嘴巴都張的老大。

    “我家大人說過要進京辯冤,說話豈有不算之理?”李夢年微笑道:“軍務也緊急,為防北虜有所異動,大人輕騎快馬,早就趕到京師了。為此,不能面見徐老大人,當面討教,他也十分遺憾。”

    說完之後,李夢年托起一個小包,著人送到徐大化馬前的長隨跟前,微笑道:“些許薄禮,請大人賞收。”

    徐府長隨自是將包裹接住,打開一角,一下子就是金光燦然。

    徐大化輕輕點頭,看重量是有十幾個金錠,大約值得白銀千兩左右,這禮算厚禮了,雖然和張瀚豪富的形象還有傳聞中出手大方的傳聞還有些差距,但亦是不枉此行,收穫頗豐了。

    “本官也要趕路。”徐大化正色道:“押著犯官王心一急速趕回京師,替張守備作證辯冤。”

    李夢年深深一躬身,拜道:“有勞徐大人,在下等,感激不盡。”

    ……

    徐大化剛到大同的時候,張瀚已經從西便門進京。

    除了夏希平幾個侍從官和溫忠發等人為護衛外,張瀚所帶的隨員十分有限,並且在進京之後,各人都分散行動,互相留有一點距離,這樣使騎隊更加的不礙眼了。

    一個衛城守備兼兩衛指揮,三品武官,這樣等級的武官在京城不能說比狗多也差不離……外鎮前來京師辦理襲職或是升轉的武官,從七品到三品,真正是多如牛毛,一般的衛指揮來京師辦理襲職,最多帶一兩個家僕就了不起了,有一些世襲武官,窮到連到京師的錢也沒有,到了京師沒有錢賄賂兵部的書辦,一樣辦不了襲職,衛所武職,幾十年沒有辦理襲職的倒霉蛋也大有人在,象張瀚這樣的身份,自然還是低調些好。

    王發祥和李國賓兩人卻是早早等在城門口,他們帶的人更多,兩輛大車只是表象,張瀚拿眼一掃,以他的眼光也只發現幾個等著扛活的漢子略有可疑,其餘的人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見過大人!”

    “見過張大人。”

    王發祥和李國賓一起躬身行禮,兩人臉上都有掩飾不住的激動之色。

    王發祥到京城已經接近三年,李國賓上次與張瀚見面也是兩年多前的事了,一別經年,再見時自然心神激盪。

    “李先生,王發祥,兩位在京城做的都是十分好。”張瀚笑意溫和,拉著兩人的手笑道:“長久以來,兩位都是我在京城的得力臂助,今日一會,也是十分難得。”

    王發祥竟是有一些緊張,吶吶不能語,李國賓反而放鬆的多,笑著道:“大人過獎了,咱們聽說大人要來,心裡也是十分高興,平時太忙,想回李莊見大人也不可得,這一次,若不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恐怕想見大人一回也難哩。”

    張瀚微笑道:“這樣的事還是少出些為好,免得下一次圓不過來,那就完了。”

    王發祥這時才道:“只要有大人在,什麼事咱們也不怕!”-

    =——

    明天是新的一週,也是新的一個月的開始,請大家繼續支持哈。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07
第五百二十五章 見面

    第五百二十五章 見面   

    張瀚點點頭,笑道:“你們安排了不少人?”

    “是。”王發祥道:“四周派了一個情報組,一個行動組,還有一個保衛組負責大人在京師分店的安全。咱們的分號在前門大街,人多眼雜,來往的人龍蛇混雜,所以大人還是要小心些為上。”

    “這事你們看著安排,只是要外鬆內緊,不要弄的太張揚就好。”張瀚道:“具體行程安排怎麼樣?”

    王發祥道:“魏大官那邊我們已經找高胖子疏通,早晨才把消息送進官,大人的摺子是中午送到了會極門,目前還不知道宮中如何安排。”

    李國賓接著道:“大人,你到京師來的消息我們已經廣為宣揚,以防有人暗中加害。”

    張瀚到目前為止還是待罪之身,就算有魏忠賢在後,東林黨的勢力仍在魏黨之上,若是把消息宣揚開來,有心人自然也會掂量一下算計張瀚的後果。

    車馬開始行動,張瀚坐在車上,在酷暑的天氣裡,京師的空氣確實不佳,熱浪蒸騰,人群在過了城門後不久就散的差不多了,街道上的人很稀疏,只有出了正陽門,到前門大街的時候人流才稍微密集一些,張瀚注意到行人多半是牽著騾馬的行商,身邊也多半跟著長隨伴當,甚至有一些近些的商人是帶著騾車或驢車過來,買了幾車貨直接就運出城去,也有商人和城中的腳行或車戶騾馬行談價,盛夏之時,不少人拿手帕擦著汗談價格,各人都是一臉謹慎小心的模樣,就算是天子腳下,這些腳行車戶也不是好打交道的,張瀚粗粗掃一眼,感覺這些人都多半不是良善之輩。

    所謂的“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其實是人們情緒的一種宣洩,某種特定的人群犯罪的機率大於其它的人群,自然也是會收穫不大好的名聲。

    京師這裡的物流,和裕升幾乎沒有插手的打算,不論是腳行還是車戶,隨便不起眼的小人物可能身後就是能牽出個太監或是勳貴出來,在京師想打出天下,沒有國公一級的背景還是不要想了。

    馬車在拐彎後不久就到了地方,王發祥對張瀚道:“大人,咱們的店門口就是人最多的地方。”

