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我要做首輔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成)

 
mk2258 2015-11-18 21:51: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7 10535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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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7章 安南第一課
    「拜見師相。」數月的功夫,申時行顯得瘦了一圈,兩個眼睛大大的,佈滿了血絲。

    「差事不好當?」唐毅笑呵呵道。

    「不瞞師相,的確不好做,不過弟子以為事在人為,如今已經開了一個好頭兒,接下來的事情容易了許多。」

    唐毅點點頭,又道:「眼下也算不得什麼開頭,畢竟安南那邊才拿下一個清化,最多安置幾十萬人,要想有更多的土地,還要繼續打仗,朝廷的劍要替百姓的犁拿到足夠的土地!」唐毅感嘆道。

    申時行略微沉吟,他粗略盤算一下,光是河南一地,至少要往外移民五百萬,至於陝西,山西,山東,順天,各地加起來,最少還要一千萬。

    移民出去一千五百萬,差不多相當於搬空了一個省,一來能節約上千萬石糧食,移民到了海外,就按照一個農夫養活三個人來計算,至少海外能供給大明一千萬石糧食。

    一來一往,足以化解北方連年的災害。

    只是想法很不錯,海外有這麼多的地域,可供開墾嗎?

    「師相,弟子擔心海外真能有足夠的土地嗎?」

    「汝默,這個你可以放心,海外的土地自然是充足的,關鍵是要把幾個釘子拔除,一切就好辦了。」

    「師相說的是西班牙?」申時行急忙問道,從隆慶初年,西班牙制裁大明,申時行就憋了一肚子火,蕞爾小國也敢和大明唱對台戲,簡直不知死活!

    「算是一個。」唐毅笑道:「不過西班牙也撐不了多久,這筆賬很快就要算了!」

    果然,要大動作了。

    申時行相當興奮,他向唐毅介紹了開封的情況。

    周王一家已經被殺了,至於周王一系的宗室子弟還有上萬人,他們手下的奴僕傭人,家丁佃戶,多達十萬,需要如何處置,他還不好下決斷。

    再有那些拍馬屁拍到了馬腿的糧商,士紳,都被申時行找個藉口幹掉了,眼下光是殺人,就殺了六七百。

    趁著過年之前,再殺幾百人,基本上原來盤踞在河南的各種勢力,就清理了大半。

    明年萬曆改元,照理是要大赦天下的,趁早把人殺了,也省得麻煩。

    申時行這傢伙的確夠黑,像是唐毅的徒弟。

    「首惡除掉,其餘的人也不能不問,把他們都發配到海外吧,加上這些人,估計清化就填滿了。」唐毅嘴角上翹,海外的殖民的腳步必須更快才行。

    ……

    海州碼頭,白帆一片。

    北洋公司的船隻都等在這裡,排成隊的難民來到了碼頭,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遼闊的大海,他們驚駭,傻愣,雙腿打顫。

    直到此刻,他們才真正意識到要離開大明,前往全新的地方,有人突然跪在地上,哇哇痛哭,一轉身,竟然沒命地逃跑。

    還沒跑出幾步,衛兵衝上來,一把按到,手裡的鞭子照著皮糙肉厚的地方就是幾下子,他們捨不得把人打壞,但是絕對夠疼,絕對要命!

    皮開肉綻,傷口猙獰,看得其他人不停吸氣。

    葛柱子縮了縮脖子,把身上的皮襖裹得更緊了。

    他這些日子都想開了,家裡頭爹媽都沒了,就剩下一個哥哥,偏偏娶了媳婦之後,就看不上自己,嫂子也經常罵人,吃不好,穿不好的,家對他沒什麼值得眷戀的,倒不如拼一把,說書先生都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就要出去闖一闖,沒準能打開一片新天地呢!

    稀里糊塗,吃了一頓有肉有菜的大餐,他們就上了船隻。

    一幫旱鴨子,從坐上船的那一刻開始,嘔吐之聲不斷。

    沒幾天下來,一個個都被折騰得沒脾氣。

    日子完全成了煎熬,他們趴在甲板上,每一分一秒,都是忍耐。那些老船工水手拿出了繩子,把人都連起來,生怕有人承受不住,跳船輕生。

    出來十幾天,葛柱子漸漸緩過了一口氣,風平浪靜的時候,他也仗著膽子,觀察海面上的風景。

    除了他們的船隻之外,越來越多的船隻匯聚,上面都飄揚著龍旗,都是大明的船隻,只是龍有黑色的,還有紅色的。

    後來他才清楚,原來南洋公司使用紅色龍旗,北洋使用黑色的龍旗。

    隨著越來越往南行,氣溫越來越高,皮襖穿不下去了,葛柱子卻捨不得扔掉,捲成一圈,系在了腰裡,這是他唯一值錢的東西了。

    又繼續前行,他們還在港口停泊了兩次,補充淡水和食物,不過擔心他們逃跑,每一次都是老水手下船,他們只能眼巴眼望看著。

    終於,最後一次,沒人限制他們了,葛柱子還有眾多的難民踏上了一片全新的土地。明明剛過正月,要是在老家,還天寒地凍,這裡卻是春風徐徐,哪怕脫了一個赤膊,也感覺不到寒意。

    他們下船之後,差點笑了出來,原來在碼頭周圍,有好多又矮又黑的傢伙,瘦小枯幹,最高的也就到葛柱子的肩膀,就好像到了小人國一般。

    遍地的猴子看到他們,一個個露出警惕的神色,從他們的眼神裡能看出濃濃的敵意。葛柱子瞥了瞥了嘴,露出結實的胳膊,精壯健碩的肌肉鼓起,好像小山丘。

    衝著「猴子們」比了比,不服氣啊,咱們打一場!老子一個挑你們十個!

