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162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1 11:19
十四章 平天怒


    劇烈的能量衝擊擴散出來,連蕭劍笏和龍靈兒都抵受不住,遠遠退開,同時一起施力,阻住衝擊的進一步擴散,防止殃及底下觀禮的庶民。

    李昀峰暗自搖頭,司徒小書直面自我,迎戰心魔,本不該外人插手,然而如今乃是封禪之典,可沒有那麼多時間讓她慢慢化解。

    伸手結印,李昀峰身後周天星斗轉動,鎮世麒麟顯現,一手拍在司徒小書天頂蓋,將衝擊波化散消去,律之大道加持,嘗試助司徒小書一臂之力,將魔意和眾生之力統合一處,形成一股新的力量。

    得到李昀峰相助,司徒小書也不矯情抗拒,毫無保留地放開法身,任由律之大道加持,自己全心貫注,直面自我,消解過往壓抑的心魔。

    雙管齊下,心魔愈發微弱,原本狂暴的魔意,也和眾生之力漸漸相融,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新生力量。

    司徒小書身放豪光,頭頂異象紛呈,種種心魔盡皆消除,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李昀峰卻面色突變。

    魔意和眾生之力相融,宛如混沌兩儀,乾坤開闢,猛烈的力量從中爆發出來,就連萬古也鎮之不住,將李昀峰的手震開。

    ……不好!

    李昀峰心中警兆狂響,頓覺不妙,卻為之晚矣,強大的力量化作衝擊波,橫掃四方,哪怕龍靈兒和蕭劍笏竭盡全力,也逸散出去不少,橫掃四方,造成不小傷亡,封禪之典,遭到破壞!

    蒼天震怒!

    剎時間,天地變色,電閃雷鳴,一場天劫,就要降下!

    千里殃雲,雷鳴滾滾,紫電橫空,蓄而未發。

    天劫,素來是不能輕易招惹的,而且牽扯的人越多,打下來的威能越大,眼下這又不是普通的天劫,是封禪受到破壞,蒼天震怒,降下的刑罰,可謂天刑,威能比尋常天劫大得不是一點半點,即便是萬古,誰又敢輕言招惹?

    龍靈兒見狀臉色大變,連忙抽身急退,蕭劍笏苦笑一聲,長袖招展,發動神通,將下方觀禮眾人盡數收入,同樣遁走。天刑之下,兩人再也無力相助,留在這裡不過是徒添麻煩。

    司徒小書依舊全力和自己心魔相鬥,心無旁鶩,李昀峰側目看著,苦笑一聲,「怎麼覺得我出來接的都是爛工作?」

    ……這其實很適合一個好爸爸跳出來,替發抖的女兒遮風擋雨,是展現男子漢形象的好機會,但很可惜,小書她沒有一個好爸爸……似乎連爺爺也不怎麼樣……

    李昀峰暗自咋舌,隨手一揮,將當前掃來的幾道紫電掃掉,沒有分毫輕鬆,手上感到明顯的壓力,神情緊張,抬首望天,周圍紫氣星河瀰漫開來,麒麟巨獸聖氣勃發,宛如日月的雙眼,同樣緊緊盯著天空。

    千里殃雲旋動起來,宛如蒼天張開了一隻眼睛,注視著下方的李昀峰和司徒小書,電光一閃。

    雷鳴驚天,這一聲巨響,彷彿整個始界都為之一震,宛如巨眼的渦雲之中,千萬道紫雷傾瀉而下,朝著李昀峰襲來,每一道都帶著一絲混沌原初的意味,赫然是足以毀滅一方小千世界的混沌神雷。

    千萬混沌神雷襲來,李昀峰面上的苦意愈發濃厚,這種形態的天劫,不比業火衰劫之類直指目標,最多抹去方圓千百里,一下處理不好,說不定整個聯邦甚至始界都要灰飛煙滅,正是仁道之主的最佳考驗,偏偏自己倒楣捲了進來……

    一手擎天,李昀峰旋動周天星斗,蒼穹寶印上龍氣翻騰,一掌推出,具現千里血海刀山,橫於頭頂,無數刑具破空而起,迎上襲來的暴雷。

    「噗……」

    雷電與刑具撞在一處,沒有半點聲響,也沒有光芒和衝擊,就一起消失,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但李昀峰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氣勢跌落三分,空中的血海刀山漸漸淡去,變成一大片漆黑的裂縫,卻是連時光都被抹去的絕對虛無。

    一擊未果,虛無之上的渦雲旋轉愈急,中心閃爍的紫雷更為急促,又是一聲巨響,寰宇皆聞,一道百里粗的雷光從「天目」中竄出,朝著兩人劈來,轉瞬間就越過半空中的漆黑裂縫,體積縮小,化作一條不過十數米長的紫電長龍。

    「……呃,不是說蒼天有好生之德?怎麼回回都往死裡打?說好的好生之德咧?」

    在李昀峰眼中,打落下來的這條雷電真龍,連星河也承載不下,張口能夠吞噬天地,是最大的威脅。

    情知死站著接不下來,李昀峰飛身而起,法身與法相相融,化作一隻頂天立地的麒麟,紫色星河擴展開來,宛如貨真價實的星海,將雷電和麒麟一起包容,再收斂起來,只餘半空中一道紫色長痕。

    半空中的千米紫痕,劇烈波動,卻將兩名萬古巨獸的爭鬥盡數封在其中,不曾外露半點,最終,星河消散,長龍不見,麒麟隱蹤,只餘渾身焦黑的李昀峰跌落下來。

    與天做對,可比與司徒誨人戰鬥,要嚴苛得太多,但李昀峰似乎非常老於此道,已經失去意識,跌落下來的他,半途清醒,凌空轉身,在不可能的極短時間內恢復意識,穩住身形。

    「……這次算厲害的,差點真被打死……」

    李昀峰喃喃自語,一下回氣,力量維持住萬古層級,強行鎮壓傷勢的技巧之快、之高,幾可獨步萬界,跟著,他遙望天上愈發濃厚的殃雲、不住躍動的紫雷,表情愈發扭曲。

    ……替人擋天怒這種事情,哪怕萬古也幹不來!哪怕我對各類天劫歷練豐富,堪稱半個專家,這次也實在玩太大了。

    李昀峰生出感觸,卻依舊縱身而上,擋在司徒小書之上,準備迎接第三波的天刑,而千萬里外,遙遙相望的溫去病更是面色大變。

    ……阿筆,頂不住的……

    ……但是我要是出手,會怎麼樣?

    若是兩名萬古一起出手替人擋劫,依照牽連法則,天道會不會直接降下永恆者層次的攻擊,那時又要怎麼對付?

    這種問題,溫去病連想都不敢去想,可已經到了這種時候,又哪裡有猶豫退縮的空間?

    溫去病強行起身,右手依舊拿著憂患,左手一招,還在千里之外的始終斧,陡然燦發五色奇光,冷焰匯聚,脫出武蒼霓的掌控。

    「呃!」

    武蒼霓輕呼一聲,遙望溫府方向,終始斧已躍空而至,落入真主掌中。

    溫去病臉色一沉,就要強壓傷勢,躍空遁走,趕到登天台處,與李昀峰聯手,共抗天刑,看看所謂天意是不是真的那麼難敵?

    ……奇點傳承,不沾因果,只能賭著一鋪了!

    溫去病深吸最後一口氣,下定決心,剛要邁出,猛地右手傳來一股巨大吸力,讓體內氣息一滯,再也邁不出這遁破空間的一步。

    ……憂患?

    ……怎麼回事?

    憂患槍綻放光芒,展現神聖之姿,自行發動,不住吸納溫去病體內的聖德,帶著他的手臂舉起,瞄向千萬里之外的登天台。

    心中錯愕,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卻冥冥中感應,這就是破局的唯一機會,溫去病不再抗拒,將聖德源源不斷灌入憂患槍中,直到快要被抽乾,才生出莫名之感,扣下扳機。

    沒有聲響,也沒有驚天動地的動靜,鉅量聖德沒有如擊殺鬼舟齋時一般化作流星,而是變化成一朵不起眼的金色火光,破空遁去,也沒有射向千里渦雲中,正在醞釀的第三波暴雷,直指司徒小書。

    溫去病、李昀峰還不及阻止,聖德子彈就已命中司徒小書,無量聖德爆發出來,沒有對目標造成半點傷害,只是化作一股洶湧滂湃的眾生之力,浩浩蕩蕩,開闢大千,若論精純,甚至比先前封禪匯聚而來的還要誇張。

    以司徒小書為源頭,一道金黃色的瀑布激流,逆衝向天,形若巨龍,直徑由數百米,轉瞬擴展到十里、百里、千里,金色聖德,匯聚無窮眾生之力,士農工商,趙錢孫李,無數黎民百姓的意志、人族的祈願,化作金色洪流……

    ……還道於天!

    天道得萬眾人心取悅,干戈化祥和,撤刑見安樂,滿空雷電消失不見,千里殃雲在金光中迅速瓦解,轉化為點點金色甘霖,灑落凡塵,半空中仙樂鳴動,祥雲湧來,一片盛世太平的祥瑞之兆。

    封禪。完成!

    千萬里外,溫去病一臉驚愕,沒想到憂患這一槍,居然有如此效果。而隨著天刑撤銷,封禪完成,聖德所化的眾生之力,盡數匯入司徒小書體內,助她融匯正邪聖魔,統御一切力量,過往絕大部分心魔也隨之消散。

    ……原來如此,這才是我!

    生出如此念頭,司徒小書陡然睜眼,面前顯現出一道金色天梯,直指天際,遙遙不見盡頭,似乎只要登踏上去,就能直抵天之盡頭。

    司徒小書福至心靈,拱手向天三拜為禮,踏步其上,腳下的台階竟自行升起,載著她飛昇而上。

    劫雲散去後的千里淨空上,異香傳來,祥雲湧動,乍現諸龍來朝,百鳳賀喜的祥瑞異象!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8 18:42
碎星物語 十五章 立場?


    真龍綵鳳,繞著人道之主龍吟風鳴,伴隨司徒小書一路登天,底下千萬百姓歡呼雀躍,不住稱頌,完全沉浸在慶典般的氣氛裡。

    李昀峰和溫去病,分處兩地,卻都一臉驚愕,近乎呆愣,萬萬想不到剛才一個不好,整個始界就可能灰飛煙滅的絕境,轉眼之間,不止天刑退去,居然還已經封禪成功,這……即使是經常拿創造奇蹟當飯吃的碎星團,也只能歎為觀止。

    疑惑難解,兩人都想過去相問,卻見司徒小書長嘯一聲。

    這一聲,蘊含無上奧妙,雖然沒用半點真力加成,卻遠遠傳透出去,震動寰宇,諸天皆鳴,嘯聲所過之處,萬界人族都精神一振,滿腔熱血,抑制不住地翻湧如沸,躍躍欲起。

    但人外之物,感覺就不一樣了,妖魔鬼物,乃至離凡仙佛,卻都寒毛炸起,生出警兆,哪怕是威震諸天的萬古,都感到一股千載萬年不曾出現,非常古老的不快感,幾位永恆者也紛紛投來目光。

    長嘯之後,龍鳳消散,祥雲異象不見,天色陡然暗下,猶如入夜,卻陡然亮起無數星星之火,驅逐黑暗,猶如萬家燈光,更浮現無數虛影奇象。

    星火之上,一名名法袍飄逸的仙人,紫氣盎然,手持各色法寶,座下各色仙禽異獸,彙集雲來,拱手朝見;一尊尊佛光籠罩,跌坐金蓮的僧者,腦後圓滿光輪,渾身七寶,結印來拜;更有那些自混沌開闢,清濁分離,就駐世長存的神明,周身或星辰簇擁,或雷光閃耀,或兵戈繞身,權柄加持,默然低頭,宛如等待天帝旨意。

    星火之下,荒蠻洪荒之氣和魔意邪氛鬼氣交織一起,,其中既有形若山嶽甚至星河的各色妖獸,也有身形虛渺,無有實質,只是看過去,就讓人生出無數慾念,精神分裂的邪魔,還有死氣深深,血怨沉沉,和生者不共戴天的厲鬼……妖魔鬼怪齊聚,卻不敢肆虐人間,只能仰看星火,遙遙窺探,畏懼不已。

    如此群仙來朝,萬佛皆拜,妖魔畏懼,諸神聽命,唯有人道之火,生生不息的異象顯現,諸天震動,不知道多少各界豪雄露出忌憚的神色,彷彿被揭開過往追憶刺骨的痛,就連永恆者也不禁皺眉:仁道之主,果然是諸天大患!