    張瀚笑著點頭,說道:“我已經看到了。”

    和裕升的分號門口確實是人最多的地方,人煙相對別的商行要稠密很多,好在店面夠大,倒也並不嫌擠。

    分號也是什麼貨都經營,反正本錢大,可以把進貨價格壓低,出貨量又大,利潤自然就來了。

    核心的產品當然就是鐵器,除了各色雜貨之外擺放的物事還是鐵器最多,光是各種大小鐵鍋就有數十種,加上叉耙鏟鋸等工具鐵器,鏟子勺子等小型鐵器,林林總總,最少有過百種之多。

    張瀚下車時,大掌櫃劉吉帶著幾個夥計迎了過來,眾人一起叉手行禮。

    張瀚笑著還禮,說道:“各位一向辛苦,不必多禮了。”

    他又向劉吉道:“難得我來一趟,今晚加菜。”

    眾多大小夥計都聽到了,各人都是一臉興奮,有幾個小夥計歡呼起來,被大夥計一瞪眼,又是趕緊閉了口。

    “各人都忙各人的,”張瀚笑道:“不要因為我亂了店裡的生意。”

    不少商人都用好奇的眼光看著張瀚,他們對和裕升的這個東主早就聞名久矣,最近這一段時間,和裕升和張瀚又是在風口浪尖上,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有一些商人走過來,向張瀚拱手問好,張瀚都是笑著答禮,並沒有因為財雄勢大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來,這也使得商人們對他更加敬重。

    一路從大堂到內裡,裡頭的夥計們都在忙著出貨,盛夏時節並沒有影響到和裕升的鐵器生意,甚至是因為前一陣開始的麥收反而使鐵器的銷量更佳。

    京師這個店和北直的那些分號,包括一直到永平府,當然也更包括宣大地區乃至山東和河南地方,和裕升的鐵製農具是出售最好的商品,不少河南與河北的商人越過太行八徑,蜂擁而至,不是到李莊就是到和裕升在各地開設的分號,京師這裡畢竟是大商號,出貨量肯定不少。

    張瀚對劉吉道:“這一陣鐵器出貨量怎樣?”

    劉吉道:“出的最多的肯定是叉耙和鐵鍬一類,叉出了十七萬多把,加上其餘的各種貨物,共有三十一萬把,其餘的鐵器還在算,生鐵也在算,雜貨出貨量不大,不過品種太多,所以月報肯定還出不來……”

    “誰考較你來著?”張瀚笑道:“現在分店這麼多,你自己就是大區掌櫃,月報你直接是報到主店,然後應該是周大櫃先看,田季堂審核,沒有什麼錯漏的話,我最多看看總數,沒有時間再仔細看各店的月報表了。”

    把日常經常和所有事務都表格化還是張瀚五年前就開始的努力,現在當然已經開花結果,所有的人,包括掌櫃夥計甚至是商會的理事和評事們都已經習慣了用表格來記錄和表述,一目瞭然,便於使用,核查,彙總,然後歸檔,很多事情圖形化了,數字化了,這樣的直接效果就是所有人都財富的流動都有了直觀的感受,不像以前,再精明的商人也很難從浩瀚如海的枯燥帳本裡找到完整的財富增長或下行的曲線,失敗的機率當然就大的多。

    劉吉到底還是呈上了最近鐵器的一些記錄表,張瀚坐在屋簷下看著,這裡是南北朝向,有屋簷擋住太陽,還有穿堂風叫人身上感覺涼爽,屋子前有花從,不知名的花開的正豔,散發出陣陣香氣,張瀚坐下之後,看了幾眼,就是對劉吉道:“近來鐵鍁的需求量應該要增加,並且需要的量比去年要大的多,劉吉你要多備些貨。”

    鐵叉,耙,鐵鍁這一類的農具需求量都比以前要大的多,畢竟和裕升的用鐵好,鐵質很好,雜質較少,另外就是製造的流程經過嚴格的品控,加上價格也並不貴,只是比那些村落裡打出來的爛糟貨要稍貴一點兒,這樣的話就算加上物流的費用,價格也在百姓的承受範圍之內,銷量當然是一直在快速增加。

    “張大人,你怎麼能看出來鐵鍁的用量要大大增加?”

    劉吉剛接了報表要重看一次,有人便是接了話茬。

    張瀚坐的地方是天井,來往的夥計和進來看貨的商人很多,不過並沒有人不識相到這邊來打擾張瀚,溫忠發和王發祥安排的人就在兩側,防備突發的狀況,不過有人過來問話,護衛們卻也不便回話。

    王發祥猛然道:“高公公?魏大官?”

    李國賓原本還在和劉吉一起看月報表,聽到王發祥的話,先是一征,接著回頭,果然看到胖大身形的高起潛在頭裡,十五六個穿著百姓服飾,卻明顯是宦官的人陸續進來,他們多半在腰間懸掛刀劍,身上似乎還穿著暗甲,有幾個人還在手中拿著短弩,一進門就指著溫忠發等人。

    張瀚做了一個手式,溫忠發等人便往後退了幾步,張瀚自己則是起身,大走到魏忠賢身前。

    高起潛身形高胖,糾糾然如若武夫,魏忠賢的身量也很高,典型的北方漢子的長相……他頭戴紗帽,穿著低品宦官的服飾,這在京城裡十分常見,腳上也是低品宦官特有的白皮靴,由於戴著帽子,看不到頭髮,不過從鬢角來看,魏忠賢已經有了不少白髮,總體來說,氣質神色還算健康,給人的感覺也很強壯……這人是成年之後閹割入宮,比起幼時就閹割的宦官固然要受很多痛苦,閹割時致死的可能性大,但只要闖過鬼門關,身體素質比童子閹割要強健很多。

