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96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3
第五百四十九章 折箭

    一個阿成麾下的大將高叫道:“大汗已死,所有人放下弓箭!”

    托博克一邊策馬奔逃,一邊怒吼道:“阿成,為什麼?”

    阿成沒有答他,只是大聲叫道:“托博克,不要回汗帳,那是送死。”

    托博克沒有理會,不少大汗的護衛跟著這個台吉一起奔逃,他們當然不會逃往汗帳方向,大汗已經死了,汗帳那邊阿成他們定然有安排,回去當然是送死。

    阿成跳下馬,兩手抱起大汗的屍體,環顧左右,眼中是一張張驚惶的臉,今天這些人都是阿成本部落的部民,跟隨多年的心腹,然而不管怎樣,射@∞@∞@∞,.↓≧.≌死大汗還是觸及到了蒙古人內心的底線,他們的慌亂在所難免。

    塔布囊也是面色慘白,雖然是他親自動的手,但他的兩眼不敢正視大汗,目光一直在閃躲。

    阿成對自己挑的人選感覺滿意,塔布囊是一個意志堅定,蒙古人榮譽感特別強烈的好漢子,再稍加鼓動,比如說大汗要割讓和裕升佔領的地盤,與張瀚重開和談……阿成只是點了幾句,塔布囊就願意加入配合此事,並且果然真的射殺了大汗。

    阿成在此前是想把塔布囊調在身邊,此時倒是改了主意,他對塔布囊道:“你帶人繼續在這裡巡邏,這邊剛剛鬧出不小的動靜,暫時不要叫明國人知道我們的虛實。”

    塔布囊臉色回了過來,他點頭應下來,帶著自己的一隊人往前方而去。

    阿成把大汗的身體橫在自己胸前,箭射的很深,所以大汗沒受什麼苦就死去了,阿成時不時的低頭看大汗的臉,死者的臉上還有一些血色,並沒有變成死人特有的死灰色,脖間的箭創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著血,阿成往地上看了一下,見草尖上滴落著鮮血。

    他發出嘆息聲,這是黃金家族的子孫流出來的鮮血啊。

    以前,無比高貴,無比尊榮的成吉思汗的子孫,就算死也是不流血而死。而今天大汗高貴的鮮血灑滿了大地,阿成一念及此,突然淚流滿面。

    等阿成等人回到汗帳時,早就有人先把消息通傳回去,所有的台吉都在,人們聞訊後先是不信,接著就是一片嘩然。

    誰也沒有想到,大汗帶著幾百甲兵出去,居然就這麼死了?

    一直到阿成抱著大汗的屍身下馬後,人們才接受了現實,接著就是面面相覷,眼前的事情又詭異又突然,所有人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阿成看著眾人,沉聲道:“大汗救援小台吉心切,策馬在最前,我們與和裕升的鐵騎遭遇,敵人中也有善射的,一箭過來,正中大汗的脖頸,我們猝不及防,也沒有辦法救回大汗的性命……”

    人群中有人哭出聲來,不少牧民和甲騎都是淚流滿面。

    士氣低落是事實,人們不想再打下去也是事實,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過蒙古人的大汗會死在這裡,而且是被漢人所殺!

    這是恥辱,而且簡直是無法洗涮的恥辱!

    現在大汗的屍身就被抱在各人的眼前,傷口還是血淋淋的,幾滴鮮血從脖子上溢出來,順著箭桿流了一會兒,然後滴落在地上,落在濕漉漉的草地上。

    看著地面上的幾滴鮮血,人們突然怒發如狂。

    白洪大台吉強忍悲憤,說道:“托博克呢?他負責保衛大汗的安全,怎麼大汗被明國人射殺,他卻沒影了?”

    阿成面色不變的道:“托博克可能感覺慚愧,先是追擊了那些明國騎兵,然後我看到他往西邊走了。”

    白洪大台吉變色道:“這什麼話?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時古魯思扯了扯白洪大台吉,示意他不必多說。

    所有在場的台吉看到訥木格率領大量的甲騎趕了過來,最少有兩千騎以上,大隊的騎兵在奔馳時發出轟隆隆的聲響,騎兵如潮水般飛奔而至,把汗帳四周的一些大汗侍衛驅散,將阿成等人護衛起來。

    “好,我明白了。”白洪大這一下情知有變,卜石兔汗怕是被自己人所殺,托博克要麼跑了,要麼也被殺了,所謂被胸甲騎兵或是鐵甲騎兵所殺只是用來遮羞的託詞。

    白洪大台吉冷笑道:“大汗死了,俄木布洪在張瀚手裡,阿成台吉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阿成道:“眼下以戰事為重,當以習令色台吉暫時統領我土默特部,等戰事結束,救回俄木布洪台吉之後,當由他繼承大汗之位。”

    土默特大汗之位已經爭了幾十年,阿成的話一出來,四周頓時就是一陣嘩然!

    忠於卜石兔一系的台吉們都是紅了眼,只是四周全部是阿成和習令色的人,大汗的侍衛要麼被托博克帶走,要麼就剛剛被驅散了,諸多台吉也沒有帶著兵馬,急促間根本沒有力量和阿成等人抗衡。

    白洪大台吉道:“如果俄木布洪死了呢?”

    阿成不動聲色的道:“大汗還有好幾個兒子,我們擇其最長的而立之便是。”

    白洪大台吉道:“阿成台吉可願立誓嗎?”

    阿成不出聲,叫人拿出一支箭矢,他把箭矢高高舉起,然後大聲道:“我阿成在此立誓,日後定然擁立卜石兔汗之子繼承大汗之位,若違此誓,則猶如此箭!”

    這麼一立誓,諸台吉的面色都好看一些,白洪大台吉又轉向看著掩不住一臉得色的習令色,說道:“習令色台吉可願立誓?”

    習令色一征,說道:“此事要我立什麼誓?”

    白洪大台吉道:“如果習令色台吉不接手,當然不要立誓,如果要暫時統領土默特部,當然要立誓。”

    習令色怒道:“難道我不是俺答汗的子孫,就沒有資格當大汗?”

    一句既出,諸台吉都是嘩然。

    白洪大台吉冷笑一聲,說道:“若是這樣,這事我們喀喇沁部就不參與了,我會率領諸部台吉離開此地。”

    阿成上前一步,對習令色道:“請台吉立誓!”

    阿成眼中有明顯的責備之色,今日事情的發展是事前都預計得到,習令色也答應了會與阿成一般立誓為證,結果事到臨頭,他卻說出這樣的話來,阿成眼中不滿之色也是十分的明顯。

    習令色無奈,也只得令人取來箭矢,一折兩斷,與阿成一般發了誓言。

    蒙古人一般極重誓約,對背誓之人十分鄙視,兩個台吉先後立誓,在場的人面色都好看了很多。

    阿成對白洪大台吉道:“大汗不幸遇難,我等應該做出緊張的姿態,最好各部間再有對峙不和的情狀,這樣張瀚他們必定以為我們要內亂,和裕升有可能會提前出兵與我們會戰。說實話,這般圍下去毫無用處,各部都不敢冒死掉幾萬人的風險去攻打軍堡,打那些軍台邊墩毫無用處,也是憑白多死人而已,現在最後的機會,就是藉著大汗之死,引誘和裕升出兵與我們會戰!”

    阿成眼中,儘是狂熱之色,白洪大台吉為他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耿格爾已經不復那種趾高氣揚的模樣,只是搖頭道:“瘋了,簡直瘋了。”

    “不瘋能怎樣?”阿成吼道:“所有台吉都在這裡,今天我們散了退一步,明年和裕升的軍堡一路修到青城和各大牧場,到時候你們怎麼辦?”

    白洪大台吉道:“拿大汗之死做這樣的文章,我們的臉往哪擱?”

    阿成冷笑道:“我們早就沒臉了,林丹汗被建州部打的灰頭土臉,好歹建州部已經自立一國,努兒哈赤一戰能消夠十幾萬大明邊軍,東邊各部不是建州部的對手還有可說,我們呢?十幾萬人,打不過一萬不到的明國商人組的團練,我們的臉在哪裡?”

    阿成看向所有台吉,怒吼道:“大家的臉在哪裡?”

    白洪大台吉點點頭,說道:“如果能會戰,自然是極好。不過,如果這一次和裕升還不上當,我們各部就要先退兵了。”

    漠北的一群台吉彼此低聲商議了一會,也道:“我們與白洪大台吉一樣的意思,如果和裕升還是不上當,我們也要退兵。”

    土默特部有十幾個台吉都是親近卜石兔汗,這時各人面色冷漠,並沒有人出聲。

    阿成倒是鬆了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今天鬧到決裂,別看他叫訥木格帶了幾千甲騎來,那是保護自己安全為主,叫他向這些台吉動刀,殺害這麼多各部的台吉,阿成根本不敢。

    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眼前這十幾萬蒙古人立刻就會內亂!

    不要看各部不敢打硬仗,但如果各部的台吉真的被殺了,那些紅了眼的牧民和甲騎都會跑來拚命,各台吉都有子侄,立刻會推舉人出來報復。

    各台吉也不是很害怕,白洪大台吉就是當場逼迫阿成和習令色立誓,這也是因為各部擁有自己的兵馬,這就是實力帶來的底氣,也是他們根本不鳥阿成和那兩千騎兵的底氣所在。

    看著各台吉紛紛離去,阿成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他已經出盡所有的招數,卜石兔汗已經決定要撤軍,他令塔布囊射殺了大汗,然後與習令色合作,再利用大汗之死誘使和裕升出兵,所有的辦法都已經用盡,現在所求的就是和裕升能夠主力盡出,在這一帶與十幾萬蒙古人痛痛快快的打一場!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3
第五百五十章 葬儀

    “啊……”

    阿成突然大叫起來,他身邊的幾千人都被他高亢的叫聲嚇了一跳!

    阿成沒有管別人的眼光,也不在乎別人怎麼想,這幾個月戰事一直是他在主持,大汗和別的大台吉過問的都少,大家最多是有些鬱悶或是發愁,阿成卻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已經憋屈的要吐血了!

    蒙古人並不是不能戰也不敢戰,而是人家根本不和你戰!

    到處是軍台邊墩軍堡,到處是精良的騎兵,阿成曾經寄望過和裕升後勤頂不住,然後他就罵自己是蠢貨一個。 &∮★∮★∮★吧,⊕.︽↑.○p;

    和裕升起家靠的什麼,不就是那些能拉六七千斤重貨物的大車?十幾輛車跑一趟就夠幾十個邊墩吃好多天了!

    軍糧,軍械,火器,火藥,木柴,藥材,所有的軍事物資,根本就沒有缺過一天。

    和這樣的對手打已經夠吃力了,更要命的就是人家根本不和你打!

    有力無處使最叫人難受,阿成的鬱悶和難過之處就在於此,眼看大敵當前,打不能打,困又困不住,蒙古人空有十幾萬人聚集在此,卻是連會戰的機會也沒有,人家壓根不和你打,不打的人卻偏偏有戰略上的優勢,生生的把蒙古人牽著鼻子走。

    阿成也在痛悔,當初和裕升一修堡的時候,各部並沒有雲集,大汗沒有下定決心,加上時機不對,阿成也沒有堅持立刻聚集大軍來攻打和裕升的築城部隊,不然的話,就算對方有備而來,最少還能逼迫和裕升聚集主力打一場決戰。

    現在阿成已經不是很在意輸贏,他想的就是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場!

    這種想法很瘋狂,如果白洪大台吉他們知道了阿成的真實想法,恐怕各部直接就退走了,誰願跟一個瘋子打一場根本沒把握的大會戰?但阿成知道,如果現在不想法打一場,以後恐怕很難再有這種機會了。

    阿成狠狠發洩了一通,轉頭對訥木格道:“下令各部都披喪,另外每日叫各部多派人手策馬來回奔馳,做出混亂的模樣。”

    訥木格點頭應了,接著語氣深沉的道:“能做的我們都做了,現在就看那張瀚接不接招了!”

