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小閒人 作者:南希北慶 (已完成)

   
mk2258 2015-8-24 14:33: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79 6798606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3 17:14
第一千八百章 進退之間




    「皇後,老臣是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時候應該趕緊將李義府、袁公瑜他們找來,大家同心協力,一起上奏規勸陛下,豈有坐以待斃之理。」

    許敬宗在武媚娘面前是比手畫腳,口沫橫飛。

    如今他是真的著急了,因為情況越發對武媚娘不利,且不說他跟武媚娘之間的關系,哪怕他是完全忠於李治的,他也會感到非常緊張的,因為他可是廢王立武的頭號功臣。

    而他們是在鬥爭中崛起的,此時此刻他認為就應該拿起筆墨來繼續戰鬥。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武媚娘此時此刻卻讓他們安靜下來,不要再上奏李治,說那些什麼大道理,而且還阻止李義府他們前來,同時還讓許敬宗去告訴底下那些人,紅塵就是紅塵,紅塵不是王萱,等於否認她心中這個的事實。

    這許敬宗非常不解。

    武媚娘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陛下是一國之君,我等是忠君之臣,若以此來看,你認為在這事上面爭吵不休,是對陛下的尊重嗎?這又會對國家有利嗎?」

    「!」

    許敬宗呆愣不語,怎麼一向喜歡爭鬥的武媚娘,此時此刻竟然說起了大道理,你早干嘛去呢?

    而且政治上豈有對錯,你不弄死她,她將來就會弄死你的。

    武媚娘又道:「總之,我是反對任何人將此事變得更加復雜,誰要這麼做,那就是我跟陛下,甚至於整個大唐的敵人。你將我這句話告訴那些喜歡搬弄是非之人。」

    許敬宗驚訝的看著武媚娘,可見武媚娘面色堅決,似乎沒有什麼商量的余地,也只能拱手道:「老臣明白了。」

    如今李義府他們都不在,就他一個主力在這裡,要是武媚娘都不帶頭,那他也無可奈何。

    武媚娘道:「你退下吧。」

    「老臣告退。」

    許敬宗退下之後,楊氏立刻道:「女兒,你這麼做,為娘倒是放心不少,為娘也支持你這麼做,可是你不得不考慮一下,如果你這麼做,那麼陛下更加會認為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操縱的。」

    武媚娘道:「但同時陛下也知道我是真的屈服了。」

    楊氏一怔,有些詫異的看著武媚娘。

    「娘,女兒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這些天,你東奔西跑也夠累的。」武媚娘閉目嘆了口氣,臉上充滿了沮喪的情緒,這種情緒在她臉上,是很少能夠看見的,因為她是那種充滿鬥志,力爭上游的人,除非她死,否則的話,她不會停下她的腳步。

    可見這事已經威脅到她的性命。

    在她看來,如果他們這一次爭輸了,那不死也殘,如果他們這一次爭贏了,那也只是提前為他們挖好了墳墓而已。

    因為她太了解李治了,李治這人很少與敵人去硬碰硬,他是非常能忍,能裝孫子的,但同時他也一定會將你弄死的,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在李治身上那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如果他們要繼續爭下去,武媚娘自己都可以預計李治下一步會怎麼做,李治很可能會在紅塵這事方面,做出讓步,因為這事再怎麼說,也是李治的不對,李治不會在這事上面跟他們較勁。但是李治立刻就會將韓藝、裴行儉、趙持滿,等一切反對許敬宗、李義府的將軍、官員統統調回朝中,這些人再加上皇帝的光環,他們的勝算真心不高!

    武媚娘在此事上面,的確是束手無策,故此才選擇這下下之策,反正李治已經認定就是她干的,那她索性就承認了,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錯了,迷途知返,我再也不聲張,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這其實是一種投降的表現。

    但不是武媚娘沒有那個能力,只是她覺得為了一個王萱走到那一步去,怎麼都不劃算呀,她不比以前,以前她就是一條命,她什麼都敢去賭,但是如今情況已經反過來了,王萱就是一條賤命,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她當然不會拿著自己所有的家當去跟王萱賭這一把。

    這也是武媚娘比當初那王萱優秀的地方,作為皇後更加要懂得進退,要能夠受得了委屈,不是凡事都要爭個對錯黑白。

    王萱當初那就是天天跟李治吵,絕不會妥協,不能受到一點點冤枉,故此武媚娘每回栽贓家伙都能夠成功。而武媚娘此時心裡非常清楚,將心比心,她不願意去爭,去鬥,李治也不見得想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因為這麼下去的話,大半個朝廷可能就要面臨清洗,甚至波及到太子,這是最要命的,而且李治可是非常喜歡李弘的。

    所以武媚娘認為只要她跪著,不要將李治給逼得喘不過氣來,李治決計不會輕易動她,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李治將王萱給弄進宮來,當一個嬪妃,這是她一早就有心裡准備的,等到李治過了這個新鮮勁,再來慢慢收拾王萱。

    這武媚娘的命令下去之後,關於針對紅塵的奏章立刻減少了九成,皇後都這麼說了,誰要敢冒這頭。

    「你老是說朕誤會了皇後,你看,朕有沒有冤枉皇後吧?突然一下子奏章少了八九成,你可別告訴朕,朕的臣子就這麼有默契。」

    李治拍著桌面上幾道奏章,衝著張德勝說道。

    「是是是,小人知錯了。」張德勝一個勁的點頭,又小心翼翼道:「陛下,既然皇後已經知錯了,你就別更皇後慪氣了。」

    他在這事上面還是向著武皇後的。為什麼?很簡單,因為她是皇後。

    其實他當初也幫過王萱說過話,但是以前的王萱實在不太討喜了,她看不到你對她的好,她只知道你就是一個不完整的男人,後來張德勝覺得這個女人幫不得。

    如今的武媚娘對他還是很好的,即便每回皇帝出宮,都是他隨行,但是武媚娘從來沒有說記恨過他,只是叮囑他要伺候好皇上,因為武媚娘知道他只是一個太監,他無法左右皇帝,伺候皇帝那是他的職責,他這麼做,並未沒有錯,要是當初的王萱,必定會將他視作仇人。

    「現在才知道錯,早干什麼去呢?」

    李治哼了一聲,但是面色還是緩和一些,畢竟武媚娘這麼做,幫他減少不少壓力,而且他現在的心思是在王萱身上,而非是武媚娘,目光一瞥,突然道:「這不是韋思謙的奏章麼,什麼時候送來的?」

    張德勝道:「好像昨日送來的。」

    韋思謙是樞要大臣,又身在京師,這李治不得不看,他可不會為了任何一個女人,而放棄整個國家的,這點職業素養他還是有的,於是就拿起韋思謙的奏章,打開一看,沒看一會兒,一張臉就漸漸的陰沉下來,都還只看到一半,就拿起這道奏章,摔在地上,勃然大怒道:「朕遲早要將這目無君主的瘋子給殺了。」

    韋思謙作為御史大夫,管得不就是這事麼,韋思謙在得知李治跟一個歌妓幽會後,這哪裡還忍得住,他不管是不是王萱,如果是名門閨秀,你若看上了,人家也答應了,你納入後宮,這無所謂,因為這合乎朝堂制度,但是你跟一名歌妓幽會,你這還算一個皇帝嗎?

    韋思謙這一道奏章可以說將李治從頭訓到尾,他甚至都沒有寫「紅塵」的名字,只是以民間歌妓代替,各種引經據典,你看,歷朝歷代,但凡昏君都干這事,你這才剛有一點點功績,你就這樣胡來,還說自己身體不好,原來跑去洛陽是為了跟歌妓幽會,你這對得起天下臣民嗎?要是這樣的話,你還是回來批閱奏折吧,憑什麼你在那裡風流快活,我們在長安起早貪黑。

    總之,非常難聽,李治都不敢看完。

    可是罵完之後,李治又斜躺在臥榻上,握拳枕頭,面露愁緒。

    這罵歸罵,但是他心裡知道韋思謙是忠心於他的,他也知道韋思謙的個性,大公無私,剛正不阿,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回被韋思謙教訓了,但由此可見,即便武媚娘不鬧,那這事也不是那麼好解決的,盧承慶、許圉師、劉祥道等人也都會反對的。

    就在這時,他腦子裡面突然閃過一道人影,不禁猛然坐起來,「我怎將他給忘記了。」又向張德勝問道:「韓藝回去這麼久,也應該守孝完了吧。」

    張德勝想了想,道:「算算日子的話,好像是差不多了。」

    「那你——!」

    剛一張嘴,李治突然又停了下來,心想,韓藝雖然是忠於朕的,但是他與皇後的關系匪淺,而且皇後也有恩於他,讓他來幫忙,以他的性格,恐怕他也會選擇置身事外,甚至於幫助皇後來規勸朕。

    他當然明白為什麼那些臣子反對他跟紅塵幽會,韓藝也是廢王立武的功臣,韓藝雖然忠心於他,但這事還見不見得會幫他。

    念及至此,他又苦惱的搖搖頭。

    但不管怎麼樣,李治在洛陽的壓力是減輕不少,而自從那日之後,李治是一直都沒敢去找王萱,害怕王萱又哭著要走,這心中一直想念的緊,再加上如今心中煩悶,也需要有一個紅顏知己在邊上聽他傾訴,於是他當夜就跑去找王萱,而且他也擔心王萱胡思亂想,他希望告訴王萱,如今那些人已經醒悟過來,知道你不是王皇後,你放寬心就是了。

    「奴婢恭迎陛下。」

    王萱還是跪在門口,恭迎李治的到來,但是語氣卻顯得非常冷淡。

    李治也無奈,道:「免!」

    這個「禮」字還未出口,他便是一臉驚愕的看著屋內的一張琴桌,但見桌上放著一架琴,乃是王萱最喜歡的,只不過這琴已經被分為兩段了。

    「這是誰干的?」

    李治指著那琴,大驚失色道。

    「回稟陛下,此乃奴婢自己干得。」

    「為什麼?這不是你最喜歡的琴嗎?」李治很是不解道。

    要知道琴對於一個熱愛音樂的人,那就是如生命一般。

    「回陛下的話,奴婢已經不配再擁有它了!」

    「胡說!你若不配,誰還配。」

    「奴婢之所以喜歡音樂、舞蹈,那是因為奴婢認為音樂和舞蹈能夠給大家帶來快樂,奴婢現在也堅持這個信念。然而,奴婢現在已經不能通過音樂給大家帶去歡笑和快樂,如今人人見到奴婢,討論的都是奴婢與陛下的關系,甚至於與以前的皇後,以及現在的皇後。故此,奴婢選擇斷琴絕弦。」