    “下官張瀚,叩見魏大官。”

    張瀚沒有猶豫,眼前的魏忠賢面色黑裡透紅,長相是一副淳樸老農的模樣,臉上也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不過張瀚知道這人的心胸絕對談不上寬廣,性格中也沒有絲毫的淳樸厚道……魏忠賢原本就是無賴混混,後來又是在宮中這種黑的不見五指的地方混,而且還能混出頭來,你想他是什麼性格秉性?對這樣的人,看其面色是毫無用處的。

    “請起,請起!”

    魏忠賢聲音也並不太尖銳,他伸手出來,扶起張瀚。

    待張瀚起身後,魏忠賢笑眯眯的道:“咱家真的沒有想到,在咱家心裡十分能幹的張東主居然這般年輕!”

    張瀚一臉汗顏的道:“大官過獎了,下官只是承祖、父餘蔭,僥倖做出一些事情來。”

    “嗯。”魏忠賢點頭道:“你是鳳磐公的後人,皇上看過你的摺子,問過一些人,雖然你家在新平堡行商,但卻是不折不扣的書香世家的子弟,皇上原本心中頗為猶豫懷疑,知道你的家世之後,心中的疑慮就少了很多,你的回奏,叫咱家十分欣賞!”

    張瀚的回奏,原本就是鄭國昌與麻承恩等人一起商量後的結果,並沒有過多迴避團練的事,而是從家世,忠誠,對大明帝國的情感上出發,從皇帝還有各方的反應來看,確實是相當成功的回奏。

    是啊,張瀚搞商會,兼併地方勢力,自己還有團練私兵……那又怎樣?李成梁當年的家丁可是八千騎兵,掌握著好幾萬的軍戶和幾十萬畝的土地,就是現在的遼西將門,最大的幾家哪家沒有幾千私兵?西麻的麻家,馬家,張家,榆林的尤家,哪家不是有過千的家丁和十幾萬畝的土地?

    沒有這些,談何世代將門?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07
第五百二十六章 印象

    張瀚只是一個以商入武,又掌握武力的官紳子弟,論起忠誠,難道比這些將門就差了?

    最少在皇帝心中,恐怕是這樣想的,而且很多文武官員,亦是一樣的想法!

    所以魏忠賢對張瀚這一次的回奏,大加稱讚,其實有蒲州張家的表態,加上這個回奏,朝廷中不少人認為孫承宗去調查也沒有太大意義,張瀚幾乎對很多事情都承認了,孫承宗又能查出什麼東西來?真的查出來,朝廷對張四維的後人又如何查處?真的逮問了,豈不是叫所有的忠良之後寒心?

    張瀚可不是地方上的土紳,就算是土紳,也有在土匪多的地方結寨自保的,河南與湖北交界地方,當年大山之中流賊土匪極多,後來就算朝廷設了勳陽鎮也是一樣危險,那邊地方上的官紳都是要結寨自保的,私丁都是最少好幾百人,難道這些人能有私兵,張瀚這樣的宰相後人反而不行?

    這無非就是一個“度”的問題,從宣大地方官員的反應來看,張瀚肯定沒有過度,也不會如王心一所說的那樣有反意……

    張瀚道:“下官回奏時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剖析自己的心思叫君上知道,在當時的情形下,也別無他法可想。>中文 ≦.”

    魏忠賢點點頭,說道:“總之你路子走的對了,別的事只是細枝末節。”

    張瀚笑著應了,魏忠賢看看左右,說道:“咱家就是對你好奇的很,和裕升的人都很了得,咱家也知道和裕升在宣大更是了不起,一心想來看看你這個大東主是何模樣。”

    張瀚道:“大官看了必定失望,原來是個毛頭小子。”

    魏忠賢道:“倒也未必失望,我看你過來,別的事不管,先看帳目和生意,想來你財還是有原故的。”

    張瀚喜歡到了地方先看月報,這不料倒是被魏忠賢看到,算是無心插柳,坐實了自己是一個孜孜求利的商人形象,省了不少的功夫。

    當下張瀚應道:“下官就是這脾氣秉性,凡事求個利字,也是有辱鳳磐公的門風。”

    “你家鳳磐公咱家打聽過,開始你蒲州張家不就是求財的大商家?”魏忠賢不以為意的道:“很多人就討厭求利,嘴上一套,心裡一套,那般偽君子,咱家看了就生氣。”

    張瀚知道此時是站隊的時機到了,雖然他已經用行動站了一回,這時還是得十分坦然的道:“大官說的是東林黨那一群人?下官和大官的想法是一樣的,嘴上一套,背地一套,不怕大官笑,東林黨裡收下官賄賂的人也大有所在,嘴裡卻還是冠冕堂皇的那一套,簡直令人不恥啊。”

    魏忠賢精神一振,問道:“是何許人收你的銀子?”

    張瀚笑道:“大官,他們收了銀子還是辦事的,比起這一次為難我的人強多了,我也不能賣了他們,這樣下次誰還敢誰下官的錢?”

    魏忠賢先是一楞,最近已經很少有人駁回他的話,連站在一邊的高起潛都眼皮一跳,他被嚇了一跳,魏忠賢楞了一會兒,接著居然翹起了大拇指,讚道:“照!張東主,你很了得,這才有個在商言商的樣子!”