    阿成手按腰刀,看著遠方不語。

    ……

    “北虜大汗死了?”首先接到報告,並且仔細觀察的是李守信。

    瞭望視線以內的地方,蒙古人所立的氈包內外都掛著綢條,色彩不下,有彩色的也有白色的,到處都是緞帶綢條,微風吹拂時綢條如同柳條一樣在微風中翩翩起舞,看起來既有一種美感,又叫人覺得詭異。

    在原本立下汗帳的地方,用望遠鏡看過去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由木塊堆成的柴堆,一群喇嘛圍著柴堆不停的轉動誦經,另外各處都有一些小火堆,人們在哀號轉圈,然後把一些衣物之類的東西投入到火堆之中,烈火熊熊燃燒,不少人抓扯著自己的胸膛號哭,也有人拿小刀割掉鬍鬚,一起扔到火堆裡去。

    “怎麼能確定是大汗?”

    張瀚也趕了來,銀錠站在他的身邊。

    銀錠看了一會,面色複雜的道:“看這規模,確實是大汗無疑。”

    張瀚道:“怎麼說?”

    “我們蒙古貴人死後的安葬講究的是不封不樹,先燒盡死者生前之物,然後貴人用兩片貴重的木板相合,找一個僻靜地方掩埋,然後以馬匹踏平土地,植樹覆草,在封土的地方殺一頭小羊,來年以母羊尋找到的地方為墓地來祭祀,數年之後,封土之地成林,也就不必再去祭拜了。故元時,皇室有人逝世就一律封土葬在北園,後來咱們先祖退回草原,有繼續封木成林而葬的,也有先火化了再堆砌石塊放於其中,然後以陵戶看守陵墓的做法,歷任的幾代大汗,都已經有自己的陵墓,從眼前的動靜來看,那屍首當是大汗,然後先燒大汗的生前用品,七日後燒掉遺體,接著送回青城,在城中建陵設陵戶看守……”

    張瀚沉思道:“會不會那屍首是假的?”

    銀錠瞠目道:“如果是拿大汗的生死當誘餌……就算贏了,各部也會成為整個蒙古人中的笑柄,大汗一生也會蒙羞,就算是大汗自己願意,底下的台吉們也不會同意的。”

    “那看來是真的了……”張瀚用望遠鏡觀察著蒙古營地裡的情形,各處都如蟻群般混亂無序,甚至有一些騎隊在營地裡來回的奔馳,還有甲兵彼此在對峙,看樣子隨時可能會打起來,整個十幾萬人的營地到處都是一片混亂的景像……如果此時有幾千主力配萬餘輜兵,很可能就一戰擊潰北虜的主力!

    “真誘人的景緻呢……”張瀚突然微笑起來。

    李軒自城下大步上來,遠遠向張瀚行了個軍禮,接著便大聲道:“大人,巡哨的騎兵抓到一個北虜,說是阿成台吉等人要殺他,所以潛逃來這裡投奔我們。”

    “真巧。”張瀚撫額笑道:“人呢?”

    “人在逃走時已經受了重傷。”李軒一臉懊惱的道:“抓到之後說了沒幾句話就死了。”

    李軒又道:“此人說卜石兔汗在雨夜感染傷寒而死,他是服待的人,台吉們大為震怒,將幾十個服侍大汗的人全部殺死,這人見機的早奪馬而逃,不過半途被人追擊,後背中了好多箭,掙扎到我們這裡已經快不行了。”

    張瀚沒有說話,一旁已經有幾個將領叫起來,有個將領大叫道:“北虜的卜石兔汗都死了,此時必定大亂,大人,我們趁機反攻吧?”

    李軒也道:“大人,此時確實是良機。”

    幾個參謀軍官都跳了起來,他們已經開始推演戰役過程。

    張瀚看向李守信和周耀二人,問道:“守堡官和周把總怎麼看?”

    周耀皺眉道:“雖然銀錠台吉和李軒抓著的北虜都說是卜石兔汗死了,但在這種時候發生這種事兒,屬下總是覺得不太對勁,感覺有些異樣,不過究竟是哪裡不對,屬下說不出來。”

    李守信聞言點頭,說道:“一樁接一樁的,我也感覺不對。”

    張瀚笑道:“那該如何應對?”

    周耀道:“屬下的意思是加強哨探,看看下一步的消息再說。”

    李守信道:“屬下以不變應萬變,目前我軍的態式最為有利,不管北虜方發生了何事,我們都沒有必要和理由改變。一切還是按大人所設計的那樣,冬季會戰或是壓根不與北虜會戰,慢慢熬死他們!”

    張瀚看向李軒等人,李軒一臉的不贊同,相對於周耀等人,李軒等人的進取心明顯要強出很多。

    張瀚左手放在城垛上,右手還是拿著望遠鏡在觀察。

    他的心情也是起伏不定,有一種心慌意亂的感覺。

    如果北虜的混亂是真的,五天之內和裕升的主力就能齊集,並且在東西兩路都對北虜形成絕對的優勢,中路這裡只要調集附近幾十個軍台邊墩裡的輜兵,配合主力騎兵,一樣能與北虜在正面相抗衡。

    但張瀚自己的判斷就是眼前的混亂是假的,一切都是故意做出來的假象。

    事情很簡單,因為現在的態式對北虜極為不利,眼看就入秋,草原上幾乎是沒有秋季的,入秋之後隨時可能因為一場雪而進入冬季,入冬之後就是經常大雪,動輒零下三四十度的極為酷寒的天氣,這種天氣之下,眼前這十幾萬北虜是沒有可能繼續在這裡包圍軍堡,甚至連留下少數軍隊在這裡對峙也辦不到。

    持續半年的圍城戰草草了之,這對北虜貴族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慘痛結局。

    到了明年,和裕升的火炮更多,人手更足,戰兵更多,態式毫無疑問是對和裕升更加有利,異地而處,張瀚也是感覺北虜唯一的機會就是在這個時候抓住最後的機會,促使自己這邊與其展開會戰。

    雖然張瀚感覺現在會戰北虜也毫無機會,不過到底會產生變數……

    張瀚沉吟不解的就是卜石兔汗之死,難道為了這微弱的變數,北虜會使出大汗詐死這丟臉的一招?

    這時一個一直觀測敵情的軍官叫道:“大人,北虜又有動作了。”

    張瀚又向北方看過去,這時從北虜的營地裡奔出來十幾隊騎兵,在營地裡奔出之後就是赴往四面八方,迅即分散開來。

    與此同時還有一兩千人之多的騎兵奔出到營地之外,一直待那些小股的騎隊奔出很遠之後,這些騎兵才緩慢退了回去。

    “這是往各部去告變的騎隊。”銀錠面色有些蒼白,他道:“可以確定是大汗離世了。”

    “不,”張瀚猛然大笑起來,他對銀錠道:“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卜石兔汗並沒有死,這是詐死。第二,就是卜石兔汗並不是死於傷寒或是什麼疾病,而是被人暗害。殺害他的原由,便是卜石兔汗要求各部退兵。殺他之後,做出這些假象,誘使我軍前去突襲,使北虜有與我們會戰一場的機會……”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4
第五百五十一章 少年

    張瀚沉吟片刻,立刻下令道:“派出塘馬去興和堡還有黑河堡傳令,不管他們收到什麼消息,兩邊均不得擅動,絕不准在此時與北虜展開會戰。”

    傳令兵迅即離去,接著兩隊三人一組的塘馬從堡中飛馳而出,他們背插紅旗,很快消失在地平線上。

    現在集寧堡這裡整個的態式已經與幾個月前完全不同,張瀚上次要離堡還要冒險突出,而經過左右兩路的騎兵壓迫之後,北虜被迫把戰線收回到集寧堡以北,只有在幾個重要的突出部地方還有駐守的兵馬,現在已經不必派溫忠發等人突出重圍,三人一隊的塘馬基本上就確定可以把消息送出了。

    周耀問道:“大人,下邊該怎麼辦?”

    “什麼都不做。”張瀚微微一笑,道:“等七天後,我會在堡牆上奠酒一杯,送一送大汗,好歹也是老朋友了。”

    ……

    頭兩天,阿成台吉還能忍住心中的燥動,並沒有做出異樣的舉動,除了派兵告變之外,各處的營地還是時不時的做出混亂的舉動,希望能靠此吸引商團軍來攻。

    在此同時,加強了東西兩路的哨探,看看興和堡還有黑河堡這兩路強軍會不會一起從兩邊鉗擊過來。

    按阿成的想法,和裕升的主力還是在東西兩路,集寧堡這邊的力量並不強,如果張瀚要主持會戰的話,定然是東西兩路齊張並舉,阿成與諸多台吉會議了兩次,各人對努兒哈赤的集重兵只擊一路,然後回轉再擊另一路的戰法很感興趣,最終定下來先擊興和堡的商團兵,然後回身再擊黑河堡來軍的策略。

    定計之後,暗地裡當然是調兵遣將,阿成等人調集了超過一萬人的甲兵,配合戰技嫻熟的五六萬人的牧民,預計以七萬人以上的兵力,一舉吃下興和堡那邊過來的兵馬,然後再回頭,匯合主力,十萬大軍轉身吃下另一路和裕升的主力,兩路一破,再掃蕩其餘各部的軍堡台墩,就算集寧堡這一路還在,張瀚縮回去繼續守堡,威脅也是不大,各部四散回去越冬也不必擔心被襲擾∷∷∷∷,m.︾.co¢m了。

    只是阿成翹首以盼的和裕升的兵馬,卻是一直都沒有出現過。

    到第四天時,阿成從早晨起就策馬在距離集寧堡不到四里的一個山坡上,他的護衛都不敢上前保護,一旦目標過大,對面很有可能立刻會開炮!

    一直到傍晚黃昏,天色將黑,阿成才怏怏的從山坡上緩緩下來。

    對面的軍堡,台,墩,毫無異樣,從黑河堡過來駐紮的周耀所部的騎兵分散在各個軍台墩堡處駐紮,這些騎兵雖然才千多人,但阿成知道最少要調集萬人以上前去才可能打贏,而這邊一旦調集大軍,周耀所部隨時能撤入軍堡或是直接撤走,自己這邊只會徒勞無功。

    一切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和裕升那邊連動作都少了很多,這一整天,阿成都無比期待能看到大股的和裕升的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突然出現,雖然興和堡相距不到二百里,趕路的話兩天就到,但沿途已經派了很多尖哨,一旦出現和裕升的主力,尖哨早就回來稟報給阿成知道了。

    這一天,阿成台吉無比失望,也無比渴望急報軍情的到來,哪怕任何一路的商團兵有所動靜都是最好的結果了。

    當他從山坡上下來時,阿成知道,自己已經成為雙方的笑柄。

    回到氈包之後,阿成盤膝坐下,皺眉想了很久。

    天黑之後,他叫來訥木格,問道:“上次攻打那個軍台,是不是俘虜了一些輜兵?”

    訥木格道:“是有一些,不多,只有兩個年少的,跑了幾個,殺了幾個,一共也就跑出來十來人,剩下的都跟著那軍台自爆死了。”

    阿成沉著臉道:“已經四天,我不知道和裕升是持重還是看出什麼來,我們總要做最後的努力。”

    訥木格頭道:“台吉有什麼法子,我立刻就去做。娘的,今天已經有漠北部落的人在咱們的笑話了。”

    阿成這些安排,已經從最高層知道到底層的牧民都知道了,大汗死了,結果台吉們想用大汗之死騙和裕升來攻,結果幾天下來,對面一動靜沒有,這事情已經在各部中傳揚開來,已經很有一些在嘲笑阿成,如果再過兩天還是沒有動靜的話……連訥木格也不敢想下去了。

    阿成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道:“你照我的吩咐去做,至於結果如何,我們只能遵從上天的意旨。”

    “是!”訥木格立直身體,肅容而答。

    ……

    “你們這幾條漢狗,吃吧。”

    一個矮壯的蒙古人大搖大擺的走過來,夜晚的風已經有些涼,這人穿著羊皮襖子,身上一股濃烈的羊羶味道,頭的頭髮油忽忽的,從出生到成年都沒有洗過,好在這些頭髮被編成了辮,不然的話都會結在一起,那就太噁心了,而且也不方便。

    盧四一看到這蒙古人的形象就忍不住想:怪不得韃子們有不少剃頭髮的,他們留長發實在太不方便,也太醜了!