    「你這又是何苦呢?」

    李治道:「朕今日來,便是要與你說這事的,可是你——!都怪朕,都怪朕,朕要是早點來了,你便不會胡思亂想。你先起來,你先起來。」

    王萱站起身來,面色有些憔悴,再加上她的本就膚白勝雪,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憐,惹人憐惜。

    李治心頭一疼,道:「你放心吧,朕已經將你的事給那些大臣解釋過了,他們也都相信你不是王萱,他們不會再傷害你,至於外面那些流言蜚語,這清者自清,你也不用去搭理他們,到時這些謠言不攻自破。」

    「陛下,這些非謠言,而是真是存在的,就連陛下都認為奴婢長得很像以前那位王皇後。」

    「可你們不是一個人啊!」

    「可陛下卻是一國之君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00:33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情假戲真

    一國之君,代表著無上權力,但天底下也沒有哪個詞,比這個四個字更為沉重。

    「倘若連你都保護不了,朕算得了什麼一國之君。」

    李治神色極為激動。

    「陛下此言差矣。」王萱抬起頭來,看著李治,清澈的雙目含著一泓清淚,道:「陛下可還記得奴婢曾說過,奴婢所行之事,只是小善,而陛下所行之事,才是大善之道。陛下不是奴婢一個人的君主,陛下是天下百姓的君主,陛下的責任乃是保護的是天下百姓,而非奴婢一個。」

    李治道:「但你也是朕的子民,朕也有保護你的責任,若連你一個人子民都保護不了,保護天下百姓又從何談起?」

    王萱淒然一笑,道:「可這世上之事,又豈能盡如人願,故此才有忠孝兩難全,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等說法。而如今的情況便是如此,這一切的風波皆是由奴婢而起,若是沒有奴婢,根本不會發生這麼多事,陛下此時此刻應當捨棄奴婢,以天下百姓為重,這才是一個君主所行之事。」

    「此事沒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倘若只因你一個女子的出現,就能夠令朕的大唐 變得風雨飄搖,那朕的大唐未免也太脆弱了,況且這事你本身就沒有錯。朕方才不也與你說過麼,朝中的大臣已經知道這只是一個誤會,這一場風波很快就便會過去,你且安心便是。」李治是好生安慰著。

    但是他心裡非常清楚,這事情可不是那麼簡單,肯定還會有很多的麻煩,他自己都沒有太大的把握。

    王萱卻道:「陛下,這奴婢雖然愚鈍,看不太透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可是奴婢知道光奴婢這一張臉,就能夠引起非常多的麻煩,難道陛下敢保證,皇后與那些大臣心裡也認為這只是一個誤會嗎?就算他們認為這是一個誤會,天下百姓也會這麼認為嗎?」

    「他們就算不這麼認為又如何?」李治哼道:「尋常百姓尚且能夠有一兩個紅顏知己,朕貴為天子,難道就連擁有一個紅顏知己都不行麼?但凡對此說三道四之人,皆是自私自利之人,你又何苦為這種人去介懷。」

    王萱道:「奴婢介懷的不是他們說什麼,而是陛下,而是國家,而是百姓,奴婢只知道奴婢的存在,會傷害到許多人,包括陛下與皇后。奴婢一直以來都希望能夠給大家帶去歡笑和快樂,這也是奴婢生平所願,如果奴婢只能給大家痛苦,奴婢寧可去死。」

    說到後面,她神色堅決。

    李治猛地一怔,彷彿受到驚嚇一般。

    王萱又向李治道:「陛下,尋常百姓家,若有家庭紛爭,尚且也會波及到鄰居,倘若陛下與皇后不睦,波及的乃是天下百姓。雖然皇后對奴婢有著諸多不滿,但是奴婢心裡卻非常支持皇后,奴婢是真心希望陛下能夠與皇后和睦相處,與大臣和睦相處,同心協力,給百姓帶去更好的生活,若能夠如此的話,奴婢是死而無憾。」

    李治鬱悶道:「她如此對你,你怎還幫著她說話,你難道就不能自私一點麼。」

    王萱道:「陛下怎還不明白,奴婢為得不是皇后,而是陛下你呀。大唐是誰的大唐,是陛下的大唐,百姓是誰的子民,是陛下的子民,傷害他們,不就是在傷害陛下麼?」

    說到這裡,她已經是梨花帶雨。

    忽聽得撲通一聲,王萱跪在李治身前,楚楚可憐的乞求道:「陛下,當奴婢求你,將奴婢送走吧。」

    「不行,朕絕不會將你送走的。」

    李治顯得極其慌張,道:「他們不是四處造謠說你勾引朕麼,那行,朕如他們所願,朕立刻召你入宮,冊封你為妃子,朕倒要看看他們能拿朕這樣。 」

    王萱聽罷,不禁淒然一笑,突然從頭上取下髮簪來,抵在自己的脖頸。

    「你要幹什麼?」

    李治趕忙上前。

    「陛下別過來。」王萱身子往後一撤,面色堅決道:「若是陛下一定要這麼做的話,那奴婢只能了斷此生,也算是報答陛下對於奴婢的恩德。」

    說著,她手稍稍用力,一抹腥紅從她那光滑的脖頸間劃過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不要啊!」

    李治嚇得驚呼道。

    「陛下!」

    外面的張德勝緊張的喊道。

    李治立刻道:「朕沒事,你們都給朕退下,誰也不准進來。」神情極為緊張。

    「是小人遵命。」

    李治又向王萱道:「你——你千萬不要這麼做,千萬不要,朕——朕——難道——你還不明白朕對你的心麼?」

    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王萱道:「陛下恁地對奴婢,奴婢怎不明白,其實奴婢也——也喜歡陛下,陛下的才華、仁善、寬容大度,都是令奴婢深感欽佩。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奴婢才必須這麼做,陛下為了奴婢,能夠冒天下之大不韙,那奴婢為陛下,捨棄出這區區一條賤命,又有何不可。」

    「你——!」

    李治聽得即是感動萬分,又是心疼不已,又見那鮮血不斷的流淌,忙道:「你——你先將髮簪放下,快放下。」

    王萱卻是置之不理。

    李治心裡哪能不明白,糾結的要命,彷彿五臟六腑都擰在了一起,痛苦難言,可又見王萱面色堅決,生怕她做出什麼傻事來,掙紮好半響,無奈之下,將頭偏到一邊去,道:「好吧,朕答應你,朕答應你還不行麼。」說到這裡,他不禁也落下眼淚來。

    王萱這才將髮簪放下,叩首道:「多謝陛下成全。」

    「你快快起來。」

    李治趕緊抽出絲帕來,幫助王萱摀住傷口,攙扶著她在一旁坐下,心疼道:「你又是何苦呢?」

    王萱卻是一笑,道:「可是奴婢心裡卻非常開心,奴婢沒有忘記一直以來堅定的信念,也沒有辜負陛下對於奴婢的恩情,即便奴婢他日在九泉之下見到奴婢的父母,奴婢也能無愧於心。」

    李治見她笑得非常燦爛,動人之極,不禁神色動容,想氣也氣不起來,不禁苦笑道:「若他們都如你一樣,能夠為朕著想,那該多好,至少也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王萱笑道:「陛下此言有失偏頗,奴婢這麼做,是為了陛下著想,皇后那麼做,其實也是為陛下著想,而且皇后承受的壓力,要比奴婢要大得多,陛下應該對皇后心存感激才是。」

    李治聽得呆愣不語,過得半響,他搖頭笑道:「皇后是怎樣的 一個人,你難道比朕還清楚麼?她這麼做,為得是她自己,而非是朕。」說到這裡,他又深情款款的看著王萱,道:「若有你在朕的身邊,時時提醒朕,對朕,對於天下百姓,可都是一件大幸之事。」

    王萱豈不知他心思,搖搖頭道:「陛下一言九鼎,可不能言而無信啊!不過以奴婢對於陛下得瞭解,陛下決計不會失信奴婢的。」

    李治沉默半響,不由得苦笑一聲,「朕不想瞞你,朕真的不想失去你,是萬萬不想。」

    王萱黯然道:「其實奴婢又何嘗不是,可是——可是奴婢只要想到,這樣做,能夠幫助陛下減輕不少壓力,減少許多麻煩,那奴婢便再無遺憾。而且而且奴婢希望在陛下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倘若如陛下所言,奴婢入得宮去,到時奴婢還會不會是現在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李治聽得一愣,心想,她說得不錯,如今的皇后已經變得朕都快不認得,朕若將她召入宮去,她還會不會永遠如現在這樣,這誰也不知道?而且,到時她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多大的痛苦,她如此單純善良,又如何能夠是那些大臣的對手,她能夠為朕做到如此,朕為何又為了她,而放棄她呢?念及至此,他輕輕一嘆,道:「你希望朕怎麼做?」

    王萱稍一沉吟,道:「奴婢希望陛下暗中派人將奴婢送到一個連陛下都不知道的地方去。」

    李治眉頭一皺,道:「難道真要如此嗎?」

    王萱點點頭道:「唯有如此,奴婢才能放下心來,奴婢今日為陛下所做的一切,才不會功虧一簣。另外,奴婢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李治道:「你說?」

    王萱道:「奴婢希望奴婢走後,陛下不要因為此事去記怪任何人,尤其是皇后,奴婢希望陛下能夠與皇后和好如初,讓一切都平靜下來,若是陛下能夠答應奴婢的這個請求,奴婢此生便再無遺憾。」

    這麼好的女子,真乃世間少有啊!可是可是朕卻即將要失去她。李治眼眶不禁又濕潤起來,心中是萬般不捨,但是面對王萱的以死相逼,他也沒有辦法,雙目輕合,痛苦的點著頭道:「朕答應你,朕答應你。 」

    王萱點點頭道:「多謝陛下成全。」

    李治目中含淚道:「朕之所以成全你,是因為朕喜歡你,朕尊重你,而不是因為那些個自私自利的人。」

    王萱輕輕咬了下朱唇,垂下螓首來,沉默不語。

    二人就靜靜的坐著,過得好一會兒,李治突然道:「你向朕提了這麼多要求,朕也希望你能夠答應朕的一個要求。」

    王萱抬起頭來,疑惑的看向李治。

    李治道:「你我是因歌舞相識,如今朕也希望能夠以歌舞來結束。」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4 17:11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 最可笑的戀曲
   