    張瀚低眉順眼的道:“不敢當大官誇讚,能饒恕下官無禮狂悖就是大官寬宏大量了。”

    魏忠賢呵呵一笑,笑容中卻有一些陰沉,他道:“這次的事,王心一攻你,又得了失心瘋牽連到咱家頭上,有了你屬下的相助,咱家也決定和東林黨較一回勁看看,現在看來,這幫呆書生也就是這麼回事,沒有咱家此前想的那般厲害。”

    張瀚笑道:“所謂黔之驢,就是大官說的這個意思了。”

    “黔之驢?”魏忠賢笑著對身邊的高起潛道:“回去後叫內書房派個人,給咱家講講張東主說的這個典故。”

    高起潛趕緊應了,魏忠賢又向張瀚道:“剛剛張東主你判定鐵鍁存貨少了,這是咋回事?”

    張瀚已經把歷來的月報表拿在手中,他呈給魏忠賢,指道:“這裡是天啟元年各個月鐵器的銷售,這是天啟二年上半年來的銷售,根據各種鐵器在各個月的出貨量,看曲線走勢,就能判定哪一宗商品在某個月的銷量會猛增……”

    魏忠賢看了一下,他也是極聰明的人,這種表格稍識點字就能看懂,看了一會兒,魏忠賢道:“張東主,皇爺很應該把大內的產業和各庫還有皇莊都給你管,管教任何人都瞞不了一錢銀子,皇莊的收益也會增加十倍。”

    張瀚一臉慚愧的道:“以下官的這一點才學,還有家世經歷,恐怕還不夠這個資格。”

    魏忠賢點點頭,他已經聽懂了張瀚的意思,給皇家做事當然是講資歷的,能摻合到這種事裡的,一般都得是侯伯勳貴,張瀚這一點家世肯定是不夠用的。

    “聞名不如見面。”魏忠賢罕見的拽了一句文,他道:“咱家見了張東主了,對張東主也感覺放心了。回去之後就奏請皇爺,及早召見,也好早些放張東主回去……北虜那邊的事還沒有完吧?”

    “沒有呢。”張瀚安然道:“就是等皇上若是召見,當面陳述厲害,然後才會趕回大同,主持那邊的大局。日後,草原那邊的收益,自然也是有大官的一份。”

    對魏忠賢這樣的人,又是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氛圍下,張瀚也是把話說的很直白很直白了。

    “張東主有心,那咱家就等著了。”魏忠賢笑眯眯的應了一句,眼神又掃視了一下四周的人,見到王祥時,這個權閹還輕輕點了點頭,王祥趕緊躬下身子去。

    待魏忠賢離開後,張瀚回想自己和對方交談的經過,感覺並沒有失誤,他這才微微鬆了口氣……魏忠賢此來,當然就是要當面看看張瀚是何許人,值不值得信任和支持,張瀚感覺自己的應對還算合格。

    “大人,剛剛是屬下作主先把他們放進來。”王祥這時躬身道:“魏大官他們進來時,這個侍從官說不妨事,可以先叫他們進來,不必叫大人先做好準備。”

    夏希平道:“確實是我的主意,我感覺與太監打交道,最好用在輕鬆些的氛圍下,而且他們這樣趕過來,應該也是打著考量大人的想法,所以屬下自作主張了。”

    張瀚看了夏希平一眼,說道:“在不影響安全的前提下,這些事原本就是侍從官的責任,你做的很好。”

    張瀚又看看左右,微笑道:“這一次見面的效果極好,估計我能很快見到皇上了。”

    ……

    魏忠賢出門後,立刻有大量的騎馬護衛趕著車馬過來,這時他已經不能隱匿行蹤,也無須隱匿,上了車馬之後,高起潛策馬騎行在窗子一側,魏忠賢掀開車簾,看著高起潛道:“你覺得這張瀚怎樣?”

    高起潛想了好一會兒,答說道:“是個很厲害的人,老實說有些叫人忌憚的感覺,雖然他人很平和,內裡卻並不是表面上那般好說話。有一種久居上位的氣息,看來在大同確實是很有勢力。”

    “不錯啊。”魏忠賢眼一亮,誇讚道:“高起潛,你有進益!”

    高起潛聞言大喜,趕緊道:“多謝大官誇讚。”

    他見魏忠賢還在等他說話,便又趕緊道:“這人雖然很強勢,卻是可以繼續打交道的。因為這般的人知道敬畏大官的權勢,又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頭,最少在宣大地方,他算個有力的盟友,我們有什麼事可以叫他辦,他也會不停的給大官你奉上好處……”

    “嗯,好了,咱家明白了。”魏忠賢在車內擺了一下手,高起潛趕緊閉了嘴。

    半響過後,魏忠賢才道:“高起潛,你剛說的有一句話很對,這個人叫人有些忌憚,雖然他在咱家面前作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但這人其實內心對咱家毫無畏懼之心。”

    高起潛道:“這人居然如此狂妄嗎?要不要去敲打他一下?”

    “不必了。”魏忠賢道:“咱家現在的大敵是東林黨,張瀚可沒他顯露出來的這麼簡單,咱家放著送錢的盟友不要,去得罪他幹什麼?”