    蒙古人走到盧四幾人面前,“砰”一聲丟下個破桶,裡頭是米和野菜熬的粥,還有幾個雜糧面做的餅子。

    盧四知道這粥和餅子都是韃子隊伍裡隨軍的漢人做的,韃子吃的也不好,主要是靠奶食,偶爾吃肉,漢人吃不慣。

    可能奶食和肉食養人,韃子的臉都是圓圓的,膚色又是黑紅色為主,看起來就很凶惡,而且十分壯實。

    有一些韃子閒了會摔跤玩鬧,脫了上身衣袍,盧四他們也會看看,那些韃子一個個身上都是腱子肉,十分壯實。

    有一次一個韃子騎馬經過,看到盧四,伸手一抄,單手就是把盧四提了起來,在半空擲了一下,嚇的盧四魂飛魄散,等落下來時,那韃子又是隨手一接,然後一臉輕蔑的將盧四放了下來。

    “狗韃子,囂張什麼。”黃玉福接了桶子,對著那個矮韃子做了個鬼臉。

    “就是,”盧四想了想,道:“他們再能,不也是被張大人領軍堵在這兒,損兵折將,一兒辦法也沒有?”

    “對,的太對了。”

    黃玉福聽了盧四的話,不覺眉開眼笑起來。

    兩個少年分了粥和餅子,十分香甜的吃喝起來。

    他們是在軍台被破之前隨眾人一起出逃,黑夜裡看不清楚道路,跑了半夜,結果還是被韃子兜住了。

    有幾個年紀大的都被殺了,盧四和黃玉福都是十幾歲的少年,韃子們當時沒殺他們,回來簡單審了審後,將他們與板升地過來的漢人編在一起,替大軍做一些雜活。

    盧四和黃玉福負責給幾個漢人鐵匠打下手,他們每天替戰馬打馬掌,也負責修理,活很多,畢竟這裡是千軍萬馬,幾乎要從早忙到晚。

    這也是他們按時有吃食的原因,蒙古人也知道這些漢人手上的活計重,不給吃的就做不下去。

    幾個漢人鐵匠都在遠處單獨吃,他們不僅吃的更好,每天還給他們一些酒喝。

    這些漢人對盧四幾個都十分冷漠,他們逃到草原上最少也有二十年,甚至已經是跑過來幾代人,這些人都是北方的白蓮教徒,對大明有刻骨的仇恨,大明這二百多年,造反的大半和白蓮教有關,他們對大明沒有絲毫感情,相反十分仇恨,對盧四幾個也沒有好臉色,不僅不肯教導半技術,還一直當賊一般的提防。

    “吃完了把桶涮了,然後把俺們幾個的碗也涮了。”

    一個鐵匠吃完了,過來踢了黃玉福一腳,吩咐道。

    黃玉福臉都氣白了,又無法反抗,只是悶聲哼了一聲。

    等那人走後,黃玉福道:“等俺逃回軍中,一定報名當戰兵,不僅要殺韃子,也要殺這些漢人中的敗類。”

    盧四頭道:“俺也要當戰兵。”

    黃玉福又道:“俺是天成衛人,要是逃不回去,你記得給俺爹娘一聲,俺在這裡也沒受啥罪,死了還有撫卹,叫他們不要傷心。”

    這話盧四和黃玉福過不少次,幾乎每天都互相一次。

    這時其餘幾個鐵匠都吃完了,幾人一邊用削尖的樹枝剔牙,一邊商量著明天的活計。

    有個鐵匠道:“從明日開始收拾器具吧,最多還有兩三天就走。”

    另一人道:“各部都在準備了。”

    先話那鐵匠道:“現在人心惶惶,各部都是大亂,上頭一定要心保密,不能叫和裕升那邊知道消息,不然的話人家知道咱們大汗死了,內部亂了,就要撤兵,沒準會趁著機會追殺,那可就真懸啦。”

    幾個鐵匠議論一氣,無非就是大汗真的死了,各部都要退兵,現在人心惶惶,亂的不成模樣的話。

    了一氣之後,看看天黑透了,鐵匠的頭兒道:“早早歇下,明天事情多。”

    有人道:“要不要把那些打好鐵掌的馬收起來?”

    話時這人看著黃玉福和盧四兩人,兩個少年的心都是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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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4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夜奔

    “不必了。”鐵匠頭兒一臉輕蔑的道:“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半樁大的娃子,他們能搗什麼鬼不成。”

    盧四不吭聲,黃玉福機靈些,接話道:“頭兒放心,俺們是不會做什麼傻事。”

    鐵匠頭兒眼眉一跳,他倒真擔心黃玉福和盧四啥事也不做!

    眼前這事是上頭特意交代下來,要給兩個少年輜兵創造逃走的條件,然後把蒙古各部內亂,即將四散離開的消息給帶過去,如果自己真的做戲做足了,嚇的兩個少年俘虜不敢逃,上頭震怒下來,他這個鐵匠頭兒可真是吃罪不起。

    “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鐵匠頭兒板著臉道:“你們做什麼,老子也壓根不想管,這裡的事都成這樣了,蒙古人自己都亂的厲害,老子多事做什麼。”

    鐵匠頭兒說著就是揮手,喝道:“各人散了,忙了一天還不累?”

    各人確實都很累,當下四散回自己的氈包,不一會兒,立刻就是鼾聲大作。

    起更前後,所有人都歇下了,天空的月色皎潔,把整個營地照亮,如果在高處,可以看到無數個蒙古包在輕柔的月色之下,猶如一隻隻蹲伏趴臥著的怪獸,沒有人說話或是走動了,只有小隊的值夜的巡邏騎兵在營地內外無精打采的經過,馬匹傳來咴咴的叫聲,偶爾可以聽到羊的咩叫聲響,也有零星的狗叫聲傳來。

    盧四和黃玉福睡在一個小氈包裡,兩人都很瘦,睡著也並不擠,夜晚天涼了,兩人並沒有東西臥蓋,擠在一起正好取暖,半夜時分,盧四猛然跳起來,頭頂到氈包頂上,他對黃玉福輕聲道:“睡著沒?”

    黃玉福也是跳了起來,說道:“怎麼可能睡的著?”

    盧四道:“剛剛我假裝起夜,看到了馬就扣在那邊的拴馬樁上,蹄掌是上好的,馬鞍就在幾步外……”

    黃玉福有些緊張的道:“這事兒透著蹊蹺,以前這些東西都是分開放,還有人看守。”

    盧四思索著道:“可能北虜真的在內亂,所以壓根沒有人管這些事了?”

    這時好像是和他們倆的思緒配合一樣,遠方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過了一陣子,有人打著呵欠道:“漠北有個小台吉要帶著部民走,叫台吉們勸住了。”

    “遲早的事,這兩天不知道要走多少。”

    “和裕升這時候趁機殺過來,那咱們可就完了。”

    “算了,這些事也不是咱們能操心的,趕緊睡覺是正經。”

    說話的聲響很快停住了,過一陣子,各處又是一片安靜,然後又是一片片隱約可以聽到的鼾聲響起。

    “到時候了,”盧四一臉正色的道:“玉福,咱們倆一會兒奪馬往南走,我看韃子的巡邏騎隊現在很稀疏,咱倆一人一騎,拼了命往南突!”

    黃玉福道:“咱倆隨便過去一個也好。”

    盧四點頭道:“就是,把消息帶到,咱們就沒有白冒險。”

    黃玉福道:“就算咱倆有誰過不去,還是按咱以前說好的,替死的那個照顧家裡。”

    盧四點點頭,說道:“就是這樣,走吧。”

    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麼,盧四和黃玉福早就把各自的家庭地址和家裡的情形說的差不多了,黃玉福上頭還有兩個哥哥,還有兩個出嫁的姐姐,盧四上頭更是有三個哥哥,現在都在和裕升當兵,兩人互相託付家小都是那晚和前輩們學的,其實兩個半大孩子,他們的家裡能指望他們什麼?

    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趁著夜色摸出了自己的氈包。

    他們往衣服裡塞了很多羊毛用來禦寒,夜色中兩人很快摸到了拴馬的地方,分別給戰馬上了馬鞍,遠方傳來幾聲狗吠聲,並沒有什麼人發覺,他們的行動出乎意料之外的順利。

    “盧四,保重。”

    “保重!”

    兩個少年沒有選擇一個方向,而是分開向南邊奔馳出去。

    盧四騎著一匹菊花青馬,馬的身架很高,在蒙古馬里是難得的上等貨色,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戰馬,儘量夜晚裡視線不能及遠,這匹馬還是跑的又快又穩,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奔行出去很遠。

    這時傳來巡哨的蒙古騎兵的喝叫聲,盧四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自己左手邊的黃玉福已經被人發覺,有人喝罵叫他停下,也有騎兵開始追擊,盧四看了沒幾眼,在他身後也有人喝叫起來,盧四一手控韁,身子微微前傾,他有些擔心從身後射來的箭矢。

    北虜們果然開始射箭了,盧四在馬身上俯著身子,箭矢在身邊不停的掠過,發出嗡嗡的聲響,盧四心中十分焦慮,他知道北虜射的極準,箭矢既然在一旁掠過,那也有很大可能在下一撥箭射過來時射中自己,或是射中戰馬。

    好在他的運氣極好,蒙古人的駐地與集寧堡之間其實都是一馬平川的草原,只有極少的丘陵地帶,盧四策馬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狂奔,身後的追兵雖然一直在射箭,卻並沒有一支箭矢能夠射中於他,眼看集寧堡在望,盧四心中歡喜,臉上也露出興奮的神色出來。

    少年在心中暗想:如果早知道這麼容易逃過來,何必給北虜當了幾個月的奴隸!

    就在這時,盧四感覺後背一痛!

    他從馬背上猛然向前竄了一下,這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根本不由少年自主。

    感受到胸口和後背的疼痛後,少年低頭看了一下,一支箭矢的箭尖從胸口下方鑽了出來,鐵製的箭尖上還在滴落著鮮血。

    盧四勉強穩住身體,少年似乎還不大敢相信自己已經中箭,他一邊穩著身體,一邊看著集寧堡那邊,身後還是有北虜在射箭,已經相隔不到二里了……

    終於看到堡門打開,一隊胸甲騎兵從堡中飛馳而來!

    威風凜凜,所向披靡的胸甲騎兵!

    轟隆隆的馬蹄聲猶如行於天上的奔雷,月光下銀色的胸甲閃爍著異樣的光輝,在這一刻,盧四淚流滿面,突然感覺有一種強烈的自豪感,中箭之後的害怕的要死的情緒猛然一掃而空,對身體的控制彷彿也一下子就回到了手中,他穩住身形,繼續策馬向前飛奔,而胸甲騎兵們已經往他的左手側迴旋飛奔而來了。

    “這是個被俘的輜兵,不是北虜。”

    盧四奔行到堡門下時,有一小隊守備的士兵上來迎接他,戰馬放緩了腳步,盧四趴伏在馬背身上,有幾雙大手把他從馬上搬抬下來,盧四聽到有人令道:“先不管別的,把他送到野戰醫院救治。”

    “還有一個呢。”

    “唉,已經死了。”

    “去一隊人把遺體搬抬回來,”剛開始下令那人的語氣變得十分冷峻,盧四聽到他說道:“我們的人,死也要叫他死在我們自己的地盤上。”

    聽到這裡,盧四感覺無比的安心,他躺在一個人的懷裡,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

    李守信向蔣義點了點頭,又向在場的孫耀等人打了個招呼,這才大步往張瀚的簽押房裡走進去。

    這一次集寧堡裡聚集了不少和裕升的高層,包括孫耀和張春等人都趕了過來,張瀚並沒有允許更多的人前來,李莊那裡還是需要人手,包括李夢年和夏希平等得力的侍從官出身的得力人手都被派在外頭,並沒有全部在北方的草原之上。

    “大人,”李守信行了個軍禮,說道:“今夜有兩個被俘的輜兵少年逃了出來,其中一人在逃亡途中被射死,另一人重傷,他剛剛短暫甦醒過,他說北虜內亂,各部就要離開,所有的韃子都是人心惶惶,害怕我們在這個時候出兵攻擊……”

    張瀚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形壓過了書桌邊的兩柄立著的火燭,燭影被他身體帶的一歪一斜,看著李守信,張瀚道:“你是否感覺心志動搖,覺得自己此前一直堅持的不出兵的打算是錯誤的?”