    面對如此奇景,下方的百姓受到血脈鼓舞,更加歡呼雀躍,同在現場的李昀峰,卻不禁喃喃道:「這……這是初始人皇的象徵啊……」

    歷代人皇之中,不乏萬古,卻唯有初始人皇,才真正走出人定勝天的格局,己方這些年來,傾全力培養司徒小書,就是看重仁道之主結合人道,這條初始人皇曾走過的道,卻沒想到,居然這麼快便看見成績……

    溫府上空,溫去病收起始終斧,同樣也在沉吟,司徒小書所引發的奇蹟,很明顯是被聖德子彈打中之後,這才引發出來,而自己非常清楚,一發聖德子彈如果能有這效果,自己早往身上開幾十槍,被打成蜂窩都值。

    ……關鍵點不在自己身上,不在子彈身上,那……就只有在槍的身上了!

    凝視憂患槍,溫去病疑惑甚多,只覺得說不出的古怪,「嘿,憂患啊憂患,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人定勝天的異象之後,天色轉明,萬家燈火和仙佛妖魔盡數不見,司徒小書繼續踏著天梯升起,卻見兩邊顯現出諸般古聖形象。

    從傳說中造字的慧者、取火的壯漢、嘗盡百草的老翁……等開啟人族文明之始的先賢,到領著人族在妖魔肆虐中艱難求生,於諸天萬界內一步步壯大的諸位人皇,再到始界之中有史可考,名聲廣播的諸位帝皇將相,聖賢大德,盡數現身,位於天梯兩側,朝司徒小書投來讚許的目光,露出欣慰的笑容。

    仁道之路,後繼有人!

    神話傳說裡的先賢古聖、故事裡經常出現的英雄豪傑,這些異象的本質,是對後繼者的肯定,哪怕只是虛幻投影,也讓司徒小書激動不已,生出今世無憾,盡許人族的豪壯胸懷,也感受人道不易,仍需奮發努力的責任。

    ……大家對我的希望,我一定不會辜負!

    ……明明下定決心,要為了人族,為了大義獻身,卻還糾結於自己家門不幸,真是愧對那些相信我的人!

    ……我不能再這樣了!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我!

    一念明晰,司徒小書卻驟感不對,之前聖德子彈注入的力量,這時就像是退潮一樣,飛快消失,連帶造成的影響,幾乎掏空體內精元。

    甫才封禪成功,正處於巔峰狀態的法身,一下僵住,跟著,逆沖的內息暴走,如同巨浪一般,和匯入的眾生之力衝突起來,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沒了意識,天梯和異象猶在,整個人卻如斷線風箏一般,墜落下來。

    「不好!」

    「小書!」

    龍靈兒和李昀峰見勢不妙,脫口叫出的同時,就已所有行動,可一道絕美的身影,卻搶先出現墜落的司徒小書下方,將她接住,卻是蕭劍笏。

    「怎麼樣?」龍靈兒飛身而上,開口搶問,就見蕭劍笏面色凝重,搖頭不語,而李昀峰靠過來略一探脈,臉色一沉,長嘆一聲,委讬蕭劍笏幫忙送人回去安頓,自己先行落下,安撫下頭不知所措的百姓,心中更默默嘆息。

    ……一個接一個,過不了半年的傢伙是越來越多了啊……

    封禪儀式,以一個出乎意料的形式圓滿結束,過程中幾度驚險,險些……其實已經完全脫出碎星團的掌握,但最終……兩處戰場都旗開得勝,這不能不說是運氣。

    以結果而論,溫去病得到了自己最夢寐以求的萬古級戰友,李昀峰的晉陞成功,讓所有的耗損與冒險都值得了,雖然意外幫了司徒誨人一把,助他登臨萬古,可司徒小書最終沒事,就比什麼都重要。

    如今,碎星團開始收拾善後,並且開始籌謀下一步的計畫。

    「這次真是辛苦你了……」

    一場大戰結束,溫去病躺在床上,伸手輕撫天南武鳳光滑的裸背,溫言輕語,「還好你絆住司徒家的龜兒子,不然……我們的計畫可能一開始就完蛋,他登臨萬古的時候,我真是超擔心你的!」

    「已經習慣了好嗎?」

    武蒼霓微微一笑,任由溫去病摟著自己,感受他的溫暖,「你們兩個人搞出來的計畫,不出點意外才奇怪吧?任誰也想不到,司徒誨人隱忍這些年,居然也走到了這一步,又跟你們算計到一處……不過,計畫脫軌到這種地步,最後居然幾乎沒有一點損傷……我覺得這已經超走運了。」

    「嫌棄我們的計畫,下次你來啊!」溫去病毛手一抓,不懷好意地笑道:「大欲天女智計安七國,先拿下無神鋪,再攪得歡喜院天翻地覆,由你來策畫,我們可以一路打進萬魔殿去。」

    「哈,愧不敢當,我可沒這麼大本事!」武蒼霓又好氣,又好笑,拒絕捧殺,輕拍溫去病的毛手。

    「司徒誨人那龜蛋,後頭一定找機會宰了他,不過,他最後的狀態非常不妥,似乎出了什麼問題,居然走得這麼幹脆……可惜秋豔紅那賤人也被他帶走,九龍寨那幫傢伙什麼也沒攔住,真是沒用。」

    溫去病不再亂摸,正色道,「當然,認真說起來,我們或許太小看他了!如此大智大勇,敢爭一線,堪稱人族的翹楚豪雄,早知道……就不管小書的感受,一早就該把他套布袋宰了!」

    「嗯,我覺得這事也無需太過擔心。你不是說過,萬古根基在於點醒時光烙印的數量,他中了我那一斧,損失大量烙印的點開機會,就算僥倖成道逃脫,肯定實力大損,別說短時間內不足為患,恐怕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應該不是同級萬古的對手了。」

    武蒼霓回憶交手的過程,做出這樣的判斷。如今自家男人和李昀峰雙雙成就萬古,鎮住始界,司徒誨人應該翻不起大浪。

    溫去病搖頭道,「沒有那麼簡單。他最後的那兩下,實力不減反增,雖然也可能存在我們沒看出的隱患,不過……」

    「怎麼?」武蒼霓疑惑,溫去病道:「這世間奇物無數,就算有能夠彌補萬古根基的也不奇怪。我相信,只要有永恆者不惜代價扶植他,他的道基缺損並非無法彌補,後頭,肯定成為大患……別的不說,真。封神台之事上,他就是*煩……說起來,也不知道老瞎子究竟是什麼想法……」

    「刀尊他應該不會……」武蒼霓欲言又止,溫去病嘆道:「誰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個老東西,我是越來越不明白他了……」

    看溫去病表情鬱鬱,武蒼霓岔開話題,「沒想到,最後居然是佛門助他證道,本來死曜一夥投靠魔族,就夠讓人頭疼的了,如今又扯上了佛門,還不知道要怎麼對付……金剛寺那邊……」

    「金剛寺那邊不用擔心,佛門這一番作為,著眼點並不在於這裡,應該另有所圖,佛門不太可能為了支持他,全面與其他勢力開戰,這太不佛門了……說不定,等一下就有菩薩來送禮……嘿,這很佛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8 18:44
碎星物語 十六章 重演的噩夢

    溫去病渾不在意,武蒼霓卻有些感嘆,「以前,總以為仙佛是好的,雖然會有些小算計,但大是大非的立場上,總是站得住……這些年來,仙佛兩界對我們也算支持,想不到……佛門居然暗中會幫助司徒誨人……到頭來,其實沒誰是好的,背後都不知藏著多少鬼鬼祟祟,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相信的了?」

    「嘿!這你就錯了。其實無論仙佛妖魔,都是好人,只有我才是大大的壞人啊!」

    「啊?」

    溫去病笑著開口,武蒼霓露出不解神色,卻只默默聽著。

    「無論好壞,無論是人,還是仙佛妖魔,其實都是一樣的。善惡是非,的確是構成立場的一部分,卻非是全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盤,都有可以犧牲的東西,可以突破的底線,仙佛未必不能作惡,妖魔也可能基於自家利益,對我們伸出友善之手……」

    「那……我們是該信……」

    「誰也別信!」溫去病道:「到頭來,只有力量是真的,唯有站到比別人都高的地方,才能不成為棋子,夠資格脫開這一切,爭取自己的利益。」

    這解釋說得有些勉強,武蒼霓聞卻從中品味出隊長真正的意思,為之一怔,半天才回過神來,盯著心上人,正色道:「你這是有志證道永恆?只是能有如此想法,你就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始界第一人了!」

    「喲,這就捧得太過了。不過這話我愛聽!哈哈~~」溫去病輕笑兩聲,道:「不過是略有把握,實際上做不做得到還要另說。說不定接下來殷墟之行出了岔子,就一切休提了。」

    「不許!」武蒼霓聞言,連忙伸手摀住溫去病的嘴巴,「你就不能說點好的!」

    溫去病聳聳肩,打趣道:「嘿,我自告奮勇,你嫌我會出岔子,我謙虛一下,又要嫌我不說好話,這可真是讓人為難啊!」

    「是是是!都是隊長你有理,是我錯了!」武蒼霓笑著認錯,卻忍不住伸手掐在情郎腰上,溫去病吃痛,誇張地尖叫起來,趁勢將武蒼霓壓在身下,親熱起來。

    擁抱在一起,兩人再次閒聊起來,說起封刀盟,溫去病忍不住擔憂,「說起來,這一次也不是沒有傷損啊。小書猶自昏迷不醒,攤上這樣的爹,她真是難做。」

    武蒼霓道:「誰家沒有難事,你自己的爹,好像也沒好到哪裡去吧。小書她會走出來的。」

    溫去病搖搖頭,「說起來,司徒誨人有一句倒是沒有說錯……這一次佈局,我們特意瞞住她,實際上也是利用……碎星團又一次出賣了盟友,還真是死性不改啊。」

    「你這說的……」武蒼霓哂道:「大家不過半斤八兩罷了。盟友的爺爺當初見死不救,盟友的父親根本打算殺光我們,我們還能怎麼辦?出此下策不過是不得不為……要不是這次忍痛出手,還真不知司徒誨人已走到這一步……難道我們得等到他證道永恆,跳出來掃平我們的時候,才能反擊嗎?」

    雖為女子,但在碎星團諸將之中,武蒼霓卻是非常果決能斷的一個,當初她自己家人遭到魔染,她傷心之餘,也是立刻就做出決斷,不惜大義滅親,也不讓妖魔得逞,果斷狠辣之處,尤勝鬚眉。

    以她的性情,對於溫去病顧慮司徒小書,遲遲不向司徒誨人動手之事,確實是不滿的,若能先下手為強,也不會有今日的隱患。

    明白蒼霓火氣的由來,溫去病也不好多言,沉默良久,才開口嘆道,「只希望她醒來之後,別生出什麼芥蒂……」

    仁道之主,封禪成功,是始界的重要戰力,更重要的是,司徒小書原本是碎星者最鐵桿的盟友,如果真因為此事生出嫌隙,往後不能同心,那此戰得失就委實難說了……

    封刀盟中,依舊是一片混亂,雖然因為溫去病早有準備,沒有在先前一戰裡受到多大損失,但司徒誨人顯露真面目,又證道萬古而去的事情,還是讓眾人慌亂不已。

    好不容易稍微平息幾分,蕭劍笏又將昏迷不醒的司徒小書送回,失了主心骨的眾人,一下子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適逢李昀峰前來探望,就被當作救命稻草。