    顯然,葛柱子的示威有了效果,周圍的人不停退後。

    漸漸的,難民們都下了船。

    這時候有一老一少,在侍衛的保護之下,趕到了港口。

    「報告大公子,第一批難民,10375人,全數到齊。」

    年輕人臉色一沉,「怎麼回事,我拿到的單子是10480人,少的人哪去了?」

    「回大公子,有人在路上感染疾病,還有人在船上發了瘋……」

    平安眉頭緊皺,顯然他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現在的安南地多人少,每一個壯勞力都是最寶貴的財富,死了一百多人,讓他情何以堪。

    「告訴下去,等到下一次運人,在船上配一個說書變戲法的,告訴你,一萬人最多死亡不能超過十個,不然我就把你們扔到海裡喂鯊魚!」

    「好霸道的小子啊!」

    葛柱子暗暗心驚,只見平時不可一世的船長嚇得唯唯諾諾,不停點頭,嘴裡不停說著小的一定照辦。

    平安在人群中轉了一圈,點了點頭。

    「都走吧,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地方。」

    平安也沒有騎馬坐車,只是和大家一起,走出了十幾里路,眼前就出現了一大片平地,田連阡陌,河谷縱橫。

    難民都是世代農戶出身,可知道好壞。

    用手抓起一把黑乎乎的泥土,在手裡碾碎,頓時眼睛發亮,土壤發紅,水分足,肥力好。比他們家裡頭種的田要好多了。

    平安欣欣然,指了指周圍的土地,頗有指點江山的氣派。

    「這一片都是你們的,眼下一個人分五十畝田,三個人用一頭牛,要是你們還能多種,只管開墾就是。」

    五十畝啊!

    聽到這裡,好些人幸福的要眩暈,葛柱子在家裡只有三畝多山坡地,一下子多了十幾倍,天大的餡餅落下來,都不知道交了什麼好運。

    一路的辛苦,背井離鄉的痛都值了!

    他們高興得直流眼淚,看過了田地,平安又帶著人到了住處,這裡就相對簡陋了。

    只是在土崗高地,劃出了一片,用木頭隨便搭了一些簡易的房舍,能睡覺就是了。反正天氣也不冷,凍不死人。

    要想住得好,就要自己動手了,難民看在眼裡,這點困難不算什麼。他們湊在一起,興奮地規劃著,要怎麼種田,要蓋什麼樣的房子。

    只休息了三天,當耕牛種子送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第一季沒有種水稻和穀子,而是選擇相對容易的紅薯和土豆,讓大傢伙盡快適應土地。每人給發了好幾個麻袋的紅薯,既是種子,又是糧食。

    葛柱子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就種好了十畝田。他在田邊搭起了一個土灶,把紅薯放在石板上面,沒有多大一會兒,就烤的熟了。

    抓起紅薯,連吃了三個,身體又有了勁兒。

    他正要去耕田,突然有一個黑瘦的小傢伙,滿眼渴求,盯著他,又看了看地上的紅薯,口水從腮邊流出來。

    葛柱子遲疑了一陣,挑了一個最小的紅薯,放在了石板上,烤熟了,扔給小東西,憨厚笑道:「拿出吃吧。」

    小東西聽不明白他的話,卻不妨礙他理解他的意思,不停點頭,把紅薯接過來,三口兩口,就給吞了下去,連皮都沒有剝。

    葛柱子看他滑稽,忍不住又拿起一個,「還想不想要?」

    小東西連忙低頭,還湊到了近前,呲著白牙,葛柱子笑道:「俺再給你烤一個。」

    正在他低頭烤紅薯的時候,突然一聲悶哼。葛柱子連忙站起來,驚駭發現小東西的喉嚨插著一把匕首,在十步之外,正好站著一個明軍的士兵。

    「你,你咋殺人啊?」葛柱子急得紅了眼。

    士兵抱著胳膊,指了指地上,沒說話,葛柱子急忙看去,一條滿身花紋,眼色鮮豔的小蛇,正從小傢伙的袖子裡溜出去。

    是毒蛇!