    李守信坦然道:“回大人,是有一些類似的感覺,不過屬下仔細思索的結果還是不出兵。”

    張瀚讚道:“很對路子了,為將者,就不能輕易的改變既定的主張,經過通盤考慮和演算過的最佳方案,不是那麼容易被推翻的。”

    張瀚沉思了一會兒,又道:“也要看到一種可能,就是過於穩重而錯失最良好的戰機。”

    李守信道:“這時候就要有冷靜的判斷,根據各處的軍情局的情報來看,北虜各部並沒有混亂,甚至收縮調集了甲兵,如果我們貿然出兵,將會是一場堅苦的會戰。所以屬下動搖過之後,還是感覺眼前這些事是一個誘使我們出兵的圈套。”

    “李遵路和孫孝征等人都分別由塘馬送信來,幾乎所有人都是和你持一樣的看法。”張瀚高興的道:“咱們這個團體畢竟還是成熟了很多。”

    張瀚又沉思道:“北虜連出昏招,倒是可以確定一點,其內部已經到了狗急跳牆,軍心不穩的地步,最後行險一搏,我軍此時當然不出,待其真的各部四散返回時,倒是可以集中我們的騎兵,在局部形成優勢,給北虜狠狠一擊。”-

    再次感謝法號星空和拜情主義等諸多朋友。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4
第五百五十三章 耳光

    張瀚向前一步,說道:“走,看看那個重傷的輜兵,聽說還是個孩子?狗日的北虜,這缺德事也不知道是哪個傻子台吉幹出來的。”

    此前也有逃亡的北虜往這邊來,毫無例外的被射死,上一次帶消息過來的也是被射重傷而死,這一次卻是兩個少年輜兵,很明顯的也是對面著急了,痕跡太明顯,這一次連李軒等激進的軍官也感覺不對,沒有人叫嚷著請求張瀚立刻下令會戰了。

    野戰醫院裡有三個軍醫和他們的十來個助手,這一支精悍的醫療隊伍要負責的是以集寧堡為中心的三千人左右的戰場救治和日常的救治,在盧四被送進來的時候,醫院裡原本就有十幾個傷員和病患,張瀚過來時,醫院四周圍了好幾百人,都是聽聞消息趕過來的軍人,也有堡中少量的平民。r ∨∨∨,£.≡.@/>

    盧大和張彥升兩人也混雜在人群中,他們聽到消息有些晚,這時已經不大擠的進去,況且軍人講究秩序,也不能象老百姓那樣擠。

    若是在家鄉時,盧大必定籠著袖子,伸長脖子往裡打探,這時他卻沒有這種心思,他對張彥升道:“聽說年紀和你差不離大,受了重傷,你小子還是打消當戰兵的打算,這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和簡單。”

    張彥升冷哼一聲,說道:“人家就能上陣拚殺賣命,我家裡有兩錢就不能做?盧大,你年紀一大把活哪去了。”

    盧大嘿嘿一笑,說道:“這世道就是這樣,你小子牙尖嘴利的,真上了戰場,不尿褲就行了。”

    張彥升沒理他,他心裡一直想著要加入和裕升當兵,近來消息已經暢通,張彥升一直擔心的家人安危的事也得到了確切的回應,張子銘和其妻子等一家多口現在都在小黑河堡之中,安全上絕無問題,張彥升放心之後,加入和裕升的心思反而更迫切了。

    盧大這時一抵張彥升,低聲道:“咱們大人過來了。”

    人群都是一陣轟動。

    張瀚身邊是蔣義等人組成的護衛,不過在堡中人員都摸查過多次,不像在李莊那邊流動人員太多,所以警備水平一直很高,蔣義等人的護衛顯得很鬆散,更多的只像是把人群隔開,不使他們距離張瀚太近,而張瀚則是面露微笑,步態不疾不徐,在人群中還時不時的向自己認得的商人打著招呼。

    不少北上的商人被困於各堡,也有原本板升地的漢商,這些商人雖然經常能在堡裡看到張瀚,但並不是每次都能輪著和張瀚打招呼,這時候看到張瀚向自己這邊拱手,每個人都是高興的滿臉飛光,興奮的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大人,”負責軍醫官的是副把總級軍政官吳克善,他見張瀚過來,上前來打了個敬禮,沉聲道:“用剪刀和鉗子把箭矢拔出來了,但傷在要害,雖未及心,也距離心臟很近,用的箭頭開有血槽,失血過多……”

    “嗯,知道了。”

    張瀚沉著臉往裡去,這是一座很大的四合院,設計之初就是用來當醫院用的,有不少病房,也有處理患者的手術室,換藥室等等,被救下來緊急處理的少年輜兵就是在手術室,人們自覺的散開了一條通條,張瀚一眼就看到躺在案子上的重傷的少年。

    十五六歲左右的年齡,身量不高不矮,體形偏瘦,眼很大,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十分蒼白,人躺在病床上,人似乎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樣子。

    “老四?”

    張瀚不及說什麼,身後突然撞過來一個輜兵漢子,三十來歲年紀,往著張瀚這邊猛衝過來,在這漢子身後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拚命拉拽著這個中年漢子。

    “看看是怎麼回事。”蔣義等人稍有緊張之色,張瀚吩咐一句,便是上前對那個少年輜兵道:“你叫盧大貴?”

    “是,大人……”盧四嘴唇有些干燥,他的眼中滿是興奮之色,就算是傷重垂死,盧四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

    “不要激動,平心,靜氣。”張瀚按了按盧四,對這個少年人笑了笑。

    “是,大人。”盧四再次答應下來,不過還是忍不住道:“大人,北虜……”

    “北虜的事我知道,你帶來的情報很重要。”張瀚溫和的一笑,說道:“你要安心養傷,你的傷很重,但你年輕,生命力很強,你心裡要有活下去的意志力,這樣才能活下來。”

    盧四的眼中顯現出了明顯的亮光,比起剛剛的情形一下子好了很多。

    “黃玉富,他和我一起逃出來,好像死了……”

    盧四想起一事,猛然掙紮起來。

    張瀚輕輕按住他,說道:“我知道,那個輜兵和你一樣也是個後生。你放心,我們一定要為他報仇。還有你,好好養傷,親自替你的好兄弟報仇。”

    張瀚在此前不知道盧四和黃玉富的關係,不過兩個年紀相當的後生,一起當輜兵一起被俘,又一起出逃,這關係當然就是不折不扣的生死兄弟,可惜一個已經喪命,另一個也是生命垂危。

    聽到張瀚的話後,盧四果然鎮定了很多,臉色十分平靜,只有眼中燃燒著熊熊火花。

    張瀚又輕輕拍了這個後生幾下,轉身離開,幾個軍醫都站在簷下,張瀚對吳克善道:“幾位軍醫官要什麼你給什麼,一定要救活這個後生。”

    吳克善趕緊點頭,一個軍醫道:“咱們只能盡最大的努力,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這個後生自己的意志力,另外就是看幾天後感染的情況,不持續發燒,就有機會。”

    張瀚微笑道:“這個後生的意志力我看沒問題,他一定能活下來。”

    被驗明了身份放過來的盧大撲通一聲跪下來,滿臉是淚的道:“俺替兄弟多謝大人!他若能活命,日後定當叫他常年供奉大人的長生牌位。”

    “不要說這話。”張瀚語氣深沉的道:“你兄弟能不能熬過來,只能靠他自己,別人是毫無可助力之處,更不必提什麼供奉牌位的話了!”

    盧大諾諾無語,自過去執了兄弟的手,期盼著盧四能熬過這麼一關。

    張彥升也在近前,他上前向張瀚行禮。

    “是你?”張瀚記心甚好,看著張彥升道:“你怎麼沒隨你父親在小黑河堡,卻是在這裡?”

    張彥升沒想到張瀚還記得自己,另外想起當初頭一回見張瀚時,自己還是不停的翻白眼看這位大人,想起來也真是令人汗顏。

    張彥升訥訥的道:“父親叫我押運商隊往巴林部,回程路上起了事變,我一路往青城那邊趕,還是晚了。”

    和裕升的正式車隊是只抵達內喀爾喀的汗帳所在,距離白城和巴林,敖漢等部還有一些距離,距離嫩江科爾沁諸部當然就更遠了,和女真人的貿易,主要是科爾沁各部出人出馬出大車,然後女真人趕著大車和小車,當然還有狗拉的爬犁過來慢慢運走,最近這幾個月女真人的需求急降了很多,和裕升主導的商會與女真人的貿易縮水了七成左右,很多商人為了減低損失加大利潤,開始與巴林各部貿易,當然也是以商會的形式來進行,張彥升就是替商會押運車隊,被耽擱在了集寧堡這裡。

    張瀚心中瞭然,當下笑道:“過幾天有一隊胸甲騎兵折回小黑河堡,你跟著一起去,早些見到你父母也好。”

    張彥升立刻搖頭,說道:“父母既然平安無事也就不必急著過去,如果有可能,我想去李莊報考和裕升的軍官學校。”

    張瀚看了這個少年一眼,說道:“和裕升的軍官學校並不是平民直接報考,而是要先成為戰兵,然後從戰兵序列裡報考,意思就是先身先士伍,知道戰陣凶險和士兵的辛苦,這樣成為軍官之後才不會淪為紙上談兵的趙括一流,你願意先當戰兵,再考試成為軍官嗎?”