    碎星團與封刀盟之間的聯合關係,一直讓人有些忐忑,李昀峰又是碎星團中出了名的手黑,這趟出現更可能是為了司徒誨人之事而問責,看他這麼出現,要說眾人心裡沒有點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可眼下已經沒有其他浮木可以抓了。

    「主席,盟主她沒事吧?」

    「你亂說什麼,盟主她吉人天相,怎麼會有事?是吧,主席?」

    搖搖頭,李昀峰將簇擁在旁邊的封刀盟眾人打發走,步入司徒小書的閨房,裡頭不過一幾一床一凳,甚至清苦,司徒小書和衣而睡,面上顯露出幾分扭曲和猙獰。

    只是略一打量,李昀峰就轉過頭,朝跟自己後頭進來,滿眼期盼的龍靈兒搖頭嘆氣,「這下糟糕了,這副樣子,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咦?」龍靈兒大驚失色,「不是已經封禪成功了嗎?那樣怎麼辦?」

    李昀峰苦笑道:「因為你們……一個個都喜歡先拿好處後付錢啊!」

    昏迷不醒,司徒小書反反覆覆在做一個夢,重現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幕。

    那一晚的記憶,一絲一縷都從腦海的深處湧現,交織在一起,組成畫面,在腦海中呈現,彷彿一切就發生在眼前。

    那是父親對戰妖魔歸來,素來節儉的母親,難得地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菜餚,一家三口聚在一起,享受團聚而幸福的時光。

    幼年的自己,正享受著罕見的大餐,卻陡然覺得痛!

    發自胃中,向全身蔓延的劇痛,足以讓人撕心裂肺,自己當即瘋狂嚎叫出來,跟著,鼻中溢出黑血。

    父親與母親見狀,俱是大驚失色,連忙推開桌子,圍繞自己身邊,母親摟著自己,不住呼號,父親則不顧早先戰鬥的傷勢未癒,強運力量,穩住女兒的心脈、氣血,要嘗試替女兒逼出毒力。

    然而,父親的眼、耳朵,忽然也滴下黑血,開始毒發,因為傷勢嚴重加上不顧自身的運功行氣,他的情況一下就比自己更惡劣,近乎等若喪失了力量。

    這時,背後的母親突然鬆開了手,繞到父親背後,抽出一把短刀,發瘋似的朝丈夫砍去。而不敢中斷輸功的父親,只能待在原地硬撐住,一面為女兒輸功鎮毒,一面顧忌著傷到妻子,只能做些微弱抵抗,沒有辦法逃走,連叫喊的聲音都被房間裡預先布好的禁法封住。

    幼小的自己,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整個人都傻了,不明白母親為什麼忽然發瘋,大喊大叫,揮舞短刀,力大無窮,六親不認地攻擊丈夫和女兒。

    而父親為了保護一雙妻女,不能還手,也不敢動彈,苦苦連挨了十幾刀,血流如注,始終顧忌,不敢傷了妻子,只能踉蹌躲避,焦急呼叫,試圖喚醒昏亂的妻子,或是喚來幫手……

    一身是血,搖搖欲倒,父親苦心周全的淒慘模樣,讓人看了只想落淚,別說是那時,即便現在,看著他的形象,自己仍是胸中酸楚,眼眶發熱。

    ……曾經,爹爹是那麼拚了命的想保護我,卻為何……現在父女關係變成這樣?

    想不通父親的動機,但夢境回憶中的他,苦苦掙扎,卻徒勞無功。精心準備的殺局,房屋四壁早就布了法陣,半點聲音也傳不出,絕望的父親拉著女兒,嘗試奪路而跑,卻被緊鎖的大門和法陣,擋了下來,而他……已經脫力,只餘下最後一擊的力道。

    面對窮追不捨,如癲似狂的妻子,事情就這麼走到最後,終於,為了保護女兒,已經傷重瀕死的丈夫,狠心揮刀,一擊將已經理智盡失的妻子斷首。

    看見母親血淋淋的頭顱,在眼前飛了出去,孩童的自己雖心肺絞痛,卻頓時呆若木雞,不能接受發生在眼前的種種現實。

    ……明明好像才只是不久之前,一家三口還開開心心地吃飯,感受著亂世裡難得的安寧和小小幸福,怎麼一轉眼間,竟然就家破人亡了?

    小小的孩子身心俱疲,就這麼昏了過去,而後來發生的事,自己只依稀記得,最後的畫面,是父親渾身是血,眼中悲憤,淚水橫流,抱著母親頭顱,放聲哭號的樣子。

    噩夢,把原本埋葬在記憶深處的悲慟,重新翻起,但遙遙觀看這場夢境、這段回憶的自己,卻再沒有半點悲痛驚惶,整個人彷彿超脫其外,非是夢中人,僅僅是一個旁觀者,站在鮮血淋漓的庭院之中,沒有悲喜,只存疑惑。

    ……我為什麼在這裡?

    ……為什麼會突然夢到這些?

    「因為到該瞭解的時候了。」

    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說不出的威嚴,只聞其聲,卻不見其人,許或是在夢中的緣故,司徒小書對這個莫名聲音,沒有一點質疑戒備,任由他繼續說。

    「許多時候,事情並非表面的樣子。現在的你,已經有足夠的認知,去判斷真偽,可以再看一次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8 18:44
碎星物語 十七章 黑色的家族

    話音落下,眼前的一切全部倒回,從頭開始重演,司徒小書宛如看客一般,開始重看自己一家上演的悲劇。

    「咦?」

    母親將一盤盤精心準備的菜餚擺上桌來,孩子面對這些久違的美食,笑逐顏開,迫不及待地伸手夾菜,父親則在一旁笑著注視女兒,看似和樂美滿的一幕,卻讓再次旁觀的司徒小書看出不妥。

    飯菜之中有毒,是早就知道的事情,然而現在的自己看去,已經可以分辨出來,幕後黑手用的是混毒手法,每道菜各自下了無害的藥物,等閒察覺不出,混在一起卻能生成劇毒之物,如此手法,別說是利用母親下藥,自己和父親毫無防備,就算是有心防備,也未必看得出來。

    ……這麼精密的混毒手法,對於下毒者的技術要求之高,可以說略有偏差,反而可能露出破綻……

    ……所以,邪染母親的妖魔,是一位用毒高手?

    ……這樣的人物,就算妖魔之中也不會多,有此機會,為何不嘗試對爺爺下手?或者……應該能做些比這更大的傷害……

    生出疑惑,司徒小書將好奇的目光,投向正替女兒夾菜的母親,嘗試能不能看出什麼線索,卻立刻發現問題,疑惑更深。

    ……母親目光渾渾噩噩,身有異香,這是被人用*控制神智?

    ……這不是魔染!而且,妖魔行事,何須如此麻煩?幕後黑手,是人!

    生出如此明悟,司徒小書心頭劇震,隱約把握住什麼,卻不願承認,而眼前的畫面,突然加速跳過。

    女兒吃著吃著,七竅溢出黑血,父親連忙過來搶救,卻跟著毒發,而母親則從懷中抽出短刀,瘋狂地朝丈夫和女兒捅來。

    快進的畫面,每一幕都是那麼令司徒小書心頭絞痛,卻陡然定格,那個威嚴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你,究竟看見了什麼?」

    聲音在耳邊迴蕩,父親的驚慌絕望和母親的瘋狂殺意,凝固在面前,司徒小書驀地有所明悟,第一次觸碰到時光法則的玄妙。

    一條長線顯現在面前,不知來處,不知去處,並沒形體,只是光在周圍扭曲,才呈現出來,司徒小書福至心靈,伸出手去,吃力地撥動起來,定格的畫面,再一次動了起來。

    饒是以司徒小書如今之能,撥動這條時光線也無比費力,畫面演變的速度,較之尋常,慢了不知道多少,過去的父母和自己,宛如在演一出劣質的木偶戲,緩慢的動作,配合緊張的畫面,荒誕無比,卻也將掩蓋在表面真相下的一切,全都展現出來。

    父親護著女兒,七竅溢出黑血,體內劇毒肆虐,卻還要分出大半的力量,替脆弱的自己鎮壓劇痛,同時艱難躲閃妻子如癲似狂的攻擊。這人間至悲,宛如噩夢一般的情景重演,本該讓人難受的心都停止顫動,可在自己眼中,卻忽然變成了一樁荒唐劇。

    因為……父親在笑!

    明明面上儘是惶恐驚懼,彷彿對眼前的一切不能接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眼中帶著笑意,那種發自肺腑的極樂,多次一閃即逝,原本難以察覺,可在極慢速的回放中,再也遮掩不住。

    陡然被母親刺在背上,鮮血橫流的時候,這個男人在笑;神情驚惶,嘴上卻不住質問嚇阻,嘗試逼退母親的時候,他笑了;被逼到極處,顧不得鎮壓毒物,帶著女兒嘗試逃跑的時候,他還在笑;被堵在緊鎖的門前,費勁力氣也不打開,面對瘋狂揮舞短刀的妻子,用身軀牢牢護住女兒,連挨多刀的時候,他眼中的笑意更為濃烈!

    這出荒誕的戲碼,哪怕以緩慢的速度重演,也很快走到了尾聲,司徒小書似有所悟,靜心「傾聽」,在瘋狂的嘶吼,和驚慌而絕望的呼叫下,另一股微弱的聲音,顯現出來,微弱似蟻鳴,似幻覺,卻真實無疑的存在。

    「做得不錯,你這*果然擅長表演!」微弱之極的傳音,充滿了譏諷和快意,「下一刀,就砍小書好了。砍得好,我給你一個痛快,不然的話,我就親自動手,再讓你兩母女體驗一下真正的絕望!」

    無情的指示,清晰地傳達出去,母親沒有絲毫猶豫,一刀斬向幼年的女兒,而父親的表情則極其傳神,充滿了絕望和迫不得已,唯獨就是掩蓋不住眼中的快意,多年的壓抑與忍耐,終於到了甜美的收穫一刻,他哭喊著出刀,淚流滿面,斬向了「入魔」的妻子。

    年幼的女兒,沒能看清電光火石間的細節,成年的司徒小書,卻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母親揮斬女兒的動作,在父親出刀的一瞬,便戛然而止,她主動丟開短刀,雙手垂落,沒有半點抵抗,坦然面對丈夫斬來的一刀。

    朱樂樂雙眼閃爍著生機,彷彿從行尸走肉的狀態,一下活了過來,露出即將可以解脫的快慰,彷彿這一段荒誕的戲碼,並不是煉獄的開始,而是苦痛的終止,只是,在那近乎停格的短暫一瞬,她忍不住轉開目光,無視斬來的刀光,盯著啼哭中的女兒,露出不捨。

    ……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刻,被允許可以死了,馬上就可以解脫了,但你……

    會怎麼樣呢?在司徒家裡,你能平安成長嗎?會知道你親生父親的真面目嗎?

    ……娘親,真的很擔心……

    無聲斬擊,朱樂樂手中短刀還未及落地,司徒誨人的一刀已經斬過,鮮血噴濺,灑向後頭的牆上,人頭旋轉飛起,不曾合攏的眼中,既有眷戀不捨,也有解脫的釋然。

    司徒誨人一刀斬過,沒有絲毫猶豫,毫不擔心幕後的妖魔會否還有其他後手,跟著,直衝而出,將妻子掉落的頭顱抱在懷中,痛哭流涕。

    雖然看不見面目,卻能夠從悲慟的哭聲中,體驗到心傷的極致,任誰來聽,也能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悲痛,要為之潸然淚下,但司徒小書卻看得清楚,父親他……依然在笑,不光是眼神中流露出笑意,甚至整張臉上,都勾起詭異卻極度暢快的笑容!