    王萱怔怔看著李治,清澈明亮的雙眸閃爍著淚光,但隨即又眼瞼低垂,沉默好半響,緩緩道:「對不起,請恕奴婢不能答應。」

    李治激動道:「為何?為什麼連這一點要求,你都不能答應朕?」

    王萱抬起頭來,看著李治道:「因為琴已斷。」

    李治哼道:「借口,不就是琴麼,再多再好的琴,朕也能夠為你找來。」

    王萱搖搖頭,道:「陛下,伯牙因世上再無知音,故破琴絕弦,終身不復鼓。而奴婢卻恰恰相反,奴婢是因已經彈出這世上最美絕曲,不忍狗尾續貂,故才破琴絕弦。」

    李治疑惑道:「你這話是何意思?」

    王萱道:「外面有些人將奴婢比作那禍國殃民的妲己、褒姒,但是奴婢卻問心無愧,這就是因為奴婢與陛下一直以來都是發乎情,止乎禮,沒有任何逾越禮法之舉,只因歌舞相識相知,十分純粹,沒有他人想得那般復雜和肮髒。雖然此刻即將要分離,但卻也是因國家、百姓,世上最難以做到之事,莫過於放棄,放棄心中的欲念,而舍身取義,義是如此,情更是如此,舍棄小愛,而完成大愛。

    故此,奴婢認為這一段回憶已經是世上最美的戀曲麼,再也無法超越,奴婢也必將會銘記於心,刻骨難忘。若是奴婢再與陛下歌舞一曲,只會令這一段絕美的戀曲,蒙上一層陰影,因為此時此刻,陛下與奴婢的心境已經發生了變化,變得不再那麼的純粹了。奴婢渴望得到的一份完美的回憶,還請陛下原諒奴婢的自私。」

    李治聞言,怔怔不語,過得好一會兒,他忽然仰天大笑,「好一段最美的戀曲,好一段最美的戀曲。」

    可是笑中卻是帶淚,他一邊不斷的說著,一邊起身往外面走去,背影卻是那麼的落寞和孤單。

    一直都在門外守候的張德勝見到李治雙目紅腫,龍顏上留著長長的淚痕,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嚇得一跳,道:「陛下。」

    李治一怔,轉頭看向張德勝,一語不發。

    張德勝嚇得要命,他待在李治身邊許多年了,可李治還從未如此認真的看過他。

    「今晚你親自帶人將紅塵送走。」

    李治突然開口道。

    張德勝詫異的「啊」了一聲。

    李治卻是自顧說道:「記住,一定將她送到一個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包括你們,也包括朕。聽明白了嗎?」

    張德勝躬身道:「奴婢遵命。」

    李治微微偏頭,好似想往後看一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大步往外面走去。

    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雖然皇帝得到的比任何人都多,但失去的也比任何人都要多

    .

    「發生什麼事呢?為什麼張少監他們都還留在這裡,陛下不是已經離開了麼?」

    江巧卿來到後屋內,先是左右張望一下,確定周邊都還安全之後,才一臉好奇的衝著王萱小聲問道。

    王萱道:「因為他們等會要送我離開。」

    「啊?」

    江巧卿震驚的看著王萱,道:「出什麼事呢?」

    王萱笑道:「我以死相逼,讓陛下送我離開。」

    「不——這——不——!」

    江巧卿一時顯得手忙腳亂,猶如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你這是要干什麼?咱們的計劃可不是這樣的。」

    王萱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不答反問道:「計劃?什麼計劃?你們東主將計劃告訴你呢?我怎不知道?」

    江巧卿呆愣不語。

    的確,韓藝的計劃只是一個開始,而這個開始就他計劃的全部,就是讓王萱在李治面前露面,但是韓藝從來沒有說過這個計劃的結局是什麼,他從未說過要想盡一切辦法將王萱送入宮去,也可以說韓藝的計劃其實就是王萱這個人,僅此而已。

    但是江巧卿認為,既然這個計劃的開始是讓王萱去接近陛下,那麼結局當然是王萱入宮呀,這才是正常的劇情,而且都已經走到這一步,沒有道理突然戈然而止,她是真心無法理解。

    王萱笑著搖搖頭,道:「回去問問你們東主,他的計劃是什麼?其實這我也很想知道,不過我想你們東主不會告訴你的。哦,順便再幫我傳句話給你們的東主,我已經爭取到了自己的命運。我想他應該會為此感到驕傲。」

    江巧卿還是無法相信,道:「你——你不是跟我說笑的?」

    「不管你怎麼認為,我今晚是要離開了。」王萱也不再解釋,又道:「哦,你也放心,我臨走前,會懇請陛下保護你回金陵去,不過你還是要小心,雖然我已經離開,但是等到時過境遷,武皇後可能還會找上你。不過——有你們東主在,只怕也不需要我來操這心了。」

    江巧卿驚訝道:「也就是說你打算一個人離開?」

    王萱道:「我會帶著雙兒一塊離開。」

    這「雙兒」其實是兩個人,也就是長孫無忌當初留下來照看她的兩個女奴,不過這一對女奴已經成為了王萱的人,因為王萱給予她們思想、自由,以及尊重。

    當然,這一切都是她從韓藝那裡學來的。

    「這如何能行?」江巧卿激動道。

    王萱笑道:「你可別忘記你們東主吩咐過你,一切都要聽從我的安排,而這就是我的安排。」

    .

    就在當天晚上,張德勝領著一隊便衣護衛,護送王萱悄悄出得洛陽城,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裡,包括張德勝。

    但至少有人知道他們今晚會從這裡離開。

    李治站在城牆上,目送著他們離開,喃喃自語道:「是呀!她說得不錯,這樣的結果才是最好的結果,朕為了天下,而舍棄了自己最喜歡的紅顏知己,朕無愧於父皇,無愧於百姓。而同時,朕擁有了一份純粹的愛情,並且即將變成永恆的。紅塵,朕真應該感謝你,若沒有你,只怕朕此生都無法獲得這一切。」

    念及至此,他心中豁然開朗,既有一種滿足感,但同時又夾帶著絲絲傷感,不過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因為作為一個皇帝而言,放棄是非常困難,因為世上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止皇帝的為所欲為,這得靠皇帝的自控能力,一個皇帝能夠做到如此,那是非常不容易的,此時此刻,李治其實是有一種成就感的。

    王萱掀開窗簾,探出頭來,回望著洛陽城,過得一會兒,她才放下窗簾,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暗道,最美的戀曲?呵呵,我看應該是最可笑的戀曲。

    「紅塵姐,我這是要去哪裡?」

    但見一個少女滿懷好奇的問道。

    王萱在那少女耳邊,狡黠的笑道:「去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地方,不用再受到任何人的利用和擺布。」

    .

    皇宮。

    「陛——陛下?」

    當皇後寢宮內的宮娥看到皇帝的到來,只覺深感驚訝,這可是非常奇特的現像,皇帝來皇後的寢宮可是非常正常的。

    可見就連宮娥都知道皇帝與皇後感情已經破裂了。

    李治滿面疲態,輕輕點了下頭,問道:「皇後在嗎?」

    「在在在。」

    那宮娥激動的往裡面走去道:「皇後,皇後,陛下來了。」

    不到片刻,就連武媚娘來到外面,詫異的看了眼李治,隨即行禮道:「臣妾參見陛下。」

    「免禮。」李治點點頭,語氣非常溫和。

    武媚娘直起身來,眼中卻是困惑。

    李治徑直的來到屋內坐下,宮娥趕緊為他斟茶,奉上糕點、水果。

    武媚娘見李治把玩著手中的茶杯,一頭霧水,輕聲喊道:「陛下。」

    李治一怔,將茶杯放下來,道:「朕已經將紅塵送走了,送到一個連朕都不知道的地方。」

    武媚娘呆呆的看著李治,仿佛覺得自己是聽錯了。

    李治微微偏頭,看著武媚娘,笑問道:「你可知道朕為什麼這麼做嗎?」

    武媚娘木訥的搖搖頭。

    「不是因為你,也不是因為許敬宗他們。」李治眼中閃過一抹傷心,「而是因為紅塵,是紅塵她以死相逼,朕不得已才將她送走的。」

    武媚娘聽得完全懵了,這演的又是哪一出呀,頭回覺得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夠用啊!

    「朕沒有騙你的必要。」李治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

    武媚娘猛地一怔,問道:「可這是為什麼?」

    李治道:「因為紅塵不希望朕、皇後、大臣、百姓,任何一個人因為她,而受到傷害,但她知道,如果她留下來,一定會有人因此受到傷害,故此,她選擇離開。而且,她在臨走之前,還在百般為你開脫,說你做得這一切都是在為朕著想,為天下百姓著想,讓朕體諒你,理解你,希望朕與你和好如初。」

    武媚娘聽得呆若木雞,心中可無半點感動,有得只是困惑。

    李治斜目看著她,豈不知她心中在想什麼,嘆了口氣,道:「如今紅塵已經離開了,是非對錯,朕也不想再追究了,朕希望此事能夠告一段落,不要再弄得滿城風雨,這樣對朕對你對於大唐都不好。還有,朕也希望你能夠從中吸取到教訓,你是朕的皇後,心胸要開闊一點,待人要寬容一點,不要將所有人都當成傻子,就你才是那個清醒的人,朕當初立你為後,是因為朕喜歡你,不過,朕喜歡的是當初那個媚娘。朕還有奏章要批閱,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著,他便起身離開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李治走後,武媚娘兀自呆呆得站在桌旁,目光呆滯,嘴裡不斷念著同樣的話。

    李治讓她心胸放寬,待人寬容,她壓根就沒有往心裡去,因為在她看來,這是兩碼事。因為她已經確定,紅塵就是王萱,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可偏偏就是這鐵一般的事實,令她此時非常的困惑,她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王萱的出現,那決計不是巧合,肯定是有預謀的,目的當然是來復仇,畢竟她舅舅和她母親,都是被武媚娘給整死的,而且她也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目前的情況對於王萱是極其有利的,甚至可以說,如果王萱要入宮,都已經不是什麼難事,武媚娘是決計不會阻止她的。

    可偏偏在這時候,王萱選擇離開。

    李治說得不錯,這事犯不著騙她,因為武媚娘在宮外的勢力,還要勝過李治,而且宮中盡是耳目,李治想要將王萱藏起來,不可能逃過她的雙目。

    但如果李治沒有說謊,那這就真心沒法理解。

    聰明絕頂的武媚娘,在這一刻,沒有任何頭緒。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5 07:34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沒有人忘記你

    「皇后,根據老臣調查,紅塵應該是在前日晚上離開的洛陽,是由陛下親自派人護送她離開洛陽的,就連江巧卿都沒有跟去,也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裡了。」

