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423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6 19:18
第三章守護大義

    隨司徒小書一同前來,阻止朱家徵兵的封刀盟高手,都是與她理念一致,矢志追隨大小姐的人物,各個實力不俗,更不乏地階人物,對於要和朱家的官兵起衝突,他們沒有半點遲疑,更沒有絲毫畏懼。

    剎時間,他們紛紛拔刀出鞘,同時腳步錯落,組成戰陣,以三名地階刀客為核心,數十道刀氣縱橫,組成刀網,先採守勢,將本身與周圍的百姓護住。

    封刀盟的綱領就是行俠仗義,保境護民,時常要一邊保護普通百姓一邊和高手對招,對於這類聯合防禦的技巧,自然大有心得,刀氣之網一結成,立刻將底下的人統統護住,而敵人的攻擊,也在此時落下。

    刀罡、劍氣、爪勁,幾乎同時攻至,朱氏九名地階的聯手攻擊,身後法相浮沉,錢都城上的天空幾乎被九道碩大無朋的神禽之影給佔滿,落下來的力量,更一波重過一波,如同轟雷。

    封刀盟組成的合擊陣勢,還是有相當門道,聯手起來,眾人力量串聯、增幅,三名地階刀客,配上其餘輔助的高階、中階,硬生生扛住九名地階的聯擊,堅實不破,暫時護住了週遭的百姓。

    但實力上的巨大差距,不是輕易能夠彌補的,即使依靠合擊之陣統合高階、中階來支持核心的三名地階,也只能短暫支撐,隨著朱家九名地階之間氣勢結合,聯手的威力不斷提升,封刀盟眾人漸感不支。就在眾人臉色蒼白,支撐維艱時,一道刀氣破空而發,分襲空中九人,去勢神妙,半空中的九名地階猝不及防,被殺得連連倒退,血濺當空。

    出這一刀的,是司徒小書,九名地階高手自然不會忽略掉她這個最危險的存在,攻擊時一直緊盯她,提防她驟然出刀,結成的陣勢也在暗中積蓄能量,準備對付她,哪知道她手不抬、身不移,刀氣自發,還是直接分襲九方,連陣勢也一併破去。

    乾坤封刀!

    等待與隱忍的這段時間,司徒小書沒有白白浪費,將身心所承受的壓力,化為推進自身的動力,砥礪打磨,終於取得突破,不僅基本擺脫了修煉雙極輪帶來的負面影響,更將乾坤刀的封刀境界,掌握純熟,藉此一擊破九敵。

    乾坤封刀境界,殺傷力最大的,不是前半段的無影刀氣,而是靠無影刀氣打亂敵人陣腳,蓄足勢道後,如潰堤般怒發的一刀,司徒小書暗壓著勁道,正要激發,預備一舉幹掉幾個魔人,減輕壓力,在趁勢追殺,擴大戰果,忽然見到飛墜出去的幾名敵人中,有三人陡然動手。

    如果這三人出爪,是往自己這邊擊來,氣機牽引之下發到封刀一斬,司徒小書甚至有把握一刀就斬掉三人,但此刻三人攻擊的目標,卻不是司徒小書,甚至也不是封刀盟群豪,而是在附近街區中奔走的人們。

    三名地階的分別出手,司徒小書還沒來及有所動作,就見附近十幾間民房、樓宇,轟然聲中被夷為平地,而在那範圍內的過千民眾,血肉橫飛,無分男女老幼,一個也沒活下來。

    司徒小書驚怒交集,喝道:「爾等膽敢!」

    正要含怒出刀,盡誅這些魔人,空中忽然蔓延起一片詭異血色,是剛才慘死的逾千民眾,血肉屍骨莫名散化,又聚為血色霧氣,彷彿受到操控一樣,飛快延伸,瀰漫大地。

    被這陣血霧觸及的人們,一時間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司徒小書卻高度戒備,雖不知這血霧是什麼,但蔓延速度如此之快,又是這些魔人冒著被自己白斬的風險也要製造的,絕不是甚麼好東西。

    轉眼間,血霧就從遠處飄散過來,司徒小書早已運功封住周身諸竅,相信身邊的戰友也做出相同反應,他們都不是初上戰場的雛了,對於類似手段早有應對之策,跟著,下令變動。

    「旋風勁,三星位。」

    一聲令下,眾多刀客一同鼓動氣勁,這次將刀氣旋動為風,跟著風力外卷,要把靠近血霧吹散。明快而成熟的處理反應,讓藏身於群眾之中偷偷觀察的溫去病,既暗自點頭,也無聲一嘆。

    ……反應做得不錯,沒有慌,也算是合理的應變,但這血霧並非單純毒物,甚至已經算不上實體,其中內中蘊含死者血肉與痛苦,本質上已經接近虛無縹緲的詛咒,靠風是吹不散的。

    ……這班魔族,與妳在大荒西朝面對的那些原始落後的妖魔不同,有億萬載的文明傳承,手法更為細膩,更有「文化」,單單只用老方法,對付不了他們的。

    彷彿印證溫去病的想法一般,漫天血霧飛速飄傳,絲毫不受狂風影響,已經將司徒小書和手下所在的位置覆蓋,卻似乎沒有什麼殺傷力,封刀盟群豪接觸後,似乎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人人真氣運轉自如,皮肉無痛無灼熱,一點中毒的感覺都沒有。

    ……難道,這不是毒霧?朱家在搞什麼鬼?

    眾人才感到困惑,就聽見陣陣粗重喘息,來自那三名地階刀客,望過去發現他們已經雙眼發紅,目光中漸漸染上一層狂意,而他們身後流轉的法相,也在血霧中,益發顯得猙獰,已經出現了魔意。

    ……還有這一招?

    溫去病看著眼前景象,表情不由有點僵,想起了很多往事,也明白對方真是有備而來。

    身為碎星團技術總監,當初在百族大戰時,研發推廣血脈覺醒技術的操作人,自己自然明白,當初為了快速推廣這套技術,來量產地階,抗衡妖魔,那個人特意設計了噱頭,透過血脈活化,強行弄出法相效果,看起來超炫超厲害,卻也把本是了悟部分天地法理後,才會形成的對應法相,變成了單純的聲光效果。

    雖然看起來是地階標誌,卻並無實際意義,現在一堆人整天迫出法相來表現自身強大,卻不知這些形象背後有什麼天地法理,更難以運用其中奧妙,委實本末倒置。

    這種華而不實,兼不知所謂的追求,同樣也要付出代價,魔族顯然從當年的失敗中吸取了教訓,看出了這個技術的隱患,現在加以利用,透過對法相的污化,直接影響神魂,操控人心。

    正常修煉的情形下,這種事情是不太可能出現的,所謂法相是武者自身凝結元神後,了悟天地法理所顯化而成的,能調用對應的天地之力,也是日後成就天階的基石,這些外魔手段再厲害,想要輕易就扭曲天地法理,簡直痴心妄想,換做萬古以上存在來還差多,但……

    封刀盟這些人也都是新一代的人族地階高手,估計也不知啥是天地法理,法相虛有其表,一下就中招了。

    身為這技術的實務操作人,溫去病此刻感到臉被打得啪啪響,或許自己是該想辦法把這漏洞堵上,不能掉以輕心了,不然封神結界破了後,主世界和其他各界接觸時,怕是要吃虧不小。

    不過,自己並不替司徒小書擔心……

    「不好!中斷內息,抱元守一,別被邪霧影響。」司徒小書喝道:「心刀在我,外邪不侵!」

    不光是叫喊,司徒小書連出三掌,拍在三名地階刀客的身上,雄渾力量透入,助他們寧心靜氣,同時,飛身而起,凌空斬向敵人。

    自從得到溫去病指點,曉得碎星團當初為了推廣咒武,量產高手,已經讓追隨者誤入歧途後,她便開始加倍嚴律本身,嚴格遵循古法來鍛鍊自己,提升修為,不再盲目發動血脈,更不追求法相威能,出手越來越是簡單、樸素,回歸刀道本質,今日的幾次出手,連法相都沒展露,面對詭異血霧,全然不受其害。

    看見手下人受害,司徒小書顧不得別的,奮身出手,就算失了先機,再想以一敵九有些太勉強,也要先止住血霧術式的運作,即護住手下,也能爭取到援手。

    ……根據過往經驗,這應該不是太難做到。

    司徒小書心念急轉,已看出敵人聯手的幾個破綻點,刀勁待發,準備以攻代守,強行打破敵人的術式運作,忽然,雄強霸道的刀氣洪流,如同海潮,從遠處浩瀚湧來。

    九名朱家的地階高手聯手,半步天階也不敢輕言能勝,但在這股刀氣洪流之下,他們強大的力量,瞬間顯得渺小,鼓蕩起來的魔意法相,被摧枯拉朽,頃刻破滅,人也從半空中摔墜落地,跟著血霧術式崩解,天空重現清朗。

    刀氣洪流從後方湧來時,司徒小書和封刀盟眾人首當其衝,但刀氣狂猛之餘,不失細膩,更能區分敵我,巧妙從她身旁繞過,如水流轉,避開她後直襲九敵,勢如破竹,刀法運用之妙,剛柔動靜之變,令司徒小書有大開眼界的驚愕。

    但真正最令她受到衝擊的,還是刀勁中蘊含的朗朗正氣,乾坤衛道,堅毅不移,有那麼一瞬,她幾乎以為是回到小時候,看見爺爺出刀,斬殺妖魔。

    「青天白日,殘民害命,該殺!」

    含怒的一喝,如雷震動,司徒小書驚喜回望,看見自己父親,正從長街的盡頭,率眾奔來,連忙也帶人趕去相會。

    司徒誨人一擊,九名地階高手便被輕易挫敗,而這似乎還只是他隨意揮灑的一手,刀皇之威,莫敢輕攬,朱家的高手見狀,紛紛掉頭離開,半點不敢停留,生怕被斬妖除魔,底下官兵們沒了庇護,又看到滿街百姓群情激憤,哪敢停留,當即一哄而散,迅速跑得沒影。

    對錢都的百姓而言,眼下這氛圍很像是義士揭竿而起,反抗暴政的具體表現,人們的情緒一下激昂起來,歡聲叫好,半城鼓譟,但身為事件主角之一的司徒小書,卻感到有些不安,不明白父親為何會打破沉默,有此作為。

    「爹,你……」

    「是妳莽撞了。如此大事,怎麼不知會為父一聲,就衝動擅行?如果有什麼閃失,如何是好?」

    口中訓誡,司徒誨人語氣卻很溫和,表露的只有關心和擔憂,不見責怪,他隨手彈指,三道真氣分別注入,那三名法相遭到血霧侵染,已有入魔之兆的地階刀客,臉色登時轉和,紛紛起身,向盟主拱手稱謝。

    司徒小書猶覺身在夢中,朱家近來的行為一直有問題,不是今天才發生,魔染的傳言也一直有,封刀盟上下其實早都耳聞,父親卻一直置若罔聞。雖然這回確實是特別出格了,但難道就因為胡亂拉夫,一直默不作聲的父親,就決定站出來了?

    「……我封刀盟素來講求尊法重紀,不是空言快意恩仇,罔顧朝廷法紀的草莽組織,耀宇朱家封公受爵,為帝國戍守鷹揚,牧民千里,代表的就是朝廷與法紀,封刀盟肯定要與之配合,至於碎星逆賊傳什麼謠言,居心狠毒,不足為信。」

    司徒誨人正色道:「但今日,朱家殘民害命,走上極端,已經是違背朝廷法紀再先,我封刀盟豈能視而不見?自當與民同在,為朝廷正法!」

    司徒誨人這些話沒有特意鼓勁說出,但附近的民眾、封刀盟成員,仍都聽得清楚,登時歡聲如雷,震動雲霄。

    司徒小書心中歡喜,幾乎想要跳起來,但又有一絲陰霾無法釋然,才要開口,就聽見一個冷冷的女聲,不協調地響起。

    「司徒盟主,我們不關心你的大義,本門弟子在你地頭走失,無論如何你今天必須把人交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7 17:05
第四章挑釁

    聞言望去,看著十多名來勢洶洶,從司徒誨人身邊排眾走出的女子,司徒小書好像明白了什麼,不由一下呆住。

    ……天鬥劍閣這次的動作,還真是快啊!

    ……自己的通知,才傳出去多久,這麼快就有救援人馬到了?而且這批人馬不可能是就近調人,只可能是從本部來的……本來自己預估,怎麼都還得幾天時間才會來的。

    ……這麼快就來,她們是有天階相助?還是用了神兵?或者砸下大錢,串聯地脈蓋起了專屬傳送陣了?

    不過,來的人份量絕對不輕,特別是為首的兩位。一身紅衣如火的「落霞孤雁」秋豔紅,一身黑衣似墨的「秋水長天」夏冬暝,是天鬥劍閣的南斗、北斗兩星君,除卻幾名隱世不出的長老,她們就是劍閣的最高層,在燕無雙甚少出面打理閣中事務的當下,她們更幾乎是天鬥劍閣的實務掌門。

    這兩位天鬥劍閣大人物,竟然為了龍靈兒,雙雙來到錢都?