    ……爹,其實……你很開心吧?

    若非眼前的一切,是在以十分之一的慢速演變,父親很快就要心傷難耐,「昏死」過去,幼時的自己會在那之前就喪失意識,這場噩夢般的荒誕劇,就此終結,再一次封印起來,沒有人會察覺這當中的秘密。

    ……這就是……當年的真相!我從來不曾知曉的……真實!

    明悟生出,司徒小書百感交集,同時,照歷史演進的情景,忽然被打破,本該以極慢速度昏過去的司徒誨人,陡然擺脫時間線束縛,轉過頭來,面上的笑容未曾斂去,眼中殺意衝天飆起,與證道之際,他朝自己一刀斬來時的眼神,別無二異。

    司徒小書本能地緊張起來,周圍的場景卻開始淡化,殺意驚九霄,宛如萬古具現的父親也隨之不見,夢境終結,司徒小書就此清醒過來。

    「啊~~~~~~」噩夢終結,始終不曾面對的一切,終於有了答案,司徒小書甫驚醒來,便伴隨一聲厲喝,沒等一旁的李昀峰和龍靈兒反應過來,澎湃的人道之力爆發,將身下的床鋪和小屋一起炸開,衝天而起,只留下兩道呆若木雞的身影。

    一躍上九霄,司徒小書身後點點金光如雨,紛紛落下,都是眾生之力高度凝聚,化作人道文明之火,整個人拖著尾焰,宛如升起的華麗煙火,轉瞬到來高空,這才真正回神過來,懸在空中,遙望下方的大地。

    綿延的山丘,滔滔的長河,綿延千萬里的森林,壯麗山河之間,處處點綴著人道之火,無論是一座座巨大的城市,山野間錯落的村子,逸散在大地上的一塊塊的田地,還是不時升起炊煙,點亮的燈火,河海上的船隻,都昭示人道的蒸蒸日上。

    司徒小書遙望聯邦廣闊的領土,發動仁道神能,聆聽子民的心聲,籍此平息起伏的心,深呼吸兩口氣,才抬頭望天,視線透過雲層,看向近乎世界之外的極高處,真。封神台的所在。

    ……我這一生,從未如此刻一樣懷疑司徒家,也從不曾這麼感受到自家裡的黑暗,這些黑幕……爹的真面目,爺爺你真的都不曉得嗎?

    凝望片刻,彷彿要看穿那連萬古、永恆也奈何不得的封禁,看透其後的真相,卻終究未有所得,司徒小書輕嘆一聲,調轉方向,落了回去,與剛追了上來的李昀峰和龍靈兒相遇。

    「你怎麼……」

    李昀峰搶先開口,想要詢問,話未說完,就被司徒小書舉手打斷。

    「我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在李昀峰和龍靈兒的疑惑目光中,司徒小書主動開口,將自己心中的困惑問出。

    「對啊,小書她究竟是什麼情況。你不是剛剛還說撐不久了嗎?」龍靈兒再也按捺不住,見縫插針問道。

    「呃……」李昀峰尷尬擺手,仔細打量司徒小書一番,道,「之前的情況,是我判斷有誤,其中內情,我這裡只有猜測,但我想你應該也有所得,就不多嘴了。至於你現在的狀況,是封禪儀式超額完成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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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物語 十八章 冷不防的一槍


    「咦?」龍靈兒在旁邊似懂非懂,見兩人都沒有解釋的意思,也不好再問,司徒小書則看著李昀峰,並不多言,卻彷彿人皇臨世,自有一股威嚴散出,讓人望而生畏。

    李昀峰對這股威嚴渾然不覺,聳聳肩,繼續解釋道:「你也有感覺吧?你現在的狀態,應該類似鬼界那位女君,都是願力加身,獲得層次上的突破。」

    「所以,我……」

    「如今你封禪完成,行走坐臥,皆有人道之火加持,不戰鬥的情況下,近乎等若萬古。長期保持這種狀態,可以提前從萬古的視角,感悟大道至理,體會時光玄妙,對於人道修行的幫助……妙不可言。」

    李昀峰笑道:「而若是與人爭鬥,借助眾生願力,可以打出數道萬古之擊,等若天神兵全力加持的偽萬古,就像之前的阿山和小褒,負擔卻更要小得多。」

    「哇,那不是賺大了,小書以後厲害了啊!」龍靈兒聞言驚道,司徒小書卻搖頭道,「我感覺……沒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你們一個兩個,就不能偶然感覺不准一點嗎?這種喪氣話,希望不要總要我來說。」李昀峰聞言,搖頭嘆氣,攤手道:「願力之法,擅長透支,而透支是要還的。這次封禪的結果完全出乎意外,效果好到出奇,後果也大到不行。」

    「究、究竟怎麼了?」龍靈兒聽得雲裡霧裡,司徒小書卻彷彿承受後果的不是自己,異常淡定,李昀峰見狀更是無奈。

    「根據我的估算,如果你半年之內不能憑藉己身證道萬古,憑此化消反噬,又或者在始界之外,四處征伐,成就霸業,配得上人道之主的身份,那到時候,透支的力量就會反噬自身,等若萬古之力在體內肆虐,整個人都會炸得粉碎,什麼也剩不下……沒什麼新意,通常的反噬都是這下場。」

    李昀峰的攤牌,讓龍靈兒面色大變,一時甚至不知道要怎麼出聲安慰,司徒小書卻只是點頭道:「半年嗎?那也夠了。」

    李昀峰聞言先是搖頭,又點點頭,司徒小書的回答,並沒有出乎意料,這件事本就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半年內晉陞萬古,就算永恆者背後硬推,成功機率都是千難萬難,但第二個選項就簡單了,若是那幾位神皇、佛皇還在,現在直接就是一場諸天大戰爆發,問題是……司徒小書不太可能走這條路,這丫頭存甚麼樣的心思,現在連自己也不知道了……

    司徒小書短暫沉默,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早有心理準備的李昀峰面色大變,暗自叫苦。

    「李主席,天菩薩如今在你們手裡吧?我想……見一見她。」

    萬界諸天,小千世界的數量何止億萬,其中有一處小世界,未有名稱,綿延千萬里,其中山川秀美,靈氣滿溢,統御此方世界的人族,建立起一個興盛萬載的王朝,不知道出過多少英雄豪傑,歷代不乏天階存在。

    然而,有魔自天外來,帶來血與火,帶來了毀滅與終結。

    王朝的核心之處,原本雄偉壯麗的帝都,已經不見,過往的人聲鼎沸,化作死一般的沉寂。護國天師連同三千精銳,被入侵者一刀化作齏粉,接著,千里方圓內,無論是高大的宮牆,還是起伏的山巒,都在一瞬被夷為平地,屍橫遍野,再無半個活人。

    此刻,斷壁殘垣中,十數座山峰重新拔地而起,每一座都是正好十萬屍骸堆積而成,鮮血從屍山頂端蒸發湧出,匯聚天際,凝成一朵籠罩數十里方圓的血雲,包含怨戾的赤色雲海,不住盤旋,宛如巨大的漏斗,不斷凝聚降落,落在下方的男子頂上。

    遁出始界的司徒誨人盤膝而坐,雙目緊閉,不住將赤色雲海中的血肉精華化入體內,就連當中怨毒也盡數收下。

    待得夕陽斜下,滿天的血雲已經稀薄之極,一道人影自天而降。

    滿手血污的秋豔紅,看著眼前血腥的景象,把玩手上剛剛繳獲的寶兵,笑道:「你選的這處地方倒是不錯,有點好東西。倒是你,現在怎麼樣了?」

    司徒誨人聞聲,睜開雙目,上空的血雲加急旋轉,待得盡數湧入頭頂,徹底為他所吸納,才緩緩開口。

    「我的力量,比之前要穩定多了。不過,武蒼霓那賤人,不曉得溫去病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她那一擊,似乎直接破壞了我的道基,造成的缺損,無可彌補,如今仍在擴大,不是這區區百萬人的血肉精華,就能彌補的……可惡!」

    司徒誨人說到一半,伸手一揮,順勢將天空斬裂,空間破碎,排出體內些許濁氣,這才搖頭道:「來這邊不過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還需另尋他法。」

    眼見同伴喜怒已形於色,秋豔紅立刻明白其狀態之差,追問道,「那你這番計畫豈不是等於功敗垂成?接下來,我們又要怎麼辦?你打算再去佛門相求?那群禿驢,專門背後下黑手,小心將你直接渡化了!或者,我們借助太一,先在那些小千世界尋找機會,不知道要多久……」

    「所以要去尋的,自然不是佛界,也不是太一。」

    司徒誨人笑道:「接下來該去的,肯定是萬魔殿。萬古道基之缺,只有永恆者才能彌補,想要自己去尋找什麼機緣,只是緣木求魚!現在,該去看看魔主那邊,會否能給我們些好處了?」

    「嘿……」秋豔紅聞言冷笑,盯著同伴看了半天,才道:「魔主又不是笨蛋,怎麼會讓你腳踏兩條船?魔族放縱情慾,最是極端,你去萬魔殿自投羅網,下場恐怕更慘!」

    「哈~這就是你想岔了!」司徒誨人輕笑起來。

    「魔族極端,卻更加反覆無常,不像鬼族那樣偏激易怒,糾結於報復。魔主脫離原始魔道,和喧囂之主分道揚鑣,長於算計,最重利益。我之所以敢腳踏兩條船,收下佛門的好處,就是因為……我並不是第一個啊!地藏是那個遊走於魔佛之間的前例,如今地藏隕落,佛門都要來與我相謀,魔主自然更容得下我!」

    「地藏……難怪你能和佛門攪在一起……他們究竟在搞些什麼?」

    秋豔紅似有所悟,卻又想不明白,糾結半天,見同伴沒有解釋的打算,怒道:「你這次證道萬古,雖然根基有缺,卻非是大礙,實際上還是賺夠了,而我卻沒有撈到一點好處,辛苦一場,卻是白做工!」

    「哈哈哈哈~~~~」司徒誨人聞言笑道:「我做事,什麼時候又虧待過你們?這次去萬魔殿,就是去幫你也一起討好處的。你之前下定決心,捨棄肉身,奪舍新軀,恰好打開一片新天地,以後前途不可限量,何須在乎些許俗物?」

    「哼,你們男人說話,從來都是好聽!」秋豔紅冷笑道:「何況連自己親娘都可以拋棄,不屑一顧就跑掉的男人,哪裡信得過?」

    「哈,你雖然聰明,但有些事情你確實搞錯了。」

    面對同伴的嘲弄,司徒誨人放聲大笑,雖然笑意歡愉,眼神卻出奇地冰冷,,「我……沒有娘!從來都沒有!」

    封禪結束,諸般事務千頭萬緒,溫去病和武蒼霓各有各的忙碌,尤其是即將前往太古妖都的溫去病,為了整備己方戰力,煞費苦心。

    修復天狼魔捲軸,是當前第一要務,對踏足萬古的溫去病,也不是什麼難事了,自己連天神兵都親手造得,修復一件地神器,縱非易如反掌,也難不到哪去,只要把材料湊齊,補上幾滴自己的血,進行煉化,剩餘就是慢慢溫養而已。

    反倒是五德子彈的開發,著實讓溫去病傷透腦筋,這無疑是自己短期內提升戰力的最大指望,可整個研發全在摸索……

    「隊長,我來看你了,你……」

    武蒼霓悄然到訪時,推開密室之門,見到溫去病在其中盤膝而坐,進入凝神狀態,她似乎若有所思,轉頭準備離去,先前和司徒誨人一場大戰,武蒼霓受傷不輕,雖然得到溫去病相助,將大部分傷勢壓下,然而萬古之力非同小可,非是尋常大能可以承受,後續還需要花費不少時間細細消磨,才能盡去隱患,現下看溫去病正忙,便想找個地方療傷。

    「等等。」

    被身後的呼喚叫住,武蒼霓轉頭過去,看著回神過來,若有所思的溫去病,露出一絲不解,弄不清他為何開口?又是否有什麼新發現?