    許敬宗一臉霧水的看著武媚娘,小心翼翼道:「皇后,是不是咱們真的弄錯呢?那紅塵壓根就不是王氏。」

    一旁的楊氏也連連點頭,道:「一定是這樣的,不然的話,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目前的情勢對她這麼有利,她這一走,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武媚娘困惑的看了他兩個一眼,道:「錯是不會錯的,倘若不是的話,當初那些消息又是誰傳出去的?」

    許敬宗道:「可是知道這事的人,還有李鳳夫婦和權懷恩夫婦,說不定是他們其中誰一不小心走漏了嘴,這也是很有可能的。」

    武媚娘怒目相向,道:「難道你認為是我有意誣衊那賤人?」

    「老臣不敢。」許敬宗趕緊拱手道歉。

    楊氏忙道:「女兒,許侍中也是為你著想。」

    武媚娘面色緩和了幾分,道:「許侍中,我也非有意向你發怒,只不過這事實在是太蹊蹺了,我想了一整日,還是無法想明白。」

    「老臣明白。」許敬宗道:「不過老臣以為,既然她已經走了,而陛下也決定既往不咎,那老臣以為皇后就不要再去追查此事,當務之急,皇后是要重新爭取到陛下的信任。」

    楊氏連連點頭道:「許侍中言之有理,女兒,你老是這麼跟陛下僵下去,對誰都不好,咱不管他們在打什麼主意,只要咱們自己不亂,那便不懼他們。」

    武媚娘道:「娘,你怎還不明白,我一直以來所擔心的根本不是那賤人,而是另外一個人。」

    「韓藝!」

    許敬宗、楊氏異口同聲道。

    武媚娘點點頭道:「倘若只是那賤人,我何許害怕,我擔憂的一直都是幕後那人。紅塵定是王萱,這絕不會有錯的,那麼幕後的人也定是韓藝,這一切也定是韓藝安排的,我想不明白的是,韓藝這麼做究竟圖的是什麼?」

    許敬宗和楊氏相覷一眼,眼中的困惑已經退去,但他們都選擇沉默不語。

    如果這都是韓藝在幕後操縱的,那麼紅塵留在皇帝身邊,明顯對於他要更加有利,這也不符合常理啊!

    唯一的解釋,就是紅塵壓根就不是王萱。

    武媚娘這麼一說,反倒肯定了許敬宗、楊氏心中所想。

    武媚娘見他們都不說話,心裡哪能不明白,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此事絕非那麼簡單,她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但究竟哪裡不對,她又實在是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就對了,她要能想明白,那她就不是人,而是神。

    因為韓藝壓根就沒有這麼計畫過,韓藝當初是全權交給王萱自己去處理,她只教會王萱如何去勾搭李治,你要順藤摸瓜,怎麼可能摸得到瓜。

    而此時韓藝正陪著陳碩真去到陳碩真的家鄉睦州,其實他已經守孝完了,正準備帶著蕭無衣他們出門旅遊,但是陳碩真沒法去,韓藝就打算先陪著陳碩真回一趟家鄉,而且他一直也想來睦州看看,因為睦州是他唯一沒有料到的,睦州的發展,他都是聽說的。

    至於王萱的事,他是一無所知。

    曾今被戰火燒的滿目瘡痍的睦州,此時此刻,卻是一派生機勃勃,只要你踏足睦州境內,你就能夠感受到一股驚人的能量。

    來到這裡彷彿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武媚娘的新政頒布之後,好似一腳將睦州徹底揣入了資本主義的懷抱中。

    如今在睦州,不管是農業,商業,還是牧業,一切都已經商業化。但是在此之前,睦州還保留了一些小農經濟的特色,直到新政頒布之後,大量的商人帶著資金湧入了睦州,因為這裡不反商,還對商人充滿著尊敬,就在這兩年間,睦州的作坊幾乎是翻了一番,這作坊越多,那需要的人力就越多,而睦州百姓本身都不排斥商業,因為是商業拯救了他們,更多的人來到城裡務工,空出來的土地又被資本家給吸收,然後僱人種地。

    其實現在睦州百姓的生活質量,都已經超過了長安,只是長安那些井底之蛙並不知而已,睦州什麼東西都非常便宜,最貴的東西,就是人力,因為作坊太多了,長安的都搬到這邊來了,人力吃緊,這物以稀為貴。

    如今睦州和揚州兩地,城內全部都是鋪石板,最好的路就在這裡兩地,比長安都好。

    睦州的百姓,根本就不為生活發愁,家裡存不存糧,也都無所謂,因為隨時都可以買到,睦州不但自己生產糧食,而且還在不斷的進口糧食,因為他的貨物七成都是用於出口,很多地方的百姓窮得就只剩下糧食,只能兌換他們的糧食。

    但是,睦州的百姓卻有一種極強的居安思危思想,他們沒有被財富給沖昏頭腦,他們的神經還是繃得緊緊的,幹活是非常賣力的,絕不會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如今這種人在睦州那是人人都看不起,這就是因為他們在之前都過著地獄般的生活,天災人禍,後來又引發疫病,這一代人對此有很大的陰影,因此他們都非常珍惜現在的生活。

    雖說他們非常賣力,但大半錢還是讓商人賺走了。

    但是他們不會這麼想,認為這不公平呀,他們都想得很開,如果沒有商人,他們可能就餓死了,如今我們富裕生活,那都是商人帶來的,不是地主帶來的,不是皇帝帶來的,所以他們都認為我拿著商人發的工資,那我就應該努力的幹活。

    睦州的產品都非常精細,質量相當好,因為這裡有著天底下最好的工人。

    尊重永遠都是相互的。

    睦州商人也不傻,如今天下都容不下他們,到處都在反商,唯有睦州能夠給他們提供一個這麼好的環境,而且這裡的百姓都非常尊重他們,並且還有這麼好的員工,都不需要人去監督,這比當初長安的環境還要好得多呀,如果連睦州都容不下他們,那他們也沒有路可走。

    這些商人也沒有退路,他們為了籠絡睦州的百姓,為此還成立商會,商人自己確定了物價制,目的就是要保證睦州低廉的物價,又幾番修訂《勞工法案》,一步步提高員工的待遇,總之,就是要讓睦州的百姓生活的非常幸福,那樣的話,他們才會擁護商人。

    可是話說回來,商人是唯利是圖的,不是善人,所以他們只是對睦州的百姓好,在睦州少賺一點無所謂,咱們去別得地方賺錢,那些人不是反咱們嗎?咱們就賺那些人的錢,他們的出口量已經超過了當初的長安,但是只有一小部分走關稅,大量的貨物都是用走私方式運送出去,因為走私的話,價格便宜,這樣才能在其它州縣產生競爭力。

    而如今因為關稅的存在,長安已經崩潰,洛陽也差不多,睦州就是唯一一個生產源,本來也就沒有什麼人跟他們競爭,導致大量的財富湧入睦州。

    官府知道,百姓也知道,甚至於李義府派來的官員都知道,但是沒有人管,李義府派來的人能是什麼好人嗎?

    這上樑不正下樑歪。

    商人要麼就賄賂他們,要麼給他們幹股,就他們這德行,在朝中混上一輩子,也不及這一年賺的錢多,甚至都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大家求得都是財,官營賺得錢,徵收的關稅,那都是給李義府賺了,他們又分不了多少,官商的結合是相當密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唐朝以前都沒有什麼腐敗,貪污的現象非常少,李義府是一個另類,但是這一下,腐敗開始蔓延。

    .

    在寬廣的道路上,一輛馬車晃悠悠的往前行駛著,顯然這馬車的主人不是在趕路,更像似在遊覽這沿途的風光。

    「你知道是什麼令我放下對你的仇恨麼?」

    陳碩真突然向身邊的韓藝問道。

    韓藝道:「不是因為愛麼?」

    陳碩真當即啐了一聲,瞪了韓藝一眼。

    韓藝哈哈一笑,道:「我怎會不知,是因為你看到我的政策令睦州受益,才決定放我一馬的。」

    陳碩真輕輕嗯了一聲,「記得當初你對我說過,不願再看到下一個陳碩真,但是當時我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直到那日我回到睦州,我才發現,也許你不是在騙我,所以我選擇相信你,若非如此的話,我當初也不會盡心盡力去救你。」

    韓藝又問道:「那你是何時愛上我的呢?」

    陳碩真白了他一眼,將頭偏到一邊去。

    韓藝哈哈一笑,將她攬入懷中,道:「鑑於你已經不再恨我,以及愛上了我,那我就坦白跟你說吧,其實睦州的變化,是最讓我感到意外的,如果這是揚州,你誇我幾句,那我還是能夠勉強接受,但是睦州的話,最大的功臣真不是我,而是他們自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睦州當地的百姓用勤勞和汗水換來的,沒有人幫助他們,都是自己爭取來的。」

    陳碩真看著窗外快步行走的百姓,輕輕點頭,道:「也許你說得對,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爭取來的。」

    行得三日,他們來到一座巍峨大山前,但見此山聯屬斷續,起伏頓挫,奇形怪狀,千百萬變,磅薄堆積,雲出其上,猶如仙境一般。

    韓藝仰面觀此山道:「這還真有一點仙境的意思,難怪你當初選擇此地修煉成仙。」說著,他見一旁沒有回應,轉頭一看,只見陳碩真正面向他,只不過頭戴黑紗帷帽的她,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是韓藝已經反應過來,道:「你別這麼看著我,我不是在諷刺你,我是從專業的角度去分析的。」

    陳碩真輕輕一哼,徑直往前走去。

    韓藝趕緊跟了過去。

    這裡便是鐵圍山,陳碩真當初就是在這裡崛起的。

    入得山中,令韓藝驚訝的是,這沿途竟見到不少百姓,更令他好奇的是,這些百姓見到他們,紛紛遮面而行。

    「這是什麼情況?」

    韓藝小聲向陳碩真問道。

    陳碩真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二人沿著山路而行,攀爬一個多時辰,才來到一座山峰上。

    「我當初便是在這裡!」

    韓藝見陳碩真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只見陳碩真望著前面,呆呆不語,韓藝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但見山峰上有著一個小亭子,亭中是青煙繚繞,隱隱可見亭中豎立著一塊石碑。

    幾年前,陳碩真曾來過這裡,但是這裡並沒有什麼亭子。

    「哦,我明白了,那些百姓是上這來拜神的,究竟是什麼神,令這些百姓甘願爬這麼高來祭拜,而且,拜神為何遮遮掩掩啊?」韓藝若有所思道。

    陳碩真彷彿沒有聽見,往那亭子那邊走去。

    「等等我呀!」

    韓藝急忙跟了過來,來到亭前,韓藝面色一驚,「這石碑怎麼沒有字啊!」

    卻聽陳碩真喃喃自語道:「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韓藝微微皺眉,驚訝道:「難道——!」