    司徒小書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倒不是說龍靈兒沒有這份量,而是這樣行事不合大門派做事的規矩。

    大凡像秋豔紅、夏冬暝這樣地位的一派高層,遇到門派大事,肯定是一個外出,一個留守,斷沒有兩個一起出動的道理,即使擔心人力不足,難以成事,通常也是請出閉關的長老,或者帶出壓箱底的手段。不然如果有什麼閃失,兩人一起殞落在外,將會造成門派的權力真空,群龍無首之餘,更是連場惡鬥的開端。

    為了規避風險,哪怕一門兩名天階者,也不會這麼行動,天鬥劍閣這麼做,非常不合常理……不過,她們好像本來也不太照常規來。

    見了是天鬥劍閣來人,司徒小書想要上前行禮說話,好歹那份通告是自己這邊發的,內中詳情,總得由自己來向劍閣之人解釋清楚,而且父親往這望來的眼神,也正是表示這層意思。

    然而,自己很快便哭笑不得地發現,這裡壓根就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因為劍閣之人也跟本關心什麼內中詳情……夏冬暝、秋豔紅對自己的上前行禮視若無睹,也根本不給自己說話解釋的機會,兩人目光只盯著父親,出口的言詞更鋒銳如劍,毫不留情,直斬人心。

    「我們接到弟子被心魔閣妖人所掠消息,就立刻趕來了,鷹揚郡是封刀盟的勢力範圍,錢都更是你們的地頭。封刀盟不是一向號稱行俠仗義,保境護民,這邊的安寧平靜,你們有絕對責任,為何竟會搞得如此烏煙瘴氣?」

    「區區邪魔外道,跳樑小丑,竟然能在封刀盟的地頭上,一再得逞姦計,真不知封刀盟是怎麼看待自家地頭的?堂堂刀皇,威名赫赫,卻連一群小丑也沒辦法處理,護不住自家地頭,真是貽笑當世。」

    「我的弟子江湖閱歷不足,偶經此地,竟然被心魔閣的小丑所害,下落不明,這是我劍閣的奇恥大辱,卻也是你封刀盟的責任。如果不是相信封刀盟之能,怎麼會在錢都如此輕易中了陷阱,如果不是你司徒誨人無能,又怎會任心魔閣姦黨如此猖狂妄為,那個什麼黑帝如此不可一世?」

    「司徒老瞎子幸虧不在了,要是還在這裡,如何忍 了這些?估計早給你們的窩囊樣氣得開了眼。」

    兩人妳一言、我一語,半點不客氣,彷彿把自己當成長輩、長官,居高臨下地當眾訓斥封刀盟主,也多虧司徒誨人平時養氣功夫好,現在在這些刻薄言語下,始終只是微笑,不多做言語,卻讓周圍得其援手甫脫大難的民眾、封刀盟的高手,勃然大怒,紛紛替司徒誨人鳴不平,喧嘩鼓譟。

    天鬥劍閣的傲慢逼迫,透過人群傳達,頃刻間就蔓延半座錢都,城中不知多少人為之憤慨,千萬人一同跺足怒罵,言語彙成巨浪,這份眾怒,透過層層聲浪傳透過來,聲勢驚人,委實令人畏懼,連在場的劍閣弟子都瞬息沉默,但秋豔紅、夏冬暝卻行若無事,望向司徒誨人的目光,有更多的冰冷與高傲。

    「……一群愚夫愚婦,這就是封刀盟的根基?」秋豔紅冷笑道:「你們有能力挑動這些村夫,讓其為你們搖旗吶喊,卻沒能力壓制九外道,任心魔閣的小丑在自家地盤上胡作非為,還擒捉我的弟子,簡直不知所謂。」

    夏冬暝先是冷冷看過身旁的民眾一眼,目光所過之處,所有人如墜冰窖,遍體生寒,不敢再言,週遭一下安靜下來,跟著,她的目光也掃過秋豔紅,最後才落到司徒誨人身上。

    「司徒盟主,想必覺得我派橫行霸道,不講規矩了?」夏冬暝面如寒冰,語出驚人「確實如此!劍閣行事,從不講別人的規矩,你要是覺得這群泥腿子能成事,儘管鼓動他們,看看能不能把我們都殺了?要不然,最好在我們耐心用盡之前,讓他們安分,別阻著我們搜索奸邪。」

    劍閣兩人的連番話語,一句比一句強勢,旁聽的司徒小書怒極之後,反倒糊塗了。

    過去這般也還罷了,如今,自己父親是當今天下的爭議人物,很多人都猜測他或許也遭魔染,才性情大變,並藉此突破,並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可欺之以方的君子了。所以現在對上他,稍微理智一點的人,都會有所保留,免得他發起狂來帶著封刀盟開戰,後果超出預料,更別說他還是貨真價實的天階者,當世刀皇。

    天鬥劍閣的態度,卻是狂到沒邊,這種居高臨下的架式,好像站在這裡的不是兩名地階,而是一對大能。

    ……她們底氣何來?

    除非劍閣大名鼎鼎的南斗、北斗星君,是兩個白痴,否則,有什麼理由在封刀盟的地頭上,無視眾怒、無視天階者,完全一副長官駕臨的做派?這不是找死嗎?

    另外,司徒小書還發現了一點問題。

    這對劍閣的領袖,不止對封刀盟頤指氣使,彼此間似乎也不怎麼友好,在她們聯手向自己父親施壓的同時,彼此間卻幾乎完全沒有對看,沒有目光交接,就是偶爾視線碰觸,也是冷到不行,拒對方如水火的意味相當濃,如果不是正在聯手施壓,說她們兩個隨時會拔劍打起來,自己肯定相信。

    ……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司徒小書想不通的問題,藏身在暗處的溫去病,卻是心下雪亮,腦裡想起了一些過往舊事。

    ……是夏冬暝啊……記得當初好像聽過一些傳聞,香雪和阿筆八卦過來著,她似乎和燕姣然有點……

    ……難怪她會不顧規矩跟著秋豔紅一起來,兩個人一個要救弟子,另一個是……雙方關係又不好,互相不信任,斷然不會讓對方主導此事,爭到最後就是一起來,誰也不放心誰,誰也不讓誰……

    ……這一切是碰巧?還是刻意設局?如果這是一個局,那龍靈兒也是必須的誘餌?而後續的發動應該很快就會來了,比如說……

    念頭閃動,似乎已經解開一些心中困惑,溫去病卻忽有所感,側目看去,只見幾名封刀盟弟子,大步匆匆而來,幾下趕奔至眾人面前,宣佈那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盟主、少盟主,大事不好了!」

    緊急帶來的消息,赫然是九外道的最新蠢動,就在剛剛朱家撕下臉皮在錢都城內到處抓人的同時,九外道中的心魔閣,趁著局面混亂,直接正面打入朱家祖陵,要趁機在裡面盜屍掘墳,用朱家列祖列宗的屍骸,煉製神屍,擴充底蘊。

    「豈、豈有此理!」

    身為朱家血裔,司徒小書最先感到怒不可遏,比刨人祖墳更遭人忌恨的,就是刨得大搖大擺,旁若無人。心魔閣過往幹這樣的事,從未如此出格,通常都是找些已經滅門絕戶的所在,或者趁人暗中出手,得手之後還要百般掩飾,拖延暴露的時間。

    現在為了蒐集高手屍體,竟然如此喪心病狂,趁著錢都城內大亂特亂,光天化日之下出手,直接跑到朱家祖墳去盜屍,這何止欺人太甚,簡直……簡直……

    司徒小書壓根就沒法找到適合的形容詞,心魔閣這次的作為,甚至比劍閣中人還要離譜,讓人憤恨難平。但轉念一想,事情又著實透著古怪,自家祖墳裡如今的狀況,是前不久司馬冰心、龍靈兒捨命相探,摸索出來的,肯定不會有錯,照她們的情報,此刻的朱家祖墳,早已成了生人勿近的邪魔詭地。

    魔界中人正在其中進行什麼陰謀詭計,心魔閣雖然也有個魔字,卻跟魔族沒甚麼聯繫,那群盜屍狂就這麼闖進去,哪裡是去掘墳,根本是送貨上門!

    尤其是,陵園內重創司馬冰心的那一記精神攻擊,很可能是魔界大能,用了某種自己尚參不透的手法,跨過了限制,越界出手,若這推測為真,就算心魔閣能使喚天階神屍,去了也是活活送死,自己大可不用因此憤慨,而應該站在同為人族的立場,為他們默哀三聲才是。

    但……心魔閣這次行動也未免來得太巧,而且莽撞得過頭了……

    「還、還有……」

    負責報訊的那名封刀盟弟子,表情非常奇怪,彷彿連他自己,都對要出口的這個消息,充滿一種非現實感。

    「歡……歡喜院也來了人,聽說好像還是菩薩等級的人物,跟著進了朱氏祖陵,說是要與心魔閣做交易。」

    「交易?」司徒小書表情一下就顯得很怪,「歡喜院和星月湖,都是乾人口買賣的,常和其他外道交易不假,但在這個時間點上與心魔閣交易……歡喜院幾時有買屍體的需要?」

    「不是屍體。」報信人看了盟主、少盟主一眼,猶豫了一下,糾正道:「心魔閣的隊伍裡,有個女的,好像是掠來的天鬥劍閣弟子,要賣給歡喜院的樣子……」

    司徒小書喃喃道:「……這都是什麼鬼?」

    ……心魔閣擒捉了天鬥劍閣的弟子,要當眾賣給歡喜院?歡喜院的本業可是……那豈不是代表劍閣弟子要去做……

    ……這種事情,還幹得那麼大咧咧,這是*裸的挑釁啊!這擺明了是特意下套!

    「……天殺的狗種!」

    一聲怒罵,似怒極之後強行忍下,卻忍到極點,再無可忍後,從唇間迸發,秋豔紅一手握劍柄,一手緊緊握拳,眼中像要噴出火來,怒極喝到:「心魔閣、歡喜院,如此辱我徒兒,辱我劍閣,豈可能忍?」

    這般衝破理智的極度怒意,讓人沒法勸阻,周圍的人任誰都有這樣的感受,只要這時候出聲,無論說些什麼,就會被這女人不管不顧,一劍斬在身上。

    「……我早就說過,妳們會後悔的。」

    打破沉默,夏冬暝冷冷地開口,「心魔閣這群畜生,早就應該殺個一乾二淨,如果妳們一早聽我的,不要猶猶豫豫,想著顧首顧尾,今日又怎麼會是這樣的局面?」

    話語很冷,但在此時,卻不啻火上澆油,秋豔紅轉頭怒看一眼,恨聲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一句說完,秋豔紅直直走出,夏冬暝隨後跟上,劍閣一眾人等,朝著報信人趕來的方向,飛快奔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8 13:46
第五章非入不可的陷阱

    司徒小書對本身的智略,還算有點信心,所以至少事情的前半段,自己是看得懂的。

    天鬥劍閣在鷹揚郡內沒有根基,行事諸多不便,特別是想要從九外道手頭救人,未免有點難以入門。為了掌握資源,以最快速度找到人與搶救,她們表現強勢,壓迫容易得手的封刀盟配合行事,這種作風,和當初九外道大會舉辦時,她們找上自己,利用配合,是一樣的。

    照這個原則,她們應該是利用形勢逼迫封刀盟出手,在鷹揚郡範圍內尋找並掃蕩心魔閣,殲敵兼救人,然後在封刀盟反應過來,強烈反感爆發之前,帶著搶救出來的人,用最快速度離開,管他別人觀感如何。

    她們的作法對不對先不論,是有一定機會成功的,但心魔閣此時的蠢動與挑釁,卻讓此事急遽脫軌,不可收拾,劍閣諸人各個怒火衝冠,全然忘記了初衷,也不管其中是否有什麼佈局,直奔朱家陵園而去。

    這其實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哪怕是司徒小書都已經看出,心魔閣的行為與其說是魯莽的挑釁,更多其實是在誘人入陷阱,如今在朱家陵園中必有設伏,甚至很可能已經跟魔族勾結聯手了,很可能是之前現身錢都的亢金龍在其中居中協調,設計佈局。

    況且,龍靈兒明明沒有被擄走,只是重傷逃脫,被自己藏起,正在休養調理,哪會落到他們手裡?那個現在要賣給歡喜院的劍閣弟子,他喵的到底是誰啊?

    司徒小書對劍閣越來越沒好感,卻也不願見她們如此輕易受害,畢竟當今之世,人魔大戰將啟,劍閣再是蠻橫無理,也是人族這邊的重要支柱,當下把心一橫,想沖上去,直承發給她們的訊息,是自己謊報,龍靈兒其實在自己這裡,讓她們不要輕舉妄動。

    然而,還沒等她有所行動,一道身影率先飆出,攔在夏冬暝之前,正是司徒誨人。

    「且慢!夏星主,請聽在下一言,這恐怕是外道邪人的圈套,萬萬不可……」

    態度平和,司徒誨人對剛才的侮辱,並沒有表現出半分怒意,此刻只是想勸阻劍閣眾人,不要落入邪魔陷阱,但衝在最前頭的夏冬暝,對他看也不看,起手就是一劍。

    驚人的玄冰之氣,劍出天地寒!

    司徒誨人如若閃躲,這道冰劍之氣,能夠直斬到數百米外的長街盡頭,沿途無論人、物,皆是冰封破碎的下場,不知道會造成多少死傷,這顯然是一個出手不顧後果的人。

    司徒誨人站立不動,硬生生承受住了這一劍,短暫皺眉,跟著張口微微吐氣,化出一道白霜,將這一劍之力消於無形,卻也來不及再去攔人。

    秋豔紅跟著從他身旁掠過,雖未停留開口,卻冷笑拋下一句,「堂堂天階,就只是個來挨砍不敢還手的,所謂刀皇,真是貽笑大方。」

    語畢,南、北斗兩星主,率著門下眾弟子,從現場飛快離去,司徒小書當即搶到父親身邊,雖然知道那一劍傷不了父親,卻仍是關心,忍不住胸中怒氣,低聲道:「天鬥劍閣這些人,都是半點不聽人說話的,簡直是一群瘋婆子……」

    「現在事態緊急,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司徒誨人搖頭道:「劍閣一脈素來對我派多所誤解,但大家都是衛持正道之人,平日可以輕微摩擦,不失我封刀盟的體面,卻切不可分裂內鬥,讓左道邪魔有隙可趁,如今心魔閣打入陵園之事著實詭異,極可能是魔道陷阱,我們可不能讓邪魔得逞。」

    如此凜然大義,眾皆折服,司徒小書等人沒有遲疑,分出些許人手,穩住城中場面後,隨著盟主一 道趕向朱家陵園。

    目送著這些人離去,溫去病的感覺益發複雜。事情很明顯,朱家陵園那邊,必然部有殺局,而且操盤者不是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

    心魔閣眾人的動作,看似魯莽粗糙,其實剛好打在天鬥劍閣兩名主事者的軟肋上,秋豔紅不好說,夏冬暝卻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這才使得她明知是陷阱,都要踩進去踏破,甚至不顧任何阻攔……設這個局的人,明顯對天鬥劍閣的往事很瞭解,來者不善啊。

    「……沒想到一來就會碰上這些事,計畫還沒開始,就一堆變量。」

    溫去病喃喃道:「是魔族那邊設下的陷阱針對劍閣,為了防備燕無雙嗎?還是死曜又出手搞什麼陰謀?這兩邊打起來死哪邊對我們都不是壞事,唔……」

    司馬冰心的下落猶未知,自己應該要趁機搜索找人,爭取救人時間,但這邊看起來全無線索,而朱家陵園將有大戰爆發,最爽的是這場大戰還不用自己出手打,兩邊又都是自己對頭,完全可以躺著當黃雀,坐收漁利,誘惑不小。而且說起來司馬冰心的失蹤跟心魔閣脫不開關係,線索有可能從他們那邊尋得……

    ……況且,小書也跟著去了,別人死光光無所謂,要是她捲進去,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觀。

    思索片刻後,溫去病決定尾隨過去,靜觀後續,看看有沒有機會把幾件事情一起搞定。在人海之中,他的存在並不起眼,一個斗篷客,不管隨著人潮往哪個方向走去,都不會惹眼,周圍沒人留意他,也同樣沒人注意到,隨著他每一步踏出,好像有些什麼,正沿著褲管灑落地面。

    不但他們看不見,就算有天階者在此,頂多也只能感覺到附近的氛圍怪異,似乎有什麼不妥,同樣不可能看見被溫去病灑落出來,微小至肉眼不能視,介乎生命體與非生命體之間的奇物,落到地上後,依著所受到的命令,迅速開始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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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動盪的所在,不僅僅只是錢都,同樣也在帝國內各處發生,其中也包括虎踞神都。