    沒等葛柱子反應過來,那個士兵又是一支飛刀,戳中了毒蛇的脖子,小蛇被釘在了地上,不停抽搐著。

    士兵走了過來,嫻熟地抓住七寸,把蛇膽取出,一口吞掉。

    「傻大個子,這的崽子和蛇一樣,別看他們小,可毒著呢!」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11-21 23:4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1 23:47
第1097章 安南第一課

    「拜見師相。」數月的功夫,申時行顯得瘦了一圈,兩個眼睛大大的,佈滿了血絲。

    「差事不好當?」唐毅笑呵呵道。

    「不瞞師相,的確不好做,不過弟子以為事在人為,如今已經開了一個好頭兒,接下來的事情容易了許多。」

    唐毅點點頭,又道:「眼下也算不得什麼開頭,畢竟安南那邊才拿下一個清化,最多安置幾十萬人,要想有更多的土地,還要繼續打仗,朝廷的劍要替百姓的犁拿到足夠的土地!」唐毅感嘆道。

    申時行略微沉吟,他粗略盤算一下,光是河南一地,至少要往外移民五百萬,至於陝西,山西,山東,順天,各地加起來,最少還要一千萬。

    移民出去一千五百萬,差不多相當於搬空了一個省,一來能節約上千萬石糧食,移民到了海外,就按照一個農夫養活三個人來計算,至少海外能供給大明一千萬石糧食。

    一來一往,足以化解北方連年的災害。

    只是想法很不錯,海外有這麼多的地域,可供開墾嗎?

    「師相,弟子擔心海外真能有足夠的土地嗎?」

    「汝默,這個你可以放心,海外的土地自然是充足的,關鍵是要把幾個釘子拔除,一切就好辦了。」

    「師相說的是西班牙?」申時行急忙問道,從隆慶初年,西班牙制裁大明,申時行就憋了一肚子火,蕞爾小國也敢和大明唱對台戲,簡直不知死活!

    「算是一個。」唐毅笑道:「不過西班牙也撐不了多久,這筆賬很快就要算了!」

    果然,要大動作了。

    申時行相當興奮,他向唐毅介紹了開封的情況。

    周王一家已經被殺了,至於周王一系的宗室子弟還有上萬人,他們手下的奴僕傭人,家丁佃戶,多達十萬,需要如何處置,他還不好下決斷。

    再有那些拍馬屁拍到了馬腿的糧商,士紳,都被申時行找個藉口幹掉了,眼下光是殺人,就殺了六七百。

    趁著過年之前,再殺幾百人,基本上原來盤踞在河南的各種勢力,就清理了大半。

    明年萬曆改元,照理是要大赦天下的,趁早把人殺了,也省得麻煩。

    申時行這傢伙的確夠黑,像是唐毅的徒弟。

    「首惡除掉,其餘的人也不能不問,把他們都發配到海外吧,加上這些人,估計清化就填滿了。」唐毅嘴角上翹,海外的殖民的腳步必須更快才行。

    ……

    海州碼頭,白帆一片。

    北洋公司的船隻都等在這裡,排成隊的難民來到了碼頭,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遼闊的大海,他們驚駭,傻愣,雙腿打顫。

    直到此刻,他們才真正意識到要離開大明,前往全新的地方,有人突然跪在地上,哇哇痛哭,一轉身,竟然沒命地逃跑。

    還沒跑出幾步,衛兵衝上來,一把按到,手裡的鞭子照著皮糙肉厚的地方就是幾下子,他們捨不得把人打壞,但是絕對夠疼,絕對要命!

    皮開肉綻,傷口猙獰,看得其他人不停吸氣。

    葛柱子縮了縮脖子,把身上的皮襖裹得更緊了。

    他這些日子都想開了,家裡頭爹媽都沒了,就剩下一個哥哥,偏偏娶了媳婦之後,就看不上自己,嫂子也經常罵人,吃不好,穿不好的,家對他沒什麼值得眷戀的,倒不如拼一把,說書先生都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就要出去闖一闖,沒準能打開一片新天地呢!

    稀里糊塗,吃了一頓有肉有菜的大餐,他們就上了船隻。

    一幫旱鴨子,從坐上船的那一刻開始,嘔吐之聲不斷。

    沒幾天下來,一個個都被折騰得沒脾氣。

    日子完全成了煎熬,他們趴在甲板上,每一分一秒,都是忍耐。那些老船工水手拿出了繩子,把人都連起來,生怕有人承受不住,跳船輕生。

    出來十幾天,葛柱子漸漸緩過了一口氣,風平浪靜的時候,他也仗著膽子,觀察海面上的風景。

    除了他們的船隻之外,越來越多的船隻匯聚,上面都飄揚著龍旗,都是大明的船隻,只是龍有黑色的,還有紅色的。

    後來他才清楚,原來南洋公司使用紅色龍旗,北洋使用黑色的龍旗。

    隨著越來越往南行,氣溫越來越高,皮襖穿不下去了,葛柱子卻捨不得扔掉,捲成一圈,系在了腰裡,這是他唯一值錢的東西了。

    又繼續前行,他們還在港口停泊了兩次,補充淡水和食物,不過擔心他們逃跑,每一次都是老水手下船,他們只能眼巴眼望看著。

    終於,最後一次,沒人限制他們了,葛柱子還有眾多的難民踏上了一片全新的土地。明明剛過正月,要是在老家,還天寒地凍,這裡卻是春風徐徐,哪怕脫了一個赤膊,也感覺不到寒意。

    他們下船之後,差點笑了出來,原來在碼頭周圍,有好多又矮又黑的傢伙,瘦小枯幹,最高的也就到葛柱子的肩膀,就好像到了小人國一般。

    遍地的猴子看到他們,一個個露出警惕的神色,從他們的眼神裡能看出濃濃的敵意。葛柱子瞥了瞥了嘴,露出結實的胳膊,精壯健碩的肌肉鼓起,好像小山丘。

    衝著「猴子們」比了比,不服氣啊,咱們打一場!老子一個挑你們十個!