    陳碩真點點頭,道:「當初我被一惡人打得重傷,於是逃到這裡來養傷,我妹夫他們便藉機宣傳我是在此修煉成仙的。」

    「原來如此!」韓藝點點頭道:「這就能夠解釋為什麼那些前來祭拜的百姓都遮遮掩掩的,而且這石碑上沒有刻任何字,因為他們祭拜的乃是一個造反頭頭。」

    陳碩真轉頭看向他。

    「呃抱歉,一時最快,當我沒有說過,沒有說過。」韓藝訕訕直笑。

    陳碩真嘆道:「為什麼他們這麼傻,事到如今還沒有醒悟。」

    韓藝一臉嚴肅道:「從我專業的角度來分析,這謊言終究是謊言,縱使能夠瞞過一時,但也經不起歲月的推敲,謊言遲早還是會被人揭穿的。我認為那些百姓祭拜的不是什麼九天玄女,而是陳碩真這個人。」

    陳碩真苦笑道:「多謝你的安慰。」

    「來人了,來人了,你等著,我馬上就給證實這一點。」

    陳碩真偏頭一看,只見一個婦人提著一個竹籃子走了上來,又聽得撲通一聲,她回頭一看,只見韓藝跪在石碑前,驚詫道:「你幹什麼?」

    「你先閉嘴。」

    說話間,那個婦人已經走了過來,陳碩真趕忙站在一旁。

    那婦人瞧他們一眼,見他們是來此祭拜的,倒也沒有在意,點燃三根香,在碑前拜了拜,忽聞邊上的小哥碎碎唸著,「無名神啊,你一定要保佑我這次科舉中第,陞官發財,科舉中第,陞官發財。」

    那婦人稍顯詫異的偏頭看了他一眼,囁嚅兩回,但還是忍著沒有做聲,站起身來,將香插在碑前的香爐內,又雙手合十,拜了拜,便打算轉身離去,可還聽著那小哥還在念叨著,「陞官發財,陞官發財。」雙目緊閉,彷彿走火入魔一般。

    那婦人實在是忍不住了,問道:「小哥,你在幹什麼?」

    韓藝睜開眼來,道:「哦,我是在向這無名神祈禱呀!」

    那婦人咯咯笑道: 「什麼無名神,這是誰告訴你的。」

    韓藝道:「我準備上京趕考,途中有人說這鐵圍山有一個無名神,挺靈驗的,於是我就來這裡拜拜,希望無名神能夠保佑我科舉中第。」

    那婦人聽得笑得不停,道:「小哥呀,你被人給騙了,這裡可沒有什麼無名神。」

    「怎麼可能。」

    韓藝道:「我看到很多人上來祭拜,你看看這上面的香,若不是有神靈在,怎會有這麼多人上來祭拜。」

    那婦人道:「來這裡祭拜的都是咱們清溪縣的人,咱們也不是來拜神的,而是祭拜咱們清溪縣的一位恩人。」

    一旁的陳碩真突然微微顫抖一下。

    韓藝道:「嗯人?」

    「嗯。」

    那婦人點點頭。

    韓藝痛苦道:「不是吧,敢情我是白跑一趟啊!」

    那婦人笑呵呵道:「誰讓你這麼容易相信別人。行了,我先走了。」

    說著,她便提著籃子離開了。

    等到那婦人離開之後,韓藝站起身來,朝著陳碩真道:「你聽見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

    韓藝笑道:「如果你只是一個裝神弄鬼的神棍,那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我不會對你有任何同情,記得我曾聽說,當初你為了救助清溪縣的百姓,不惜去偷官府的糧食,結果被打得遍體鱗傷,是當地的百姓偷偷將你給救出來的,之後你才來到這裡養傷,對不對?」

    陳碩真輕輕點了下頭。

    「這就是他們來祭拜你的原因。」

    韓藝一手輕輕攬著陳碩真的肩膀,道:「其實這也是我當初最為矛盾的地方,一方面我認為你當初起兵,害死了許多無辜的人,但是另一方面,我又非常理解你,同情你,敬佩你,畢竟就你的智商而言,當時的情況除了造反,你也想不去其它更好的辦法。可是你一旦開始起兵造反,許多事就無法控制,但是你的初衷始終是好的。」

    「天底下就你最聰明。」

    陳碩真甩開他的手,出得亭子。

    韓藝急忙追出去,三言兩語,便哄得陳碩真不再生氣,其實陳碩真心裡是感激韓藝的,正是因為韓藝的試探,她才明白原來清溪縣的百姓不但不記恨她,反而將她視作恩人,這讓她如釋重負。

    「呀!天色不早了,也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山洞。」韓藝左右張望著道。

    作為老司機,就愛在這山間小道上開車。

    「山洞?」

    陳碩真先是一愣,隨即就是一腳踩去。

    「哎呦!」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5 17:25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韓藝與陳碩真在睦州待了大半月,見識了鐵圍山的風景,也對陳碩真的過往有了一個更加深刻的了解,算是一次蜜月旅行。

    回到了揚州,他就立刻准備這人生中最為期待的一次遠足旅行。

    自他來到大唐之後,一直都想著游覽大唐的壯麗河山,這可是他的愛好,但一直都沒有機會,他先去也承諾過要帶著蕭無衣他們去旅游,好好暢玩一番。

    「韓大哥,帶上我麼?」

    熊弟聽說韓藝要去旅游,立刻湊了過來,眨著小眼睛笑問道。

    韓藝一翻白眼道:「我敢落下你麼。」

    其實就算熊弟不說,韓藝也會問他去不去的,因為在他看來,熊弟和小野就是他的弟弟,都是一家人,有他們在,一定會更加有趣的。

    熊弟立刻道:「還有小野,笑哥兒。」

    韓藝點點頭,苦笑道:「你說了算吧。」

    熊弟眼眸一轉,道:「那就還帶上夢婷、夢瑤。」

    韓藝皺了下眉頭,道:「要是帶你不帶夢婷的話,那夢婷可能會殺了我的。但是夢瑤的話,如果帶上夢瑤,那也得帶上傾城,你知道傾城與你大姐姐可是不太對付的。」

    熊弟愣了下,道:「你不知道麼,傾城姐早些日子回洛陽去祭拜她的母親了。」

    韓藝愣道:「她沒有跟我說啊!」

    熊弟想了一下,突然哦了一聲,用手指比劃著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傾城姐說你根本沒有將她放在心上,所以等你問起來,才告訴你,若你不問,那就不要說了,反正她很快就會回來。」

    「這個女人真是!」

    韓藝搖搖頭,道:「那行,就帶上夢婷和夢瑤吧。不過咱們都是成雙成對,夢瑤一個人,這樣好麼?」

    「不是還有小野麼?」

    「小野!」

    熊弟突然賊賊一笑,道:「韓大哥,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可千萬別跟小野說哦。」

    韓藝一臉八卦道:「行,你說,什麼事?」

    熊弟神秘兮兮道:「我發現夢瑤有點喜歡小野。」

    韓藝聞言一喜,道:「此話當真?」

    熊弟點點頭,道:「韓大哥你有所不知,在大半年前,有幾個喝醉酒的公子哥調戲夢瑤,是小野趕走為了他們,自從那以後,我跟小野出去玩,夢瑤總是拉著夢婷跟著我們一塊去玩,還經常陪著小野在山林裡面玩。」

    韓藝笑吟吟道:「這樣的話,那就更該帶著他們一塊去了。」說著,他朝著熊弟道:「對了,你何時跟夢婷成婚?」

    熊弟眨了眨眼,道:「韓大哥,你說呢?」

    韓藝一翻白眼,道:「罷了,罷了,韓大哥幫你來一個旅行結婚,如何?」

    「旅行結婚?」熊弟眼中一亮,道:「聽著好似不錯哦。」

    「你小子,哼哼,就會論扮豬吃老虎。」韓藝指了指熊弟

    「真的要去旅行?」

    元牡丹微微皺眉道。

    韓藝道:「當然呀,我怎麼會騙你們。」

    「我不是這意思。」元牡丹有些為難道:「但是如今這世道不太平,而且大伯他們已經將錢都轉移到江南,我——!」

    一旁的蕭無衣不干了,道:「牡丹姐,你們元家已經賺了不少錢,多賺一點,少賺一點,又不會怎樣,他好不容易才答應帶我們出去游玩一番,你還不想去?等咱們老了,腿走不動了,想出去玩玩也是不行。」

    元牡丹道:「你懂什麼?」

    「就是,你懂什麼?」韓藝幫腔道:「這是我們商人之間的交談。」

    蕭無衣氣憤道:「我幫你說話,你卻幫著她?」

    「你別在這裡瞎添亂!」

    韓藝腰板一直,瞪了她一眼,然後在元牡丹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元牡丹聽後,點點頭道:「好吧。」

    蕭無衣見元牡丹態度瞬間轉變,都顧不得生氣,心中滿是好奇,等到元牡丹出門之後,她便急急來到韓藝身旁,問道:「你跟她說了什麼,她怎麼立刻就答應了。」

    韓藝笑道:「沒說什麼,我就是告訴她,咱們到時回去嶺南那邊走走,到時還可以順便看看元家在那邊的買賣。」

    蕭無衣呆愣半響,然後斜目看著韓藝。

    韓藝得意的抬了抬雙眉。

    「商人就是商人,都是這麼沒有原則。」

    蕭無衣哼了一聲,便往樓上走去。

    「這算不算職業歧視?」

    韓藝嘀咕一句,便出得房門,准備去看看韓玄牝他們在玩什麼。

    他剛剛來到院內,就見韓玄牝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神秘兮兮道:「爹爹,我有一個重要的消息賣給你。」