    同為魔染之地,神都如今也被魔族所管轄,魔染的武家同樣正以徵兵征伐碎星餘孽為名,無止境的拉人進入集中營改造,但相比錢都朱氏,武家對自己領地的經營更穩,控制力更強,也沒有其他勢力能夠幹擾,殘酷的命令雖然下去了,卻沒能掀起太多動盪,很快獲得到了堅決的執行,一隊隊士兵,押著垂頭落淚的民眾進入集中營去。

    當然,神都之中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接受這般結果的,那些沒受妖魔控制的武家人,眼見家族如此倒行逆施,為魔所用,戕害領民,心裡恨得牙癢,並且決定有所行動。

    「同胞們,我等大好男兒,豈能眼睜睜看著魔人如此蹂躪吾等家園,卻龜縮不出?」

    陰暗山洞內,遠眺著山下的集中營,高大精壯的武戰豪,神情肅穆,對著身前一眾同樣神情悲憤的男女,道:「那些集中營裡,被送進去的人們,都接受了邪魔的手術,不是當場身亡,就是變得不死不活,都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說得憤慨,武戰豪咬牙切齒,在場的武家人、虎踞郡的江湖豪傑,都隨著點頭,同感此痛,他們都有不少親戚朋友,或是喪命在集中營裡,或是為了反抗徵兵之事而殉身,就連他們自己,若不是運氣好一些,此刻恐怕也成為集中營裡的枯骨,對武戰豪的話,分外有共鳴。

    「我們已經忍得夠久了,今天,就是我們振臂而起,反抗妖魔,奪回我們應有尊嚴的時候!」

    武戰豪此時面上有傷,堅實精壯的身軀也遍佈傷痕,看來無比剽悍,比之過往武道高手的形象,如今更接近獵人、鐵漢的氣質。

    這一年多時間,他未受魔染,察覺不對,提前離開家族,流亡民間,暗中反抗魔族,卻被武家點名追緝,可謂一路顛沛流離,多次險些就把命送了,有一段時間,甚至因為傷重瀕死,銷聲匿跡,很多人都以為他已經殞落,最終卻又離奇冒出來。

    這麼一個傳奇的反抗者,其經歷與戰績,非常具有指標性,武戰豪的復出,鼓舞了虎踞許多對他存有期望的人,更將這些對武家如今倒行逆施,為魔前驅不滿的人凝聚起來,開始不斷反抗妖魔的統治,也有了相當的戰果。

    今天,武戰豪要領著大家強襲集中營,解救受難的百姓,在場很多他的鐵桿支持者,固然情緒激昂,嗷嗷叫好,準備動手,卻也有不少人皺起眉頭,提出質疑。

    「豪少,你個人的武勇,我們不懷疑,妖魔建立集中營坑害百姓,的確不能忍。但對面那邊……如今地階多如狗,而我們……不過一群老弱殘兵,拿什麼去和妖魔拚?你今天要突襲集中營,底氣何來?」

    說到底,這邊都搞到龜縮在山洞裡,就是實力不如人,要不然,早就出去把妖魔殺得落花流水,解救億萬黎民,撥亂反正,用不著搞得這麼悲憤。

    ……實力處於弱勢,現在卻要強攻,對解救百姓並無什麼實質的幫助,難道是要自殺攻擊,拚著一死,揚我人族氣節?就算死,也得死個明明白白,不怕戰死身亡,卻怕當了糊塗鬼。

    眾人疑惑的目光望向武戰豪,後者卻沒有分毫動搖,反而非常篤定,點頭道:「前路兇險,我如何不知?但我相信,這次的情況會不一樣,此回……我們的背後,有堅定的支持者。」

    斬釘截鐵的答覆,勾連人們的猜想,登時掀起一陣騷動。

    「支持者?我們有外援了?」

    「是……長公主?」

    「武大小姐!」

    從武戰豪的身上,很容易就聯想到武蒼霓,這對姊弟原本交情就很好,而帝都之戰前登天稱尊的武蒼霓,也堪稱神都武家的最大倚仗,只是皇城一戰結束後,聲勢攀到頂點的武蒼霓,卻離奇失蹤,既沒有回到武家,也沒有跟著碎星團。當武家因魔染之事亂起來的時候,無數人期盼她能現身主持大局,她卻音信全無,局面於是一發不可收拾。

    待到一年之後再次現身時,武蒼霓就一直在漢水四鎮深入簡出,對虎踞郡的情勢不聞不問,似乎毫不在意,魔族控制的武家曾經發函給她,表示她若不回來投案受審,就要處死一些與她相善的親友,但武蒼霓對這個威脅置若罔聞,全不理睬,哪怕是真的有些武家人因此被殺,也沒法引出她的半點反應。

    人們都以為,武蒼霓登天之後,已與武家一刀兩斷,身歸碎星,更藉此來表示決心,但聽武戰豪所言,難道……這位武家長公主,終於有了動作,做好準備要回來解救武家了嗎?

    武戰豪沉聲道:「數日前,我姊姊已經秘密聯絡過我,要與我聯手,共逐妖魔,取回武家大權,更會成為我們後盾,各位放心,此役……我等必勝。」

    沒有更多的證據,但光是這個宣告,已經激昂起眾人的士氣,緊跟著,他們發動起來,直直闖向山下的集中營。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9 17:25
第六章先生你好

    江北之地,鍾靈毓秀,美景處處,素來是大地明山麗水之所聚,各方文豪雅士、騷人墨客亦常常在此相會,借景抒情。這些文人墨客,乘舟溯江,伴著兩岸美景,美酒與詩篇並作,留下無數美麗傳奇。

    一葉孤舟,溯江而上,船頭的老船伕搖著鐵槳,熟練而技巧地撥開水,哪怕是逆流行舟,船仍滑得飛快,在江上無聲疾行,巧渡重山。

    舟上,一名中年文士,身穿蓑衣,頭戴斗笠,雖然面相上已是中年人,卻給予人非常有活力的感覺,形似青年。文士立於舟中,不時吟上幾句詩句,讚賞兩岸美景,不時感慨自身際遇,抒發久別江北之憾,不時又要怨上幾句朝政,只恨世家門派爭權奪利苦了黎民百姓,卻是一個標準的失意文人

    船到碼頭,中年文士解去身上蓑衣,摘下斗笠,輕躍上岸,頭也不回,迅速消失在車水馬龍的碼頭上。

    因為袁家近來的倒行逆施,殺人血祭,正應和先前的魔染流言,如今整個江北正處於一片風聲鶴唳,不少人都想起來當初百族大戰時的慘痛之事,紛紛避難,就連素來熱鬧的商業區,行人都少了許多,平添幾分蕭條。

    中年文士走在商業大街上,不時左穿右拐,很快就進入小巷,熟門熟路,似乎是本地土長,世居家鄉之人,沒有任何人想得到,他已經多年未履江北,一切全憑閱覽資料後的記憶。

    幾下拐彎後,中年文士進入了一座窄小而破舊的巷弄,這般世道,這種深巷甚少行人,不少過往勉強維持的店舖也已經都關了門,店主不是各尋親朋去了,就是被拉進了集中營,整個巷弄格外破敗。但在裡面的深處,一間掛滿五金雜貨的店舖卻不合時宜的開著門面。

    店中一角,一個戴著小眼鏡,尖嘴猴腮,花白頭髮梳成長辮的老人,靜靜坐著看店,見到中年文士進來,慢吞吞地抬了抬眼,又低下頭去,似乎渾不在意,只有眼中的警戒之色,一閃而過。

    中年文士也不理店主,看店內沒有其他客人,就自顧自走到角落,搬出一個積滿灰塵的大酒罈子,又從別的貨架上,搬來另一個形狀相同,卻小了一號的酒罈,套入原先那個大的裡面。

    看到這個動作,店老闆的目光當下變得慎重起來,也從狀似昏睡,一下清醒過來,而後,當看到中年文士又在靠門邊的貨架上,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酒罈模型,放到先前那兩個裡面去,店老闆立刻跑出來,探頭出門,確認左右無人後,飛快關上店門。

    中年文士不禁笑道:「卻也不用這麼緊張,外人看了,豈不懷疑此地無銀三百兩?」

    店主人大力搖頭,「你不懂,最近城裡嚴打,查得厲害。」

    中年文士臉上頓時表情古怪,剛要開口,已經被老人拉住袖子,神情緊張地拉往後堂,進入後頭的柴房,掀起木柴遮掩,露出一條斜斜的階梯,從階梯走下,立刻進入底下的密室。

    兩人一進入密室,老人就鬆了口氣,整個換了一副表情,親近中略帶幾分奉承,「我可終於等著你們了。」

    「辛苦了,你們也不容易啊。先前瑣事纏身,不得空閒,實在來不得。」中年文士微笑道:「這次我來,順道是想要幫你……」

    「慢!」

    老人似乎察覺到什麼,神色一下緊張,伸手搖了搖,「你先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去外頭看看就回來。」

    說完,老人匆匆離開,還不忘隱藏好階梯,而韋士筆看著他的動作,感查他的情緒,覺得老人有些過分緊張,這邊的情況可能有變。

    近日自己重新整頓碎星團當初留下的情報系統,江北一地的部分當初本身就不完備,雖然特意做過隔離,應該不會遭到牽連打擊,但這麼多年未曾啟用,現在依然頗為疏漏,趁著這回親身前來,剛好訪查一下本地的潛伏人員,看看這些情報據點有否正常運作,當初設下的潛伏人員又是否還忠心能聽令。

    這處店舖,便是自己預備造訪的首個據點,乃是自己當初親自選的地址。橫豎與老溫、武蒼霓約定的一同發動攻擊的時間還有一些,自己正好不著痕跡地將這部分的情報據點巡視一遍,這個是明訪,下一個就暗查,或許還能藉機還不著痕跡地放點消息,把本地的魔人引出,先處理一些,為後頭省點力氣,又或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正自謀算著接下來的行動計畫,韋士筆聽到頂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不是之前老人的腳步,事實上,那個老人的行蹤,自始至終都在自己監控中,他上去後,就一直待在大門口附近的位置,沒有移動,狀似望風。

    搞情報、幹間諜這一行,遭遇出賣與背叛,都是家常便飯,自己進門之後,只是打出相認暗號,沒表露身份,更沒說自己是天階者,一切的保留,都是為了此刻,既能試探這邊是否已經變節,也預防中了針對自己的陷阱,哪怕遭遇到伏擊,自己也能輕易料理。

    所以,眼前這情況,自己並不意外,十有八九是老闆已經背叛,找來幫手滅口或是準備拿自己邀功,接著無非就是動手清理門戶,或是虛以委蛇,利用叛徒放些假訊息引來魔人,單單看自己怎麼選擇而已……

    不過,下來的人有雖然有三五個,武功……卻都很差,幾乎算是沒有,還都是女性,這是怎麼搞的?

    ……總覺得,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韋士筆還在困惑,幾個輕快的步子,已經踏著階梯下了樓,來到密室之中。韋士筆帶著疑惑的眼神望去,卻是幾個濃妝豔抹,穿著暴露,卻年紀都在十幾歲上下,青春無敵的少女,一看見底下立著的中年男士的相貌俊雅,就一個個雙眼發亮,快步簇擁了上來。

    「老闆,你以前有來過這邊嗎?」

    「老闆有沒有相熟的技師啊,要是沒有就讓人家陪你吧?」

    「肯定沒有了,老闆你長得這麼帥,如果以前來過,我怎麼會不記得呢?」

    「先生你好,我是樂樂,來自石阡。」

    「先生你好,我是歡歡,來自巴彥。」

    無比熟悉的呢喃耳語,近在耳邊,青春靚麗的少女在身邊獻殷情,鮮活美妙的肉體近在咫尺不住碰觸,韋士筆當即啟動了條件反射,幾乎立刻就融入情境,雙臂張開,要一手攬一個,直接笑著把人往懷里拉,跟著就要動手動腳,同時還要開口占些嘴上便宜。但手才剛要舉起,凌空猛然一頓。

    ……總覺得,事情好像有哪裡不對?

    與此同時,老人正獨自站在店門口,大門雖然關閉,他卻不時透過門上的暗孔,窺看外界,注意著空蕩的巷道上偶爾的往來行人。

    忽然,一股大力從一邊湧來,老人身不由主地往旁跌去,踉蹌跌出數步,這才發現自己正給人扯著袖子拖動,剛剛那名猴急的客戶,臉色不善,站在眼前,看來充滿了威壓。

    「客、客倌,這批不滿意沒有關係,你不喜歡,我可以馬上幫你換一批,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們這邊技師很多,包您滿意的。」

    「……混帳! 」韋士筆一把扯著老人的衣領,將人抵在牆邊,質問道:「你搞什麼?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客人啊,你不是上門*的顧客嗎?」

    「真混帳!你這裡不是賣五金的嗎?我就算是上門的客人,也不是來買女人啊!」

    「……你哪隻眼睛看我是賣五金的啊?我們一直是做些皮肉生意,童叟無欺,手下的技師各種類型都有,宗旨就是竭誠讓客戶滿意。五金只是門面,用來躲上面查緝的?最近城裡風聲很緊啊。」

    老人解釋了一會兒,回過神來,瞪眼道:「你不是來找女人的,為什麼進門要做那種事?」

    韋士筆翻了白眼,「那是暗號,暗號啊!最新一期的相認暗號,你會不知道?」

    「知道啊,我幹這行幾十年了,什麼客人都見過,有些客人就像你這樣的,特別飢渴,還不肯直說,特意要搞些隱晦暗號,你進門就拿罈子套罈子,意思不就是洞裡有洞,你要買洞?」

    老人搖頭晃腦,道:「我做了這麼多年,見過飢渴的,也沒見過你這麼渴的,你放罈子就算了,還連放三個,意思就是你要好 個才夠。我一秒也不敢耽擱,立刻就去幫你叫了幾個,就怕……」

    話雖然沒有出口,但意思韋士筆卻是聽出來了:你那麼急色,還性格奇怪,我如果不趕快離開,和你共處一室,那不是連我自己都好危險?