    「蒼霓,你試試這招。」

    溫去病微微一笑,身後功德顯現,玄黃之光閃爍,憂患槍憑空現於左手,朝著武蒼霓一槍射出,短短數米距離,功德子彈瞬息跨過,正中目標。

    冷不防被情郎射了一槍,武蒼霓第一反應有些荒誕好笑,腦中閃現過不知道多少負心故事,卻隨即如沐春風,通體舒暢。

    「你這是……」

    先前大戰中所受的種種內傷,包括被萬古之力波及造成的隱患,一瞬間盡數痊癒,原本需要的漫長水磨工夫,就這樣被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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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物語 十九章 神經槍

    「隊長,你什麼時候有這能耐的?」武蒼霓又驚又喜,連忙問道。

    溫去病雖晉入萬古,卻不善於醫道,對於替人療傷一塊算是短板,自己不願他消耗過多力量來幫助,故而只求將傷勢壓下,日後慢慢彌補,又或者在晉陞萬古時,重塑法身,消弭一切隱患,卻不想突然就被一槍痊癒,欣喜之餘,不免擔心他會否因此付出太大的代價?

    「先前憂患自發相助小書的那一槍,給了我啟示,我這才有了靈感。」

    溫去病摸著下巴,思索道:「功德子彈的效果,還在我預期之上,之前真是萬萬沒想到五德子彈如此神妙……不過,我現在覺得,其中潛力應該不止如此,嗯……得要想辦法開發……」

    「哦?」武蒼霓聞言輕咦,「你還有什麼想法?」

    「我不太確定,不過姑且一試吧!」

    溫去病搖搖頭,神識透出,啟動「雷達」,借此遙遙鎖定,將憂患對準鬼界,扣動扳機,一道聖潔之光射出,躍空而過,轉瞬跨越千百個世界,進入冥土。

    冥土之上,陰風不歇,要將一切都化作永恆寂靜,一處小型靈地外,一大群鬼物為了爭搶一處靈脈,正互相撕咬,其中並沒有什麼高位存在,然而,數以萬計的鬼物亂戰,也鬧出好大的聲勢,黑風陣陣,慘叫不斷,怨與恨愈演愈烈,彷彿要萬鬼俱滅,才能消解。

    驀地,一道光圈出現在上方,初時不過碗口大小,卻散發出聖潔氣息,隨著高度降低,不斷變大,不多時已經直徑超過千米。散發出的威勢,讓下方專注撕斗的怨魂惡鬼,都紛紛抬頭起來,露出疑惑驚懼的目光,可沒等它們作出反應,光圈瞬間加速,罩了下來。

    光圈化作一個倒扣的盆缽,將數萬鬼物罩住,跟著豪光綻放,神聖氣息愈發濃厚。

    豪光之中,這數萬亡魂猶如被得道活佛超度,原來濃郁的血戾和怨恨都盡數散去,露出人形,頭頂出現一道微縮光圈,背後更生出一對小翅膀,朝著天空不住膜拜,感激涕淋。

    「我……我現在好舒服!」

    「我解脫了?」

    「顯靈了,上天顯靈了!」

    「我可以轉世了?」

    「我們都可以轉世了!轉世去了!」

    醒悟自己已得到解脫,這些鬼物互相對看,再一次集體朝天拜首,然後,振動身後雙翅,循著冥冥之中的感應,朝著冥府飛去。

    「嘖,冥皇真是無聊,還沒有當鬼王有趣,難怪我老友最後走上那麼一條路,悶久了真是會想自殺的。」

    冥府之中,小白高坐於寶座之上,正在每日例行抱怨,隨侍的陸判原本正點頭稱是,將好笑藏在板起的面孔之後,忽然得到一道消息,連忙站了出來,朝冥皇行禮,「陛下,臣有事稟告。」

    「鬼韜,你又要說那些不中聽的話了!」小白看著陸判官,收起面上的不滿,卻似笑非笑,說出離奇的話語。

    「呃?」陸判驚愕,弄不清這位一向脫跳的新任冥皇,又在弄什麼玄虛,本能答道:「陛下,我、我不是鬼韜啊……」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鬼韜,鬼韜那侏儒哪有你這麼高?」

    小白笑著雙手環抱,道:「我只是想模擬一下霸皇的作態,體驗他的感覺,看看他什麼時候會再殺來冥府鬧事?這年頭敢來冥府惹事的不多了,一點樂子都沒有啦。」

    「陛下。你能不能盼一點好的?上次霸皇來,惹的事情夠大了,再來一回,大家都沒好日子過。」陸判官一臉嫌棄,這位主上之前做鬼王的時候,就已經夠讓人頭疼,如今做了冥皇,依舊不讓人安生。

    一念及此,陸判換上笑臉,朝著小白道:「陛下既然閒著無聊,正好可以來處理這樁事物。」

    小白疑道:「哦?你這邊有什麼能解乏的事情?」

    「有一批惡鬼,突然得高人相助,怨氣盡消,得到轉世資格,更得到莫名指引,如今正在朝冥府而來,不多時就會到了,現在,需要安排他們入輪迴的次序。」

    陸判傳達剛剛得到的消息,小白卻面色大變,沒好氣道:「又是哪個禿驢無聊,欠功德業績,跑來鬼界渡化了?我還以為除了地藏那個傢伙,佛界已經沒這種無聊人了?」

    陸判搖頭道:「卻非是佛界的大德。根據消息,應該是去病天尊所為,似乎是開發了什麼新技術,具體不明,但……一擊就等同佛陀的超渡效果。」

    「去他媽的新技術!」小白怒罵出口,絲毫不顧皇者體面,「諸天萬界這麼多地方,他哪裡不能做實驗,偏偏要來給我找事?現在已經夠忙了,還要給我加工作量的?」

    「剛剛不是還說悶到想自殺?」這句話陸判憋在心裡,沒有說出,小白卻越來越憤慨,抱怨不停,「哼,喜歡搞事是吧?去準備幾個殺手,那傢伙要是再敢胡亂開槍,就派出去解決他,讓他知道冥府不是好惹的!」

    「陛下,冥府現在已經沒有萬古級數的殺手了!」陸判連連搖頭,「就算有,也出不了冥府,哪裡奈何得了他?」

    「哼,沒有殺手,還可以咒殺!冥府可是有咒殺萬古的技術,等我去把東西翻出來練習一下,你派個人去傳話給姓溫的小子,他再敢惹事,就要他好看!」

    小白寸步不讓,一副要捍衛冥府尊嚴的做派,讓下首的陸判忍不住翻起白眼。

    「陛下,你不是忘記這個禍胎,本來就是您一手炮製出來的了嗎?」

    此話一出,小白的滿臉激憤,一下變成惱怒,猛地站起身來,將身後寶座舉起,朝陸判扔了過去,怒道:「死鬼!這麼明顯的事情你都要吐槽,還說你不是鬼韜!」

    「呃,使不得啊,陛下!」將小白扔來的寶座接下,陸判連退幾步,站穩下來,打量一番,確定寶座無事,道:「陛下您發火沒必要拿寶座出氣啊!這是龍皇陛下的……」

    「哼,我是冥府當家的,砸個椅子怎麼了?我一把火燒了這裡都可以!」

    小白伸手一招,將寶座從陸判官手中攝回,放於身後,聳聳肩道:「硬的不行,那就來陰的!你派個人去太一那裡下個委讬,封給溫小子一個綽號,就叫他……對了,就叫他神經槍!花多錢都沒事,回來報銷!」

    陸判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去差遣鬼差,而溫府之中,溫去病尚不知道自己的外號即將再一次更新,正輕撫手中憂患,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這一槍,效果甚至比佛門大德的渡化還有強,不止消解怨戾,居然還能夠直接賦予輪迴資格,還引導亡魂前往。」借助溫去病的指引,武蒼霓將神識透出,見證了全程,看著洋洋得意的溫去病,衷心稱讚。

    「不過是牛刀小試而已。」溫去病不復之前對憂患副作用的無奈,對於五德子彈滿是信心。

    「五德之力,不愧是諸天頂尖大道,我之前還是看低了。如今不過是五德分開作用,之後我會嘗試兩德,甚至多德齊用的效果。」

    武蒼霓不語,只是微笑著,看向愈發興奮的愛郎,投入鼓勵和讚賞的目光。

    「……是了!」

    溫去病彷彿打開了一扇大門,看到了新的天地,猛地一拍手,「我如今也是萬古,依靠九龍心的幫助,甚至接近八重天頂,後續要是能進入九重天階,就可以化自身為神兵,不需要憂患輔助,也能射出五德子彈。這樣消耗大減,配合五德妙用,當真能縱橫萬古了!」

    「以己身為槍?」武蒼霓聞言卻表情古怪,問道:「你想拿哪裡做槍,哪裡射出子彈?」

    「呃……這倒是個好課題,我沒想過這點。」

    溫去病頓時愣住,愣在當場,半天答不出來,看武蒼霓好整以暇地笑著,暗自惱怒,考慮乾脆上前抱住眼前的倩影,讓她親自試試這問題的答案,明白自己哪裡能開槍,卻突有所感。

    「嘖,礙事的來了。」

    一道投影,越過溫府外的層層禁制,瞬息直接出現在兩人身前,正是一早就拿到權限的李昀峰。

    「兩位,打擾了。」

    李昀峰看了一眼兩人,道:「有件事要大家一起商量……小書……她想見天菩薩……」

    「呃……」溫去病聞言,一下苦笑,「不是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要求了嗎?就讓她見吧,該來的總要來的。」

    「哇,你說得容易!」李昀峰揚揚眉,道,「天菩薩本來就夠危險了,不知手裡還藏著多少隱秘?她又是小書的祖母,那麼尷尬的身份,肯定掌握不少要命的情報,這種時候讓她接觸到小書,還不知會鬧出多少事情來?」

    「韋帥說的有理。」武蒼霓點頭贊同,同樣反對讓司徒小書接觸天菩薩。

    「小書她雖然不離俠道,走上仁道之路,但終究非是鐵石心腸。如今甫遭大變,情緒難料,說不得有多少心魔,就算有封禪相助,也未必能夠彌補。天菩薩是她的親祖母,你讓她……怎麼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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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物語 二十章 良緣.孽緣

    武蒼霓道:「還有一點,不可不防,天菩薩自曝身份,跟著司徒誨人一條路走到黑,已不可能再翻轉立場,卻被司徒誨人扔下,其中未必不存在其他算計,不可不防!」

    李昀峰邊聽邊點頭,就差鼓掌助威,溫去病卻不置可否,武蒼霓只好硬著頭皮,把話說完。

    「萬一……這一出,根本是司徒誨人定下的苦肉計,等下兩人見面,天菩薩藉機替兒子開脫,把鍋甩到我們這邊來,挑撥離間,小書成功被影響,就算不會與她父親為伍,卻說不好會心中動搖,埋下隱憂。」

    武蒼霓道:「之前我就是顧慮這種情況,才沒將人留給封刀盟,交給了韋帥處理,現在最好想辦法拖一拖時間,別讓兩人這麼相見。」

    「唉,怎麼搞得那麼複雜啊?」溫去病臉上的苦意愈發明顯,長嘆道:「說到底,其實不過是孫女相見奶奶,多簡單的事,何必扯那麼多謀算呢?就算是死刑犯,也有見家人的權力,我們何苦做這個惡人?」