    張彥升道:“我願意,這些我也知道。我已經託人給父親帶了封信,寫明了我在這裡所見的一切和所有的感受,我想父親也會支持我的。”

    “很好,按自己的想法做。”張瀚微微一點頭,又繼續和別的人打起招呼來。

    ……

    傍晚時分,天色將黑,石像一般的阿成終於掉轉了馬頭,往自己的駐地折回。

    他的護衛散在四周,馬蹄踩踏在草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接近營地時,有一個小台吉從北方返回,帶著幾十人的騎隊,馬隊上放著血淋淋的各種獸屍,這是一支出遠門打獵的隊伍,用來給貴族們還有甲騎們補充肉食。

    若是以往,這個小台吉肯定遠遠策馬奔馳過來,然後把肥美的獵物送一些給阿成,今天這個小台吉只是遠遠瞟了阿成一眼,接著就是繞道離開,根本沒有過來攀談的打算。

    今天已經是第六天,到明天大汗的葬禮就要舉行,各地的告哀使節已經飛馳在路上,哪怕是在這種時候,遵守傳統的蒙古人也都是儘可能的按古老的習俗來處理大汗的喪事,而阿成想借用大汗的喪事吸引明國人來會戰,五天時間過去,各地的和裕升軍堡裡的駐軍紋絲不動,集寧堡這裡更是風平浪靜,比平時還要平靜的多,連慣例的雙方小規模的騎兵戰都停住了……這一下事情就很明顯了,對面已經完全看穿了阿成台吉的小伎倆,眼下風平浪靜的一切只是表面,實際上卻是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扇在阿成台吉的臉上,把阿成積累下來的威望,人脈,自信,對各部的影響力和統馭力都扇的精光!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5
第五百五十四章 復仇

    包括習令色在內的所有台吉,現在都是對阿成敬而遠之,白洪大台吉等各部的首腦人物更是提出了大汗死因可疑,如果不是怕現在就內鬨打起來,恐怕已經有人想把阿成台吉給抓起來了。

    阿成面無表情的繼續前行,別人看他好像還是很鎮定,其實阿成一直在緊張的琢磨下一步該怎麼辦。

    和裕升擺明了不出兵,阿成對會戰的事也是絕望了,而且很明顯現在各部的人心也散亂不堪,就算勉強會戰,沒準還真的會落到慘敗的下場,既然如此,下一步的動作就很重要了。

    托博克跑了,忠於大汗一脈的台吉還有很多,但現在他們沒有主心骨,俄木布洪台吉還在和裕升的手裡,阿成感覺自己惟一的機會就是依附到習令色台吉一脈。

    “去習令色台吉那裡。”

    阿成十分果決,走到半途開始改道。

    等他趕到習令色台吉處時,天色已黑,阿成發覺白洪大台吉和耿格爾,古魯思等台吉都在,還有幾個漠北的大台吉也均在習令色處。

    阿成心中隱隱感覺不安,他不動聲色的下馬,步入帳篷之中。

    沒有人迎接他,習令色在正中盤腿坐著,白洪大台吉坐在左手上首,其餘的台吉們都是冷眼看著阿成。

    阿成面無表情,心中卻已經十分慌亂了,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勢,但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阿成台吉,”白洪大台吉說道:“剛剛我們各部派出代表商量,決定明天在葬禮之後各部分別退兵。”

    阿成此時無法反對,他道:“既然大家都決斷了,我也無話可說。”

    白洪大台吉道:“各部都需要兵馬斷兵,大家公推阿成台吉率本部兵馬,加上此前撥給的甲兵,由訥木格率領,替各部斷後。”

    阿成本部的披甲騎兵有近七百人,加上數千多勇敢善戰的牧民,在各部中已經算是有實力的大台吉,除了他本部兵馬外,白洪大台吉把訥木格所領的一千多甲騎和兩千多牧民留下,算來已經有七八千人,而且是較為精銳的丁壯和披甲騎兵,這個斷後任務也不算太坑,在這種時候,各台吉都不會想著把自己部落的人帶走,一旦沒有人斷後,被和裕升追尾於其後,各部潰敗,大家的下場都不會好。

    阿成面色冷漠,談不上憤怒,但所有人都看的出來他的心緒十分糟糕,有幾個台吉饒有興味的打量著阿成,耿格爾居然笑出聲來。

    阿成此前風頭太勁,身為有實力的大台吉,又得到了很多強硬派台吉的支持,在各部中威望極高,當然也埋下了嫉妒的種子,耿格爾這種老台吉就是其中一個。

    “好了,明日午後,漠北的台吉們先走,然後我們往東去。”白洪大台吉站起身來,嘆氣道:“今後各部還要加強聯絡,今冬明春,將會是十分難熬的一季。”

    眾人都是一凜,誰都明白,和裕升並沒有過冬的難題,這個可怕的勢力根基在明國境內,擁有大量的財力,又可以把財力輕鬆轉化成人力和物力,給各部的壓力無比強大。

    這些蒙古貴族們不知道什麼是組織架構和先進的軍政流程,但不妨礙他們的感覺,所有台吉的感覺就是大明雖然更大更強,但給各部的壓力反而遠遠不如張瀚這個商人所創建的和裕升。

    “明春過後,再集結大軍。”白洪大台吉又道:“明年大軍雲集,一定要多聚集漢人工匠,多造攻城器械,哪怕是和裕升再施故伎,我們也要不畏死傷,強攻軍堡。”

    耿格爾翹著鬍子道:“說的是,如果沒有死戰之心,這些軍堡遲早會如絞索一般把我們全部絞死。”

    習令色知道白洪大台吉在等自己一個承諾,當下正色道:“這段時間我們會設法營救俄木布洪台吉,如果不成,就從大汗的諸子中選一個合適的繼承大汗之位,以免明年諸部群龍無首。”

    白洪大台吉道:“這才是正經辦法,如果習令色台吉能夠這麼做,我等可以擁立台吉為左右哨之主,負責土默特十二部的所有軍務之事。”

    白洪大台吉的意思也很簡單,如果習令色能推舉卜石兔汗的諸子繼位,白洪大台吉則支持習令色掌握實權,畢竟左右哨在手,名義上雖不是大汗,實際上卻比大汗的權力還要大的多了。

    習令色聞言大喜,起身道:“一切仰賴白洪大台吉做主。”

    這群人由始至終也並未詢問阿成台吉的意思,阿成盤腿坐在一邊,仍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沉著模樣,其實他已經被恐懼給淹沒了。

    蒙古人就是這樣,直截了當的表現出一切,現在是所有人都對阿成表示出了惡感,就算他成功的完成的斷後任務,將來的下場也肯定是被逮捕,瓜分他的部眾。

    浩瀚的草原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阿成根本無法躲避將來的懲罰!

    就算大汗之死對習令色有利,或是說習令色脫不掉弒殺大汗的嫌疑,但習令色有一眾台吉的支持,有右哨的殘餘勢力站在他一邊,而其餘的實權人物選擇了接納習令色,但他們不會選擇原諒阿成。

    白洪大台吉等人終於離開,所有人都沒有多看阿成一眼,等他們離開後,習令色對阿成道:“現在大家對你有些怨恨,我也不好公然替你說話,不過阿成台吉你的功勞我內心裡記著,我是不會允許人動你的。”

    阿成站起身來,按胸行禮,習令色點了點頭,阿成轉身離開,一腳踏在夜色之中。

    在上馬之前,阿成一直在思索將來的脫身之計,從眼前的情形來看,他已經成為諸部的眼中釘肉中刺,是蒙古國賊般的人物,也難怪台吉們這樣對他,師老無功,阿成是開戰的倡議者,又是圍城戰的指揮,更是很多計謀的制定者,所有人都被阿成的指揮棒指的團團轉,連大汗的屍體都利用上了,結果毫無用處,各部損失慘重,這股怨氣現在都發洩在阿成一個人的頭上了。

    想到自己未來的下場,從未感覺到何事叫自己畏懼的阿成也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

    蒙古人的貴族就是貴族,阿成從生下來就是小台吉,長大後成了部落之主,還被大明朝廷封為都督同知,貴為大明的二品武官,這種敕封不是一般的蒙古台吉能有的,只有各部中有實力有威望的台吉才會被上報名單給大明朝廷,然後才會接到敕封,領取官袍印信。

    阿成這時才明白,從一直在眾人之上,人生的巔峰一下子滑落下來,原來這麼快!

    “我不能束手待斃,一定要想到辦法……”上馬時,阿成打了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在地上。

    ……

    天明時,對面的蒙古人營地中傳來悲涼淒愴的歌聲,張瀚從睡夢中驚醒,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到集寧堡的堡牆之上。

    歌聲來自對面六七里地之外,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到碩大的營地中到處都是踴動的人群,人們口中發出悲聲,聲調曲折悠長,令人聽了感覺壓抑和悲涼。

    銀錠和他的部下們也在堡牆上,臉色都很難看,看到張瀚過來,銀錠道:“這是我們蒙古人的輓歌,看來大汗是真的離世了。”

    有一些堡牆上的蒙古人也發出悲聲,張瀚看到李軒等人想阻止,他擺了擺手,說道:“在這裡的蒙古人可以按自己的習俗祭奠你們的汗,我不會阻止。”

    張瀚又對銀錠道:“你派人過去,代表你去祭奠吧,若是你去,肯定是回不來的。”

    銀錠苦笑一聲,看看左右,令道:“拉克申,你去一趟吧。”

    “是,台吉。”

    拉克申策馬如箭一般向北而去,很快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張瀚打開望遠鏡,看到拉克申騎馬的姿態十分漂亮,身姿也很從容。

    張瀚放下遠鏡,向銀錠道:“我知道你身邊的人有不少對你和我合作心懷不滿,這個拉克申就是其中一個吧?”

    銀錠一征,接著搖頭道:“這麼久下來了,拉克申心裡早就有變化了。以前,所有人都是有傲氣,我們與大明敵對了二百多年,誰能想到會淪落到今天這種狼狽的境地?不僅是拉克申,大家都沒有當初的那種心氣了。”

    張瀚聞言一笑,說道:“我並不是疑忌,只是在想,事情真的在起變化,一切都是與以前完全不同了。”

    銀錠似懂非懂,又過了很久,歌聲停止,在對面的營地火光騰起升起,火舌幾乎冒起十幾丈高,眾多蒙古人發出哭泣聲,不少人在撕扯自己的衣袍,拽扯著自己的鬍鬚。

    張瀚掃視身邊的人,幾乎每個人都在臉上露出舒心快意的神情出來。

    這二百多年來,使得北虜雖然被趕到草原上吃沙子,但仍視自己為最優秀的種族,對漢人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藐視,甚至除了漢人,如女真人這種異族也被蒙古人瞧不起,林丹汗對努兒哈赤這個後金天命汗的敵意,究其實裡還是蒙古人過於自信,不願承認自己武力衰微的現實。

    “這才是復仇啊。”李軒一臉心滿意足的道:“就像是三伏天喝下一杯酸梅飲子,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6
第五百五十五章 祭奠

    “北虜大汗,”李守信一臉沉毅的道:“雖不是直接死於我等之手,也算是死在我們和裕升的手底下,這份功業,大人足可青史留名。?八〈一中〈文〔網[?〈[)]].}]>}〉.}c)o)m”

    “還不僅如此。”孫耀道:“明年到後年的局面會更好,大人的功業,真是前人遠不能及。”

    在場所有的將領,都是顯露出一副興奮和驕傲的神情出來,他們跟隨張瀚越過邊牆,辛苦至今,眼前看到火光冒起,北虜大汗死於和裕升的陣前,想到二百多年的國仇家恨,後人真的很難理解這些人臉上狂喜的表情。

    銀錠等蒙古人的神色就複雜很多,不管怎樣,哪怕是現在他們與和裕升早成一體,但自家的大汗死在眼前,身邊的明國人都是高興的不得了的模樣,這種感覺,也就只有銀錠等人自己才能體會了。

    卜石兔汗死,蒙古大軍必定後撤,和裕升的戰略態勢無比的好,下半年還有幾個月時間,可以把軍台墩堡的體系更加完善,解決掉一些隱患,張瀚可以回李莊主持大局,預備明年的大擴軍,同時開拓新的財源,為未來一年收入過四百萬乃至五百萬做努力,同時囤積更多的糧食,布匹,藥材,和裕升正在飛展,而北虜這邊卜石兔汗一死,必定陷於內亂,力量會進一步衰落下去,張瀚現在思索的就是怎麼利用眼前的局面,使北虜的大勢,更加的崩壞一點,這樣也就使得和裕升經營草原的大業,進行的更加容易一些……

    ……

    拉克申抵達對面營地之後報了姓名和說明了來意,一個土默特十二部的小台吉認得他,直接將他放了進來。

    衣袍當然搜撿過,也叫拉克申下了兵器,拉克申沉著臉照做,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同樣的蒙古人,現在已經分裂成了好多個陣營,叫拉克申覺得有些丟臉的就是自己還是站在漢人一邊的蒙古人!

    有一些熟識拉克申的蒙古漢子走了過來,都是一樣的黑紅膚色的圓臉,矮壯的身材,身上佩刀,也有人背著弓箭,有一些甲騎在營裡也披著自己的棉甲或布面甲,拉克申看的出來,雖然是在替大汗舉行葬禮,每個人的神情都是十分緊張。

    看到這些人過來,拉克申閉了閉眼,等著預料之中的唾罵。

    “拉克申,在那邊過的怎樣?”