    “大官放心。”高起潛也是拿和裕升的銀子拿到手軟的人,當下便道:“張瀚還是識得好歹的人,日後一定不敢辜負大官的護持之恩。”

    魏忠賢閉目不語,他剛剛一直隱隱感覺不對,後來被高起潛點醒了才有所感覺,不過叫他不安的並不是張瀚的那一點自負,文官們身上的自負氣息可是更加濃厚,魏忠賢擔心的就是他今天看到的和以前接觸到的和裕升都是和他以往幾十年的人生經驗不同,似乎這幫人是和泰西來的洋和尚一樣,完全是另一個文明體系的產物,當然魏忠賢的心裡不會有這種明確的想法,他只是有隱隱的感覺,張瀚和他見過的所有的文武官員或是勳貴們不同,他身上的氣息十分獨特,就算是高起潛說的上位者的氣質也和魏忠賢見過的完全不同。

    魏忠賢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則,儘管他對張瀚的氣質有所警惕和不安,感覺到是一個難以掌控的人,但他既然有所決斷的事,自然也不會因為這一點不安就改變。

    他對高起潛道:“回去和乾清宮的掌事牌子說,會極門張瀚的奏摺司禮這邊會優先派人送過去給皇爺看,叫他遞兩句好話,叫這張瀚早點見到皇上,安生的回大同去。”

    高起潛笑道:“其實王心一押過來,張瀚罪名洗脫是必然的事,皇爺見不見也不怎打緊。”

    魏忠賢道:“這人不同,皇爺心裡一直記得他,還是見一見吧。見了他,皇爺心中對王心一更加憤怒,底下的事也就好辦的多。”

    高起潛知道魏忠賢對東林黨的報復還沒有展開,他道:“近來聽說楊漣與左光斗還有汪文言等人經常聚會,他們那一群人,恐怕也要有所行動。”

    魏忠賢冷笑一聲,放下了簾子,沒有出聲。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07
第五百二十七章 訪客

    “大人,”王祥匆匆進屋,對張瀚道:“內閣那邊正式明諭旨了,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孫承宗為新任遼東經略,皇帝賜尚方寶劍,銀牌,銀幣,蟒服等物,諭孫承宗不必返京,直接就在遼西上任。≯≧中文≤≤≦.≦≤≤≦≤.﹤王在晉轉任南京兵部尚書,已經離開了山海關,也沒有來京陛辭謝恩,乘船直接往南京去了。”

    張瀚揉揉眼眉,笑道:“王在晉來謝什麼恩,他不跳腳罵娘就不錯了。”

    王在晉這一次是被孫承宗從頭羞辱到腳,這股怨氣極大,哪怕同屬東林一脈也消解不了,崇禎年間,孫承宗在遼鎮的軍務多有失誤,特別是馬世龍和魯之甲的那場耀州慘敗,更是被王在晉猛攻,估計一直到死,王在晉也沒有原諒孫承宗。

    “總督王象乾和巡撫閻鳴泰都還在位。”王祥道:“不過根據成方那邊的情報,孫承宗對此二人亦有不滿,王象乾與王在晉一樣,都主張放棄關外之地,閻鳴泰則無真材實學,又是三黨之人,近來有投靠魏忠賢的跡象,孫承宗怎會容他?再者,閻鳴泰在上次會推中被推為遼東經略,孫閣部現在為經略,他為巡撫,內心怎會服氣,朝廷就算為了這個,也會把閻鳴泰先調走的。”

    “不錯,分析的很好。”張瀚讚道。

    這已經是張瀚來京師的第三天晚上。

    宮中並沒有傳來天啟要見張瀚的消息。只是魏忠賢派了太監來,說是已經奏明皇帝,不過近來宮中事情特別的多,有幾樁需要皇帝親身參加的大型禮儀活動叫皇帝脫不開身,就算能脫開身,前頭還有幾個要上任的總督和巡撫等著陛見,兩個新任的侍郎也在引見範圍之內,還有十幾個京卿,十幾個京營和外任的參將以上的武官,這些文武官員只有少數人夠資格單獨引見,多半都是按批次被帶到宮中與皇帝見面,一般是寥寥數語,囑託其安心任職,臣子叩辭,只有少數的大員會被問到具體的施政方略,有一些總督會把自己的想法寫成夾片,由皇帝先行閱看,然後在見面時當面陳說……這些人和事哪一樁也比張瀚重要,張瀚也只能安心等待。

    夏希平道:“底下遼東最要緊的事就是十三山,成方他們現在怎樣?”

    王祥道:“十三山暫且不會被攻破,糧食還夠,山民十分剽悍,難民中有不少參加過團練,也有簡陋的兵器,楊二和成方等人的部下都有咱們和裕升出的兵器,十分精良,建虜想從正面攻上山去,代價太大,他們不會這麼做。”

    張瀚道:“關鍵還是看孫閣部援助十三山的決心大不大。”

    王祥道:“目前的消息就是孫閣部命祖大壽派遣一支兵馬向十三山出,看看能不能突破包圍,對山裡加以援助,不過所派兵馬並不多,只有兩千步騎,這一點兵馬怎夠?”

    夏希平思索著道:“看來還是朝廷新敗之餘,就算孫閣部也沒有信心再和建虜野戰,現在他們最想做的就是修築寧遠城防,然後寧遠,覺華,山海關互為犄角,中間再修築軍堡墩台,我聽說還打算修一條二百餘里的邊牆,這樣徹底把遼西和遼中遼東遼南故地隔開……鼠目寸光!”