    「可是……」

    「這個時間……」

    李昀峰和武蒼霓聞言,俱是搖頭,出聲想要勸阻,卻沒有說完,就被溫去病的手勢止住。

    「小書跟我們一道走來,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大家應該都看得清,何必擔心太多?她不是三歲小女孩了,這個時候提出來要見人,怎會拿不定自己的主意?既然她有了決斷,我們又何必阻攔?」

    溫去病嘆道:「更何況,這次我們借助封禪行事,嘗試解決司徒誨人,雖然結果上沒錯,也的確是無奈之舉,因為小書她相信父親,才只能這樣將她瞞過,但本質上來說,確實是碎星團又一次出賣了盟友,走上那個人的老路。」

    提到那個人,李昀峰和武蒼霓臉色大變,有所醒悟,而溫去病則直接將話挑明,「這些事情,小書可以諒解,卻難免心中生出漣漪,她這時候作出要求,本身就是一種態度,我們強行阻止,難道不是再加強她對碎星團的反感?天菩薩是沒機會挑撥了,結果真的就會好嗎?」

    「這倒是……」李昀峰摸著下巴,開始反過來思考,而溫去病則把心中的不吐不快,全部倒了出來,「直接把人逼反,是我們要的?小書是很和我們講道義的盟友,連她都逼反了,我們跟那個人又有什麼區別?唉,我們可千萬不要有點力量,就變成以前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啊!」

    「別說了……是我想岔了,一開始就做錯了。」武蒼霓徹底醒悟過來,連忙認錯,而李昀峰也點頭道,「也對,還是你想得周到,我這就帶小書去見人。」

    以聯邦主席的權限,解開層層禁法,李昀峰將司徒小書帶入聯邦大廈下方,封印重重、特設的監牢,在打開最後一扇門的封禁後,默默退了出去。

    司徒小書看著面前的鐵板,感應到後頭熟悉又陌生的氣息,猶豫片刻,才推門進去。

    鐵門之後,說是監牢,卻更似客房,有床有桌,天菩薩依舊一件輕紗覆體,儀態萬千地安坐,雖然一身修為盡數被封,坐在桌邊小憩,卻依舊如同出塵的聖女,聽到推門的響聲,才抬頭起來,看著司徒小書,露出微笑,輕聲道:「是你啊。」

    語氣平淡,彷彿早知如此,沒有半點意外,而司徒小書看著天菩薩全白的頭髮,額上掩不住的皺紋,雖然光彩依舊,卻顯老不知道多少的形貌,知曉對方這一回傷重更甚之前,又被盡封修為,根基開始瓦解,卻沒有彌補的機會,不由生出幾分傷感,開口道:「祖母……」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異常幹澀。沒有稱呼更親近的「奶奶」,因為還有大多的東西橫在兩人之間,讓關係疏離,天菩薩聽了這聲叫喚,依舊風輕雲淡,打量了孫女一陣,道:「你已經知道了啊?」

    沒有半點波動,彷彿只是單純的敘述,天菩薩的態度讓司徒小書難以捉摸,最終沒有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只是打量祖母憔悴的身形,坐到一邊,取出一隻蘋果,削了一起來。

    「想不到,我會有淪落至此的一天……居然,是我的親孫女在伺候我……」

    接過孫女遞過來的果肉,天菩薩長嘆一聲,再非之前波瀾不驚的態度,一邊吃著水果,一邊回憶起往事。

    「那時候,世間還沒有歡喜院,只有邪派極樂道。不過其實也沒多少區別,一樣是以男女交媾之法,來參悟陰陽妙道,只不過功法殘缺,雖然號稱傳承久遠,卻根本看不到天階之路,在帝國中也僅是個三流門派。我是當代極樂聖女,功力深厚,駐顏不老,江湖中也算有幾分薄名。」

    司徒小書靜靜聽著,並不插話,而天菩薩說到這裡,又咬下一塊蘋果,感受著果肉的香甜,面上浮現出一縷微笑,才繼續回憶起來。

    「那時候戰亂紛紛,人獸混戰,妖魔也漸漸出現,邪道順勢抬頭,卻還沒到大亂的時候。為了不引人注目,惹來朝廷世家圍剿,我遊走於大地之上,四處尋找雙修採補的對象,藉此修練,從不在一處過多停留,直到有一日……」

    天菩薩說到這裡,臉上笑意更濃,又咬下一塊果肉,停頓半天,似乎在腦中重溫完當初那幕美好,然後才講述出來。

    「那一日,我行走於鄉間,意外見到了你爺爺。那時候他不過是霸刀門的一名普通刀客,勉強有高階修為,遇上盜匪肆虐村民,仗義出手,以一人之力,對戰數十名強盜。」

    「只是些禍亂鄉民強盜的話,爺爺就算只是高階,舉手也能擺平吧?」司徒小書忍不住開口,天菩薩卻搖搖頭。

    「你太小看那時候的強盜。能夠在官軍圍剿、妖魔肆虐下存在的,手裡都有幾把刷子。那伙強盜為首的至少有三名高階,雖然沒什麼靠譜傳承,對你爺爺來說,也是強敵了。他藏在村民之中,伺機出手,快刀斬斷一人,重傷一人,卻被大頭領纏住,還要面對其餘人的圍攻,支撐得很是艱難。」

    「那後來?」

    「他雖然被大頭領牢牢纏住,添了不少傷口,卻擺出拚死的架勢,抓準幾次機會,砍死了六七個匪徒,後來遠方傳來聲響,似乎是官軍趕來,匪盜只得退去,他又窮追不捨,替村民奪回了財物才罷休。」

    「這就是爺爺和您的第一次相見?」司徒小書疑惑,天菩薩輕笑出聲。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他卻沒有見到我。我全程旁觀,沒有現身,卻被他的風采折服。那是第一次,我覺得行俠仗義,守護弱者的人,格外有男兒氣質,下定決心,要得到他。」

    「得到……」

    司徒小書似有所悟,面色難看,天菩薩卻視若無睹,繼續道:「那段時間,他為了防止村民被逃跑的匪徒報復,都在附近梭巡,我喬裝改扮,佯作是尋常女子,受了恩惠,想要報答他,卻被他拒絕。」

    「您不會這樣就收手吧?」

    「當然,不過是一個霸刀門的窮刀客,居然不識抬舉,敢拒絕我,自然要他好看。我下定決心,一定要他親口答應,然後再把他採補乾淨!」

    回憶當年,天菩薩道:「半年之中,我改扮多次,七八個不同的形象,從村中農女,到小有姿色的獵戶女兒,再到路過的官宦女眷,有名花魁,富豪獨女,先後製造機會,接近誘惑,卻紛紛被他拒絕。」

    天菩薩說到這裡,面上泛起幾絲薄怒,似乎在氣司徒無視不解風情,司徒小書不知道該露什麼樣的表情,異常尷尬,靜靜等著後話。

    「再後來,我從最初的驚奇和錯愕,變成了鍥而不捨,我不想失敗,卻不料最終傾心於他,一心與他結為眷侶……我重新製造了一個身份,透過重重設計,和他走到一起,最終嫁給了他。」

    「那後來為何……」司徒小書欲言又止,沒有將心中疑惑直接問出,而天菩薩也彷彿陷入糾結,半晌才收斂一切表情,冷冰冰回憶起那段歲月的結局。

    「我出身極樂道,雖然與他成婚,卻不願獨守一人。他是個好人,卻不是什麼好床伴和採補對像,為了修煉和玩樂,每有閒暇之時,我都會瞞著他,外出採補。」

    天菩薩嘆道:「極樂道的傳承,有不小缺陷,採補時候容易失控,哪怕我刻意避免,也鬧出了幾次人命,於是露了行跡,有許多正道人士聞風而來,想要殺我。」

    「既然嫁人,你怎麼能這樣……」祖母的舉動,雖然在意料之中,然而親耳聽到,依舊讓司徒小書忍不住一臉怒色。

    天菩薩卻不以為意,攤手道:「嫁人就代表女子一定要被束縛嗎?我從來不認同這觀念,但……後來的事情,你也猜到了吧。他聽說極樂聖女在附近作惡,於是潛心尋找線索,終有所得,卻沒想到,惡名昭彰的極樂聖女,真面目就是他自己的妻子!」

    司徒小書愣了幾秒,怔怔道:「爺爺那時一定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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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物語 二一章 有眼無珠


    「應該是吧。」天菩薩面上也顯露出幾分傷感。

    「他最後和我攤牌,見我既不否認,也沒有悔改的跡象,大怒之下,朝我揮刀,想要殺妻衛道,卻不想,極樂聖女哪是他能敵得過的?我當時不願與他為難,唸著夫妻恩義,甚至沒有發力抵抗,可他……」

    天菩薩感傷道:「竟半途收刀,自戳雙目,毀了一對招子,說永生永世不想再看到我,趕我出門,從此……夫妻絕情。」

    「啊!」司徒小書驚呼出聲,一直以來,自己也不知道爺爺是怎麼瞎的,爺爺和父親從沒有正面回答過這問題,倒是盟內的刀客們繪聲繪影,說刀尊閣下是在艱苦卓絕的戰役中,與妖魔玉石俱焚,這才傷了雙眼,誅魔成功。

    戰鬥的版本很多,充分滿足了人們的想像,但實情具體如何,從來就沒誰說得准,萬萬想不到,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遙想當時場面,司徒小書心中一痛,想說點什麼,卻又沒資格開口。

    這一段孽緣的結局,早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與其苛責祖母這位邪魔聖女天性*,不守婦道,不如希冀未曾有過那次相遇,然而,站在子孫晚輩的立場,卻又沒資格說這種話,這一次也非只為此而來,於是出聲打斷似乎陷入沉思的天菩薩,「那……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事情的大概,其實你都知道不是嗎?其中的細節,才是你想知道的吧?」

    天菩薩回神過來,輕笑一聲,繼續講了下去,「再往後,百族大戰進入了最激烈的時候,妖魔肆虐人間,就連邪派也沒好日子過。我艱難維持著極樂道,卻受兩邊打壓,當真是風雨飄搖,又看不見前路,近乎絕望……就在快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有個人找上門來,說是能夠替我解決問題。」

    「一個人?」司徒小書聞言一驚,「誰?」

    「貌不驚人的一個男子,說老不老,說少不少,看起來不怎麼樣,就是架子大得驚人。」

    天菩薩說著,司徒小書腦中自然描繪出形象,當那個藍衫男子的形象清晰化,司徒小書這一驚嚇非同小可,「藍衫男子?是……碎星團的那個人?」

    「嗯,碎星團長,谷歌雅虎賈伯斯。」天菩薩淡然說出禁忌的名字,在孫女的驚異中,繼續道:「那時候,碎星團已經名氣不小,我倒不奇怪他能找來,只是不知他目的為何,更沒想會聽到意料之外的話語。」

    「意外?」司徒小書不解,天菩薩也不賣關子,「他表示,是代好友來探望親眷,我一下就愣住,不確定他究竟知道了些什麼,跟著就聽見他說,希望我能夠洗心革面,不做妖女,重做賢婦,回歸家庭,這樣你爺爺才能夠專心作戰,有可能後頭證道萬古。」

    「他、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司徒小書很是詫異,隨即又醒悟過來,無奈聳肩,以那個人的神通廣大,知道什麼都不奇怪,自己該驚訝的點並不在這裡。

    「不對,他居然還有這樣一面,會有如此善心?他對爺爺這麼看重,為何對自己手下卻那般無情?還有,既然如此,為什麼後來祖母你沒有趁機回歸……你明明……也有不捨與眷戀的吧?」

    「不捨自然是有,然而若是肯做賢婦,又怎麼會等到那個人上門?」

    天菩薩輕笑,司徒小書卻搖頭,「但那個人既然提出需求,不會半途而廢吧……他似乎……不是一個會尊重別人想法的人。」

    「這倒沒錯,然而男人的堅持,最好化解了。」天菩薩輕笑,「我聽聞他的來意,詫異之極,又摸不清他的需求,自然不好直接回絕,便用上緩兵之計,藉口來者是客,邀他體驗我極樂道的待客之禮,大家邊吃喝邊談,他自然不會拒絕。」

    「又是美色勾引那套?」司徒小書面色不善,天菩薩微微一笑,換了姿勢,雙手支著下巴,露出懷念的表情。

    「是沒錯,但對付男人,這就是好用。我安排了一桌晚宴,又派出門中最出眾的幾十位美女作陪,酒過十三巡,他來者不拒,放浪形骸,就化成了野獸……他也不愧是人中龍,一夜狂歡,作陪的一個沒有放過,全都被他擺平,更在門中四處遊獵,但凡有點姿色的弟子,全都被他糟蹋,最後,只好由我親身上陣,才堪堪與他棋逢敵手。」

    「啊?」聽到這裡,司徒小書傻在那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東西,「祖母,你……他……他居然跟你也有染?」

    「咦,這件事情,我還以為天下沒人不知道?」天菩薩看著呆愣的司徒小書,似笑非笑,「那個人三位紅顏知己的故事,在帝國不是近乎家喻戶曉,你又驚異什麼?」

    「是這麼說沒錯,但……但是……」

    司徒小書半天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天菩薩和那個人的故事,確實世人皆知,自己也早有耳聞,但是當故事裡的浪蕩豔女,一下變成自己的祖母,傳說變成了自家家事,感受就完全不同了,更何況,那個人和爺爺也算是鐵桿盟友,怎麼能做出這種褻瀆的事情來?