    “聽說和裕升有的是金山銀海,你們每天都吃肉喝湯,細白面和好茶都管夠。”

    “咱們最近晦氣啊,大汗死了不說,眼看秋涼了,還不能回自己牧場,今年這冬天還不知道怎麼熬過去。”

    “家裡的乾草沒有打,牧畜沒有咱們回去放牧,一夏天也沒有長什麼肉,小羊羔糟蹋了不少,婦人也照顧不好馬駒,咱們在這裡,隔多少天才吃到一回肉,平時就吃些干奶酪和雜糧餅子,肉和菜多少天也看不到一回!”

    “我在青城時隔天就去寺裡聽一回活佛的宣講,感覺心裡無比寧靜,現在在這裡做這樣的事,聽不到講經,牧場也顧不上,心裡可是真的難受。”

    “拉克申,你家台吉還是個有眼力的啊,知道咱們不是那張瀚的對手!”

    “張瀚,厲害人啊……”

    各人七嘴八舌的說話,上來各人都倒了一大通的苦水,拉克申睜大了眼,眼中滿是迷惑。

    “不管怎樣,張瀚是個有本事的人。”一個矮壯漢子臉上滿是笑意,他在拉克申身上重重一拍,說道:“銀錠台吉派你來參加葬禮,也是咱們蒙古人的本份,兩邊打仗,銀錠台吉不背負盟友,也是好樣的。拉克申,日後戰場相見,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什麼戰場相見,”另一個蒙古漢子道:“這仗別人打吧,我是不打了。”

    拉克申板著臉,他沒想到今天會是這種場面。

    那些記憶裡質樸豪勇的蒙古人哪去了?

    看著一張張討好自己的笑臉,拉克申心裡真是百感交集。

    “大夥的心思我知道了。”拉克申冷著臉道:“今天我只是奉命來參加大汗的葬禮,別的事不好多說什麼。”

    眾人不介意拉克申的態度,都是應下來,接著簇擁著拉克申往柴堆那邊去,那裡聚集了好幾十個台吉和過千的披甲護兵,情形肅穆中帶著緊張,看起來有些格外的詭異。

    拉克申心裡卻並不奇怪,集寧堡那邊看著是毫無動靜,其實溫忠等軍情局的人全部被派了出去,在小黑河堡到興和堡,到處都是軍情局的人在打聽消息,後來連王勇等外勤局人員也被全派了出去。

    軍情局在草原上佈局好幾年,哪怕現在打成這樣,在草原內部還是有可靠的消息渠道來源,在最緊張的時候,消息傳遞不易,現在卻是有了消息就能迅傳回來。

    對蒙古的情報收集密級不是太高,銀錠的身份大半都能與聞,托博克逃回青城後又沒有隱匿消息,而是大肆宣揚阿成等人殺害大汗之事,現在青城和各大板升地還有牧場已經亂成一鍋粥,小黑河堡對面的蒙古駐軍連日都有逃亡之事,孫敬亭已經派急使過來通報,配合軍情等部門的情報,可以確定卜石兔汗確實死於內亂,而連日對面使出種種辦法無非是想誘使集寧堡出兵,犧牲多人的行徑,其實只是可悲的笑話。

    不管怎樣,大汗死於非命,眼前這些台吉們恐怕都是知道,做出這種互相警惕戒備的情形,自然也是不在話下。

    拉克申心裡隱隱明白,在幾年前,蒙古各部還能寄望集寧堡上當與他們會戰,一戰而定草原的大勢,不管怎樣,蒙古人都不喜歡草原上多出明國人的勢力,能打還是想打的。而和裕升沒有上當,蒙古各部失掉了最後的機會,誰都明白,來年的情形只會更加惡劣,而內部的爭鬥才剛剛開始,往後去,只怕和裕升反而是最從容不迫的一股勢力了。

    “舉火。”

    一個台吉沉聲下令,在場的人不論真心還是假意,都是顯露戚容,有一些出哀聲,眾人遠遠投出火把,幾丈高的柴堆上澆滿了油,火把一落其上,頓時就是熊熊烈火大作,火光猛然騰起,火舌把白布包裹的卜石兔汗的遺軀包於其中,很快就燒成一團。

    拉克申心裡也不知道是何滋味,不少台吉都在看他,不過居然沒有人過來盤問他,各人都是呆呆的看著大汗的身軀被燒成一團灰燼。

    等燒完之後,由幾個喇嘛上前撿骨,然後裝殮起來。

    按以前的習俗,是要回青城築塔安放,現在還會加上喇嘛誦經度的內容,一隊百餘人組成的騎兵隊伍與喇嘛彙集在一起,一個小台吉帶隊,諸多台吉一路送到營地外圍,奉送大汗的遺骨回青城。

    拉克申看到此時,感覺也無需再留下來,好在也沒有人刁難於他,他牽著自己的馬往南走,感覺與自己身後的一切已經是兩個世界。

    “拉克申?”

    在營地外圍,一隊尖哨騎兵飛馳而來,為的人叫了一聲,拉克申看了一眼,回叫道:“塔布囊。”

    兩人策馬相迎,距離拉近之後,竟是突然感覺無話可說。

    回想數月之前的光景,當時拉克申以為自己這一方必敗無疑,塔布囊更是信心滿滿,現在的場面,彼此臉上只有尷尬這兩個字了。

    “想不到如今是這副光景。”塔布囊苦笑一聲,說道:“今天我去哨探的不是南邊的軍情,而是給各部看往青城的道路還是不是安全了。”

    “看有沒有伏兵?”拉克申搖頭道:“這事我不好說,況且我也真不知道。”

    “嗯。”塔布囊重重一點頭,他的臉明顯憔悴消瘦了很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看了看拉克申,又道:“白洪大台吉和漠北的台吉們先走,套部的台吉和我們一起走,各部分批行動。我和阿成台吉最後走,我們斷後。”

    拉克申道:“你和我說這些,不怕我回去告訴集寧堡的人?”

    “說也沒什麼。”塔布囊道:“我們這邊一動,集寧堡和各處軍台的商團兵又不是死人,他們看到之後,到底是會怎麼樣,現在上頭的人也是惴惴不安,老實說,我們這些留下來斷後的人,心裡才是最懸的。”

    和裕升覺蒙古人撤軍,是否會集結兵馬來追擊,這誰也不知道,畢竟此前多次誘使對面會戰都落了空,很多台吉感覺和裕升會放著眾人安然返回,他們擔心的是明年要面對更多的軍堡,而斷後的人肯定是最為擔心的一群。

    “珍重吧。”拉克申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點頭拔馬而行。

    “對了,”拉克申對著呆征在馬上的塔布囊道:“青城那邊傳言大汗是你一箭射死的,是阿成台吉的指使,你日後一定要小心。”

    “啊?”

    塔布囊渾身一激靈,拉克申冷著臉一點頭,這一次真的拔馬走遠了。

    看著拉克申的身影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塔布囊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6
第五百五十六章 遇伏

    漠北的台吉們果然是先行而去,他們最為心急,天氣近秋,等他們趕回漠北的牧場時很可能會落雪,那時候不管是牧群還是人都會面臨嚴峻的考驗,過冬的物品備辦不足,原本他們南下是想著可能會有豐厚的戰利品,結果這幾個月一直在坐吃山空,每個部落都消耗的疲瘦不堪,在與和裕升的小規模騎兵戰中他們損失也不小,每個部落都多多少少帶著一些牧民或甲騎的遺骨返回,頭疼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台吉,死掉的人已經是一了百了,而這些台吉還要負責他們家小的撫卹,原本就已經一窮二白,這一下算是雪上加霜。

    接下來是白洪大台吉等往東去的台吉動身,由於要路過興和堡地方,就算是路線相隔幾十里,對白洪大台吉等人來說仍然是十分艱苦和危險的行程,而且他們的牧場距離興和堡實在太近,如果和裕升繼續向北修堡,很容易切斷他們和土默特十】】】,∽.∧.♂二部的聯絡,迫使他們向北繞道,而在喀喇沁部的北方就是大片的戈壁區域,繞道都十分不易。

    在種種複雜和異樣的心思中,大量的牧民清理好了自己的氈包,捆紮在馬匹之上,趕著牧群的人們走在中間,前方是大量的哨騎,甲騎和強壯善戰的牧民聚集在各個台吉麾下,幾千精銳聚集在一起,預備隨時迎擊來襲的敵人。

    在以往的這個時候,牧民們正在轉場,他們可以在草原上隨意遷徙活動,只要提防狼群或是馬賊,台吉們帶著護衛四處剿賊打狼,或是與其餘部落的台吉會面,召開大會,草原上的生活節奏比農耕社會還要緩慢,一年中閒暇的時光很多,人們在草原上活動時都是有十分閒適的心境,而現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害怕漢人的軍隊來襲,劇烈的反差之下,叫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差,幾乎每個人的心情都很糟糕。

    距離大汗葬禮過後五六天,各部才疏散開來,最後聚集的軍隊也都隨著大隊緩緩離開,阿成率部斷後,他的牧群和牧民隨大隊先走,在最後的時刻到來時,所有的氈包都收疊起來,甲兵們簇擁在四周,然而人們對他缺乏尊敬,幾乎很少有人主動來和他談天說話,只是在接受命令的時候才會應和上一兩聲。

    過去的一些老朋友和盟友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阿成沒有想過一個人的權勢可以消失的這麼快,就像是沒有春天,從冬天猛然到盛夏,他的權勢如冰山一樣,在烈日下迅速消失,變得無影無蹤。

    離開時,阿成終於回頭眺望了一下集寧堡。

    以前,他看到集寧堡時,就像是心頭紮進了一根刺,令他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後快。這一次他原本以為會有和以前一樣的感覺,誰料回頭看時,軍堡還是那個軍堡,然而心頭那種十分痛恨甚至是痛苦的情感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代之而起的反而是一種驚嘆和佩服,加上惶恐等諸多情緒的複雜情感。

    在集寧海子邊上,建築在一座丘陵之上的軍堡,還是那麼巍峨高聳,女牆之上有一座座垛口,除了垛口外,女牆上還有密密麻麻的射孔,像是一個個蜂窩的小點。

    這些小點其實是看不到的,但阿成在近處觀察過,知道那些是和裕升火銃的射口。

    另外有一些大的射口,那是在女牆下方,黑洞洞的地方可以推出火炮打放射擊,在女牆上方的垛口後也有一些固定的炮位,離的遠,阿成其實看不到炮位和火炮,但他還是感覺到一種難以言表的壓力。

    商團軍的火炮,給蒙古人的壓力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阿成神色十分複雜,半響過後,才對身邊的人令道:“走,全軍起行。”

    “是!”