    顯然,葛柱子的示威有了效果,周圍的人不停退後。

    漸漸的,難民們都下了船。

    這時候有一老一少,在侍衛的保護之下,趕到了港口。

    「報告大公子,第一批難民,10375人,全數到齊。」

    年輕人臉色一沉,「怎麼回事,我拿到的單子是10480人,少的人哪去了?」

    「回大公子,有人在路上感染疾病,還有人在船上發了瘋……」

    平安眉頭緊皺,顯然他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現在的安南地多人少,每一個壯勞力都是最寶貴的財富,死了一百多人,讓他情何以堪。

    「告訴下去,等到下一次運人,在船上配一個說書變戲法的,告訴你,一萬人最多死亡不能超過十個,不然我就把你們扔到海裡喂鯊魚!」

    「好霸道的小子啊!」

    葛柱子暗暗心驚,只見平時不可一世的船長嚇得唯唯諾諾,不停點頭,嘴裡不停說著小的一定照辦。

    平安在人群中轉了一圈,點了點頭。

    「都走吧,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地方。」

    平安也沒有騎馬坐車,只是和大家一起,走出了十幾里路,眼前就出現了一大片平地,田連阡陌,河谷縱橫。

    難民都是世代農戶出身,可知道好壞。

    用手抓起一把黑乎乎的泥土,在手裡碾碎,頓時眼睛發亮,土壤發紅,水分足,肥力好。比他們家裡頭種的田要好多了。

    平安欣欣然,指了指周圍的土地,頗有指點江山的氣派。

    「這一片都是你們的,眼下一個人分五十畝田,三個人用一頭牛,要是你們還能多種,只管開墾就是。」

    五十畝啊!

    聽到這裡,好些人幸福的要眩暈,葛柱子在家裡只有三畝多山坡地,一下子多了十幾倍,天大的餡餅落下來,都不知道交了什麼好運。

    一路的辛苦,背井離鄉的痛都值了!

    他們高興得直流眼淚,看過了田地,平安又帶著人到了住處,這裡就相對簡陋了。

    只是在土崗高地,劃出了一片,用木頭隨便搭了一些簡易的房舍,能睡覺就是了。反正天氣也不冷,凍不死人。

    要想住得好,就要自己動手了,難民看在眼裡,這點困難不算什麼。他們湊在一起,興奮地規劃著,要怎麼種田,要蓋什麼樣的房子。

    只休息了三天,當耕牛種子送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第一季沒有種水稻和穀子,而是選擇相對容易的紅薯和土豆,讓大傢伙盡快適應土地。每人給發了好幾個麻袋的紅薯,既是種子,又是糧食。

    葛柱子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就種好了十畝田。他在田邊搭起了一個土灶,把紅薯放在石板上面,沒有多大一會兒,就烤的熟了。

    抓起紅薯,連吃了三個,身體又有了勁兒。

    他正要去耕田,突然有一個黑瘦的小傢伙,滿眼渴求,盯著他,又看了看地上的紅薯,口水從腮邊流出來。

    葛柱子遲疑了一陣,挑了一個最小的紅薯,放在了石板上,烤熟了,扔給小東西,憨厚笑道:「拿出吃吧。」

    小東西聽不明白他的話,卻不妨礙他理解他的意思,不停點頭,把紅薯接過來,三口兩口,就給吞了下去,連皮都沒有剝。

    葛柱子看他滑稽,忍不住又拿起一個,「還想不想要?」

    小東西連忙低頭,還湊到了近前,呲著白牙,葛柱子笑道:「俺再給你烤一個。」

    正在他低頭烤紅薯的時候,突然一聲悶哼。葛柱子連忙站起來,驚駭發現小東西的喉嚨插著一把匕首,在十步之外,正好站著一個明軍的士兵。

    「你,你咋殺人啊?」葛柱子急得紅了眼。

    士兵抱著胳膊,指了指地上,沒說話,葛柱子急忙看去,一條滿身花紋,眼色鮮豔的小蛇,正從小傢伙的袖子裡溜出去。

    是毒蛇!