    「賣?」

    韓藝道:「你要跟爹爹談買賣?」

    韓玄牝點點頭道:「對呀!不是爹爹告訴孩兒的麼,從小就要懂得自食其力,爹爹你是靠不住的,得靠自己。」

    韓藝哇了一聲:「那你平時吃的!」

    「那是娘、牡丹姨、小姨賺的。」韓玄牝說著,又指著自己的額頭道:「爹爹你瞧,孩兒為了告訴你這個消息,跑得是滿頭大汗,你多少也得給點跑腿費吧。」

    我到底培養了一個什麼鬼哦!韓藝哭笑不得的搓了搓額頭,點點頭道:「行,你先說的你消息,我看你這消息值個什麼價。」

    韓玄牝眼眸一轉,道:「好吧,第一回爹爹你先看著給,若是孩兒滿意的話,這買賣還可繼續做下去。」他頓了頓,又神秘兮兮的說道:「剛才孩兒看到那位苦叔叔來了。」

    「苦叔叔,什麼苦叔叔?」

    「就是那個總是跟爹爹你在爺爺墓前聊天的叔叔啊!孩兒瞧那叔叔長得好苦,所以就叫他苦叔叔。」

    「那叫彭叔叔,不是苦叔叔。」

    「哦。」

    韓玄牝小手往前一伸。

    韓藝回頭喊道:「夫人。」

    過得片刻,蕭無衣便出現在陽台上,「什麼事?」

    韓藝道:「拿五文錢給玄牝?」

    蕭無衣詫異道:「為什麼?」

    韓藝道:「因為你兒子剛才賣給我一個消息,我看這個消息還不錯,可以值五文錢。」

    「爹爹,你真是太狡猾了!」

    只聽得韓玄牝在院外憤怒的喊道。

    「哇!這小子跑得還真快啊!」

    韓藝雙手一攤,聳著肩,看向蕭無衣。

    蕭無衣若有所思道:「他說得沒錯。」

    韓藝眨了眨眼,道:「我有點事,等會聊。」

    說著,他便也急急出門去。

    來到韓大山的墳墓前,彭靖躬身一禮,道:「東主。」

    韓藝問道:「什麼事?」

    彭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來,道:「這是洛陽傳來的密函。」

    韓藝眉頭一皺,接過那封密函來,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全是數字,他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便放了回去,問道:「如今譚洞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彭靖道:「進行的非常順利,那些地主、士紳已經跟咱們捆綁在一起,有他們幫忙,一切都非常順利,官府那邊似乎根本沒有料到這麼快就會有人走私鹽,他們也沒有能力對鄉村地區進行嚴密監管,而那邊官鹽價格一直都在漲,如今都屯在店鋪,根本賣不出去,百姓家中全都是咱們的鹽。不但如此,我們從樂浪州那邊走私來的鐵也都順利的銷往中原各地。另外,如今揚州有不少人都在從事走私,碼頭上的那些官員都已經被收買,形同虛設,朝廷征上去的關稅,還都是一些大富商為了掩蓋,才給他們的。」

    韓藝笑著點點頭,道:「我算了一下時間,西北商人應該馬上就要來了,這一次貿易量將會打破以前所有的紀錄,但是國庫裡面現在根本拿不出錢來,李義府也很快會知道有人在走私,計劃馬上就要進入第二個階段了,到時朝廷一定打擊走私,但是咱們根本不用慌,朝廷越打擊,世道將會變得越亂,我們反而會更加輕松。哦,我馬上就要去旅行了,你們自己按照計劃玩就是了,不用來打擾我。」

    「是。」

    「要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東主慢走。」

    韓藝回到自己的書房內,立刻拿出一大張字表來,然後拿出那封密函來,一邊對著字表,一邊拿著筆在那些數字旁寫著漢字。

    過得好一會兒,韓藝才將筆放下,輕輕出得一口氣,又再拿起那封密函看了起來。

    這短短數行字,他卻看了好半響,忽然呵呵笑了幾聲,道:「還是那些老人家說得對呀,收徒弟是這世上最不劃算的買賣,因為終有一日,徒弟會將學來的那些招數用到師父身上。王萱,你算是出師了。」

    過得一會兒,他將他的計劃樹拿了出來,掛在牆上,在上面一邊畫著,一邊說道:「武媚娘,我想你此時一定感到非常困惑吧,任你再聰明,也不可能想到,其實王萱只不過是我的一招虛招,我怎麼可能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壓在一個女人身上。而且,就算她再有能耐,也難以真正的擊敗你,畢竟你有太子這一道護身符,只要你稍微聰明一點,陛下也不會為她付出半個朝廷的代價,她的作用只是讓你和陛下都無暇估計長安的情況。不過你也真是活該,你連我徒弟都玩不過,畢竟她都已經看穿了我的把戲,而你還跟她玩得不亦說乎,等我出手時,真不知道你還怎麼招架。真正大戲,才剛剛上演,我們長安見。」

    運河上,一艘商船緩緩向南行駛著,在如今這世道上,這一艘商船顯得有些形單影只。

    只見船艙內坐著兩個書童打扮的白面小廝和一個留著山羊胡,商人打扮的男子。

    其中一個小廝向那商人小聲問道:「主人,咱們為何要去嶺南?我聽說那地方不太好。」

    那商人神色黯然道:「因為我母親葬在那裡,我想先去看看我的母親。」

    另一小廝輕輕嘆道:「主人還知道自己的母親葬在那裡,而我們卻連自己母親是誰都不知道。」

    那商人瞧了眼那兩個小廝,神色有些動容。

    正當這時,忽聞一陣腳步聲響起。

    三人立刻閉口不言,品著熱茶。

    但見一個眉目俊秀,留著兩撇胡子公子哥走了下來,他看著那三個小廝,道:「你們不用這麼拘謹,我不會將你們的行蹤告訴任何人的。」

    那主僕三人聽得面色駭然。

    那兩個小廝突然站起身來,拔出短劍,可就在這時,二人一陣暈眩,連站都站不住。

    「雙兒。」

    那商人急忙喊道,話剛出口,他也覺得一陣頭暈,險些都坐不住。

    那公子笑道:「雙兒?我看應該叫叛徒,才更加貼切,不過幸好你帶著她們兩個,否則的話,我還真難追蹤到你。」

    王萱一怔,似乎意識到什麼,一手悄悄往腰間摸去。

    那公子突然兩指一揚,但見她白皙修長的兩指間夾著一小包藥,「你是在找它嗎?」

    王萱驚訝道:「你——你是什麼人?」

    那公子哥將鼻下的兩撇小胡須撕下,那一張俊秀的面孔立刻變得無比驚艷,朝著那商人欠身一禮,道:「回王皇後的話,小女子名叫長孫傾城。」
labert 發表於 2018-1-25 20:37
長孫傾城……
如果把傾城和曹鏽放在一起看,再把她投靠韓藝,再造成李裴衝突時,這些情況,現在來看真有意思。
唉!書寫的真好!
labert 發表於 2018-1-25 20:40
長孫傾城……
如果把傾城和曹鏽放在一起看,再把她投靠韓藝,再造成李裴衝突時,這些情況,現在來看真有意思。
唉!書寫的真好!
labert 發表於 2018-1-26 06:57
長孫傾城……
如果把傾城和曹鏽放在一起看,再把她投靠韓藝,再造成李裴衝突時,這些情況,現在來看真有意思。
唉!書寫的真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07:54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導火索

    涼州官府。

    鄭通疾步走在廊道上,彷彿屁股後面著了一團火似得,就連途中遇到那些官吏向他行禮,都視若不見,完全不在乎什麼禮儀、風度,直接衝入趙持滿的辦公室。

    這一進門,不等他開口,趙持滿便道:「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你趕緊去作坊那邊統計一下賬目。」

    鄭通稍稍一愣,道:「下官這些天一直都在統計賬目,剛剛已經統計出來,下官也是為此事而來,我們作坊生產的罈子菜、醃菜,如今還只收到不到兩成的錢,我現在就連工人的月錢都已經發不出了。」

    趙持滿聽得都懵了,道:「這怎麼可能,誰敢欠官府的錢。」

    「朝廷。」鄭通答道。

    趙持滿錯愕道:「朝廷?」

    確實沒有人敢欠官府的錢,但除了朝廷以外。

    鄭通點點頭道:「咱們作坊生產的罈子菜、醃菜基本上都已經賣了出去,但其中有八成都是賣給了朝廷。」

    趙持滿驚呼道:「八成?」

    他身為涼州刺史,要管得事太多了,哪裡還能天天顧到作坊的生產,這些他都是交給下面人去幹,而且那邊李義府也派人來監督此事。

    鄭通點點頭,解釋道:「當初這些罈子菜、醃菜主要都是賣給那些出來做買賣的商人,百姓在家,怎麼可能天天吃這些菜。以前商人出門在外,吃得都是那些胡餅,乾巴巴的,難以下嚥,故此小胖集團的罈子菜一出,立刻受到商人的喜愛,而且當時出來跑買賣的商人越來越多,尤其是那南下的商人,故此小胖集團是越做越大。

    可是如今因為徵收關稅,導致長安的商人都減少出門做買賣了,之後,商人又紛紛離開長安,大多數作坊都由咱們官府接手,如今出門貿易的人,那都是朝廷的人,他們都是拿著李中書的令牌從咱們作坊拿貨,而作坊那邊本就有李中書的派來的人在監督,他們之間很多交易,我都還不知道,但是至今一直都沒有結賬,我先前剛剛找過他們,但他們說他們只是奉命辦事,錢沒有經他們的手,讓咱們去跟那柳元貞結賬,至於那不到兩成的錢,還都是來自於商人。」

    趙持滿眨了眨眼,半天回不過神來。

    他們當時接手作坊之後,幾乎都是照著商人的生產標準來,一點都不偷工減料,他們認為商人能夠賣得出,他們不可能賣不出,而且趙持滿當時還擔心這一點,命令那些作坊,嚴格按照商人的生產的數量來生產,決計不能多生產,甚至還減少了一點生產。

    但是他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過程,那就是市場形成過程。

    韓藝當初是如何打造市場的,他不是說一味的鼓勵商人建辦作坊,大力生產,他是先慢慢形成消費群體,形成市場,搞娛樂,建辦遊樂場,以及南下貿易,根據市場的擴大,而擴大生產力。這需求和供應都是需求在先,供應在後,當然,一些聰明的商人,是能夠根據情況,提前算到人們的需求,往往這種商人都能夠發大財。

    但是也有一些蠢人,不顧市場的需求,大肆生產,這種商人鐵定賠的媽媽都不認識。

    如今的情況比不顧市場需求就還要糟糕,如果只是賣不出去,這貨還在自己手裡,如今的涼州是貨也不在自己手裡,又收不到錢。

    自朝廷徵收關稅以來,商人紛紛關門,縮減生產,或逃離長安,那工人要麼回家繼續種田,要麼跟著作坊一塊賣給朝廷。

    這市場就縮小了許多,以前涼州貿易發達,商人絡繹不絕,罈子菜的銷售量非常驚人,小胖集團賺的是盆滿缽滿,故此人家小胖才非常大氣,走得非常果斷,作坊送給你都行,反正我已經賺夠了。

    而現在都是衙役在負責運輸,領頭的全都是官員,這官員、衙役那都是在為朝廷幹活,哪有自己出錢買乾糧的道理,你要不給吃的,我就不干活,這很簡單呀,你要結賬,你就得問我老大去要,我只是一個跑腿的,我老大是柳元貞,李義府的女婿。