    被老鴇龜公之流這樣看待,韋士筆著實氣結,怒道:「太混帳!我這麼一表人才,風流瀟灑,簡直是婦女殺手,萬人迷唉!像我這樣的人,需要*叫女人?還飢渴的連叫好多個?你到底是怎麼看的?」

    「你……你看起來,明明就是一副很急色,很需要女人的樣子啊,難道……」老人一拍額頭,好像明白了什麼,「怪不得,是我搞錯了,原來客倌你要的不是女人,是男色啊!唉,你早說嘛,這附近也有幾窩兔子,我過去喊一聲,幫你挑十個八個最俊俏的來!」

    「可笑!老子一生女人無數,就連歡喜院從天女到菩薩,看到老子都要腿發軟,這樣還需要找女人?還找男人?我去街上晃兩圈,倒貼上來的女人都拒絕不完的,怎麼會來你這種地方花錢找雞!把招子給我放亮點……呃,不對,這不是重點。」

    韋士筆回過神來,禁不住揉了揉額頭,斜眼望向老人,「怎麼你不是眨巴眼嗎?」

    老人一臉無辜的表情,「只要客官你喜歡,付的出錢,我也可以眨巴眼,不過如果你需要男人的話,還是去附近叫兔子吧。」

    韋士筆眼看這人說話夾纏不清,還沒明白情況,眼中陡然煞氣一現,扣著老人的咽喉,凶狠道:「眨巴眼說是住這裡的,他欠了我們家百多金幣不還,你如果是眨巴眼,要就還錢,要就賠命!」

    喉間受力,老人一下慌張起來,唉叫道:「誤會,誤會,都是誤會啊!我不是眨巴眼,這間店原來的主人,才是個 巴眼,前天他被官府拉去集中營,這地方反正都空了,我們就順便接手過來,做……做點小生意了……」

    ……果然如此。

    ……跑來來視察下屬情報人員,居然撞上這碴,要是傳到別人耳裡,尤其是老尚和阿山的耳裡,一定會加油添醋,到處宣傳,說自己假借視察所屬情報機構的機會,逼迫下屬招待,嫖妓宿娼,大開無遮大會,異常飢渴……

    想到這類問題,韋士筆忍不住扶扶額頭,真覺得這次自己著實顏面掃地,當下真有殺人滅口的衝動了。

    好在,這樁糗事並沒別人看見,趁著沒人知道,趕快離開,去下一個視察點看看就是了,想來這種市井瑣事的流言,也傳不到團裡去。

    才剛這樣想,門外陡然風聲大作,飛沙走石,一股股雄強勁道湧來,合在一起,摧枯拉朽,將周圍的牆壁全數摧毀,店舖裡的東西散落處處,韋士筆不用看,光是氣息感應,就知道自己已經被一群高手重重包圍了。

    「韋士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哈哈哈哈!」

    聲音入耳,韋士筆不由苦笑,這下自己的糗事,恐怕真瞞不過了。

    ……阿山、蒼霓,你們那邊的情況又是怎麼樣的?是不是也和我這邊一樣,被莫名其妙的意外,正弄到目瞪口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0 17:55
第七章旁若無人的瘋婦

    被眼前各種意外弄到傻眼的,絕對不只是韋士筆一個,身在鷹揚郡的溫去病,也正摸著下巴,評估當前的情況。

    一如各方所料,心魔閣佔住朱家陵園,想要掘墳挖屍煉製神屍,甚至還有空和歡喜院光明正大做交易之事,果然就是個圈套。當秋豔紅、夏冬暝帶著劍閣眾人殺到,原本駐守此地的朱家子弟,早已一個不剩,卻並沒有留下什麼戰鬥的痕跡,心魔閣的絕體、絕命兩大法王,正在陵園深處,踏在朱氏先祖的牌樓上,遠眺外部,對著新趕來的入侵者哈哈大笑。

    這本身就是很詭異的情況,祖墳可不同於其他重地,被心魔閣這等邪魔侵佔,朱家人肯定拚了命都要奪回,除非整個鷹揚郡內的朱家弟子全都死光在此處,否則這裡應該正在激烈交兵,哪可能心魔閣這點人馬不但打入了祖陵,還佔據了祖陵,卻沒有人來趕,甚至都沒有丁點交戰的痕跡?

    哪怕朱家現在被魔族控制,也不該是如此,魔族佔著朱家祖陵,本來就有所謂圖謀,哪會這麼輕易就讓給了心魔閣行事?當夏冬暝一馬當先趕至陵園,起手一劍,便把陵園的入口大門連同上頭匾額,一道砍成兩半,順帶破去了外圍禁法,跟著內中的氣息就洩漏出來。

    乍看之下,此時朗朗日光在頂,溫和的陽光遍照大地,陵園之內,一切平和,沒有任何異狀,讓人放鬆得想要打呵欠,可是當最外層的佈置被破,就會影響整體,眼前平凡無奇的場景中,隱約可見水波紋路,彷彿投影。

    「哼!拙劣的幻陣,騙得過誰?」

    夏冬暝冷哼一聲,起手出劍,同樣是一式星流,卻和龍靈兒施展的有境界之差,流星所過之處,冰寒劍意不住透發,將前方的遼闊幻影,凍成一片冰雪世界。

    「……當年的天鬥劍閣,以燕無雙為首,其後就是秋意濃與夏冬暝,北斗星君主肅殺,手中的冰雪神劍,令秋水共長天一色,卻是變作北國風光,千里冰封,不知令多少奸邪聞風喪膽。」

    出現在司徒小書身旁,看著眼前的白茫一片的冰雪,司徒誨人不禁長聲慨嘆,回想起當年,「倒是燕無雙的親妹妹,燕姣然,曾經是天鬥劍閣內資質最好,成長速度最驚人的超新星,如果不是後來離奇失蹤,今時今日,劍閣掌門的位置,應該就是她的,恐怕也早就證道天階……唔,似乎當初有個傳言,夏冬暝與她……」

    百族大戰結束,迄今不滿十年,封刀盟中許多有點歲數的,都親身經歷過那場大戰,自然記得大戰時候的各類傳聞,聽司徒誨人這麼一說,幾名年長者「啊」的一聲,表情很是古怪,司徒小書心知有異,卻因為當初年紀尚幼,長輩又刻意不跟她說這些閒話,如今全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而那些人明顯也無意解釋。

    隨即,凍結的冰面碎開,連帶幻像被破去,顯出朱氏陵園內裡的真實景況,令所有看到的人,立刻都倒抽一口涼氣。

    與司馬冰心那日所見的一瞬景象相同,如今整個陵園之內,無數血線交錯連貫,數百成千的圓形、十字形大木樁,插穿棺木,破碎屍骸,到處都是殘肢碎塊,慘不忍睹,後頭更立起一座座屍骨台,足見魔族在這邊幹了些什麼。

    在場凡是有朱家血緣之人,無不眥目欲裂,跪在地上猛叩頭,祈求祖先原諒後世子孫無能,連累先祖受累,更各個緊握拳頭,發誓復仇,雪此奇恥大恨,就連司徒小書,如果不是先聽過司馬冰心的敘述,心裡有底,都不肯定自己現在能否鎮定得下來。

    但與司馬冰心的描述的情況相比,有一點不同,那麼血腥的場景,卻沒有多少血腥味,縱橫交錯的血線彷彿其實只是紅色染料所製,甚至園中連腐臭氣息都很淡,而放眼看去,那些掉落在外頭的骨骸、屍塊,都已經完全乾癟,彷彿只要一碰,就會碎開成灰。

    ……不妙!

    見識過許多邪門場面,經驗豐富的司徒小書,立刻曉得不妥,朱氏先祖多是武道高人,死後一身精氣都鎖在屍身之內,精氣不失,屍骸不腐,不是簡單的千百載時光沖刷就能腐朽的。所以邪道魔人,才會窺覬這些陵園屍骸。如果說,魔族特意破壞棺槨,殘屍骸,是為了汲取其中精氣,那現在這幕光景,無疑就表示精氣已被汲盡,骨骸行當灰化。

    ……換句話說,這座佔據了整個朱氏陵園,想要利用朱氏千年累計下來的無數先祖屍骸中精氣的邪陣,其目的已經達成。

    ……之前曾有過推測,魔族佔領朱家後,搞出這個陣勢,其目的很可能是暗中奉祀生命,然後發動什麼大術式,現在準備已經完成,隨時要發動?還是……

    心裡叫糟,司徒小書正要請父親下令,讓大夥兒分批殺進去,以備埋伏,但大老遠外的心魔閣邪人又有了新動作,一個被五花大綁的身影,浮空飄起。

    「哈哈哈哈,我心魔院看上的祭品,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一樣也要追回來。」

    聲聲獰笑遠傳,司徒小書看見那道浮起的身影,剎時愣然。

    ……龍靈兒怎麼會落到他們手上?

    司徒小書記得很清楚,自己先前離開的時候,龍靈兒還傷重未醒,自己將她穩妥藏起,處於重重禁制之中,已經盡己所能地在保護,若非如此,自己萬萬不敢離開,怎麼一轉眼,她竟然就落到心魔閣手裡了?

    ……心魔閣從哪抓的人?龍靈兒的藏身所很隱密,又有重重禁制隔絕,他們怎麼找到的?難道說,龍靈兒前次與他們交手的時候,身中的攻擊,附著他們的獨有屍氣,這種屍氣乃是特別的手段所製,專門繞過禁法隔絕,這才被他們循著這氣息找到了人?

    左道邪魔,常常使用類似的手段,專門繞開各種禁法,如果不是知曉其中原理,真是防不勝防,如果因為這樣的手段而暴露,倒是可以理解,但這純屬自己的推測,又會否太過倒果為因了?而且這麼短時間裡,心魔閣又出動了誰,可以輕鬆破開自己佈置,把人送來?

    「劍閣的弟子真落到心魔閣手裡了?」司徒誨人不禁皺眉道:「這樣可真的不好辦了。」

    敵方有人質在手,封刀盟可謂投鼠忌器,牽涉到人質搶救,事情複雜許多,這邊怎麼說也是標準的正派組織,又不是碎星團那種瘋狗,動不動可以先殺人質,在場的封刀盟群豪都感到棘手。特別是人質還是蠻不講理的劍閣那邊的人,想到先頭劍閣兩位星主的傲慢無禮,又顧慮燕無雙當年的種種作為,封刀盟眾人簡直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劍閣一方,卻看不出這樣的動搖……

    「外道邪魔!竟敢汙辱本派弟子!」

    夏冬暝看起來已經怒極,但臉色卻冷得出奇,給人一種彷彿冰火同會的怪異感,而在這一句罵完後,她直接拔劍,遙遙斬向大老遠外的兩名法王。

    「一起去死!」

    百族大戰末期,夏冬暝就已經身成半步,雖然比不得金剛寺和玉虛真宗那些陷在太古妖都的活佛上仙,基礎卻要牢靠很多,現在更是半步中的佼佼者,一劍揮斬,幾百米的距離彷彿不存在,念動便至,更將沿途大氣全數冰封,還沒斬中目標,已經先把周圍化成一片冰河世界。

    封刀盟群豪見狀均感駭然,修練玄冰凍氣的高手所在多有,卻真沒見過那麼兇猛的寒冰劍氣,北斗星主凶名赫赫,真是見面更勝聞名。

    但這一劍所向之處,不僅是心魔閣的兩名法王,龍靈兒就在兩邊中間,更首當其衝,而且肯定是先斬了龍靈兒,這才輪到兩大法王。

    斬敵之前先斬我,固然狠辣得可以,卻急了一旁的秋豔紅。

    「夏冬暝,妳想幹什麼?」

    秋豔紅一聲怒喝,出聲同時,一劍斬出,星流橫空,截斷了夏冬暝的劍勢,護住自家徒兒不受其害,夏冬暝卻踏步閃讓,跟著又是一劍,持續斬向敵人。

    「落入敵手的無能者,直接視同死人,不用搶救,更不能成為其他弟子的障礙!」夏冬暝寒劍揮斬,同時喝道:「秋豔紅,妳明知閣中規矩,為何阻我?」

    「笑話!」眼見夏冬暝又出一劍,秋豔紅不敢絲毫怠慢,同樣全力斬出,劍招碰撞,「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救人,妳不救我徒弟,來這裡幹什麼?」

    「能救則救,不能救,我就替掌門人清理門戶!」

    「好一個能救則救,妳曾經試圖救過嗎?」秋豔紅怒道:「靈兒是我徒弟,有我在此,輪不到妳亂來!」

    「有妳在此?笑話。」夏冬暝橫看身旁師妹一眼,眼中流露,卻是毫無保留的鄙視,「妳姐姐活著的時候,還值得我高看幾眼,妳從頭到尾就是個渣,在與不在,我眼中壓根就沒有妳。」

    「妳!」

    被同門如此毫無保留地奚落,秋豔紅怒不可遏,一劍怒斬,手勁很強,劍招落勢卻不快,只是凌空劃 一個又一個弧線,若隱若現,卻勾纏天地法理,威力莫測。

    蒼穹閃.月痕!

    詭奇一劍,劍氣無蹤,卻有數百道月形勾痕遍佈天空,勾連天地法理,其中莫測殺機暗藏,夏冬暝見狀神色一緊,手上攻勢停頓,眼中怒意卻更甚,「秋豔紅,妳這瘋婦!為了一個已經廢掉的徒弟,妳竟然阻我殺敵,不想活了?」

    秋豔紅手中不停,同樣也是怒嗆,「靈兒是我的弟子,怎樣我也要護她周全,夏冬暝,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在急什麼,我也忍妳很久了!」

    「哼!妳很快就從此不用再忍了,我不想看見妳也很久了!」

    夏冬暝聲音轉狠,跟著劍勢一轉,無盡冰雪劍氣噴薄,同樣的一式月痕發出,數百道詭秘月泓無聲蕩出,伴隨著凍結一切的霜雪氣息,和秋豔紅揮出的月弧劍氣對撞,隨生隨滅,從單純的兩式互拆,衍生出無窮奧妙。

    兩人星流、月痕兩式交錯使用,互相拚招,各展自身劍道理解,盡演蒼穹閃的劍法精義,讓周圍識貨的武道中人為之目眩神迷,要好半晌才能真正意識到,天鬥劍閣的兩大星主、兩大主事高手,就這麼在大敵當前,自家弟子深陷敵手時,為了是否斬殺自家弟子,激烈對拼起來,此刻眼中只有彼此,只想殺了彼此,壓根不顧其他。

    也不光是她們兩人,隨著她們同來的各自弟子,也相互對看,依照所屬陣營站開對峙,雖然還沒有動手,卻都手按劍柄上,相互對視,彷彿情況稍有不妥,隨時就會拔劍出來,血拚一場。

    這種出格到極點的反應,她們自己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卻讓附近的封刀盟群豪都呆了。

    「……他們不是要來救人嗎?」

    「……怎麼變成要先殺自家弟子了?」

    「是啊,怎麼自己人先抄傢伙幹起來了?」

    「可能是在作戲,用來引開敵人注意力,伺機救回弟子。」

    「是嗎?可是他倆也演得太逼真了吧?七情上面,好像遇到了一輩子的大仇家,演技真好。」

    「……我覺得她們的演技比劍法更好耶!」

    群豪竊竊私語中,司徒小書呆在那裡,司徒誨人也愣住,就連擺足壞人姿態,敬業的演好劇本,正高高站在那裡,準備進行下一步的心魔閣兩大法王,也整個傻在那邊,胸中千萬草泥馬神獸奔騰呼嘯。

    ……這下怎麼辦?這和說好的劇本不一樣,後頭該怎麼演下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1 12:50
第八章演不下去的戲

    心魔閣眾人受黑帝所請,挑在這個節骨眼上露頭,大搖大擺佔領了朱家祖陵,看似魯莽狂妄,其實其中充滿深沉的算計,是一個清楚明白,卻不愁敵人不往下跳的陷阱。

    當然,這陷阱算計的到底是什麼,後頭還有什麼具體布計?就連心魔閣邪人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們僅負責大搖大擺的進朱家陵園,把消息放出去引人過來,剩下的就只需要在這裡擺姿勢、喊話,狂拉仇恨,其餘的問題,黑帝沒有解釋,他們也不想知道。

    照原本約定好的內容,接下來己方該做的,是擋住來人的第一波試探,站出來大喊,太陽龍血脈的女子,是奉獻給魔族最好的祭品,現在己方就要當著眾人的面,將她獻祭給魔族,換取各路魔尊的歡心。

    只要做完這些,自家就算完成了黑帝交付的委託,可以心安理得的退場去拿報酬,不理這邊的爛攤子。後頭的事自然就全由黑帝接手,己方可以不用負責,但……怎麼自己這邊最重要的台詞還沒喊出,劇本卡在結尾處還沒結束,那邊就已經自己殺起來了?要說是想要作戲引開注意,,可劍閣南、北兩位星主,此刻戰得那麼咬牙切齒,恨意橫生,這戲也未免做得太旁若無人。

    看這架勢,就算現在己方大聲把台詞念出來,正在交戰的雙方也只會充耳不聞,這下可就尷尬了,到時候,黑帝的委託,到底算不上完成?又該怎麼算數才好?