    夏希平語氣尖銳的總結道:“都說孫閣部是罕有的邊才,我看他也不比王在晉強到哪去,王在晉修新城與舊城加山中營寨配合,這樣的防禦足夠使建虜不能入關,孫閣部修寧遠再修無數軍台堡壘,再加上練兵,一年所費數百萬,這樣拖疲朝廷財力,一旦有什麼變故,必定捉襟見肘,甚至會陷入無米下鍋的窘境,一旦生變,朝廷無財則無兵,或是再現藩鎮,此誠是亡國之危。”

    夏希平對孫承宗的批評自然是有一些過份,連王祥也是一臉的不以為然。最少王祥居住在京師,自孫承宗上任之後,京師人心就安定了很多,他覺得夏希平對這些不很瞭解,有些過於求全責備。

    王祥有些不服的道:“依希平所見,就修山海關就行?”

    “還有薊鎮啊。”夏希平道:“地圖上看很明顯,失廣寧後,建虜現在的目標就是統合蒙古各部,往下去的幾年,大明邊境不會有太大威脅,建虜不瘋,知道現在入關討不到好處,也佔不住腳……他那幾萬人,搶下遼東已經是快撐死了,就算山海關叫他打下來,一路過來,永平遵化三屯營,再到昌平居庸關古北口,再到保定,想佔京師這四周的要害不打下來怎麼攻?不一路設兵防守,他後勤怎麼保障,靠一兩萬戰兵攻克京城只有一種情況,那便是城中人心盡散,主動開城投降,不然的話京師這樣的雄城憑這一點兵力能打下來?現在要緊的就是充實薊鎮,不能叫他們聯合蒙古,如果努兒哈赤下一步把蒙古人捆綁在一起,再多募漢軍充實其部曲,十年之後他們從兩萬戰兵到十幾萬兵,蒙古盡為其所有,那時大明才真正有亡國之危。現在就害怕山海關失守,想著在寧遠一帶再修邊牆,這不是鼠目寸光是什麼?”

    “呃……”

    王祥一臉窘迫,他一個拍花子的喇虎,現在的軍情分站的頭子,關心的時政軍務層次實在有限,夏希平說完之後,他的腦子已經轉不過來,完全不知道夏希平在說什麼了。

    倒是李國賓,兩眼炯炯有神,聽的十分入神,最終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

    張瀚笑著道:“希平行了,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將你放在孫閣部的位子上定然不如他做的好。”

    看夏希平有些不服,張瀚正色道:“能叫朝野信任,能統合前方的力量,能鎮住丘八和那些文官同僚,並且恢復前方將士的士氣,保障糧餉,操練兵馬,將城防推出幾百里遠,這已經是做的很不錯,很不容易了……”

    孫承宗的成就就是張瀚說的這些,雖然現在他還沒有做出來,但是在幾年之間把殘破的遼西防線推前了幾百里,穩固了寧遠收復了錦州等地,練成了幾十個營的關寧軍,修了過百個軍堡驛站,把天啟二年最危險的局面給扳回來不少……不過也正如夏希平說的,孫承宗做的是無用功,而且是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只是不管怎樣,拿這些來指摘孫承宗是沒有意義的,在當時的士大夫官員之中,其實也找不到比孫承宗做的更好的人選了。

    至於說王在晉的辦法對,也只是夏希平這樣置身局外的青年人會這麼認為,孫承宗上任後京師人心的安定就說明一切,有時候正確的戰略並不能實行,是因為太多的人都在戰爭迷霧之中,只有擁有至高權力者如果恰好能看透迷霧,那麼才能選擇一條最正確的道路去走,而天啟皇帝只是一個剛踐位不久的青年,對他有這種指望也是不現實的。

    只能說大明末年的歷史和所有的末世王朝一樣,每一個歷史拐點都在往滅亡的道路上走去,並沒有第二種可能。

    “十三山的事,我們也是早就有計畫,過一陣就可以動了……”張瀚對王祥道:“現在要緊的還是十三山自己要和寧遠取得聯絡,保持相對穩定的渠道,不是隔一陣派幾個細作跑過來,這樣朝廷和寧遠守備的文武官員都不會當真。”

    “大人,有客人。”

    劉吉匆忙趕過來,在外叫了一聲後推門進來道:“工部郎中萬景萬老爺來拜。”

    劉吉手中還有拜帖,大紅封套的拜帖很正規,內裡書寫著這個萬景的姓名和字,還有籍貫一類的簡單資料。

    這種拜帖等於是時人的名片,最少從形制到功用上,和後世的名片幾乎沒有太多區別,只是後世的名片上會有電話號碼一類的東西,而此時的拜帖上並沒有。

    “這人是你們常打交道嗎?”張瀚想了一想,這個工部郎中並不是自己的舊識,以前他和李慎明一起經營京師的官場人脈時,似乎也並沒有和這人打過交道。

    劉吉擦了擦汗,說道:“這位萬老爺應該是李先生認得的?”

    李國賓此時道:“萬景是江西南昌人,也是和我家的祖籍一樣,以前和裕升的生鐵要進工部,打點各處的關係,我和這人攀了鄉親,送過他五十兩銀子,此外一年的冰炭敬照常例給他,今次前來,倒不知道他為什麼。”

    “五十兩?”張瀚笑道:“國賓你出手很小氣啊。”

    李國賓笑道:“我當時要送他二百兩,結果這人說太多了,出規矩太多他不能要,結果就收了五十兩,他的冰炭敬我就有數了,就按六部郎中的規例送,他倒是都笑納,每次還會和我小酌兩杯,人麼,是個老好人,並無壞心。”

    “好。”張瀚放下手中看的公文,說道:“既然這樣,就去客廳見見人家。”

    眾人都是起身,王祥在前,李國賓和夏希平一前一後簇擁著張瀚出門,各人推門出來後一陣涼風吹來,都是感覺精神一爽。

    “再過兩個月天氣就轉涼,”張瀚道:“那時是十三山最關鍵的時刻。”

    他想了想,對李國賓道:“國賓,十三山的事,交給你去,如何?”