    而且這個問題當初都沒有人想到,朝廷的左手跟右手做買賣,這賬目該怎麼算。因為趙持滿當初也沒有想到,八成都是賣給朝廷,因為官營也應該是跟百姓做買賣呀!他沒有幹過官營,並不知道,這官營成本一定是非常高的,哪怕不交稅,也不可能比商人低,因為沒有不腐敗的官營,這公家的東西,不拿那都是傻子,而且誰也不會去節約,一個人可以乾的事,三個人來幹,畢竟大家都有親朋好友的,沒本事沒飯吃的,就過來謀求一個職位,這官場又講人情,尤其是中國的官場。

    非但如此,其它的商品也都銷售不佳,很簡單,沒有人買,長安作為最大的市場,長安百姓拿著絹布買不了東西,商人拿著貨物又賣不出去,正在那裡尷尬著,大家現在不敢亂花一文錢,只要保證吃飽穿暖就行,完全符合武媚娘的新政,節儉是一種美德。

    但是大家都不消費,這市場就變得更小。

    其實就算朝廷一成都沒有拿,也肯定賣不出去。

    趙持滿癱在椅子上,目光呆滯道:「完了!完了!全都的完了!」

    鄭通愣道:「趙持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持滿瞧了他一眼,道:「如今咱們涼州這幾年積累的下來的財富,已經花得是一乾二淨,而我剛剛接到消息,西北的商隊正往涼州趕來,而這一次的規模是前些年的五倍之多,到時咱們拿什麼去跟他們交易?」

    說到後面,他拿起桌上的一道公文揚了揚。

    「五倍之多?」

    鄭通差點沒有咬著自己的舌頭。

    趙持滿道:「你難道忘記,當初韓尚書為解西北之困,一方面貸款給那些商人,而另一方面讓咱們中原商人與西北商人簽訂了上百道貿易合作契約,讓他們去種植藥材,生產駝絨、羊毛,等等,經過這兩三年的發展,人家都已經給弄好了,正準備來跟咱們貿易。」

    鄭通道:「當時不是商人跟商人簽訂的貿易麼?」

    「可如今長安的商人都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朝廷接管了他們的一切,自然也得負擔起這些契約,而且當時本就是朝廷在中間做擔保。」趙持滿雙手一攤,道:「可是如今咱們涼州什麼都沒有了,別說工人的月錢,恐怕連咱們府衙衙役的月錢都發不出。」

    當時西北商人自發組織,各種捐助大都護府,這才抵擋住吐蕃的入侵,但同時他們損失巨大。之後,李治採納了韓藝的建議,一方面貸款給他們,讓他們去種植經濟作物,生產羊毛、駝絨,另一方面促使中原商人跟他們簽訂契約,購買他們的貨物,幫助他們恢復。

    西北商人又聽從了韓藝的建議,在西北開始全面商業化生產,這可比家庭式生產肯定要多多了,規模可想而知。

    只不過當時行情比較好,中原商人願意跟他們簽訂契約,因為他們認為這些貨物肯定賣得出去,可如今商人連自己的貨都不敢往外面賣,怎麼可能還幫你賣,這等於是在幫朝廷賺錢,而且都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如今長安的商人要麼南下,要麼去山東。

    同樣的,西北商人敢這麼大規模生產,主要就是因為有中原這個大市場在,不怕賣不出去,否則的話,週邊哪個地區可以接納這麼多貨物,可如今中原整個市場都不景氣,他們的貨物加上運費,這誰買得起啊!

    「這下可糟糕了!」鄭通呆愣半響,道:「趙刺史,如今咱們得趕緊上奏朝廷,讓朝廷撥款。」

    趙持滿皺眉思索半響,道:「這麼多錢朝廷恐怕一下子撥不出來,就算朝廷撥得出,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要是弄砸了,這後果可不堪設想,咱們都擔待不起。這樣,咱們上奏說明咱們涼州作坊的事,讓朝廷趕緊結賬,至於西北那些商人,咱們就讓他們去長安貿易。哼,這事都是李義府他們幹的,那自然得他們來補救。」

    鄭通道:「可是其中一部分貿易是用於咱們作坊的生產,咱們要是什麼都不買的話,那咱們的作坊拿什麼生產?」

    這鹽和肉都是外地供應的,可不是涼州本地生產的,韓藝當初打造涼州,也只是作為一個加工廠和中轉站,可不是原料產地。

    趙持滿怒極反笑道:「都已經這情況了,還生產什麼?生產多少就是賠多少?李義府能否及時跟咱們結賬都還是一個問題。」

    鄭通道:「可是不生產,那些作坊的工人怎麼辦?咱們不能白養著他們」

    趙持滿道:「這也只能等朝廷撥款,就算咱們將命賠出去,也拿不出這麼多錢來啊。」

    鄭通想想也是,這朝廷要不撥款,他們就死在這裡了。

    當初他們收購太猛,朝廷又沒有撥款給他們,因為唐朝國庫其實不是很富裕的,韓藝在任時,也沒有給國庫帶來多少收入,他們都是從涼州的府庫撥錢,如今這錢賠的是血本無歸,朝廷要不結賬的話,將他們賣了,也換不來這麼多錢啊

    長安。

    第一樓!

    「老沈呀!」

    只見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搖搖晃晃來到櫃檯前,拍了拍桌子,朝著正在算賬的沈貴喊道。

    沈貴抬頭一看,哎呦少一聲,「許爺來了。」

    忙從櫃檯裡面走出來。

    此人姓許,名唯。

    乃是許敬宗本家的人,如今安插在商稅局,擔任鹽官一職,專管鹽鐵酒之事。

    畢竟作坊裡面這麼大的利潤,許敬宗也不可能讓李義府獨吞。

    許唯道:「老沈,你們第一樓已經很久沒有去我那裡買酒了,莫不是從別得地方買呢?」

    沈貴忙道:「許爺,這你真是冤枉啊!我哪敢從別的地方買酒,只不過我上回買得酒,可都還沒有賣出去。」

    「胡說!」

    許唯道:「你們第一樓的買賣,我可是清楚的很,你看看那些客人桌上的酒,難道是他們自個帶來的麼?」

    沈貴道:「許爺,這你還真說對了,多半人可都是從自家帶來的。」

    許唯皺眉道:「你蒙誰了,誰上酒樓,從自家帶酒的。」

    話音剛落,就見一公子哥領著兩個隨從走了進來,那兩個隨從一人抱著一罈子酒。

    這打臉似乎來的太快了一點。

    沈貴忙上前,賠笑道:「李公子,你別老是從自家帶酒來,小店的酒都賣不出去了。」

    那李公子哼道:「你們的酒這麼貴,我還不如從自家帶酒來。」說著,他朝著一個酒保揮手道:「幫本公子找一張好點桌子,本公子今日請客。」

    「是是是,李公子這邊請。」

    沈貴又回到許唯身前,道:「許爺,這你都看見了。」

    許唯一臉尷尬呀,道:「就算如此,你可以不讓你們帶酒。」

    沈貴哭喪著臉道:「要不讓帶的話,小店的飯菜菜都賣不出去了,如今不但是酒賣不出去,就連茶都賣不出去了,你若不信,我帶你去酒窖看看。」

    許唯這回是真信了,又道:「這樣吧,我也不要求你多買,你多多少少再買個百貫酒吧。」

    「可是——!」

    「沒什麼可是,我待會就讓人將酒送過來。」

    許唯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沈貴呆愣半響,不免長嘆一口氣。

    一個賬房走了過來,滿臉慍色道:「這個許爺還真是站著說活不腰疼,咱們的酒賣不出去,不都是他們弄成的,朝廷的酒坊,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官員胥吏,個個都能從中撈點去,誰還上咱們這裡來喝酒呀!真是豈有此理。」

    以前能上第一樓都是有錢人,在長安,有錢人除了商人之外,那就是官員和他們的兒子、親戚。

    如今商人走得差不多,不走的也都省著的。剩下的紈褲公子那就是酒樓的大客戶,可問題是如今朝廷在大規模產酒,這體制內的人就都能享受到,而且李義府為了得到官員們的支持,拿著朝廷的貨物去做自己的人情,將大家的利益都捆綁在一起,如今官員都非常支持官營,非常支持李義府,因為大家有好處拿,古往今來皆是如此,哪怕是買,那也絕對是成本價,更何況這是唐朝第一次官營,規章制度都不規範,也不成熟,但進程又快,要從裡面撈好處,那都不需要動腦筋的。

    李義府就顧著一件事,趁著韓藝還未回來,趕緊將官營體質打造起來,什麼規章制度,等會再說。

    這第一樓的酒也是從那裡買的,同樣的酒,人家放著自家免費的不喝,跑你這裡花錢買酒,是瘋了麼?

    別說第一樓,得月樓的酒都賣不出去,因為如今非常流行自己帶酒。

    沈貴嘆道:「這買賣沒法做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6 17:12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赤字危機


    沈貴還真不是開玩笑的,他是真不打算在長安干下去了,因為這酒利本是酒樓的最大收入,光憑飯菜是賺不了什麼錢的,而如今卻變成了累贅,朝廷不但不給於支持,反而還變本加厲,逼著他們買酒,這就不是在做買賣了。

    而且,他又不是長安人,他是揚州人,如今長安的商人都往揚州跑,他覺得自己更加沒有必要留在這裡。

    這都不是他剛剛冒出來的念頭,他早已經寫信去揚州,說明的情況,而那沈笑是一個非常灑脫的人,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就回信告訴他,讓他干得下去就干,干不下去就回揚州,千萬不要勉強,沈貴本還想堅持一下,但今日這事,令他下定了決心。

    沈貴果斷就去找桑木,向桑木說明緣由,這生意沒法干下去了,我打算回去。

    桑木自身難保,也不會挽留沈貴,於是沈貴將第一樓的所有的錢,都兌換成金票,隨時准備離開。

    桑木早就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這幾個月來,他已經陸陸續續的將韓藝的個人資產轉到江南元行去了。

    如今金行在長安,可是非常危險的,李義府伸手便得,元行至少是在揚州,李義府想動元行的錢,還比較困難一些。桑木現在唯一的信念,就是為韓藝守住這些家產,賺不賺錢他都無所謂了

    .