    沒等葛柱子反應過來,那個士兵又是一支飛刀,戳中了毒蛇的脖子,小蛇被釘在了地上,不停抽搐著。

    士兵走了過來,嫻熟地抓住七寸,把蛇膽取出,一口吞掉。

    「傻大個子,這的崽子和蛇一樣,別看他們小,可毒著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08:59
第1098章 膽大包天的災民

    第一批移民到達安南已經一個月,在過去的一個月之中,有五十幾人死於水土不服,還有二十三個人被安南的土人偷襲,丟了性命、

    一萬多人,遭逢災年,能死這麼點,已經很了不起了。要知道往常救災,哪怕傾盡全力,也會有兩三成的老弱喪命。包括災民在內,他們都沒有任何抱怨,相反,還都欣欣然,慶幸不已。

    只是平安很不高興,安南是個奇怪的地方,這裡的男人很飯桶,很廢物,他們的軍隊不堪一擊。

    可是安南的女人,還有小崽子,甚至是老人,反正是該遠離戰場的傢伙,都凶悍的厲害。他們用淬了毒的匕首,用吹箭,襲擊耕種的明人。這裡的土地本來是他們的,可是莫朝已經將土地交給了大明,官吏和軍隊都走了,他們還不甘心,奮力反撲。

    雖然他們改變不了什麼,可是就像被蚊子叮了一樣,鑽心疼痛。

    「我要懲罰安南的人!」平安對著王寅,不容置疑道。

    王寅笑呵呵拼著茶水,的確環境可以鍛鍊人,自己十六七歲的時候,還在苦讀史書,可是平安這小子已經有些殺伐果決的勁兒,比他爹強!

    「沒有人會為了懲罰,發動戰爭。」

    「為什麼?」

    「不值得!」王寅不緊不慢道。

    「那什麼事情才值得發動戰爭?」平安怒道。

    「很簡單,兩個字:利益!」王寅笑道:「這還是和令尊學來的,打仗就像做生意,如果沒有賺頭,是不能輕易出手的。而且一個上位者最忌諱發怒,人在憤怒的時候,做出的決定往往都是錯誤的。南轅北轍,做得越多,錯得就越離譜兒。大公子,你想明白沒有?」

    平安轉了轉眼珠,依舊頑固道:「明白,可是我就要出氣!」

    「哈哈哈。」王寅大笑,「這不是一個好的理由,大公子需要開動腦筋,拿出更冠冕堂皇的藉口才行。」

    平安沉著小臉,在地上轉了幾圈,突然一拍手。

    「我知道了,出兵後黎,幫著安南一統天下!」平安大聲說道:「只要調動人馬,就需要徵用民夫,安南找不到那麼多男丁,就要徵用女人,徵用老人,徵用孩子。我們對付這些東西費事,可安南人有辦法,他們的男人雖然廢物,卻能欺負自己人!」

    「大公子果然是悟了!」王寅越發得意,「哪怕老夫立刻死去,也能放心了,要不了多久,安南就會成為大明的一個省。」

    平安也笑道:「十岳公,您老可別急著死,等到安南併入大明的時候,您老就是第一任的安南總督!」

    或許平安只當是一個玩笑,可是王寅卻眉頭緊皺,傻小子,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話又多大的份量呢!罷了,老夫就為了這個總督賣賣力氣。

    王寅立刻讓人請來了莫敬恭,這丫的正和皇帝莫全打得難分難解,雙方死傷慘重,要不是有明廷支撐著,他早就完蛋了。

    王寅告訴莫敬恭,他已經得到了消息,後黎朝不甘心失敗,鄭松聘請了五百名西班牙的火銃手,作為他的王牌,要伺機奪回北方,滅了莫朝。

    同時他還告訴莫敬恭,原本淪為安南附屬的佔城心有不甘,正積極調兵遣將,準備反叛後黎,光復佔城。

    莫敬恭被國內的紛爭弄得腦袋都大了,根本處理了不了這麼複雜的事情。王寅滿懷信心,「王爺,你眼下想要去和昏君莫全爭鋒,勝少敗多,歷來爭天下的,都要有穩固的基礎。只要我大明鼎力支持,你們南下滅了後黎,反掌之間,到時候整個南部都是您的天下,挾著大勢,再滅了莫全,一統天下,您就是安南的國王。我們可以立刻拿到大明的冊封,還有通商貿易之權,要不了多久,安南就會從戰亂中恢復過來,進入鼎盛時期,我們還能幫助貴國打敗暹羅,拿下真臘,馬六甲,到時候貴國幅員遼闊,物產豐饒,繁榮昌盛,您的名字會像天上的日月一般,明亮無比……」

    不得不說,王寅是個成功的大忽悠,而莫敬恭很不幸就被他忽悠瘸了。

    在北洋公司的主持之下,莫敬恭和莫全達成了停戰協議,莫敬恭將全部人馬調到了清化以南。

    莫敬恭承諾他的兵力全部用來對付後黎鄭氏,而莫全則是答應提供二十萬民夫,還有糧草軍械,供應莫敬恭繼續南下,收復失地。

    征發命令下達,飽經戰亂的安南一時弄不到那麼多的青壯,莫敬恭只有把人馬撒出去,到處抓人。

    最初是青壯,後來只要是男人就跑不了,再到後來,乾脆帶活氣兒都帶走。

    龐大的人馬南下,氣勢如虹。

    只是他們走了之後,留下來的空地,立刻被新進趕來的移民佔領。

    第二批,第三批的移民陸續從清化登陸,踏上了全新的土地。

    相比第一批的移民,他們要幸運不少,莫敬恭幫他們清了場,空下了許多村鎮,他們下船之後,就有房舍可以住。雖然矮小簡陋,卻大出意料。

    很快難民就適應了生活,他們快速劃分好了農田,北洋公司送來了農具,耕牛,種子,還招募了鐵匠,木匠,在清化建磚窯,燒製水泥……第一批的移民已經籌劃著建造房舍,真正安家立業。