    看穿司徒小書心中的糾結,天菩薩笑道:「雖說是酒後失控,不過……當時我就知道,無視的老毛病沒變,依舊是識人不明,拿豺狼當成兄弟……」

    這話讓司徒小書用力點頭,一直以來,自己都有種感覺,爺爺一生端方重義,若不是遇上了那個人,受其壓迫,定然不會活成今日這般身不由己,這與其說是誤交匪類,更多其實就是那個人居心叵測,利用爺爺當他是好友、兄弟,一路把爺爺往死路上坑。

    正自憤慨,卻聽天菩薩幽幽道:「以前他在霸刀門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他的那些好兄弟,在他面前一臉的鐵面無私,剛直正氣,私下與我一起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急色,還都撐不到幾下就完事……什麼醜態我都看盡了,什麼狗屁英雄!」

    司徒小書嘴角微微抽搐,原本聽爺爺自毀雙目時,自己只是替他傷心,現在有了更深一層的瞭解,那不只是賢淑妻子的崩壞,還崩擴週遭整個世界的壞滅,此情此景,他不自毀雙目,就只能自殺了……

    「……還是說說後面的事吧。」

    看著司徒小書的臉色,天菩薩也不再打趣,略過這節,開始回憶之後的事。

    「那天過後,那個人……就不再做什麼和事佬了,更不提半句你爺爺的事情。他本來想就這麼走掉,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卻哪有這麼容易?我們都是專業的,便抓住機會,向他勒索。」

    「勒、勒索……」司徒小書瞠目結舌,萬萬想不到,祖母居然夠膽子勒索那個人,只憑這一點,就真不愧是女中豪傑,足令碎星團集體下拜……

    「男人都是一樣的,只要抓住把柄,任是本領通天,也翻不出你的掌心。」

    天菩薩說道這裡,笑得花枝亂顫,憔悴的形貌,也掩不住透出的萬種風情。

    「我跟他說朋友妻有難,需要他拔刀相助,不然我就只好回去找他朋友,他便就範了。不過那時候,我也沒想到他的底蘊居然那麼深厚,本來只是想榨點油水,誰知他直接奉上大禮包!」

    回憶當時,天菩薩忍不住微笑,「他又給資源,又給功法,彷彿給的不是世間奇珍,稀世武學,而是不要錢的大白菜一樣。也是那時候起,我就知道,碎星團不過是他用過就丟的棋子……恐怕,無視在他眼中也重不到哪去。」

    「他明明有能力,為何總做那些沒必要的事情?」司徒小書猶自不解,替碎星團的下場不平,更想從天菩薩這裡,找到些許線索。

    天菩薩搖頭,難得擺出嚴肅的表情,「那個人,沒誰猜得透,特別在這種事情上。我勸你也別費心思,仇是溫小子他們的,你攪和進去,不會有好下場。」

    「這樣嗎……」司徒小書不再追問,轉過話題,「之後就是在他的支援下,極樂道成了後來的歡喜院?」

    「對。」

    天菩薩點頭,「有他給的資源和功夫,極樂道在那個年代,自然迅速壯大起來,一如封刀盟和天鬥劍閣,然後改換門面,以歡喜院的形式,重新出現在大地上,也算是瞞過你爺爺的手段。再之後……歡喜院作為邪門外道,專門負責配合那個人行動,做一些碎星團、天鬥劍閣幹不了的骯髒工作,偶爾也和正道聯手,哪裡有好處就往哪邊靠,在妖魔和人族之間不斷反覆的標準邪派。」

    「這樣……也能瞞過嗎?」司徒小書盯著祖母,天菩薩卻不正面回答,只是繼續講述後續的事情。

    「除開這些,歡喜院收容女子,傳授陰陽採補的功夫,是一等一的溫柔鄉、英雄冢,不知道多少人嚮往,他偶爾也會來此狂歡。而我抓住機會,依靠他的培育和補償,修為狂飆,從地階一路來到大能,只是我無意參戰,就索性藏拙,不曾顯現於人前。」

    天菩薩笑著搖搖頭,「而他不光自己來享受,後頭還帶著韋士筆一起來玩,甚至再往後,他無暇前來,都是韋士筆代他而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8 18:46
二二章 不繫於心的放蕩

    「韋帥也有來過?」

    司徒小書最初不以為意,李昀峰是那個人的實質繼承者,那個人把工作交付給他,甚至把雜務扔他頭上,這何足為奇?

    但考慮到這位祖奶奶的生平習性、工作特質,一個很不好的念頭,驟然在腦中閃現,司徒小書心中狂打起鼓,半天才能問出口,「難道他……他也……」

    「哈哈哈~~~」看孫女司徒小書滿臉通紅,問不出口的樣子,天菩薩忍不住大笑起來,半晌才停了下來,卻沒有直接給出答案,反而笑著提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

    「那個小子,也是有意思得很。他是不是不願意你來見我?」

    「嗯……」司徒小書無奈點頭,已經從天菩薩的問題中得到了答案,也明白了李昀峰之所以為難的理由,天菩薩則再一次笑了起來。

    「這就是祖母能教你的第一課。所有男人都有黑暗的一面,如果你沒有做好準備,那就做好提防。大部分男人,脫了衣服以後,就會變成野獸,還有一些不用脫就是,遠比你想像得要危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咬你一口。」

    天菩薩的勸誡,沒有讓司徒小書感受到善意,反而更加惱火,忍不住質問。

    「男人,男人,男人!你明明已是堂堂大能,就算放之諸天,也算得上一號人物,之前在始界更是至高無上,為何還要自甘墮落,非依附男人而活?又何必張口閉口,都繞著男人打轉?再之前,除開爺爺,根本就沒有男人是你對手!」

    「此言差矣,男人於我,不過就是好用的工具,聰明的女人,永遠可以駕馭比自己強的男人,既然好用,又為何不用?我能夠憑自己的本事,駕馭這些愚蠢的生物,翻手風雲,又為何要放著這些唾手可得的工具不用,非得出生入死,歷盡辛苦,才得到同樣的東西?」

    天菩薩毫不動怒,情商控制一流,絲毫不顧忌孫女隨時會爆發的情緒。

    司徒小書反問,「為了這些,就要拋開尊嚴骨氣,背負旁人的鄙夷,甚至背負罵名,值得嗎?」

    天菩薩笑道,「這世間至高無上的法則,從來只有利益,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哪怕滿天神佛也不能免俗,別說大能,什麼大人物都是身在利益中。與切實的好處相比,骨氣和志向又值幾個錢?些許罵名,又有什麼?你堂堂仁道之主,會因為些許罵名,就裹足不前?」

    司徒小書凜然道:「我不計毀譽,只願天下太平,蒼生安樂,為的是我心中信念,你我如何能相比?」

    天菩薩哂道:「我不計天下興亡,眾生死活,只願自己一生快活,為的亦是我心中信念,三千大道,彼此無高下,你我如何不能相比?」

    被這麼一嗆,司徒小書語塞呆愣,真不知……還能說什麼了,雖然自己並不心服,但……真心不知道該怎麼回,某個方面,自己也想戳瞎眼睛,轉頭走出去,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男人於我,不過就是好用的工具,用完了就丟掉,我從不記得自己用過什麼工具,也不會特別挑男人來用,事實上,與我合體交歡,供我驅使的女子也不少,你看,我從不把什麼男人、女子之別放心上,只有你們才卡著這道關過不去,我早放下的東西,卻讓你糾結了……」

    天菩薩看著怒氣難消的孫女,長嘆一聲,惋惜道:「這些才是我一直希望你能夠明白的道理,可惜你從來不願意聽。」

    司徒小書無言以對,再也按捺不住,冷笑道,「祖母看得這麼透徹,那想必覺得自己現在很成功?」

    此言一出,天菩薩也只能苦笑,「我這一世看似逍遙,卻終究敗在沒有看男人的眼光上,這一點,小書你千萬要引以為鑑!」

    司徒小書搖搖頭,正要說話,天菩薩已然嘆氣開口,「看起來,你似乎還沒明白。」

    「呃……」

    「剛剛我和你說,但有些男人不脫衣服也是野獸……」天菩薩笑道:「你以為,我在說什麼?」

    司徒小書訝道:「不就是說那個人和……李……李……」

    「你果然沒明白。」天菩薩嘆息道:「我說的,是你的父親!」

    司徒小書聞言無語,自己來見天菩薩,不光是為了來見自家祖母,更重要的,是想從與父親共謀的她口中,探知父親的另一面,自己所完全陌生的那一面。

    ……哪想到,還沒問到父親的事,光是聆聽祖母和爺爺當年的往事,就幾乎把自己嘔死在地上。

    「……我對不起你的父親,但他……也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失策。」

    天菩薩搖搖頭,儘是惘然,「前輩常對院裡的姑娘說,別以為自己顛倒眾生,這只是因為還沒碰上天生克你的那一個……我曾以為,自己可以是例外的那個,沒想到……我的宿命天敵,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兩父子,好像一生都壓在我頭上……」

    對於天菩薩那說,那一段歲月,實在是充滿了不現實感,完全超出了自己的人生規劃。本來以為作為極樂聖女,一生就是縱情極樂,看似濫情,實則無情,卻不曾想,居然會對一個男人動心……

    然而,那段充滿溫情的日子,終究不能持久,和丈夫決裂之後,天菩薩回到門中,恰逢門主死在妖魔手上,自己直接由聖女晉陞為聖母。

    風雨飄搖的日子裡,天菩薩以為等待極樂道和自己的命運,不是淪為妖魔的禁臠,就是被正道誅滅,卻沒想到已拋下的孽緣,以為再不會相逢的丈夫,居然會間接替自己開啟一扇門,打開一個新的世界。

    那個人造訪之後,留下的東西,很快就助自己突破過往桎梏,一步登天,成為極樂道開派以來第二名天階者。

    前所未有的力量,讓天菩薩意氣風發,也讓心底埋藏的沉渣泛起,原本被封印起來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開始懷念之前的家。

    丈夫已經恩斷義絕,再無瓜葛,如今又有那個人夾在中間,天菩薩無意*,卻放心不下兒子。

    長期以來,天菩薩雖然拋夫棄子,卻非是不聞不問,對於那兩父子的狀況,極樂道一直有在掌握,司徒無視的一路戰況、司徒誨人成為新生代中首屈一指的英傑,更娶朱家女為妻,名利雙收,聲望日隆,天菩薩暗自欣慰,更指使門下女徒,潛藏身份嫁入朱家、封刀盟,刺探司徒父子的消息,定期回傳。

    「後來,我聽說你母親……有些事,料想你父親不太開心,就忍不住想過去看看。」

    為了兒子,天菩薩前往當時名聲日盛的封刀盟,尋找相認的機會。

    憑藉天階神識,天菩薩隔空探查司徒新府,想要伺機與兒子相見,卻發現兒子正狂奔出門,意識恍惚,全憑本能行動,尋了一處小酒館買醉,之後宛如失意醉漢,在街頭衝撞,被人圍毆,便再也忍耐不住,走了出去。

    「你心中的痛,我全都知曉。其實無需糾結,因為你……還有別的路可以走的。」

    絕望之極的司徒誨人回神過來,發現周圍的醉漢已經不見,一道猶如聖母的女人靠近過來,將自己扶起,說出這麼一句,露出驚愕的表情,整個人不住打量四周,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在夢中。

    ……爹明明說過,娘已經死了……

    ……而且這個女人,實力深不可測,還可能是……天階!和不會武功的娘根本不一樣……

    ……我一定在做夢,真是可笑,妻子不忠,居然夢到娘親歸來,我都在想什麼?