    李府。

    「丈人,涼州趙刺史來信問我們何時與涼州結賬?」

    「結賬?」

    李義府聽得一頭霧水,「結什麼賬?」

    柳元貞道:「就是壇子菜的賬,根據他們的統計,涼州生產的壇子菜,有八成是用於朝廷的運輸隊。」

    李義府聽得雙目一睜,道:「這真是豈有此理,他趙持滿是想造反麼?那些作坊是他家開的?朝廷生產的,用於朝廷所需,這不很正常麼,他憑什麼要咱們結賬。」

    他壓根就沒有想過結賬這事,他認為涼州生產的壇子菜,就應該是給他們用的,但他也不想想,人家是拿涼州府庫的錢投進去的,你不給錢,官府都會開不下去。

    柳元貞還稍微明白一點,小心翼翼道:「可是丈人,趙持滿說他們涼州已經揭不開鍋了。」

    李義府哼道:「胡說八道,涼州那麼有錢,會揭不開鍋,我看定是趙持滿中飽私囊了,不用去搭理他。」

    問李義府要錢,那就還不如慎點力氣去搬磚。

    人家李義府搞官營,乃是為了賺錢,豈有出錢道理。但要說他精明,他比豬還要蠢。

    柳元貞勸道:「丈人,依小婿之見,趙持滿說得也不無道理,這涼州當初拿得是涼州府庫的錢去收購那些作坊,如今卻只收回兩成的錢,他們可能確實遇到一些困難。」

    李義府道:「那你的意思是,咱們將錢撥給他們?」

    柳元貞郁悶道:「問題是咱們現在也拿不出這麼多錢來,如今咱們自己手頭上都吃緊,咱們的錢也都投到鹽鐵酒上面去了,小婿認為得趕緊讓各地將鹽鐵稅送來長安。」

    這事李義府非常認同,點點頭,道:「說得不錯,你立刻去催促各地將鹽鐵稅繳上,並且將鹽價再抬高一些,目前朝廷正需要用錢。」

    「小婿知道了。」柳元貞道:「至於涼州一事麼,我看先讓趙持滿去找戶部要錢,如此便可拖一些時日。」

    李義府聽得眼中一亮,道:「你這主意不錯,就這麼辦吧。」

    這就是官營的特點,拿錢的時候,個個爭先恐後,出錢的時候,你推我,我推他

    .

    涼州。

    趙持滿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李義府的來信,可是當看到李義府的回信,罵娘的心都有了,這涼州都已經見底,你們還在這裡推來推去,但是他罵了半天娘,還是老老實實的寫信給戶部,讓戶部撥款。

    這信剛剛送出去,一支龐大的商隊就來到涼州。

    這一回兀可烈他們全都來了,因為這是自上回韓藝給西北定下經濟計劃之後,第一回大規模的貿易,這兩年間他們一直都在擴大生產,人人都卯足經在干,因為西北已經被商人控制,這百姓要是生活不好,那就不會怪朝廷,而是怪商人,他們是想盡辦法要從戰後恢復過來,鞏固自己的統治,如今可是豐收之時,他們個個是滿懷期待的來到涼州。

    吐谷渾一直都在等,見西北商人終於來了,也趕緊跟了過來,因為根據韓藝的計劃,這本也是三方交易。

    可問題是如今涼州要啥沒啥,連一個大富商都找不到,趙持滿拿什麼跟他們交易,都不想跟他們談,讓他們去長安貿易。

    「去長安?」

    兀可烈愣了下,旋即道:「我們確實要去長安的,順便拜會一下韓尚書,只不過契約而言,我們只是帶一些珠寶,名貴藥材去長安貿易,大部分的貨物都還是在涼州進行貿易!」

    趙持滿道:「閣下興許還不知道吧,韓尚書三年前就辭官回家守孝去了,如今在揚州,不在長安。」

    「啊?」

    兀可烈等人大驚失色。

    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可是他們也看出趙持滿無心跟他們談,沒錢談個屁呀,他們只是詢問了一下韓藝情況,便回旅店去了。

    「兄弟,這情況好像不太對勁。」

    依固面泛憂慮道。

    卡斯米道:「不是不太對勁,而是很不對勁。三年前,涼州是多麼的繁榮,可如今你去外面看看,街邊到處都是閑漢在嗮太陽,許多店面都已經關門了,咱們以前的一些老友,如今都不知道去向,就連小胖集團都已經撤出涼州,全部都是朝廷接管。」

    依固道:「這些咱們倒是管不著,只不過他們讓咱們全都去長安,咱們成本可是要增加不少,以往是大家都來涼州貿易,吐谷渾的鹽,加上咱們的肉,基本上都是在涼州進行貿易,如今卻要送去長安,這可咋辦啊?」

    兀可烈道:「你問我,我怎麼知道,關鍵是韓小哥不在這裡,我心裡真是沒有底啊。」

    卡斯米道:「就算虧一點,咱們也得送去長安,要是咱們全部運回去,那更加血本無歸的,咱們這一回可是帶了不少貨來,咱們的牧民可指望咱們回去的時候給他們帶去財富。」

    依固道:「可我聽說商人都走了,萬一送去長安,也找不到人,那可如何是好?」

    「咱們與中原貿易得契約,可都是有朝廷做擔保的,實在找不到人,那咱們就去找朝廷,總不能讓咱們空著手回去吧。」

    「說得不錯,不管咱們想與不想,這長安是非去不可。」

    .

    .

    戶部。

    「許侍郎,國庫的賬目都已經算出來了,還請你過目。」

    一個官員將一份賬目遞給許圉師。

    許圉師接過來一看,當即就傻眼,「怎麼——怎麼就剩下這麼一點呢?」

    那官員答道:「前兩年因為朝廷大規模的收購商人的作坊,那都是國庫的撥得錢,還有朝廷決定在各州縣建立官營店鋪和作坊,但是當時國庫實在是無能為力,於是李中書就讓一些州縣先能拿稅墊上,而這邊朝廷又下令免除兩都勞役,如今朝廷在兩都所有的建設,都得雇人來做,再加上官員的俸祿又增加了不少,國庫一直都在用存錢支撐著,如果今年各地州縣再不將錢給補上,咱們明年的俸祿恐怕都發不出了。」

    要知道唐朝的國庫並不富有,跟文景二帝那時候完全不能比。當初建國時期,李世民為了讓頡利撤兵,就將國庫都給搬空了,吃的是隋朝的老本,後來存的了一點錢,又在貞觀末期打高句麗給打光了,所以李治當時才選擇罷遼東之役。

    永徽年間恢復了一些,但也不是很寬裕,隨後韓藝出任戶部尚書,但是韓藝的政策主要是經濟政策,受益者是商人,是百姓,雖說國庫的收入也有增加一些,因為交稅的人多了,但也並不是很多,只不過呈現出一個上升的趨勢,要知道韓藝當時都還沒有征收商稅,可以說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可是自武媚娘新政以來,政策一個大反轉,這國庫的收入就再沒有增加過,一直都在支出,三年過後,國庫的賬目很快就赤字了。

    主要是這一群草包太異想天開了,又沒有一個懂經濟的,武媚娘也是如此,她雖然聰明,但她只會搞政治,她哪裡懂什麼經濟,你這邊免除徭役,那邊又提升中低層官員的俸祿,還急著建設官營體質。而且,這唐朝建設官營跟漢朝還不一樣,漢朝商業本就那樣,都沒有什麼貿易,當時連運河都沒有,跑去江南那都是為了逃命,當時要形成官營是非常迅速的。

    而唐朝的話,情況就變得非常復雜,因為韓藝的政策,商業一直都在上升,李治又不太願完全舍棄私營,搞純粹的官營,他還是支持韓藝的政策,那麼李義府就只能去玩收購,玩陰的,利用政策逼迫商人關門,將作坊賣給朝廷,朝廷又是大包大攬,這成本遠比漢朝官營要高得多呀。

    而且還有之前韓藝留下的福利,為軍籍戶建辦昭儀學院,皇家訓練營、軍事學院,婦聯局,這什麼都要錢,但是你的家底就那麼多,你拿著一文錢,想干一貫錢的事,這比隋煬帝還要蠢,當初隋煬帝那麼干,至少隋朝國庫有錢,他有這個資本,漢武帝也是,唐朝的國庫根本不能隋漢比,中央是如此,地方州縣就更窮了,朝廷又不給錢,又讓他們開作坊,開店面,征收關稅,這些都需要人力,物力,你要做買賣,首先就得投錢進去,那人家州縣只能那稅去墊著。

    中央收入就變得更加少了,支出倍增,收入銳減,這要不赤字那就真是怪事了。

    正當這時,又有一個官員快步走了進來,「啟稟許侍郎,涼州刺史送來一封急函。」

    許圉師打開信函一看,不禁將信函往桌上一拍,悔不當初道:「我當初怎就相信了那卑鄙小人。」

    不過他還有一絲希望,那就是因為商稅局和戶部是並行的,不是一個統一的部門,他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如果那邊賺錢了,還是能夠補上的,當初李義府也是這麼忽悠他的,等官營鋪開之後,這錢就來了,國庫就會充盈起來了。

    中書省。

    「李中書,這是怎麼回事?」

    許圉師拿著趙持滿送來的信函,衝到李義府的辦公屋內,向李義府質問道。

    李義府心如明鏡,卻故作不知道:「許侍郎,你說什麼呢?」

    許圉師道:「這是涼州刺史送來的信函,讓我戶部去結賬,你可別說你不知道,他信函上寫明是你讓他來戶部要錢的。」

    「原來是這事啊!」

    李義府點點頭,道:「這事我知道,難道這有何不妥麼?我可沒有撥款給涼州的權力,這本是你們戶部的職責啊!」

    許圉師道:「李中書,話可不能說這麼說,涼州作坊生產的貨物,都是用於你們的運輸隊,當時你們可也沒有來找過我們戶部,一直都是你們兩邊直接商量的,沒道理說要結賬了,就來找到我們戶部了。我也不瞞你,就算涼州刺史沒有送來這信函,我也打算來找你,我們戶部都已經被你弄得見底了,你當初承諾的可都還未有兌現。」

    李義府驚訝道:「這怎麼可能,戶部怎麼可能沒錢。」

    許圉師哼道:「你讓各地州縣開設分局,征收關稅,又成立官營店鋪和作坊,還征召了不少人進來,哪樣不要錢,當時我就跟你說過,這國庫可沒有這麼多錢,是你決定讓各地州縣先將稅收墊著,等到作坊那邊賺錢了,再連本帶利交上來,現在錢呢?我現在是一文錢都沒有看到。」

    李義府忙道:「許侍郎需要焦急,我已經命各地立刻將鹽稅交上,等到鹽稅送來,一切困難都將迎刃而解,我保證立刻將國庫的錢給補上。」

    許圉師道:「但願如此,我只想告訴你,如果明年年初,這錢還補不上來,咱們俸祿都發不出來了,到時你自己去向陛下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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