    之前的辛勞,他們已經把農田都種上了,春雨一場接著一場,一夜之間,田裡就鑽出了一片嫩綠的小芽,眼看著越長越大,大家的喜悅就越來越強烈。

    果然如同北洋公司說的一樣,安南的土地要比老家肥沃太多了。

    葛柱子不但耕種好了自家的田,他還加入了護莊隊。其實他以前也幹過,只是以往是給地主做,如今卻是給自己做。

    他顯得更加積極,砍下來竹竿,削出一個鋒利的斜茬。用火烤,再浸透桐油,一桿竹槍就做成了。

    自從上一次死裡逃生,葛柱子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一個安南人,只要敢接近他的田,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

    他的竹槍已經扎死了兩個安南人,還殺了一頭野豬,一隻受傷的豹子。他和同伴們分享豬肉,大家都舉起了大拇指,讚他是個勇士。

    酒肉吃過之後,好多年輕人都動了心思,光啃紅薯,雖然管飽,可是肚子裡沒有油水啊!再說了,大傢伙都是年輕力壯的大小伙子,到了晚上,能睡得著嗎?

    安南的女人雖然不好看,可是挺能幹活的,再說了,就憑著咱們,只要能撈到一個女人,還挑什麼。

    這幫膽大包天的傢伙經過商量,抽出二十幾個人,組成一支護莊小隊,每天在周圍打獵捕魚,除了填飽肚子之外,還要磨礪武技,鍛鍊身手。

    當他們齊心協力,殺死了一頭老虎之後,終於有了足夠的信心。

    趁著夜色,摸到了一個安南人的莊子,在前不久,有人來這裡徵調民夫,莊子獻出了五十名青壯,剩下的老弱病殘居多,貌似不值一提。

    葛柱子帶著大傢伙,襲擊了第一家房舍,直接斃殺了一個老者,當血液濺滿身體的時候,葛柱子竟然沒有多少害怕,彷彿生下來就是干這個的。

    他們又沖進了其他的家裡,如法炮製,等到殺了十幾個人之後,莊子裡的人也都集中在一起,驚慌失措,拿著農具菜刀,抵擋突如其來的屠夫。

    葛柱子用力吸口氣,他的竹槍猛地刺出,一個安南的老者應聲倒地,他的喉嚨汩汩冒血,眼看活不成了,老者的兒子瘋狂撲上來,後面的竹槍也刺到了,他們的胸口被洞穿,跳動的心臟像是一塊爛肉,被刺了出來。

    殺的人越來越多,葛柱子覺得自己的手臂都麻木了。

    終於,天快亮了,莊子都落到了他們的手裡。

    一共七十多人被殺戮,還剩下四十幾個人,瑟瑟發抖,躲在了一起,像是受驚的雞仔,彼此靠著,努力獲取溫暖。

    葛柱子的目光掃了一圈,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女人,皮膚很黑,眼睛卻很明亮,猶如星辰一樣好看。

    心好像被掏了一把,葛柱子鬼使神差,抓起女人的手,把她從一群人裡面搶出來。他用力拉著她,只知道奮力奔跑。

    其他的夥伴,那麼多的女子,他都顧不得了。

    他把女子帶回了家中,拿出了醃製的豬後腿,還有這些天打獵換來的稻米,葛柱子竭盡全力,做出最豐盛的晚餐,他拉著女人喝了交杯酒……

    轉過天,大家湊到了一起,都是一副猥瑣而得意的表情。他們終於有了媳婦,不再是水面上的浮萍,他們紮根了!

    雖然不深,但是卻像是一條鎖鏈,牽扯住了內心。

    又過了幾天,在港口碰到的那個少年又到了村子裡。

    他臉色很不好看,先是大罵了一頓,後來又讓人把葛柱子叫了過去,一頓臭罵。

    「蠢材,笨蛋,豬頭……」吐沫星子,噴了他一臉,葛柱子也不敢抬頭,只能聽憑發落。

    「你簡直無可救藥,敢殺人了,怎麼不知道把屁股擦乾淨?淨給我惹麻煩,你給我聽著,下一次殺人的時候,要記得放火,把屍體都燒了,或者偽裝成被土匪,海盜殺戮的淒慘模樣。最好在自己身上弄幾處刀傷,然後再哭幾聲救援不利,十分自責。這樣本公子就能到處宣傳,說是我們大明和安南的友誼地久天長!」

    葛柱子越聽越不對勁,這是說自己活兒做得不漂亮啊!