    起行的路線是預先早就決定好的,原本從集寧海子到青城,最好的路線就是沿著大黑河一路往西,抵達小黑河附近時就可以看到大青山的山脈,然後距離青城也不過兩天的腳程,趕路的話,一天就到了。

    這條路線卻是不能走了,蒙古人只能選擇更北的路線走,一路上沒有河流,也沒有海子,只有幾個比較小的水窪地,大軍有七八人,十幾匹馬,還有大量的牛羊牧群,毫無疑問走這一條路牧群和人馬都會有嚴峻的考驗,但包括阿成在內的蒙古貴族們都毫無辦法,只能選擇這一條十分困苦的路線。

    隊伍中響起此起彼伏的說話聲,牧民和甲騎們粗魯的話語聲時不時的飄到阿成耳朵裡來,到這種時候,所有人都沒有什麼避諱,不少牧人在唾罵阿成,連有些披甲人也是在痛罵主帥,各層的管事人開始還約束幾句,後來乾脆就置之不理。

    阿成身邊的護衛們大約是最後的忠於他的人群,這些人是他的部落中人,就算阿成死了他們也討不了什麼好處,還會因為部落的地位下降而遭受損失,不過護衛們只是板著臉,把阿成護在他們當中,並沒有人去阻止隊伍中的怨言。

    乾燥的秋風中,飛沙走石,這一片區域草原和戈壁地帶夾雜,而且北部和東部有綿延不斷的山脈,人們行走在這樣的地方,怨聲更大。

    阿成突然下令全軍集結,他是主帥,軍令一下之後,下頭還是執行,諸將陸續勒住戰馬,集結到了一處。

    看著眾人,阿成正色道:“我奉逝去的大汗之令,統領全軍與和裕升的商團兵交戰,只拔取一個軍台,損失慘重,此後被和裕升的騎兵壓著打,各部損失慘重,還有周耀等鐵騎兵騷擾各部的牧場,不少人被殺,牧群被搶,如果大家要怪罪到我頭上,我並沒有話說。不過,算帳的事等以後再說,最少現在我是奉命統馭斷後軍的主帥,此前我沒有打好仗,這最後一仗,大夥兒好好聽我的號令,讓我把大家平安的帶回各自的牧場。”

    以阿成台吉之尊,原本不需要對這些普通的甲騎和牧民訓話,蒙古人最講的是上下尊卑,阿成說出這番話後,不少人臉上露出感動或是慚愧的神色,一個貴族軍官策馬上前,說道:“阿成台吉說的很是,我等定當尊從號令。”

    阿成又策馬飛奔,在其餘地方照樣說了一次,效果都是很好。

    這樣收服了軍心,果然不再有辱罵聲,阿成身邊的部下們臉上都顯露出得意的神色。阿成本人卻並沒有絲毫喜色,他擔心的還是和裕升的追兵,眼下這幾千人,確實是較為精銳,但用來與和裕升的兩千多騎兵對陣,阿成沒有絲毫的信心。

    ……

    “阿成那裡,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

    習令色抬起皮囊,裡頭是上等的馬奶酒,他大口大口的痛飲了一番。

    習令色的臉上滿是得意之色,在他身邊都是右哨的殘餘勢力,除了右哨的台吉之外,十二部更多的台吉已經依附過來,畢竟他是素囊台吉之子,三娘子的嫡脈,有資格竟爭大汗的尊貴台吉,素囊在時,執掌右哨,從未服從過卜石兔汗,現在大汗死了,忠於大汗的勢力衰微下去,關鍵是那木兒台吉也死了,哈刺慎部的那幾人和諸台吉群龍無首,不復為威脅,阻撓當年素囊繼位的勢力幾近消散,習令色就算按照誓言立大汗之子為汗,將來土默特的大權仍然在他手中,等再過一些時日,一杯毒酒毒殺了新立的幼汗,大汗之位,不是自己的還能是誰的?

    台吉巴圖對習令色笑道:“最好是和裕升把阿成那些兵馬都給消滅了,咱們的大事就更容易啦。”

    留給阿成的甲騎和牧人,多半是忠於大汗的部曲,這也是習令色精心挑選出來的,白洪大台吉等人也默認了。

    畢竟現在蒙古經不起內耗,既然決定把土默特交給習令色,對習令色一些剷除異已的做法就只能認同。

    就在這時,突然有數騎從左側草原狂奔而至,眾人見是哨騎,又跑的很急,都是為之側目。

    到了習令色等台吉近前,哨騎大叫道:“台吉,不好了,商團騎兵就在我們左側不遠處,已經殺過來了。”

    “什麼?”習令色雙目圓睜,幾乎不敢相信哨騎的話。

    在他們前方不到五十里就是大青山脈,再過七十里就是青城,這裡已經是哈刺慎牧場和土默特本部牧場的交界處,已經可以看到零散的氈包,牧人們多半在準備過冬的乾草,大軍經過時也詢問過這些在放牧的牧民,並沒有發覺什麼異常,誰料距離青城很近時,卻突然發現了和裕升的騎兵!

    眾軍聞言也是嘩然,巴圖台吉大叫道:“這是怎麼回事,和裕升為什麼繞道來打我們,不去打在後面的阿成他們?”

    習令色勉強鎮定下來,問哨騎道:“商團兵是鐵騎兵還是銃騎兵?”

    由於周耀等披重甲執馬刀的鐵騎兵的出現,蒙古人現在對商團騎兵的叫法也是從胸甲騎兵分為鐵騎兵和銃騎兵兩種。

    哨騎道:“既有披重甲的鐵騎兵,也有穿亮銀胸甲的銃騎,加起來有二千騎以上!另外在他們戰兵之後,還發現有幾百騎的輔兵,那些輔兵也很厲害……”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6
第五百五十七章 鐵騎

    習令色沒有再聽哨騎說話,他已經看到了地平線上出現的騎兵隊伍。

    陽光之下,綠草和黃草夾雜的如毯子般的地面之上,突然出現了大量的騎兵。

    這是何等壯觀,何等宏偉的景像,地平線上像是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型的湖泊,鐵甲和銀甲閃爍的光線竟相折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鐵幕。

    鏡面般的湖泊向前移動著……

    大地震顫起來……

    鐵甲與銀甲,戰士與騎兵,跳躍的戰馬,堅固的鐵甲,鐵盔上跳動的紅←←←吧,⊙.∽≮.$纓……

    高舉的馬刀,騎槍,火銃……

    這是鐵騎,不折不扣的鐵騎,所向無敵,摧鋒破陣的鐵騎!

    所有的蒙古人感覺自己的鮮血凝固了,習令色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猶如是一個死人一般。

    是的,蒙古人是馬背上的民族,他們生長在草原上,從會走路時就開始學習騎馬,他們在馬上放牧,行動,哪怕是串門走親戚也要依靠馬匹,他們長而成人之後就開始騎馬射箭,越是如此,他們對騎兵的力量感受就越深,眼前這一支鐵騎,雖然不到兩千人,卻有著無比強悍的力量,這力量之大,已經令他們完全難以生出抵抗之感,所有人都感覺到,在這支鐵騎面前,一切抵抗都毫無意義,自己等人,瞬間就會被撕成粉碎!

    有一些台吉和大將臉上露出羞惱之色,這可是草原,千百年來,草原上誕生過一個又一個遊牧民族建立的霸權,包括匈奴,柔然,突厥,契丹,最終雄霸這片草原,再也不會有新的遊牧民族出現的就是蒙古,縱橫宇內,橫掃天下的蒙古!

    習令色高舉右手,喝道:“敵軍不過兩千餘人,我等在此有三萬多人,前隊和後隊還有兩萬多人,只要我們與他們纏鬥,前後來援,就可以把和裕升的騎兵全部消滅在此!”

    更多的人把習令色的話高聲傳達開來,甲騎和牧民們強忍心頭的悸動,高聲喊叫起來,號角聲聲,鼓號連連,人們高舉手中的武器,或是解下身上的騎弓,搭上弓箭,開始預備迎敵。

    奔襲而來的商團騎兵其實是二千一百人!

    輔兵騎兵也有近六百人,不過他們遠遠綴在身後,預備在主力破開敵陣後上前輔助做戰,收攏戰馬,追擊逃敵。

    是的,和裕升的將領們已經有底氣宣佈,騎戰沒有開始前就叫輔兵預備追擊逃敵!

    兩股人馬開始對衝!

    蒙古人的陣列分的很散,這也是他們的慣用陣形,和他們三百年年勇武無敵,裝備精良的祖先相比,他們只剩下騎術和射術,他們不敢用密集的陣形與商團騎兵對沖,只能採用分散的一團團的隊列戰法,用弓箭來迎敵。

    雙方很快接近,在進入百步之內時,蒙古人的弓箭開始不停的拋射,天空中猛然一暗,不知道多少支箭矢急速飛掠向天空!

    ……沒過多久,地平線上突然一亮,然後就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這是胸甲騎兵們在打放火銃,這一次騎戰,和裕升罕見的調集了現在幾乎所有的騎兵,光是胸甲騎兵就是兩個滿編的司,一千三百多人在六十步以內以斜線陣列突入蒙古騎陣之中,然後分批次打放!

    噼裡啪啦的弓箭聲被火銃打放的轟鳴聲一下子壓了下去!

    鐵丸在空中飛舞,突破漫天飛舞的黃塵和泥沙草根,猛然飛至蒙古人的騎隊之中,鐵丸高速旋轉,射中人和馬匹,射中頭部,射中胸口,射中四肢,射中腰腹,射中馬匹軀體的任何一處地方,鮮血飛迸,人馬慘叫,凡中彈者,筋骨摧折,立撲落地,或重傷,或身死,或慘嚎,或呻吟,或毫無聲息的死去。

    一次打放,就把蒙古人給打慘了!

    儘管多次與胸甲騎兵交鋒,但對這些騎兵犀利的火器,蒙古人仍然難以適應,他們的騎弓仍然噼裡啪啦的如炒豆般的崩崩直響,但在轟鳴的火銃聲中,蒙古騎兵如被秋風掃過的落葉,紛紛掉落下馬。

    胸甲騎兵不停的斜插,在奔馳途中重新裝填,而緊隨而至的就是周耀等軍官率領的披雙甲甚至三重甲的鐵甲騎兵,一個個騎兵方陣無比嚴整,長刀在前,鋒銳的馬刀在後,整齊的騎陣衝擊之下,幾乎沒有敢於當面迎敵的蒙古騎兵,騎陣經過,猶如刀切豆腐般將蒙古人的隊列切開,蒙古人望風披靡,紛紛閃避,當騎陣衝過之後,只餘下滿地的人和馬和屍體,而鐵騎兵們落馬陣亡者,寥寥無已。

    “嘶!”習令色的戰馬被一顆劃過的彈丸所驚,長身而立,在原地蹬踏嘶鳴。

    在習令色身側的一個騎兵被這顆彈丸擊中,腦袋如西瓜一般炸開,景像之慘烈,令在場的人臉上為之變色。

    兩千多騎兵如重劍一般,狠狠刺入三萬多騎隊之中,將其從中間腰斬,攻擊其最薄弱之處,令其首尾不能顧,當騎兵全部衝擊而過時,蒙古人的大陣已經混亂不堪,首尾不相顧,中間混成一團,幾乎沒有成建制的甲兵被彙集在一起來抵抗,到處是一窩窩亂跑的牧民和甲兵,將領和台吉們只顧攏著自己的護衛在原地來回奔跑,他們茫然無措,根本不知道這一仗該如何打是好。

    這並不是誇張,兩千多精銳騎兵,戰力不在東虜之下,遠在普通的大明邊軍之上,而大明邊軍以兩三千人的規模,由一總兵或副將率領,對北虜部落追亡逐北,陣斬數百乃至過千首級的記錄,比比皆是。

    北虜只有寥寥的幾個強人,比如也先和俺答汗,能夠震懾各部,精選甲兵,平時加以操練,使他們的騎兵能夠正面與明軍相抗,餘者皆祿祿無為,不彙集十幾二十萬人以上的規模,根本不敢南下,所以明史之中,蒙古各部入境的記錄,幾乎最少都是十幾二十萬人的規模,而東虜興起之後,林丹汗數次派遣的軍隊根本不堪一擊,東部蒙古各部對幾千規模的東虜騎兵毫無辦法,縱橫多年的炒花慘敗,林丹汗和插漢部十幾萬人被幾千東虜攆兔子一樣追了上萬里,就這樣水平的東蒙古,西遷之時,還輕鬆擊敗了白洪大台吉和卜石兔汗的土默特各部的西蒙古聯軍,可想而知,商團騎兵眼前的這些蒙古“鐵騎”到底是什麼樣的貨色了。

    人馬在驚叫,無人能重整隊列,不少騎兵和牧民還在下意識的放箭,他們軟綿綿的弓箭對身披重甲或穿著胸甲,馬匹也披著鎖甲的商團騎兵毫無用處,只有少數騎兵因為戰馬被射中後馬失前蹄而掉落下馬,相較兩千多人的人數,掉落的騎兵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商團兵的車陣也壓上來了。”

    習令色驚魂未定,剛剛被打死的那人離他太近,腦漿迸裂,鮮血飛濺,似乎還有血滴落在了他的身上,身為蒙古人中最尊貴的台吉,習令色根本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這時他突然想起了死去的父親,他的父親素囊就是死於和商團兵的戰爭之中,這時候想到這種事並不會叫習令色生起憤怒之情,相反,他更加膽怯了。

    這時一個騎士大聲高叫,在南方有橫亙近裡許長的車陣,從東至西斜著向戰場這邊壓迫過來,和裕升車營的恐怖之處還遠在騎兵之上,騎兵對決,好歹還打的堂堂正正,遇到車陣,只能看到車隊裡不停的噴射而出的火光,連敵人的影子也看不到就被打死一片,最近這一個月來,和裕升主動出擊的次數大為增多,給各部帶來了嚴重的損失,除了騎兵之外,車陣也是最叫蒙古人頭痛的存在。

    身邊的諸人無不惶恐不安,一個台吉對習令色道:“習令色台吉,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習令色下意識的叫道:“我怎麼知道?”