    李國賓道:“其實我更想去招遠,不過,時機不到,去寧遠也好。”

    張瀚笑道:“招遠過幾年再說吧……”

    李國賓對招遠的金礦興趣極大,他考察過多次,如果和裕升拿下來,憑著和裕升的能力,把蔡九從遵化鐵場弄到招遠,一年最少可以采淘出好幾萬兩黃金,利潤豐厚,唯一的滯礙就是招遠本地的士紳,也不是不能解決……不過現在確實不到時候,李國賓再次遺憾的嘆息一聲。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08
第五百二十九章 廢村

    萬景是一個身高偏矮,身形瘦弱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在京師為官已經十餘年,按他考試在二甲靠前的位置,如果背後的靠山足夠強力的話,萬景應該不止是工部郎中,可能已經是侍郎,或是直接外放為一省布政或按察了。

    見張瀚進來,萬景從椅中起身,隨手把茶碗放下,張瀚略微打量了一下這人,覺他兩眼放射著異樣的光芒,張瀚微微皺眉,這種循規蹈矩的官僚眼中突然有這種神采可不是什麼好事……這種事一旦想歪了事,可能會叫人十分頭疼。

    張瀚先彎腰拱手道:“下官見過萬大人。”

    按大明太祖的禮制規矩,張瀚和萬景應該在堂下展開蓆子然後對拜,不過這種繁文縟節就算是最古板的文官也懶得遵守了,按禮節來說,張瀚是三品官,萬景是四品官,不過萬景不僅是文官還是京官,一旦外放最少也是三品,從這一點來說,張瀚應該跪拜,萬景站著揖禮就算謙虛,就算不還禮別人也挑不出錯來。

    張瀚的禮數算是不周,不過萬景顯然有心事,他倒也不怎麼在意,搭一下手算是還了禮。

    “這幾人都是下官的心腹,”張瀚笑道:“剛剛我們正在說話,聽說萬大人來了,便是一起來見一見。”

    萬景點頭,操著帶南音的官話道:“國賓是學生的鄉親,很熟悉了……”

    李國賓上前跪下拜道:“下走見過老大人。”

    萬景微微一笑,攙著李國賓起來,夏希平和王祥當然也要見禮,萬景擺手道:“算了,學生前來有要緊事情與張大人說……”

    張瀚道:“此時已經快起更了,老大人前來當然有要緊事,下官洗耳恭聽。”

    萬景卻不急著說了,坐在椅中,以手撚鬚,看起來也是頗為猶豫。

    張瀚也不催,他感覺此人說的話估計是不小的麻煩。

    萬景沉吟了很久,屋中也沒有人催他,只有燈油燒炸時出輕微的噼啪聲響,半響過後,萬景終於下了決心,對張瀚說道:“張大人,你被王大人彈劾,此事應當是誤會,學生也聽說你是鳳磐公的後人,當然不會有心謀反。”

    張瀚微笑道:“當然不會……不過老大人此時提起來,是何意思?”

    萬景看著張瀚,一臉誠懇的道:“王大人不畏權閹,毅然彈劾魏閹種種不法情事,學生讀了奏摺,真是擊節讚歎,可惜學生並非是東林黨人,筆下功夫也很一般,也就只能羨慕。今聽聞魏閹令徐大化那狗賊將王大人押往京師,要下詔獄重重治罪,此舉真是令人指。國家的正人君子遭遇不公,閹人卻能高居朝堂之上,頤指氣使拿捕士大夫,這不是和東漢的黨錮之禍一樣了麼?”

    萬景話一說開,倒是說的十分流利,可見這一番話是憋在心裡很久了。

    張瀚板著臉不語,不吐露一個字出來。

    萬景接著又道:“學生也知道張大人受了委屈,不過相較大局,些許委屈也不算什麼了。如果張大人是普通武夫,學生也不會來此,畢竟大人是鳳磐公的後人,書香世家,心中自有一腔熱血和忠義之心……”

    張瀚苦笑道:“老大人想要下官怎麼做呢?”

    “大人若在此時反戈一擊,向皇上痛陳魏閹之害……”

    張瀚猛然起身,說道:“老大人請不必再說下去,來人,送客。”

    萬景正說到興頭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坐在椅中兩眼直眨。

    在萬景的算中,張瀚畢竟算是書香名門之後,為武官是可能是因為學而不成的迫不得已,攀附魏忠賢應該也是這樣的原因,這個時候魏忠賢逮拿王心一,如果張瀚反戈一擊,魏忠賢的勢力可能就冰消瓦解,聖君會怒治其罪,最少也是配到南京孝陵衛去種菜,不料張瀚根本不等他說完,直接就是端茶送客。

    半響過後,萬景反應過來,冷著臉道:“我以為張大人是忠良之後,沒想到竟是看錯了。”

    張瀚肅容道:“老大人是看錯了,還請回。”

    萬景氣的連連冷笑,說道:“既然張大人鐵心跟閹黨走,只怕將來……”

    張瀚不容他把話說完,又是連聲道:“大人快請,請,請!”