    乖乖,眼前齒白唇紅的美少年,怎麼這麼狠!葛柱子都驚呆了。

    「行了,人都有第一次,不盡如意也是正常。往後你就跟著我吧,從侍衛做起,我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平安換了一副笑臉,滿意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22:51
第1099章 萬曆第一年

    爆竹聲中一歲除,讓人惶恐不安的隆慶六年過去了。

    朱載垕已經走了大半年,可是百姓對這位仁慈的君主還是心存感激,鄰近過年,百姓們就絡繹不絕,前往寺廟燒香祈福,更有無數人前往昭陵拜祭。

    相比其他的皇陵,昭陵無論從規制,還是用料,都遠遠超出,氣象森嚴,肅穆宏偉。眾所周知,皇帝的陵墓是非常複雜的工程,不但耗資巨大,而且前沿日久,有的皇帝差不多修了一輩子,一直死後,陵墓還遲遲沒法完工。

    至於昭陵,是從隆慶三年開始動工,前後只用了不到四年的時間,就徹底完成,不得不說,在唐毅的統御之下,大明的施工能力前所未有的提高。

    為了建造昭陵,除了大量採用水泥預製件之外,還建造了鐵軌,採用重挽馬拉車,將土方運出來。採用鐵軌馬車之後,一次可以搬走三十輛普通馬車才能運走的土方,使得施工最大的麻煩迎刃而解。

    諸如此類的工程創新,數不勝數。

    唐毅沒有捨得把施工隊解散,而是組建了直屬於工部的建築公司,承包工程,一口氣在京城開工建造十處五層以上的鋼筋水泥高樓。

    初步估算,光是一個建築公司,就價值三百萬元以上,至於昭陵的花費,則只有兩百八十萬。

    別人蓋皇陵都是賠錢,唯獨修昭陵,竟然還要賺頭兒,實在是讓人歎為觀止……見微知著,經過了隆慶的六年時光,大明的確脫胎換骨,發生了太多的變化。

    尤其是在隆慶南巡之後,整個商業的活力都被釋放出來,哪怕經歷李氏一黨的反撲,依舊沒有絲毫影響大明快速向前的勢頭。

    身為內閣首輔,唐毅在年初的時候,幾次提出他已經答應先帝,只做三任大學士,九年任滿,就要致仕回鄉,讀書耕田。

    大傢伙掰著手指頭一算,豈不是說明年就是唐毅最後一個任期了,開什麼玩笑,現在中樞一大堆的爛攤子,到處都是烽火,好些變法才剛剛開始,如何能夠停下來?除了唐毅之外,誰還能接這個擔子。

    最後大家公推胡宗憲、高拱、葛守禮、朱衡,四位老臣,代表滿朝文武,去勸說唐毅,經過長談,唐毅總算點頭。

    不過他依舊堅持認為大學士必須有任期限制,他還舉了嚴嵩的例子,假如嚴閣老只是九年任滿,就退歸林泉,說不定還是賢臣君子的表率,只因為死賴著位置不肯走,才弄得身敗名裂。

    時間短,走馬燈一樣換人,肯定不行,但是戀棧不去,一干幾十年,老邁昏庸,無法應付繁重的政務,只會壞事。

    大家商討之後,決定將大學士的任期改為五年,一般情況為兩任,十年。

    五年時間,足夠看出一個人的水平,如果能做得好,繼續連任,做不好,就要退位讓賢。做滿兩任,原則上必須要致仕回家。

    不過這幾個人一琢磨,唐毅已經幹了五六年,再幹一任,也只有區區五年,時間太短了,尤其是他年紀輕輕,再過五年,才剛剛不惑之年,放到部堂高官裡面,都是年輕的,立刻致仕,實在是太可惜了。

    思前想後,他們又加了一條,如果恰逢戰事,或者情況緊急,可以適當延長一任,做滿三任,十五年,但是有一個前提,三任做滿,年齡不得超過七十歲,一旦年齡過大,體力不支,也必須儘早致仕。

    當然了,唐毅就算干六任,也沒到七十,這一條顯然是給後面的人留下的,防止他們賴著不走。

    把任期制度商量妥當,唐毅又加了一條,在任期內,非賣國、通敵等重大罪行,不得罷免大學士。

    有了這一條,大學士的地位徹底穩固,甚至比起漢唐的宰相還要強悍無數倍。

    而且從此之後,大學士的去留不再是皇帝能夠主導的事情,任期不到,皇帝拿不下來,任期到了,皇帝也留不住。

    從根子上,把大學士和皇權給切開了。

    處理了任期的事情,唐毅在萬曆元年二月,正式頒布「延續隆慶變法精髓,繼續中興大明江山」的內閣文告,頒行兩京一十三省,唐毅提出了下一步的全面改革計畫,包括官職徹底改革,從內閣一下,原本臃腫的六部要拆分成更加精幹專業的十幾個部,各部下屬機構要完善,所有官員都要推行任期制,責任制。

    在地方上,總督和巡撫要變流官為常設官,原本的三司分權要統合到督撫之下,還有,各省要增加機構,成立和中樞各部相對應的機構。實現縱向和橫向的連結,更加有效率落實朝廷國策。

    其三,要徹底廢除土官,在西南改土歸流,廢除土司頭人的世襲。

    ……

    唐毅一共提出了十幾項變法的內容,幾乎每個方面都涵蓋了,當然,重點還落在吏治上面。用唐毅的話講,要想安撫天下,首先要安撫人心,要安撫人心,首先要安撫官心。

    龐大的官吏集團,是進行變法的工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把官僚內部理順了,是沒法好好幹活的。