    總不成,還要自己這邊特別跑過去,把那兩位越打越歡的星主,各搖一下,讓她們清醒清醒,想好究竟是來幹什麼的,誰才是敵人,然後才說預定的台詞?但這兩人打的激烈,自己靠得近了,多半會被一起砍,那特意站得那麼遠的初衷又何必?就因為敵人的智商降了,己方也得拉低智商配合?這說不通啊……

    絕體、絕命兩名法王愣在原地,無聲對看,彼此都是多年老友,此刻卻感到同樣的為難,目光中都傳達一樣的訊息。

    ……你去吧!

    ……我不去,這是該你去!

    ……我才不去,當我傻啊,要去你去。

    ……你不去,我也不去,我也不傻啊!

    重要的計畫,在實行階段意外卡住,兩名法王都是一臉無奈,覺得敵人全然不可理喻,真不知道該怎麼把這脫軌的計畫進行下去。

    幸好,這樣的尷尬並沒有持續太久……

    「邪魔外道,不能容忍!」

    不愧是一代刀皇,面對這麼詭異的情況,還能迅速鎮定了下來,司徒誨人一步踏出,看了看另一邊的「戰友」還在激烈比拚,竭盡全力想要殺死同門,半點不像要停手的樣子,暗嘆一口氣,持續走出。

    「這裡是我封刀盟的地頭,豈容爾等邪魔作祟?兩位想要在此掀風作浪,先得問過誨人手頭的刀!」

    刀皇神威,還未出手,已有凜然之威,覆蓋全場,封刀盟眾人同感振奮,紛紛叫好,司徒誨人直直朝兩名法王走去,哪怕還相隔老遠,無形刀氣已隔空鎖住兩人,只要稍有異動,就是千刀萬斬。

    與天階者敵對,壓力與先前整個不同,絕體、絕命兩大法王不由氣息一窒,打從心裡感到顫慄,在這情形下,想要說完之前預定的台詞,恐怕沒有可能,還沒等到那些話說完,司徒誨人都到面前來了。

    讓一名天階者靠得那麼近,後頭絕不是說走就能走的,雖然亢金龍雖然答應就此接手,也未必就能護住自家性命,想要活命,現在只能直接把後手拿出來……

    在另一方,司徒小書看著父親緩慢前進的背影,心裡著實緊張,自己可以理解父親為何只是緩步走近,不是直接一刀斬去,心魔閣明知附近有天階者在,還定然站在自己對面,卻仍然膽敢襲擊此地,專門引來敵人,想必有所依恃,如果太掉以輕心,就算天階也可能吃大虧。

    再者,現在龍靈兒還在對方手裡,雖然劍閣中人自己翻臉先打了起來,但父親作為封刀盟主,想必也依舊投鼠忌器,以保全人質性命為首位。所以並不想把事情做太絕,怕敵人拚個魚死網破。這些判斷很正確,只是自己無論作為人子,還是龍靈兒的朋友,都理應盡力協助,現在又有什麼是自己能做的呢?

    正自困惑,司徒小書耳邊傳來聲音,是有人傳音入密,這點嚇不到司徒小書,可是入耳的那個聲音,著實令她驚喜到跳起。

    『心魔閣邪魔不可輕信,那邊那個只是用本人些許血肉,配合他人屍體變造的偽物,並非真人,不用顧忌,也不用留手……不,妳可以先裝作很顧忌,關鍵時候給他們一刀斬盡殺絕。』

    溫去病的熟悉聲音,傳入耳裡,司徒小書大喜過望,頓時覺得身上的壓力一下都輕了,自己終於等來了強而有力的靠譜幫手,溫大哥已經來到附近,只要有他在,天大的事情都翻不起浪來。

    得了溫去病的暗中指點,司徒小書精神一振,趕忙沖上前去,口中喊道:「爹,它們手裡有人質,不可冒進。」

    喊了這一聲,司徒小書跟著往前飆衝出去,爭取入局的機會,卻打算伺機不顧這個假人質,趁著心魔閣邪人以為自己顧忌人質,不敢動手的機會,直接斬了這些妖人,而在後頭看著她急衝沖背影的溫去病,啞然失笑。

    ……小丫頭好天真,和當初的我一樣,容易被哄,還好你是遇到我,不然後頭有得妳哭的了。

    ……來自碎星者的「不用顧慮人質、人質是假的」之類的訊息,換了是自己,壓根就不敢信。如果老尚說這話,自己還不會過於懷疑,但這種訊息若來自阿筆和香雪,自己打死都不會再信,以前就吃過這種虧,險些就錯殺了人。

    ……人質要脅這種戲碼,在碎星團這邊真是看到厭,也真心是一點市場都沒有了。

    剛才,看這些人急著趕往朱氏祖陵,來踩這個明顯的陷阱,自己緩步跟來,途中可不是什麼都沒幹,一路也慢慢灑放下變造過的新型屍蠱。

    以乙太屍蠱為基礎,改造變更,現在這些新型屍蠱雖然微小到肉眼看不見,卻可以用來做很多事,在自己緩步而行的同時,這些屍蠱也放了出去,自發開始移動和進行搜索,並且隨著自己的移動,如今已經蔓延過大半個錢都。

    在一定範圍內,這些屍蠱等同自己的感應分身,能自行移動同時偵查與傳回畫面,由於實在小到過頭,哪怕是尋常天階,都不是那麼容易察覺,最多感覺周圍氣氛不對,卻難以找到緣由,原本自己是想憑此找出司馬冰心的下落,卻不料首先搜查到的,竟然是重傷昏迷的龍靈兒。

    龍靈兒所在的地方,有司馬冰心的殘餘氣息,這兩人顯然之前合作一段時間,不是狹路偶遇,考慮到龍靈兒的傷勢,應該是和司馬冰心一起遭遇心魔閣和死曜的陷阱了,或許等龍靈兒醒來後,能提供一點有用訊息。

    而後,趕到這邊,卻正好看到心魔閣兩位法王,拿出龍靈兒這個人質,溫去病就為之莞爾,此時龍靈兒正處於自己的監控中,哪裡還會成為心魔閣的人質?這一手瞞得過別人,又怎麼瞞得過自己?

    出於安全起見,自己就先不露面,只是傳音給司徒小書,相信她會根據情報採取最佳的作法,至於天鬥劍閣這幾位,果然仍是一如既往地不知所謂,當真是一群瘋婆,要是有可能,自己其實很想暗算一下,把她們全推去死算了。

    ……倒是司徒誨人,他的狀況才令自己憂心,這個人實在是個障礙,卻又不好處理,燙手得很,而且心魔閣這些傢伙,膽敢在這裡搞風搞雨,到底底氣何在?這也同樣值得自己關注。

    溫去病心下籌謀,一時躊躇,忽然全身一震,感應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這股氣息,並非來自附近,而是在大老遠外,一處小屋,正是龍靈兒此刻的藏身之處,自己釋出的改造屍蠱,傳回的最新情況。

    那座小屋的周圍,設有重重禁法,看似平凡無奇,但委實也不是那麼容易靠近的,便是尋常的地界高手親臨,多半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自己的變異屍蠱可以隔著禁法約略探測到內中龍靈兒氣息粗重,心跳卻還算平穩,性命一時無礙,可還穿越不了那些禁制,無法近身確認。

    但這些監控屍蠱,卻忽然察覺到一股氣息陡然出現,不是由遠而近,是一下就出現在小屋前,溫去病甚至沒等那邊傳回影像,光只是氣息感應,就一下變了臉色。

    ……這氣息,是亢金龍?

    跟著影像傳來,亢金龍的身影,在小屋前憑空出現,熟悉的形影,百分百是他沒錯,溫去病險些就跳起來。

    ……這傢伙怎麼會來這邊的?他是怎麼找到人的?他想幹什麼?

    懊悔的感覺,一下浮現溫去病心頭,如果剛才變異屍蠱一找到龍靈兒的蹤跡,自己就直接過去接人,那當然什麼問題都沒有,說不定還可以藉機坑一把亢金龍,但現在就算立刻動身過去,也絕對搶不到亢金龍前頭。

    碎星者在搶救人質上的運氣,果然一向糟糕透頂,就在剛剛,自己還大言不慚地向小書保證,龍靈兒安全無虞,讓她放心出手,可這才一轉眼,人就要落到亢金龍手上,倘若接下里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小書肯定覺得自己是故意騙她,從此形象破產。

    這念頭才剛閃過,就看見亢金龍跨步向前,視周圍的層層禁制如無物,輕易穿越禁法,跨入其內。

    ……這下糟糕,要去搶人已經來不及了,那麼,要佯裝不知,索性不管了嗎?

    ……開什麼玩笑,光是冰心落在死曜手上,就已經夠麻煩的了,如果再讓他們手上多一張底牌,自己恐怕寢食難安。而且這位到底還是龍家妹妹,別的不說雲兒失蹤自己就夠懊悔了,要是等尋她回來,自己還得告訴她自己,眼睜睜看著她妹妹被亢金龍帶著,這話怎麼說得出口。

    ……只能先把這邊放下,去顧那一邊的狀況了。

    溫去病暗自一嘆,又看了司徒誨人父女一眼,一步跨出,整個身影瞬息消失,才一轉,就來到小屋外,正看見亢金龍抱著龍靈兒出來。

    人質已經到對方手上,亢金龍又是心思細密,機變狡詐之人,要直接從他手中救人,不管是明搶,或者佯裝不在乎,恐怕都不會有什麼效果,溫去病靈機一動,還未現身,變化之術發動,形貌驟變,臉上更憑空多了一張面具。

    「……你的動作挺快啊!」

    溫去病負手背後,悠然如閒庭信步,斜看著亢金龍,沒有半分火氣,就像是兩名老友見面,悠然開口道。

    亢金龍察覺到來人,本來毫不在意,但待目光掃去,本來冷靜的態度,剎時動搖,就算看見碎星四武神齊至,都不會有這麼吃驚,錯愕意外之下,脫口而出。

    「是你?」

    「當然是我,你似乎很意外啊。」

    就在亢金龍眼前,一名中年男子,作文士打扮,臉上帶著一張異獸面具,意態優雅,含笑走來。

    「……麒麟?」

    亢金龍皺起眉頭,疑惑道「你不是去閉關了嗎?終於捨得出來了?」

    溫去病聳聳肩,「你們玩得那麼大,我繼續閉關,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2 11:38
第九章最難防的是內鬨

    要在亢金龍面前玩偽裝死曜同志,溫去病一點把握也沒有。這一代的死曜諸邪有什麼人,自己心裡可完全沒有底,真要確知其存在與具體形貌的,也就只有亢金龍、麒麟這兩個。

    自己甚至不曾與麒麟照過面,但此人在帝都連續兩次現身,龍雲兒都親眼目睹,事後敘述兼筆描,自己大概曉得這號人物的形貌,本來是心裡有個數,日後多少有點提防,可沒想過要冒充他行事,萬萬想不到會在此時用上。

    自己對麒麟一無所知,不知此人性情,也不知道平日他與亢金龍是怎麼說話的,以亢金龍的機警,恐怕三言兩語之間,這層偽裝就會被拆穿,自己的時間非常有限。

    不過……這事有點奇怪,怎麼麒麟跑去閉關了嗎?

    從太一伸手滿世界拉人開始,死曜就應該從中得到了極大好處,待到亢金龍登天稱尊,死曜就隱約成了黑道魁首,帝都之戰後,死曜開始極度活躍,亢金龍成為黑帝,統禦九外道,光是地神兵手上就有兩把,威風至極,相信死曜其他成員也都大有斬獲,怎麼戰前就身為天階的麒麟,卻沒有四出活動,反而跑去閉關?

    又或者,死曜的這位,意存高遠,放棄此時的活動,一心追求實力,對其他好處沒興趣,只想消化掉帝都之戰中的收穫,爭取在任何人之前邁過三重天階,證道大能?

    這……顯然是一個非常危險,需要自己要高度提防的人物!

    溫去病心中尋思,腳下不停,緩步向亢金龍走近,預備在對方起疑之前,暴起發難,伺機出手救人。

    「……真想不到,你又這麼忽然冒出來……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商量……」

    見到麒麟,亢金龍似乎非常歡愉,當真正好有急事需要交流的樣子,抱著懷中的少女,主動往溫去病靠近,後者則是僅僅微笑,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就怕一句說錯,還沒能出*救到人就被人先識破,那可就變成送上門的菜了。

    「上次你與密偵司那位神妃定下的合作約定,恐怕要持續不下去了,你說接下來……」

    亢金龍隨口說出的話,令溫去病心頭一震,想不到死曜竟然與龍仙兒有過合作約定,雙方已經私下聯手?

    但轉念一想,這也沒什麼好奇怪,以龍仙兒所在的位置,和任何勢力合作都不奇怪,沒有直接和妖魔聯合,已經算是對自己這邊非常客氣了,況且,即使和死曜有合作約定,也不代表什麼,雙方爾虞我詐的合作多得是,只要死曜願意簽,碎星團完全可以和死曜簽上千百個合作約定,外加賭咒發誓,誰違約誰死全家。不過有合作約定你也敢出手擄別人妹妹?難怪這合作持續不下去……

    ……不過,我現在這想法有點問題啊,怎麼可以一聽見她的事,還是這種錯事,就急著替她開脫?我的立場不對啊!