    一迭聲的請字把萬景堵的說不出話來,只得連聲冷笑,拂袖離開。

    待萬景走後,李國賓一臉鬱悶的道:“這人原本只是有些迂腐,這一次竟然是得了失心瘋一般無二。”

    “可能是東林黨有所動作叫他知道了。”張瀚道:“他這種沒有後援的郎中,此時不行險一搏,更待何時?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的心思太污糟,人家可能真的只是忠君愛國呢。”

    “大人,”李國賓笑道:“這百十年來,除了一個海瑞,誰敢說自己一清如水?這個黨那個派的,既然都撈好處,幹嘛把自己打扮成君子,人家就都是小人?說真正忠君愛國,反正我是不信的。”

    張瀚面無表情的道:“就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了,希平,取信箋來,替我寫封信給高起潛,把今晚的事,一字不漏的轉述給他。”

    夏希平一震,有些遲疑的道:“大人,我們不允其所請就算了,再這樣……”

    張瀚一笑,看看李國賓和王祥,指了指王祥,說道:“你給希平解釋一下為什麼一定要寫這封信。”

    “是,大人。”王祥應一聲,接著對夏希平道:“大人寫這封信有兩方面的考慮……第一,要考慮到這萬景是不是魏忠賢派過來試探的,固然大人已經拒絕了他,但如果不對魏忠賢通報,就說明大人可能心有猶豫,鼠兩端,這會使魏忠賢改變對大人的支持,甚至會引閹黨對我們的敵意。第二,就算萬景是出於真心,被我們拒絕後他可能自己上書,一旦被捕審問,供出曾經在我們這裡聯絡的事,那時就更加麻煩,受到的猜忌更重。而東林黨那邊一旦知道這事,對我們也會恨之入骨,人心就是這樣,我們想置身事外,但現在已經陷的很深,為了避免兩邊不討好,就只能選擇一邊,現在的這局面,我們只能選擇魏閹一邊。既然選了邊,當然要把事情做到位……”

    夏希平剛剛有些震驚,此時他平靜下來,深深看了王祥兩眼後,他道:“我知道了,多謝解惑。”

    張瀚道:“希平是大才,能夠舉一反而,王祥經驗豐富些,你要好好體會。”

    夏希平應了一聲,開始坐下來寫信。

    ……

    天氣很熱,快交六月,縱然是遼鎮的夜晚也沒有前一陣涼爽,特別是滿天星空和月亮都消失不見,明顯是在作一場雷雨的時候,四周的空氣好像也凝滯了,沒有一絲風,人們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和汗水還有皮膚粘在一起,身上的熱力沒有地方散,只能成為汗珠一滴滴的掉落下來,很快濕透了衣服,然後順著衣服再往下滴落,很快,每個潛伏著的人身底都有一灘水跡,這是人們身上流下來的汗水。

    好在成方等人都帶了足夠的清水,他們不敢出聲,也沒有人咳嗽,唯一的動作就是時不時的輕輕舉起水囊來喝水,喝水的動作也不敢大,只是輕輕的放在唇邊,任由清洌的淡水不停的流入腹中。

    經過兩次失敗的努力,在寧遠的兩千多步騎往十三山這邊活動,大量的建虜騎兵前去防禦的時候,成方和楊義等人決定這一次不管怎樣也要突一次看看。

    上一次十三山的人抵達寧遠還是近三個月前,如果再不通消息,朝廷救援的幅度當然不可能加強,十三山十萬軍民,最終能活下來的人就太少了。

    “到時候了,衝!”

    雨終於落了下來,人們被大雨打的眼都快睜不開,這時楊義和成方等領頭的人都站起來,揮臂大叫。

    閃電落下,人們從稀疏的從林中牽出戰馬,跨、騎而上。

    前方是一個廢棄的村落,昨天傍晚時成方等人覺有一個梅勒額真帶著幾個拔什庫和幾十個騎兵,一百多旗丁駐屯在那裡,建虜的騎兵散開很廣,哨探的距離也很大,明軍從寧遠出城,建虜雖不害怕,人馬也多被調去迎敵,這邊的人手是不足了,但警備的等級也明顯調高了很多。

    廢村的右手側就是通往寧遠的官道,這裡距離寧遠有二三十里,寧遠出來的明軍應該是在南側三十里多的地方,建虜留在十三山這邊的主力也被調到那邊,兩邊是打起來了還是明軍已經戰敗,暫時還並不知道,成方等人知道的是明軍也派出細作尖哨往十三山這邊來,試圖和十三山取得聯絡……寧遠那邊的打算當然就是做這樣的試探性進攻,然後十三山的人趁機突圍……這當然是一種極端不負責任的做法,歷史上這樣的援救肯定是失敗了,十萬軍民百姓最終突出來的不到一萬人,大半的人不是被俘就是被殺,可謂失敗之至。

    成方當然不知道歷史的走向,不過張瀚在給這邊的指示中卻已經點明了這種可能性,這一次的突擊行動,便是山上的人下定決心,一定要與寧遠建立起真正的聯絡渠道。

    衝過這個村子,前頭有好幾條叉道,都是大明國力盛時修築的官道,只要往前跑不遠就是寧遠尖哨的活動範圍,八旗兵不會追擊太遠,這裡也算是最後一條防線——

    今天一章了,剛剛查了好幾個屏避詞,弄的我很煩。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