    心中雜念紛呈,司徒誨人想要將眼前的幻影撕開,讓夢境結束,卻發現摟住自己的纖細雙臂,宛如鐵栓一樣,根本掙扎不開,而眼前那張聖潔的面孔,明明完全不一樣,卻愈發和母親的面目重疊起來。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來騙我!」

    面對司徒誨人的質問,天菩薩露出憐憫的目光,換回當初的語氣,輕聲呼喚:「孩子,你不記得了嗎?」

    「你、你少來這套!我知道了,你是極樂道的聖母!」驚愕恐慌的司徒誨人,面對熟悉的語氣和音調,只覺得更加荒唐,又從眼前女子的打扮上,認出了身份,猛地發力想要掙脫,同時怒吼出聲。

    「邪魔!休想誘惑我!你怎麼知道我娘的?不對,你從哪裡打聽到的?你想對封刀盟做什麼?」

    慌亂的質問,和狂猛的刀勁一起襲來,天菩薩卻只是微微一笑,以陰陽之道,天階修為,將司徒誨人的力量盡數化納,跟著掌上發力,一股柔勁滲入司徒誨人體內,所過之處,乾坤刀意瓦解,真氣運行盡數被封禁。

    「孩子就是這樣,不肯聽大人好好說話!我跟著你父多年,又跟了……呵,無論是霸刀門刀法或是乾坤刀,在我眼中,都無奧秘可言,如果你願意,娘可以傳你更上乘的神功!」

    將狂暴的司徒誨人制住,天菩薩將兒子摟在懷中,一手輕撫面龐,看了半晌,才將事情原委緩緩道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9 18:10
碎星物語 第四十四卷 二三章 不曾接上的親情

    「我原本就是極樂道的聖女!」天菩薩道:「與你父親相遇,為他的俠義所感,想要魅惑採補於他,卻始終不能得手,最後傾心於他,偽裝身份與他成親,才有了你。」

    「那你,那你為什麼要走!不對,邪魔,你休想騙我!」司徒誨人體內真氣被封禁,只能怒吼質問。

    天菩薩搖搖頭,神情愈發憐憫,道:「其實你已信了,不是嗎?你父後來發現我的身份,揮刀要與我斬斷夫妻情分,卻最終自毀雙目,對所有人宣稱我已經死了,我也只好就此離開。」

    「不可能!我不信!都是假的,你休想騙我!」司徒誨人趨近崩潰,甚至比之前和妻子對峙時更絕望。

    妻子放蕩、母親浪蕩,司徒家兩代重複著同樣的醜事,傳揚出去,自己的人生就更加像一個笑話,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徹底破滅。

    「你在懼怕什麼?」天菩薩輕撫司徒誨人的面龐,溫柔講述出他心中最深的恐懼,「你擔心身世暴露出去,會被世人排斥,再也做不成大俠?」

    「才沒有!」司徒誨人厲喝,「不准說了!」

    「傻兒子!如果世人如此對你,你又何必還做什麼大俠?」天菩薩搖頭勸道:「你原本做大俠,就做得不開心吧?不然何必出來買醉?你一路受你父親的教導,只懂得他那一套,但你有否想過,你身上既流著俠者之血,也是邪魔之子,有著雙重的可能,何必在一條路上走到死?」

    「你果然是來誘惑我的,妖女!」

    司徒誨人依舊不假辭色,天菩薩卻不以為忤,笑道:「我遵從你的內心,然而你真的開心嗎?娘只是想告訴你,世上真理無數,並不是只有你父親信奉那一套,你也無需跟著他走下去……只要想通了,你完全可以換一路,過上不一樣的人生。」

    「說到底,不過是邪魔那一套!」司徒誨人不為所動,怒斥道,「我就算再落魄,也不會為邪魔所欺,也不會背離俠道,更不會承認你這樣的母親!給我滾!」

    「唉……」天菩薩聞言嘆息一聲,搖搖頭,解除了禁制,將司徒誨人扶起站好,轉身離去。

    「那時我就知道,你父親他背負著極大的壓力,俠道那條路,他走不下去的。」天菩薩苦笑之後,又忍不住輕嘆。

    司徒小書毫不領情,反問道:「所以你後來又接觸過他,終於引他墮落?」

    天菩薩搖頭,「我確實擔心,他有一天會承受不住壓力崩潰掉,但是他既然自己作出了選擇,就算是親生母親也不該干涉他的路,從那往後,我再也沒有聯繫過他,反而是不久之後,你的出生,讓我更加關注。」

    「我?」司徒小書不解。

    天菩薩解釋道,「我之前對你所說的話,並非謊言,極樂道自來的傳承,就是母女相繼,我也一直想要一個女子,來繼承我的一切。我雖然和你爺爺分道揚鑣,卻無意再嫁,在你出生後,自然把期盼都在放在了親孫女身上。」

    「這也未免……」

    這個理由,讓司徒小書相對無言,嘴唇輕啟卻沒有發出聲音,只能聽著天菩薩繼續道,「我對你期盼甚高,理由後頭你會知道,我曾多次隱匿身份,接近觀察,將你父親和爺爺都瞞過,越看越是喜歡,若非顧忌那個人,都想將你接到身邊親自撫養……」

    ……幸好你沒有!

    司徒小書心中吐槽,天菩薩卻接著道:「後來我聽說你娘身死,愈發擔心你,怕沒有娘親的教導,你會被爺爺和父親帶上歪路。」

    聽到這裡,司徒小書道:「你不是說之後跟……爹他再無聯絡,那你們後來又是為何會合作的?」

    「本來是再無聯繫的。後來他跟著你爺爺,隨著碎星團驅逐妖魔,最終成為一代大俠,我也安心下來,更不會嘗試違背他的意願。」

    天菩薩道,「妖都一役,那個人的封神計畫成功,我本來已經打算就此專心歡喜院,不問外界事務,沒想到之後卻有了變數。」

    「哦?」司徒小書輕咦,隨即想到了什麼,問道:「是因為碎星團之事?」

    天菩薩搖頭,「是在碎星團覆滅之後,他親自造訪歡喜院,來得突然,潛入重重門禁,要來見我。我雖然不解其意,但是親生兒子願意登門,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見面之後,他表示醒悟今是昨非,過往在意的一切都是浮雲,唯有力量才是真實,要與我和解,共謀大事。」

    「所以你就……」

    沒等司徒小書問完,天菩薩就答道:「始界的局面,是那個人定下的,我原本沒有惹事的想法。但是為了兒子,我決意嘗試一番,卻很快發現那個人已經不再此界,那還有什麼好猶豫?我與你父親合力一處,開始之後漫長的佈局,助他完成想做的事情。」

    ……照時間來算,父親是在那時被邪刀控心,才走上歪路的?

    ……這件事,到底是真話?或者只是一個笨拙的謊言?

    想著這些,司徒小書心中泛起一絲希望,卻隨即被天菩薩打破。

    「……再之後,一切都按步就班。利用我得自那個人的秘法和情報,加上他掌握的內幕,還有借力死曜與魔族,以養刀術製造分身,再將亢金龍推上前台,登天證道,並開啟了新一輪謀劃……」

    天菩薩道:「可惜,碎星者的韌性超出想像,居然還能從地獄中歸來,打亂了一切。亢金龍被溫去病所殺的消息傳來時,我真是驚出一聲冷汗。」

    「亢金龍?它到底……」

    「自是你父親早就準備好的身份,用來掩人耳目,借助分靈技術,時而兩邊互換身份,才能夠徹底撇開關係。」

    天菩薩補充道:「噩耗傳來,我原本以為一切皆休,卻很快就得到你父親的消息,說他一切安好,請我代為遮掩,引開旁人的目光,於是出面統合九外道,替他收拾殘局,防止碎星團的幾個小子從中窺出虛實。」

    ……果然,一切都是騙局……

    ……父親一直都在撒謊,邪刀控心,根本子虛烏有,溫大哥他們的懷疑一直沒錯,只有我傻傻的信了……

    ……都是因為我,才讓溫大哥和李主席他們投鼠忌器,沒能提前清除隱患,釀成大禍!

    司徒小書默然,明白過來自己究竟范了大多過錯,卻還有一個疑問難以釋懷,問道:「他想做邪魔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會那麼恨我?我明明是他的親生女兒,他為什麼會有那麼深的恨意和殺意?」

    面對孫女的質問,天菩薩輕輕一笑,「這或許要從你的母親說起了,她可是一個非常難得的人才。」

    「呃?」司徒小書一驚,似乎不解其意,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懼怕接下來會聽到的內容。

    ……母親之死的真相已經解開,但背後隱藏的東西,父親的動機,這些疑問縈繞在心頭,這才驅使自己前來尋根究底,但接下來的答案,真是自己想聽到的嗎?

    「你的母親……朱樂樂是這世間少有的天才,出身高門大戶,卻能夠脫離禮法的束縛,解放天性,這已經不簡單了。更難能可貴的是,無論是朱家還是司徒家的男人,都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只能任她逍遙,若非算錯你爹的真性情,也不會落到那樣的結局……」

    天菩薩充滿惋惜的語氣,以及對母親的讚不絕口,讓司徒小書越發惶恐,心中隱約知道,自己不能述之於口的猜測,已經接近成真,本能就想轉身就走,讓真相永遠埋葬,使自己心中的母親形象得以維持,卻最終不能安心,咬了咬牙,問了出口,「她……她究竟做了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無非是追求真愛而已,世人都說真愛偉大,那麼,追求真愛又有什麼錯呢?你母親其實也算不上出格,比起皇帝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她大概也就是婚前有過十七八個藍顏知己,幾十個入幕之賓,婚後還跟幾個真愛保持關係,被你爹撞破姦情……這樣的天才,我見猶憐,如果事先得我好好*,有了實力,何致如此收場?」

    天菩薩支著下巴,笑著回憶往事,口中半是讚許半是遺憾,為這難得的可以傳承自己衣缽的女性的死感到嘆息,就算歡喜院中,能夠看得如此通透,又有足夠手腕的,也在沒有多的。

    「可惜,沒等我出手,這樣的好苗子,就栽在你爹手上,真是可惜……如果不是因為她背叛的人是你爹,是我親兒子,怎麼我也要保她下來!」

    司徒小書一下呆若木雞,既為母親和祖母的想法,感到極度荒唐,覺得遇到兩個瘋子,又因過往不敢面對的真相擺在面前,曾經的疑問有瞭解答,渾身震顫,不能自制。

    眼淚忍不住流下,司徒小書顫抖著,提出最後的疑問,「我是不是……其實是野種?因為我根本不是司徒家的人,所以父親……他才這麼恨我?他隱忍這麼久,其實無時不刻不想殺我,只是為了不想暴露,才沒有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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