    分神閃過這個念頭,溫去病很想苦笑,只嘆都是些孽緣,忽然眼前黑影閃動,龍靈兒竟然正向自己迎面飛來。

    人不可能無緣無故飛起來,特別是重傷昏迷的人,自然只會是被亢金龍拋出,溫去病雖然有所預備,也難免吃了一驚,不曉得自己是什麼地方露出破綻,短短兩句話被人識破,亢金龍已經先發制人了,偏偏自己還走神了。

    溫去病一生大小千百戰,對這種奇襲毫不陌生,亢金龍搶先拋出龍靈兒來攻襲自己,後續的殺著必然也同時遞出,這些倒不打緊,最怕是他心狠手辣,殺著是隔著龍靈兒打出,先殺人碎屍,而後攻至自己,自己哪怕沒想要救人,只要一下受阻,有半點遲疑,就難免手忙腳亂,跟著就會為其所趁,最是厲害不過。

    這種時候,無數生死殺陣磨練出來的經驗,就大派用場,溫去病手不動,眼不抬,氣機牽動,原本朝自己飛過來的龍靈兒,驀然莫名飛騰,衝天而起。

    少了阻隔在中間的龍靈兒,溫去病和亢金龍正面對撞,只見凶狠一爪,當胸襲來,雖做爪形,指上發的全是劍氣,狂亂射來,庚金銳氣,破石斷玉,猶如一場毀滅性的劍氣之雨。

    偷襲決勝,通常生死定於一擊之內,亢金龍的這一擊,全力以赴,蘊本身的刀劍絕詣於一爪之內,任是哪一名天階者,都不敢輕言說能接下。

    但對亢金龍而言,事情卻打一開始就不在自身操控範圍內,自己搶先拋出龍靈兒作為阻礙,乃是希望對方在接人或者擋開的同時,難免手忙腳亂,跟著露出空隙,再也避不開自己跟著而來的那全力一擊,可對方應變奇速,而且超出自己預料,竟然像早料到有這麼一變,已經想好了對策,只是力量一轉,輕易就把橫阻在前的龍靈兒轉了方向,飛拋上天。

    如此一來,龍靈兒的阻礙壓根不存在,對方得以緩出手來,拆解自己的偷襲,而更詭異的是,這一爪探出,劍氣如雨,所遇上的卻不是什麼猛招回擊,而是一面無形氣盾。

    兩人之間看似一無所有,卻有一道氣牆堅逾鐵石,將自己的劍氣盡數擋下。這不是什麼守招,而是一塊護符,一塊同樣凝結銳金氣息,捏碎之後會釋放出力場金盾的護符。

    尋常的力場護符,在天階之力前,不值一哂,這塊護符卻是同受天階之力加持,抗擊能力明顯提升,遇上亢金龍的全力一擊,足足硬扛了五秒,這才碎裂破開。

    ……他早料到我會出手?

    ……他早有防備?特意從太一那邊交易了裝備來防我?

    亢金龍不由暗吃一驚,卻見對面的強敵已經揚起了手,一拳轟來,兇猛氣勢,如萬獸奔騰,瞬息間的威勢,天為之開。

    ……怎會是這一拳?

    剎那間,亢金龍雙目圓睜,已經先機盡失,仍不禁脫口道:「你不是麒麟,你是……」

    話聲入耳,溫去病也幾乎當場懵了,自己一直暗忖情報不足,這粗略偽裝定然瞞不過去,對亢金龍的拆穿毫不意外,雖然對拆穿的有點太快了,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驚訝,但是心中一直做好了準備,這才有如此快的應變,可反擊將要打出,露了相,對方卻才驚覺自己不是麒麟,剛剛識破了自己的偽裝,這代表什麼?

    ……你原來是看到真的麒麟也想殺的?我不過是剛巧成了背鍋俠,捲入貴組織的內鬥?

    ……貴圈真亂!要內鬨你早說啊,我避開就是了,至於嗎?

    心裡覺得自己超晦氣,溫去病手上卻沒有絲毫放鬆,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兇猛一拳,直轟出去,這一拳,同樣是自己全力所聚,而且明知對方修煉的蒼穹閃,無形克著自己,這一拳更是精心挑選,凝聚全身力量,要獲取最大戰果。

    毀天霹靂!

    纖瘦平凡的手臂,在揮拳瞬間,陡然激發出毫不匹配的威猛氣勢,亢金龍猛招出盡,正在低谷,雖然全力鼓發護身力量,同時層層刀劍銳氣灑落,要把拳上力量削弱、破開,卻沒有起到太大的效果,依舊被這無可阻擋的剛拳,破開所有阻礙,結結實實轟在身上。

    拳頭轟著對方的剎那,溫去病眉頭略皺,感受到源自對方身上,蒼穹閃力量的層層削弱,在自己無法理解的情形下,硬是把自家這一拳的威力,削減了三到四成,然後才發作。讓自己這記預計中足以重創甚至滅殺亢金龍的重拳,並沒能取得預期的理想戰果。

    咒武的刑克,真是只講規則,絲毫不顧道理,幸好自己早已有所準備,擋的招式的時候用上道具,根本不用自己力量,攻的時候也沒用雙極輪發勁,而是選用自身與咒武關聯最小,又力量最為集中爆發的毀天霹靂。

    這套武技,外界都以為是自己是從大力金剛擊中,有所領悟,結合特定的天地法理昇華,進而創出,但事實上,自己參悟出毀天霹靂,靠的是霸皇殘跡,這套剛拳直襲霸皇傳承,而金剛身不過是作為承受載體,用來扛住轟發毀天霹靂時,同樣剛猛無儔的反震,不至於一拳轟出,與敵同亡。

    本末因果關係,如果弄錯,評估出來的效果就會差上很多,而在此時,這些誤差非但影響勝負,更足以導致致命的後果,亢金龍的傷勢雖然不如預期,但是也足夠後續算計帶他走了。

    毀天霹靂爆發,兇猛拳勁,在亢金龍胸口、腹內爆出悶響,縱然他極力克制,想要壓制住傷勢,最終仍是大口黑血飆噴出來,瞬間重傷,被溫去病轟得飛了出去。

    還未墜地,亢金龍天階三重的力量運轉,強行止住了墜勢,就想要破空而走,自己這次栽的這個跟頭著實不小,毀天霹靂兇名赫赫,確非虛言,眼下傷得不輕,如果不盡快離開,這條命很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但……如果對面真是自己所猜想的那個人,以他的戰鬥風格,存心伏擊下,必有重重後手,想要走脫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果然,亢金龍念頭剛動,人才剛要騰飛,眼前陡然一花。週遭景物高速幻動,跟著漫天風火,遮雲蓋日,狂捲襲來,無比熟悉的情景,告訴自己顯然又一次重落於陣中。

    十絕陣.風吼陣!

    上一次錢都大戰,溫去病在咒武刑克之下,處於絕對劣勢,祭出的應對策略,就是直接借助神器設領域開陣,風吼陣的堂堂之威,給亢金龍留下深刻印象,不愧是上古絕陣。這回一看見又是風吼陣,心裡的猜測登時證實,只見對面的麒麟身形幻滅,一陣扭曲後,露出了溫去病的形影。

    也直至此時,被拋上空的龍靈兒才墜落下來,甫一觸及風吼陣範圍,立刻身影一晃,消失不見,亢金龍心知,這定是溫去病在其中弄鬼,藉著對陣圖的掌控,直接把人挪移走,很有可能是直接移入他的法界,避免被自己找到機會,拿人質威脅。

    對天階者而言,收藏東西再沒有比自身法界更安全的地方,當然,這也同樣是自身最危險的地方,因為如果收進去的東西有問題,散毒污化或是乾脆自爆搞個大爆炸,最糟糕的情況下,可能直接造成天階者殞落。

    古往今來,天階者命喪於毫無力量的普通人手下,案例之所以層出不窮,有八成都是因為都是輕信於人,被人潛入法界,摸了個燈下黑,輕易就在其中破壞了內世界,只可惜這一回……

    「……你就不用妄想了,我剛剛做過檢查,才收進去的,她身上沒問題,這回時間太短,你根本來不及在她身上做手腳。 」

    滿面猙獰,高聲狂笑,溫去病彷彿掌握一切,居高睥睨著陷入陣中的敵人,「亢金龍,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已經落入我風吼陣中,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不信你大聲叫啊,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聲音忽然打住。

    ……咦?我的畫風好像有哪裡不對?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3 17:42
第十章好生之德

    溫去病的悄然離開,對正在朱家祖陵外的人們,並沒有分毫影響,司徒小書原本就察覺不到溫去病的所在,還是得到傳音,才知道有了依靠,即便他離開了,她也仍以為溫去病仍潛伏左側,靜觀局面演變,壓根就沒想到自己的大靠山,已經一聲不響地跑走了。

    對於天鬥劍閣人馬而言,自然更管不到其他,夏冬暝、秋豔紅仍惡鬥方酣,不死不休,至於其他女弟子,看見司徒誨人代為出頭,對上心魔閣邪人,護著著自家同門,還著實鬆了一口氣。

    她們並不是那種戰意堅強,嗜戰如狂的武者,哪怕一個個實力不凡,部分也已經踏足地階,對上心魔閣法王並非沒有一戰之力,但誰也沒興趣打這種可以避免的戰鬥來當砥礪,反正有一個天階自告奮勇,跑去對付心魔閣邪人了,己方大可以逸待勞,挑在這種時候衝出去幹什麼?

    這樣的心態,被司徒小書充分把握住,對這些同性別的同胞兼同志,著實一聲嘆息,自己也是女的,怎麼就沒有她們這樣的悠閒心態?

    現在球落在己方手上,既然知道他們手上人質是假的,趁著爹出來壓制局勢,自己從旁協助,伺機動手,希望能在心魔閣把局勢反手生變之前,將危機解除……

    司徒小書打著這樣的盤算,但心魔閣同樣有著他們的戰術,一看魚餌拋出去,咬鉤的卻不是天鬥劍閣,而是司徒誨人,當即變了劇本。畢竟堂堂刀皇要來斬滅奸邪,自己這邊區區兩個法王,哪夠人家砍的?

    這簡直就像是,在船上撒鉤子釣魚,釣上一條大白鯊,要是跑得不夠快,等一下拉上來,別說自己不保,說不定連船也會被吃掉!

    兩大法王互看一眼,均是點了點頭,絕命法王跟著大笑道:「刀皇,你要替天鬥劍閣的這幫潑婦出頭嗎?好,我們就賣你的面子,這就把這女娃娃還你。」

    說完,絕體法王掌勁一發,本來漂浮在空的龍靈兒,高速飛射向司徒誨人,司徒小書見狀,連忙喊道:「爹,這個是假的,別中計! 」

    就在叫喊同時,正向司徒誨人射去的龍靈兒,忽然雙眼一睜,發出一陣令人渾身血液凍凝的嘶喊,跟著雙爪一錯,直直朝目標撲去。

    司徒小書擔心父親被到心魔閣神屍的偷襲,但這卻是將父親瞧得小了,封刀盟之主能從百族大戰中一路走到今天,遇到的各種奇襲、暗算,足可編寫一本大全,絕不會比山陸陵要少,像這種小小偷襲,如何在他眼裡?

    「嘿!」

    冷冷一哼,司徒誨人甚至沒有動手,周身無形刀氣驟發,那具有著龍靈兒外表的改造神屍,直接被刀氣封停在半空。

    神屍的兇性卻被激起,殘破法相發動,身後一點一點的青色月光流轉,勾結天地法理,其中威能莫測。在這邪異月色刺激之下,神屍的威能也不住提升,不斷怒嘯著想要衝破周身的無形刀氣封鎖。

    「……上天有好生之德,然……妳非生靈!」

    司徒誨人喟然一嘆,同時刀氣流轉,被困在半空刀氣罩內的少女神屍,驟然間爆成一堆碎爛血肉,活像進了什麼絞肉機。神屍本身的堅硬、強大的護體力量,全被瞬息被千萬道刀氣摧破,起不到半點作用。

    絕體、絕命兩大法王,早在推出神屍的同時,就各自發動逃跑手段,只見兩人身形化光,便要彈射出去,司徒誨人摧毀了神屍,冷冷一笑,「走得了嗎?」

    心隨念轉,刀氣催動,週遭大氣恍若凍結,本來就要飛躍出去的兩名法王,驟然身重如鉛,明明是預備好的撤離手段,卻縱然發動了也要給截住,半點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眼前敵人迫近,任由宰割。

    驀地,司徒誨人神色驟動,只見一道冰寒刺骨的衝天邪氣,毫無預兆地出現,甫一發出,猶如海潮,瞬息湧過全場,陵園中所有人如墜冰窖,周身凍凝,還沒踏入地階的那些,甚至直接就失去了意識。

    ……天階等級的力量。

    沒等任何人做出反應,一具青銅古棺,破土而出,直直飛上半空中,這是邪氣之源,這是恐怖之源,甚至就連司徒誨人都感受到壓力,面露訝色,「近乎大能,這是三重天階之力?不,這沒可能!」

    專注對敵,司徒誨人再也無暇顧及其他,兩大法王身上壓力驟消,撤離的手段發動,破空而走。

    「哈哈哈,所謂刀皇,不外如是。」

    「一班潑婦!一群正道流氓!我心魔院今日就要為社會除害!」

    長笑聲中,絕體、絕命法王破空而走,轉眼之間,就跑得蹤影全無,司徒小書眼見禍源跑了,又是不甘,又是氣惱,但眼下卻顧不了這許多,新出現的這具青銅古棺,才是當前的危機所在。如果父親所說不假,那麼三重天階等級的神屍,真是超出意料之外的手段啊。

    ……心魔閣這是拿出他們的天階底蘊了?但是法王就這麼走了,難道打算就這麼捨棄這具神屍?還是對神屍如此有信心,打算等我們全滅後再回來收拾手尾,免得被波及?溫大哥,這也在你的預計中嗎?能否給我一點提示?

    情況有異,已經超出了之前的預料,心魔閣翻出來的底牌未免大的離譜,司徒小書希望能向溫去病要一點依靠,但這個期待卻一下落空,溫去病沒有任何反應,查覺到這點的司徒小書,未有失望,而是細細思索。

    ……溫大哥沒有給出任何指示,是他也同樣震驚心魔閣的底蘊,正在綢繆對策?或者,他已經離開了?

    ……他剛剛提示我這個龍靈兒是假的,是為瞭解除後患,已經先行離開,去尋找本人了?