    眾人聞言愕然!

    半響過後,一個老台吉叫道:“趕快號令全軍向我們這裡收縮,排成半月陣!”

    習令色趕緊下令!

    旗幟招展,號角聲聲,首尾混亂的蒙古騎兵終於開始向中間收攏,如果他們能成功靠攏,兩翼擺開,中間充實兵馬,便是佈陣成功。

    但商團騎兵沒有給他們充足的佈陣時間,在蒙古人收攏的同時,一直在繞道奔跑的騎兵猛然又斜插回來。

    “該死……”

    爆豆般的火銃聲響又一次響起,又是一片人仰馬翻,大量的蒙古騎兵被射落下馬,看到精壯的牧民和披甲的騎兵不斷被射殺,習令色感覺心如刀絞。

    以前蒙古騎兵是天下最精良最強悍的武力存在,而現在幾萬人被兩千多騎兵如入無人之境,到現在連一個陣列也擺不出來……

    大量的騎兵猶如麥子一樣被收割去性命,到處都是人仰馬翻一片混亂的景像,這個時候習令色醒悟過來,自己這邊根本不是商團兵的對手!

    “走!”習令色大叫道:“他們人少我們人多,四散而逃,看他們怎麼追。”

    講起騎術,蒙古人到底還是有自信,只是以人多躲避人少的追兵,這話怎麼聽也不是味道,這個時候,卻也沒有人會說習令色話語中的荒唐和無奈。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0:16
第五百五十八章 潰散

    整個蒙古軍的隊伍,終於完全潰散開來。[[〈小{說〔[網 }〕].>))〕).?c]o〉m

    無數纛旗被丟棄,完全沒有了成建制的隊伍,只有一個個台吉身邊彙集著少量的甲兵,所有人都在拚命的往西邊和北邊突圍。

    商團兵還在不停的追趕,習令色等人足足跑了半天功夫,跑到四十里開外,不少馬匹都累的倒斃了,這才停下腳步,略作整頓。

    這時眾人環顧身邊,只有零散的千多騎兵,十幾個台吉與習令色聚集在一起,更多的人跑的不知去向,時不時的有零散的騎士如同沒頭的蒼蠅一般胡亂的跑動著。

    習令色強作鎮定,說道:“前方有白音台吉率領的兩萬多騎,頗多精銳,我們與他們彙集到一起再說。”

    眾人心想剛剛有三萬餘人,精銳的披甲騎兵也有兩三千人,結果被人家一下子就打的落荒而逃,前隊的兩萬人有屁用。

    到這時也沒有人說喪氣的話,大家盤腿坐在地上休整,這時也看不出是尊貴的台吉或是最下等的牧民,所有人都大口大口的飲著水囊裡的水。

    飲水不多,很多人的水囊空空如也,四周全是草地和沙地,絲毫見不到水源的影子,要往北方跑很遠才會有條小河,如果往南三十餘里就是小黑河,但沒有人會往那邊去。

    人們嚥著唾沫,強忍乾渴,貴族和將領們當然還有水喝,他們的護兵都小心翼翼的把水袋保存了下來。

    習令色的嗓子干的冒煙,他狂喝一氣之後才稍稍好受了一些,戰馬也很乾渴,它們低頭嚼著青草來緩解乾渴。

    早有人派出哨騎,令他們往西去尋找白音台吉等人,叫前隊過來接應,眼前這千多人肯定不止,剛剛雖然慘敗,但三萬多人胡亂奔逃,和裕升的騎兵就算追也追殺不了太多。

    就怕大量的牧民被迫往北方逃竄,恐怕要很久才能流浪折返,牧民是各個台吉的根本,折損多了他們就成了無根之木,實力大受影響。

    好多個台吉開始哀聲嘆氣,他們跟隨習令色也是考慮到人多勢眾,不大可能被和裕升追殺,結果卻被打成這樣,這叫他們感覺自己的選擇十分錯誤。

    習令色的面色開始難看起來,他的右哨勢力原本就很薄弱了,當初素囊所領兵馬殘餘很少,現在他能掌握大權靠的是借勢,如果威望下跌,那可就全完了。

    “前方又有和裕升的兵馬!”

    被派去找白音台吉的哨騎倉惶而至,遠遠的叫大叫起來。

    所有人都“騰”的站了起來,每人臉上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不可能!”一個台吉大叫道:“我知道和裕升有兩個司的胸甲騎兵,不到兩個司的鐵甲騎兵,他們怎麼可能還有人手在前方設伏?”

    “不是騎兵。”哨騎叫道:“是步兵!”

    “有多少人?”

    “大約是兩千五百人左右。”

    “操!”一個台吉怒道:“他們瘋了麼,我們好歹有好幾萬人,兩千多步兵也過來找我們的麻煩?”

    “白音台吉已經被他們擊潰了……”哨騎帶著哭聲道:“和裕升的步兵和車陣配合,切斷了我們往青城的路,白音台吉等人看他們才兩千多人,於是率部衝擊,結果屢沖不克,他們用車陣,拒馬樁,長槍插在地上當防禦,我們的騎兵每次靠近,對面就是火光衝天,鉛子如暴雨般落下,幾輪過後,地面到處都是屍體和橫流的血水,商團兵的大炮打的太凶,咱們的騎隊死傷太過慘重,士氣跌落,然後他們一個反擊,整個前隊都潰散了。”

    習令色兩眼直,他簡直不敢相信,商團兵出動了可能有四五千戰兵,一半步兵一半騎兵,配合大炮,車陣,用火銃,馬刀,就這樣把前後隊五萬多人的蒙古騎兵給打跨了?

    死傷可能不一定很重,畢竟蒙古人全部是騎隊,但可想而知損失會有多慘重,多少人放棄所有一切策馬奔逃,兵器,戰馬,挽馬,氈包,隨軍物品,牧群,剛剛習令色等人在逃竄時已經把這些丟棄一空,前隊也是一樣,這樣的話損失已經不能用慘重來形容了。

    “只能從更北的地方繞道。”一個台吉垂頭喪氣的道:“還不能慢慢走來收攏殘兵,等我們回到青城,也不知道能回來多少人。”

    另一個台吉道:“青城原本有三萬來人,扼控小黑河堡一路,等咱們所有人回去,恐怕也最多只有五六萬人,看今天這仗打的,青城未必能守的住!”

    “那是他們突襲。”習令色感覺就像是一個沉在水底的人,哪怕有一根稻草也要拚命的拉住,他沉了沉氣,說道:“還有,趕緊派塘馬通知後隊還有阿成,叫他們往更北的地方繞道。和裕升的兵依託他們的軍堡台墩可以在幾百里範圍內保障糧草,咱們就索性走的更遠些!”

    “上天啊……”一個台吉兩手向上,大叫道:“為什麼該死的漢人不去打殿後的阿成,卻辛苦繞道來打我們!”

    ……

    等阿成知道消息後已經是兩天後,他和部下都變得格外緊張,前面五六萬人被幾千商團兵打跨了,他們殿後的這幾千人根本就是被人橫掃的命,因為太過緊張,他們把隨軍的牧群和一些軍需物品都拋棄了,全軍精簡裝備開始往北,走了三百來裡一直到了半草原半戈壁的地帶之後才放心,如果再往前走已經是土謝圖部和扎薩克圖部的地盤了。

    所有人都十分辛苦,糧食不足還無所謂,蒙古牧人每天吃幾口乾奶酪就可以撐的下去,為難的是嚴重的缺水,不僅人的水不足,馬也沒有水,兩天後阿成下令全軍把清水省下來給戰馬飲,連他自己在內,每天只能喝幾小口水,不被渴死就行。

    條件十分艱苦,士氣也很低落,然而等阿成率部抵達青城北部不到百里的時候,五六千人的隊伍不僅沒有縮小,反而擴張到了近兩萬人之多。

    雖然不斷有人從馬上栽倒下去,然後再不能站起來,也有戰馬不停倒伏,這一支隊伍還是撐了過來,而由於這是方圓幾百里內唯一的一支成建制的大軍,相當多的此前跟著習令色,現在逃難的牧民和甲騎補充到隊伍之中,他們驚魂未定,談起當日被商團兵擊敗時的情形還是心有餘悸,不過隨著人數越來越多,人馬一過萬就是無邊無際,根本看不到隊伍的心頭,人們的心思安定了下來,感覺也不是孤零零逃跑時那麼孤苦無依和害怕了。

    當現一處幾畝大的小海子時,所有人都歡騰起來。

    全軍排隊先飲馬,在飲馬的同時打滿自己的水囊,很多人喝的太急,海子邊出此起彼伏的嗆咳聲響。

    阿成和一群台吉引馬在一邊,他們的水一直沒有斷過供給,所以不像將士們那樣焦渴,台吉們議論紛紛,說的最多的話題還是習令色的慘敗。

    “此前習令色和我說,”一臉憔悴的巴圖道:“阿成台吉指揮無力,導致師老無功,若是由他來掌握大局,絕不會叫漢人討了便宜去。結果怎樣,一場仗下來,幾萬大軍星散。阿成台吉再怎樣,和商團兵好歹有來有回。”

    另一個台吉贊同道:“阿成台吉畢竟是有經驗的台吉,習令色太年輕了。”

    這時各個台吉好像突然想起習令色的年紀一樣,眾人臉上都是一本正經,看向阿成的表情也是有明顯的討好之色,好像忘了在十幾天前,所有人還視阿成為國賊。

    事實很明顯,阿成收攏的人對他都是充滿感激,這兩萬多人在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是很強悍的力量,加上阿成原本就有的盟友,阿成的力量已經壓過了習令色。

    阿成聽著眾人的話,不動聲色的道:“習令色台吉掌左右哨,這事已經是白洪大台吉和漠北諸台吉在時就定下來的事,我等回青城後仍然要奉習令色台吉為主。他雖然年輕,我們可以幫助他,而不是拆他的台。”

    說了眾人之後,阿成又繼續向前巡視,在途中他接見了幾批塘馬,知道習令色等台吉最終帶著一萬來人進入青城,加上留守人馬和他這裡的人,土默特十二部現在加起來有七萬多人,要收攏全部十來萬人可能要很久的時間。

    想到這裡阿成面露憂色,現在這個數字可是全部的男丁的數量,留守各牧場的男子寥寥無已,多半是十五歲以下或是六十以上的牧民,其中相當多的二十到三十多的健壯牧民要麼是甲兵,要麼也被各台吉帶在身邊,這些人反而是損失最大的,土默特部這一次不僅是慘敗,而是重傷,要是再內鬥的話就是流血不止,人會沒命的!

    阿成思忖著,考慮著未來的前景,他感覺需要派出,台吉,或是習令色這種重量級的人物到套部求援,到漠北求援,甚至到內喀爾喀五部和察哈爾部求援,眼前的局面已經十分險惡,不僅土默特不能內鬥,還得加緊擴大自己的力量!

    阿成突然想起一事,對人道:“把塔布囊叫過來。”

    塔布囊原本是尖哨指揮,最近這段時間阿成卻沒有用他,塔布囊的部下也叫他分散打亂,不叫塔布囊繼續帶領,現在塔布囊管著後隊,每日閒著沒事,聽到召喚就立刻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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