    想到這個可能,司徒小書並未慌亂,心下反倒一定,無論如何,如果溫大哥能幫著救出龍靈兒,自己也就少了一樁心事,也才能安下心來應付眼前這場面。

    「大敵當前,不可分心!」

    一聲嚴厲中含著關心的呼喝,在近處響起,司徒小書猛一抬頭,只見父親偉岸的背影,不知何時移來自己身前,正把自己護在後頭,更巧妙護住後方的封刀盟眾人,履行他身為上位者的責任。

    看見父親這樣的氣派,司徒小書心中暗叫慚愧,卻更感到安心,哪怕爺爺已經不在了,但面對大敵,只要自己父女同心,面對什麼樣的強敵也無所畏懼。

    而另外一方,原本混戰不休的夏冬暝、秋豔紅,早在青銅古棺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雙雙停手,卻半點也沒有並肩抗敵的打算,而是各自躍開,拉遠距離,明顯相互戒備甚深的模樣。

    分隔的雙方,也沒再往彼此多看一眼,秋豔紅身後法相展動,施放力量,庇護身旁那些已經昏迷過去的弟子。

    與此相對,夏冬暝只是向自己倒地的那些弟子掃過一眼,就沒再多管,目光牢牢被浮在空中的青銅古棺所吸引,臉色大變,握劍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起來,顯得有些抑制不住激動心情的樣子。

    「該……該不會……」

    聲音顫動,夏冬暝無復早先的冰冷氣質,雙眼緊盯著閉合的古棺,像是面對一個尋覓半生、等待多年的大秘密,不惜任何代價,只盼其能夠開啟。

    秋豔紅的神色也相當緊張,緊盯著青銅古棺,感覺著當中的煞氣滾滾流洩,週遭的草木已經瞬息枯黃,令人窒息的威壓更充斥天地之間。

    如果任這股氣息持續肆虐,不用等棺中邪物出現,在場眾人就都要崩潰,後患無窮,司徒誨人雖然無懼,卻不能不顧慮現場的其他人,他當即釋放出刀氣,遮擋住對面的無盡煞氣,同時轉頭向女兒使眼色,要她負責把封刀盟眾人全部撤走,避免無謂傷亡,這場戰鬥,已經不是地階中人可以插手的了,若有可能,最好也協助撤走那些昏迷的劍閣弟子。

    司徒小書點了點頭,哪怕是豬隊友,也一樣是隊友,天鬥劍閣可以蠻不講理做潑婦,封刀盟卻不能失了最起碼的道義。

    古棺發出陣陣引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正自緩緩開啟,其音如魔、如魅,對所有人都是巨大的壓力,彷彿一種奇特的精神攻擊,即使是司徒誨人,也都保持著高度警戒,不敢有任何輕忽大意,卻誰也料不到,在這緊繃氣氛下,自己這邊竟有人率先動作,打破了沉默。

    「給我出來!」

    飛身而出,化為一道冰藍之影,卻是夏冬暝率先行動,跟著揮劍施招,飛雪劍氣凝成一道巨大冰劍,直直斬向青銅古棺。

    司徒誨人詫異叫道:「不可,太莽撞了!」

    這麼喊,絕對是非常客氣的評價,地階層次的高手,就算再怎麼強,也沒資格這樣莽撞的正面挑戰天階,更別說對面很可能是三重天階的絕世邪物,這根本是自尋死路。

    然而,夏冬暝卻不作如是想,飛沖上去的她,根本無視了前頭湧來的滾滾煞氣,只見其周身星光閃閃,點點燦芒,將她從頭到腳護住,硬闖天階等級的煞氣浪潮,卻半點不為所動,而在她身後,有一個模糊身影,隱約顯現。

    司徒小書心中一凜,當日溫去病、亢金龍雙方大戰於錢都上空時,最後韋士筆出現擊退亢金龍,帶走溫去病時,就曾出現這樣的朦朧形影,伴隨著是那詭異難擋的強大劍招,這些是某些高人的預留力量?燕無雙?

    「夏冬暝!妳敢妄動無雙師姐的遺留力量?」大驚失色之下,秋豔紅怒叫道:「這力量是留給妳守護星鑰用的,妳無權妄動。」

    「懦夫!閉嘴!」

    獲得萬古者遺留的力量加持,夏冬暝瞬息突破了層層煞氣浪潮的阻攔,飆至青銅古棺近處,已經蓄滿力量的冰劍,狠狠斬向青銅古棺,破開上頭湧出的煞氣,所過之處,古棺登時被封凍。

    而在眾人所看不到的古棺內部,正焚燒著的三盞青燈,剎時熄滅,跟著一雙怨毒深深的眼睛,剎時張開,無邊偉力應激而發,直往棺蓋去。厚重堅實的古棺棺蓋,受此巨力所激,當下飛墜出去,接著棺內湧出的滾滾氣浪爆發,即使有星芒護體,夏冬暝也立刻給彈飛出去。

    在場眾人早就在提防神屍來這一手,一見棺蓋飛來,不等父親出手,司徒小書直接發動刀氣,想把墜來的棺蓋卸開,免得近距離受到棺蓋上可能的屍氣沾染。但甫一交接,驟覺壓力有如山大,棺蓋上蘊含的偉力彷彿無垠,自己發出的刀氣雖然巧妙,意欲四兩撥千斤,卻無法削弱其分毫,要不是父親同時也發出了一道刀氣,幫著分散了衝擊力,自己當場就得出醜。

    沒了棺蓋,古棺中先是鏽色屍氣湧動,傾瀉如海,彷彿要把什麼都汙穢沾染,就連大地沾染到都一下變得朽爛,眾人忙不迭地疾退,暗自驚於棺內邪屍之威。

    屍氣橫溢,卻只是第一道關隘,跟著,一隻穿著紅色繡鞋的纖足,緩緩從棺中踏了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3 18:32
十一章 變調的傳奇

    紅鞋踏出,跟著就是一剪紅色的倩影出現在空中。心魔閣的古棺中盛裝的,自然只會是神屍,但眾人都沒有想到,會看見這樣的一具屍首。

    自古棺中出現的倩影,頭戴鳳冠,身穿大紅嫁衣,頸掛珠鏈,金線為引,五彩斑斕,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喜氣洋洋的綵鳳凰,換了在別處,這都是一幕讓人歡喜悅樂的扮相,可唯獨在此時、此地,因為異樣的反差,這套大紅嫁衣使人不寒而慄,陣陣涼意在心頭髮散。

    大紅嫁衣之內,女子肌膚的顏色略顯異常,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卻透著一層暗青,除此之外,整個人看來沒有任何異常,彷彿這不是一具屍體,是一名仍有生命的美人。

    鳳冠的珠串低垂,遮住了面容,讓人看不清楚女子的面孔,但從身段、側臉輪廓,已顯出是非常上等的美人。這般美人,凌空踏步,紅鞋踏出,蓮步纖纖,若只看背影,這無疑是一副很美的閒庭仕女圖。

    但這位美人的一手,卻顯得非常不對勁,足足有常人的五倍大,與整個人的秀雅美麗不同,上頭不住鼓起一個又一個的血泡,破裂之後,化為糜爛的血肉滴落,然後重新又鼓起,永無止境,卻是在散播著特殊的屍毒死氣。滴落的血肉之中,腐臭氣息,中人欲嘔,所過之處,更是草木枯黃,大地腐爛,一切生機都被掠奪,成為一片黑紅霧氣繚繞的死亡世界。

    司徒小書感受到與這具奇異神屍力量上的絕對差距,更為這股不尋常的死氣所懾,其中的可怖和玄妙,甚至隱約超出了尋常天階的範疇,接近大能之威,暗自驚愕,不解心魔閣是如何製造出這麼強大的神屍出來?

    在場尚還清醒的人,心中大多也都有這種疑問,若心魔閣有這等手段,之前怎會如此低調,真是藏的好深,但天鬥劍閣一方,卻有些不同反應,其中幾名年長的高手,看見這具邪異詭魅的神屍,似乎想到了什麼,一個個臉色大變,反應激烈。

    「這……妳……妳……不,她怎會……」

    緊握手中長劍,秋豔紅突然失去平時的冷靜,滿面駭然,身旁的年輕弟子不知師父因何反應失常,想向其餘的年長者詢問,可她們一個表情怪過一個,明明察覺到了什麼,卻沒有說出口……說不出口。

    而反應最為激烈的,還是獨自站著的夏冬暝,打從那具神屍出現,她的目光就一直緊盯著不放,絲毫不曾離開,不但緊握著手裡的劍,全身更在激烈發抖,似恐懼,更多的卻還是激動,整個人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卻又好像馬上就要衝出去,和神屍決一死戰。

    司徒小書尤其擔心後者發生,對上這麼厲害的邪物,正需要所有人同舟共濟,齊心合力,夏冬暝明顯不是對手,要是就這麼沖上去單挑,這不是擺明了給大家添亂?

    ……不過,夏冬暝看見神屍的反應,顯然和其他劍閣門人不同。

    司徒小書發現其中微妙,疑惑心起,又想到先前九外道大會時,天鬥劍閣處處針對心魔閣的逼迫行為,後來自己反覆思索,猜想種種可能,其中的一個結論,就是:莫非有劍閣弟子落入心魔閣手裡?甚至,被煉成了神屍?仔細思量劍閣當時,種種行為,都像是逼心魔閣發動壓箱底的神屍。

    這個推論,曾把司徒小書自己也嚇了一大跳,因為自從百族大戰進入後期,天鬥劍閣益發得勢,燕無雙成功證道大能,又迅速踏足萬古之後,天鬥劍閣就已經是九外道不敢招惹的對象,即使是星月湖、歡喜院、心魔閣這三家,雖然一向對女性武者的需求很大,卻從不敢把目標動到劍閣弟子身上,否則,燕無雙天外飛來一劍,從不講道理,到時候誰扛得住?

    更何況,以天鬥劍閣一貫的潑辣作風,從來就不怕鬧事,如果心魔閣真的幹了這種事出來,劍閣弟子豈肯善罷甘休?就算燕無雙自重身份不動,其他人也早就組隊,殺上心魔閣總部討回這筆債!到時候兩邊打的一塌糊塗,一旦劍閣弟子傷亡多了,燕無雙總歸會出手的,可以說這種事情幹出來,斷然沒有了大事化了的可能,終究要直面萬古者的劍。

    而在九外道大會上,天鬥劍閣雖然處處針對心魔閣,卻始終也不曾擺明車馬,挑白了強幹。最大的可能,劍閣只是有所懷疑,卻無真憑實據,而對上心魔閣這樣的強大門派,沒有實際的證據,她們也不願意過於蠻幹,最終演變成兩派的全面戰爭,否則,即使最後剿滅了心魔閣,自身也元氣大傷,卻發現最終凶手其實另有他人,這豈非搞笑?

    ……百族大戰後,燕無雙和爺爺一樣,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甚少出手,雖然舉世無敵,卻沒有趁勢率領正道剿滅九外道諸邪魔,只是充當著正道背後的頂樑柱,定海針,威懾九外道不敢行事越線。所以劍閣中人沒有證據,想蠻幹也得不到燕無雙支持,這是她們未有動手的理由,但即便如此,她們的疑心仍然強烈,這使得她們屢屢針對心魔閣,希望能透過這樣的試探,逼迫心魔閣做出情急的應變,從中尋出心魔閣的馬腳。

    想到了這點,天鬥劍閣一直以來對上心魔閣的諸般怪異行動,司徒小書就全都可以理解了,而看到當下劍閣眾人的反應,明顯是已經認出了神屍的身份。結合之前的事情,自己可以肯定眼前的神屍是劍閣中人沒錯,心魔閣當真膽大包天,居然掠劫了萬古者門下,煉成神屍!

    這回龍靈兒重傷,司馬冰心失蹤,自己為了得到援手,把消息報上去時隱藏了真相,點明是心魔閣抓走劍閣弟子,這等若挑動了劍閣最敏感的神經,更把她們一直欠缺的證據送到手上,有理由發難,這才浩浩蕩蕩而來,誓要把舊帳算清。

    ……原來如此,這次是我誤打誤撞了。

    當意識到這一點,司徒小書又生出一個疑惑。

    ……心魔閣到底劫了誰?

    天鬥劍閣,只是名門,卻非大派,燕無雙收人本來就不多,大戰之中也折損不少,人丁素來不旺,門下弟子的數量,其餘各大勢力別說瞭解,就連名單都掌握在手,自己敢拍胸保證,新帝國成立後,沒有任何劍閣弟子下落不明,除非心魔閣擄人同時還能出人頂替,否則就不可能無聲無息劫了劍閣弟子。

    ……那麼,發生時間,是在新帝國成立之前,兵荒馬亂的時候?

    ……劫走的,會是普通弟子?還是劍閣中的成名人物?

    幾乎是這念頭浮現的同時,司徒小書就把前者的可能性抹去。就算劍閣再重視門派顏面,也不可能為了一名普通弟子,屢屢出動高層,上次是秋豔紅,這回甚至兩大星主聯袂而出,此時劍閣當中恐怕已經鬧了空城。

    司徒小書向兩大星主看了一眼,暗忖秋豔紅是為了龍靈兒到此,但夏冬暝可不是,而看到這具神屍之後,她比秋豔紅更激動得多,當年失蹤的那位劍閣中人,該是與夏冬暝關係匪淺。

    如此分析,劍閣這次兩位星主齊至的異常行為,也就可以解釋了,兩人看起來關係就不好,來此有各有目的,當然不放心另外一名獨來。不過,跟當初夏冬暝關係好,卻失蹤的劍閣高層有誰來著?

    百族大戰期間的舊事,司徒小書因為當時年幼,見識有限,很多事情都是年長後,閱讀資料所記,不是親身參與經歷,更接觸不到許多資料外的八卦,換了是溫去病等人,現在就立刻會想起這件舊事,用不著腦中苦苦思索那些只是簡單閱過的資料。

    然而,那些資料卷宗畢竟沒白看,在一陣回憶後,司徒小書望向夏冬暝的目光驟變,憶起了一樁天鬥劍閣的陳年隱事。

    ……該不會,是那一位素有天才之名的……

    才在思索,卻見夏冬暝已經淚流滿面,渾身劇顫,似乎激動得再難以自己,仰首一聲悲嘯,震動長空。

    「姣然~~~」

    如此斷腸一嘯,撕心裂肺,任是誰都能感受到當中蘊含的無比悲痛,當真是天地齊慟,草木同悲。

    聞聲,司徒小書暗自一嘆,心道果然如此,天鬥劍閣埋藏多年的謎,今日揭曉,卻不料竟是這樣的一個收場,更沒料到,心魔閣居然如此膽大包天,敢把魔爪動到那一位的身上,也難怪心魔閣明明手上握著如此強大的神屍,卻常年不敢拿出來使用。

    燕姣然!

    十餘年前,天鬥劍閣燕無雙之下資質最好,被認為最有希望踏足天階,接任掌門,開創無上劍道的天才!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的名字與碎星四大武神並列,是人族對抗妖魔的強大力量,光耀當代。

    她也經常被拿來與封刀盟的司徒誨人作比較,相比於後者一貫的低調、內斂,容顏絕美、風華正茂、武功屢破高峰的她,更耀眼得多,當時的人們都相信,她早晚能夠突破阻礙,晉陞天階,最終與她的姐姐一同踏足世間頂峰。

    這是一段正在進行的傳說,卻在最巔峰時戛然而止。封神之戰,燕姣然銳身赴戰,帶著劍閣門人奮勇殺敵,最終傷得不輕,雖不致命,卻從此沒了消息,再不見她在江湖上走動,不少關心她的人向劍閣相詢,也從沒得到明確的答案。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曉得,燕姣然出事了。

    但要說出了什麼事,這卻很不好講,燕姣然在封神之戰中的重傷,各派都有目共睹,雖然看來傷不致命,可事後傷勢惡化,暴斃身亡,這種事也是家常便飯,並不奇怪。何況封神之戰,隕落的天階和半步天階的天才人物不勝枚舉,太古妖都作為妖魔老巢,其中種種玄妙陷阱,惡毒詛咒防不勝防,多隕落一個燕姣然也不算得什麼。

    又或者,急遽惡化的傷勢,雖未送命,卻必須要積年累月的閉關苦修,才能壓制,甚至是陷入沉眠,雖生猶死,憑此保命,這類情形亦在預料之中。

    也有人猜測,燕姣然自視過高,傷重之後,卻急著闖上天階,因而走火入魔,不能出來活動。

    江湖上,為此流言四起,莫衷一是,還有人傳說燕姣然已被碎星團所害,所以天鬥劍閣才在追殺碎星團餘孽這事上出了不少力,這說法也有一定的支持者,而劍閣始終沒給個說法,也似乎給不出說法。

    這也是一種江湖慣例,自家門派中的高手,有什麼狀況,總都是隱匿不宣,否則讓別人曉得自家門派折了一臂,後頭不知會惹來多少麻煩、多少殺劫。

    燕姣然的下落,是新帝國成立後,大地上的一個謎團,人們從最初的津津樂道,一直談到再不關心,任其掩埋在流逝歲月中,即使是司徒小書,也只是在陳年的卷宗裡看過此事,甚至沒機會見過這位領導劍閣一時風騷的天才女劍手,更想不到,當她再次現身於世,竟然已經成了心魔閣的神屍!

    心魔閣……這群盜屍狂,真是膽大到捅破天了,居然連她也敢動!

    燕姣然的傳奇,當初之所以迅速崛起,閃耀半空,靠的並不全是她本身的際遇和努力,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的姊姊,她一身武學都是其姊所授。

    ……她的姊姊,名叫燕無雙。

    ……燕姣然,燕無雙唯一,也是最珍愛的小妹。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4 17:37
十二章所謂大局

    司徒小書根本無從想像,九外道中的任一派,如果陰謀策畫,謀害了自己父親,會有什麼結果?

    如果祖父尚在,必然親自復仇,一刀就把對方整個門派劈了,即便祖父不在,「封刀主為邪魔所害」這種事,也不是如今九外道一家能承受的,帝國官方、江湖正道勢力,必將聯合起來,將兇手剷除,以振正道士氣,不叫邪魔猖狂。

    而心魔閣竟然暗中謀害了燕無雙的小妹,還將其煉成神屍?

    司徒小書通體發寒,可以想像的是,這件事的背後,必然有一場驚天陰謀,心魔閣不知是從哪得到了準確的訊息,尋到了其孤身一人在閣外的機會,趁著燕姣然在封神之戰時傷勢沉重,或是暗算伏擊,或是使了什麼卑鄙陰毒的手段,這才得手。

    不曉得燕無雙若知道此事,會有什麼反應?司徒小書對這點非常好奇。九外道之會時,亢金龍當眾證明了自家爺爺已經去向不明,燕無雙作為當今世間唯一的萬古者,動作令四方矚目,卻依舊低調不出,甚至帝都之戰都未能讓她出手,自己也有幾分疑惑。若是這事傳出去能激她出手,掃清邪氛,自己也能放心不少。

    但在眼前,天鬥劍閣的這些人,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感覺,特別是……根據自己所閱讀的資料,當年在劍閣之內,燕姣然和夏冬暝雖然同為女性,卻傾心相戀,互許終生,彼此是一對知心愛侶,還獲得了燕無雙的祝福……

    如果她們之間的情感,真如傳說中的那麼深,那這些年裡,夏冬暝恐怕一直在尋找燕姣然的下落,而從剛剛她與秋豔紅的短暫交談和一言不合就開打來看,夏冬暝恐怕早就有了懷疑,想直接對心魔閣採取行動,卻得不到同門支持,孤掌難鳴,甚至可能還因此被壓制,這才對其餘同門有這麼深的怨氣。

    眼下,總算證實她才是對的那個,但……也太遲了……

    「姣然!」

    一聲厲吼,跟著藍影一閃,夏冬暝已經衝了出去,整個壓抑的情感完全爆發,但反應卻大出司徒小書意料,不是衝出去摟抱久別的愛人,而是起手一劍,躍空斬向燕姣然。

    ……她幹什麼?

    司徒小書見狀大驚,只見夏冬暝眼中儘是決絕,淚水固然飆飛,那抹狠意卻未有稍減,登時明白過來,她這是絲毫沒被感情矇蔽,想要幫燕姣然解脫。

    ……心魔閣也算傳承多年,除了挖墳掘墓,禍害別家先祖,中了暗算、陷阱,活著落在他們手裡的受害者也為數眾多,一旦被煉成神屍,想復原的希望,基本是沒有,這麼多年來從沒有過成功案例,所以江湖人也早有共識,假若有親友受心魔閣所害,成為屍偶,就必得將之摧毀,解放靈魂,得到解脫。

    ……說是這麼說,但真碰上至親至愛,誰心裡沒有幾分僥倖?誰又能真正狠下殺手?這麼多年來,最終自己過不了那道檻,卻被煉成神屍的親友所害的高人,門派,也為數不少。甚至有不少例子,高人為了拯救親友,尋求解脫,反而入了魔道,想要用血祭之類的法子逆天而行,復活親朋,反倒禍害他人。

    ……夏冬暝一見久別戀人,立刻就下了狠手,這恐怕是這麼多年來,平日早在心頭反覆思索,漸漸把過往的情絲化作決絕的恨意,恨人也恨己,最終立下了決心,才能在重逢後,毫不遲疑地揮出這一劍。

    但……很多事情,也不是單靠決心就能完成的。夏冬暝先前展示的力量,未脫地階範圍,要怎麼攻擊境界有別的燕姣然,甚至助其解脫?

    司徒小書猶在納悶,踏步出來的紅衣神屍,已經有了反應,她並沒有向朝自己斬來的夏冬暝多看上一眼,也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猛地抬頭,秀口輕吐,卻釋放出一聲尖嘯。

    淒厲的聲音,伴隨著近乎天階三重的力量,衝擊四面八方,天空雲濤滾滾,不住往週邊排開,大地上飛沙走石,揚起的砂石猶如炮彈,將所命中的事物擊的千瘡百孔,朱家陵園之內,登時掀起一場毀滅風暴。

    「留神!」

    司徒誨人全力釋放出刀氣,護住自家門人,兩力碰撞,神色登時緊張,承受著超乎預期的壓力。

    斬出漫天飛雪的夏冬暝,身影翻飛,一劍疾刺,身後法相浮沉,卻是一顆死寂的冰雪之星。夏冬暝非是那些法相虛有其表的半吊子,法相顯現,勾連寒冰大道,不住鼓動寒氣,彷彿要將整個整個天地都封凍起來,就是已經半步的司徒小書,都在這股凍氣下不住顫慄,像是連神魂都要被凍起來。

    這是豁盡全力的一劍,甚至,是燃燒法相,拚上性命的一劍,但還沒等命中,司徒小書就知道不會有效果。

    極寒凍氣,將大地冰封,將天空凍結,卻在接近目標未足三米時,就被拒諸於外,未能寸進,跟著,一股滾滾黑紅之氣,化為濁流,從燕姣然身邊奔騰而來,週遭的冰雪封鎖剎時被破,雄強力量轟來,夏冬暝首當其衝,周身噴血,身後法相被撕扯破碎,整個人斷線風箏般摔了出去。

    「不好!」

    關鍵時刻,還是秋豔紅沒忘記同門之誼,挺劍來救,她不敢與奔流無匹的黑紅之氣硬拚,只是揮動手中寶兵,凝鏡成盾,稍微將屍氣擋開,然後趁機把飛墜中的夏冬暝給接下。

    天鬥劍閣作為名門,自然有療傷靈丹,秋豔紅動作明快,當即掏出一顆綠色藥丸,塞到夏冬暝嘴邊,讓她服下,同時更沒忘記轉頭,朝著司徒誨人叫喊,「司徒盟主,你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嗎?」

    聞言,司徒小書的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這分明就是豬隊友引了大麻煩卻要甩鍋,劍閣眾人之前何等強勢,咄咄逼人,幾曾將己方放在眼裡?現在踢到了大鐵板,毫不遲疑,立刻回過頭來,要求己方不能坐視,簡直豈有此理!

    哪怕是素來重視大局,壓抑自身的司徒小書,此刻都覺得一股氣往上衝,很想直接領著自家人掉頭就走,看看劍閣這些顛婆有什麼反應,但前方的司徒誨人卻轉過頭來,低低道了一句,「唇亡齒寒。」

    語畢,司徒誨人先是刀氣施展,一道護住劍閣中人,跟著直直走向前方,迎向了化作神屍的燕姣然,他話裡的意思,也讓司徒小書暗暗點頭,又學到了一課。

    所謂顧全大局,不光是為了空洞的原則和堅持,更不是為了面子,而是要做出審時度勢下的最佳選擇。

    沒有強力陣法和神兵法寶支持,倉促之下要對抗天階等級的事物,唯有天階者。如果未有魔染和溫去病復仇破陣之事,還可以考慮把戰場撤回錢都,借助大陣徐徐圖之。而如今情境之下,面對天階神屍,司徒誨人勢難坐視。

    而如果就這麼拋下天鬥劍閣,領著封刀盟眾人單獨撤離,雖然可以先看個笑話,但這具神屍驟然發難,劍閣眾人多半擋不住,甚至連拖延些許時間都很勉強,自家先走也要被神屍追上來,一戰難免,屆時壓力更重,如果還被神屍殺入如今錢都城內,那便真正會是一場浩劫了。

    無論從什麼角度,這一仗司徒誨人責無旁貸,他輕嘆一口氣,朝女兒使了個眼色,讓她帶著眾人盡快離開,有多遠走多遠,這一仗已經不是地階能夠參合的了,跟著,就直直向著神屍走去。

    只是,剛剛一步踏出,司徒誨人驀的臉色大變,踏出的腳步都失去控制,變成重重一下,踏穿地面,直至小腿。

    異狀發生,司徒小書大吃一驚,急忙奔到父親身旁,心裡更有一股強烈的不祥,迅速發酵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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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接牽動朱家陵園情勢的另一處戰場,封閉的風火空間內,溫去病飄翔半空,居高俯視,隨手催動無盡的神風、真火,不住高聲大笑,盡顯狂態。

    亢金龍陷於狂風、烈火之中,沒有立刻做出攻擊溫去病的魯莽動作,很清楚十絕陣自成世界,由陣主一力操控,溫去病在那裡的身影,可能是他真身,也可能根本是個投影,往那邊攻擊根本白費力氣。

    踏入天階之後,分外能感受,陣道高手的討厭之處。

    天階者自闢法界,擁有自己的獨立世界,世界內自成法則,透過建構這些法則,與天地三千大道相合,提升自我,是為天階之路。

    但所謂的陣,就是以後天技術,通過層層手段,劃出一個區域,在這個領域內,一定程度上任意操作,可以說是「自身世界」的某種雛型,而陣道高手一但踏足天階後,更直接一躍為可以操作法則的強人,再配起十絕陣這樣的大殺技,棘手到了極點。

    如果只是兩邊攻防,情況還不是那麼糟糕,最怕就是落入對方陣中,即便彼此實力相當,打起來也可能一面倒,對方在陣內就是有這樣的極度優勢。

    無邊的風火連環襲來,銳金之風摧筋消骨,三昧真火焚盡世間萬物,逼得亢金龍不得不竭力抵擋。但剛剛溫去病的一記毀天霹靂,堪稱足以越階殺神的重擊,造成的傷害相當大,饒是亢金龍已經接近天階三重,更有各種秘法護身,傷勢也在不斷加深,

    似他這樣經驗老到的高手,有許多方法可以減緩傷害,進而療傷速愈,甚至被逼到極限時,還能催動秘法,以後續加深傷勢,甚至減少壽元等為代價,短時間內恢復巔峰戰力,或是戰力翻倍,都有可能。

    可偏偏這回撞到了溫去病,一名戰鬥經驗同樣豐富的沙場王者,他打一上來,就操控陣勢,生出無盡風火襲擊,為的就不是殺死亢金龍,而是巧妙拖住敵人。

    面對亢金龍這樣的強敵,拖得越久,變量越多,何況附近就有他的傀儡幫手,此舉看起來並不聰明,但溫去病此刻所行的,又是另一種戰術。

    ……你想療傷嗎?我就不給你機會。

    ……陣圖切斷了你與外界的關聯,你根本無法從外界攫取能量,填補自身,再以風火壓制,你只要想分神運功,我就打斷你,擾得你不得安寧。

    ……即使你本身夠大,秘法卓群可以不受新傷,光是現有創傷持續惡化,就夠你受的了!如果你想要使用禁術鼓催,壓下傷勢取回戰力搏一搏,那更好,我早已布下多重干擾,到時候隨便發動幾條,就會讓你代價付了,戰力卻鼓催不上去,到時候一定讓你爽到欲哭無淚。

    不得不說,溫去病的演技著實太差,佔了上風之後,心中的得意算盤半點不懂得隱藏,臉上好整以暇的陰險笑容,讓亢金龍頓時覺得不妙,深知自己落在敵人陷阱內,後頭不曉得還有多少陰險算計等著自己,寧可傷勢逐漸加重,也不妄動冒險,因而避過了很多溫去病設好的陰毒手段。

    這情況固然讓溫去病感到惱火,只恨敵人狡猾難治,讓自己這麼多佈置做了無用功,但陰謀好躲,陽謀難避,自己操控陣法連接鼓起的三昧神風,刮體如刀;三昧真火,焚身焦肉,都實實在在的在加深亢金龍的傷勢,讓他內外傷不住加重,漸漸失去抵抗力。

    「亢金龍,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明年的今天,注定是你的忌日,而老子保證,到時候絕對會在你的墳頭撒尿,讓你死不安息,哇哈哈哈!」

    狂笑之聲,響徹天與地,亢金龍抬頭仰望,凝視著半空中的那個身影,乍看之下,似乎距離沒有多遠,可細加審視,就會發現人其實位於陣中世界的無窮高處,實際上咫尺天涯,如果不能破去陣法的底層規則,簡單出手攻擊,怎麼都碰不著目標。

    ……不過,所謂的攻擊,從來就不只是出手,很多時候,出口能比出手更有效果。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亢金龍冷笑道:「就算殺了我,我們之間的戰鬥也不會結束,麒麟一樣會替我完成黑暗霸業,碎星團得意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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