    眼下的內閣沒有了高拱和趙貞吉等老臣掣肘,幾乎就是完全按照唐毅的意思,快速落實下去。

    果然三板斧砍出,迎來來無數的喝彩之聲,尤其是東南,更是大讚唐閣老英明。當初隆慶南巡的時候,他們就提出來原有的三班六房早就不夠用了,必須調整官制,減少對經商的限制。

    盼了好幾年,唐閣老終於給大傢伙做成了,而且唐毅的步伐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快。東南的諮議局已經被商人士紳,還有心學的代表,徹底把持。

    他們在諮議會議,形成一股強烈支持唐毅的勢力,這也是商人第一次真正介入政治,這幫人沒有傳統士人的迂腐矜持,一上台就頭角崢嶸,張牙舞爪。

    比如雷七就極力主張要繼續開拓海外市場,朝廷的移民工作不能少了商人的參與,他們願意認購債券,為移民工作提供貸款和物資,同時還願意承銷安南等地的農礦產品。

    為了鼓動風潮,雷七聯合一大幫的東南商人,買下了報紙整版廣告,開足馬力,到處宣傳。

    在一些口不言利的士人眼裡,他們簡直丟盡了官員的體面,和街頭小販沒有什麼區別,十足的利益動物。

    對這些人的指責,雷七向來是不屑一顧的。

    一幫酸儒,沒有老子這些年納稅,你還喝西北風呢!他和幾省的代表商議之後,在諮議會議上提出要刪減禮部的經費,特別是一些繁雜無用的典禮,比如祭天,祭孔,全都應該廢除。

    雷七還提出一項更勁爆的,他認為官員與其他士人一樣,都來源農工商兵,只是職業不同,應該廢除官服,廢除對衣著,房屋,車架,配飾的等級限制,任由百姓自己選擇。

    雖然商人不准穿絲綢,早就成了一紙空文,但是敢真正提出來,放到檯面上,要廢除等級差別,這還是第一次。

    雷七的矛頭直指禮部,高儀致仕之後,眼下禮部的左尚書是諸大綬,右尚書是潘晟,諸大綬還好,潘晟可是嘉靖二十年的榜眼,十足的老資格,哪裡會把一個區區的商人放在眼裡。

    雙方天天大吵大鬧,雷七也夠壞的,他竟然把禮部的預算給卡住了。

    唐毅在去歲就要求各部的預算要經過諮議會議的審核,這也是唐毅和高拱的交換條件之一。不然高拱也不是傻瓜,接諮議會議幹什麼,當擺設嗎?

    從心裡來說,高拱也覺得有些開支很沒有必要,但是潘晟是他的同科,高鬍子夾在中間,也不好做人。

    嘚,把麻煩推給唐毅算了……

    「我也沒有辦法。」唐毅把兩手一攤,「六部早就該調整了,朝廷該花哪些錢,也該拿出一個章程,我看中玄公不要把這次爭論看成雷七和潘晟之間的事,而是要放眼全局,天命本就渺茫,每年花大把銀子祭天祭地,根本不值得。」

    這還叫沒辦法嗎?

    唐毅的態度已經夠明白了,高拱琢磨了一下,其實也不錯,正好借此樹立諮議會議的權威,京城的那幫東西,都把諮議會議當成擺設,老夫就讓你們知道厲害!

    高鬍子醞釀著大動作,唐毅卻更關心雷七的另一項提議,的確該更加快速地推動殖民了,光靠著北洋和南洋公司還是太弱了。

    唐毅立刻下令,讓人調來了三位武將,一個是劉顯,一個是鄧子龍,一個是戚繼美。

    大家都是老熟人,劉顯在抗倭的時候,就是總兵,十足的悍將一員,只是後來捲入官司,差點老命不保,幸好有唐毅周旋,保住了他的老命。而鄧子龍,他是俞大猷的手下,作戰勇敢,很有韜略,戚繼美那就不用多說了。

    「我準備讓劉老總鎮出任提督,統帥一萬三千騎兵,兩萬名步兵,立刻渡過黃河,剷除耿定向一夥。」

    「遵命!」

    劉顯很興奮,他的老夥計,湯克寬,盧鏜,俞大猷等人早就功成名就,唯獨他不尷不尬的,好容易來了機會,哪能放過。

    「大人,殺雞不用牛刀,對付耿定向,三千人馬足矣!」

    唐毅哈哈一笑,「老將軍是大才,豈能小用!我的意思是你們一路南下,從湖廣進入廣西,剷平韋銀豹的餘孽,然後再兵進這裡!」唐毅的手指落在了安南的升龍府。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2 22:51
第1100章 雷霆之怒

    「改土歸流是件不小的事,不過你們不用擔心,自然有文官處置,也用不著朝廷的精銳出馬。你們由北而南,穿過湖廣和廣西,要在安南的國境駐紮,形成強大的壓力,但是不要輕易攻擊。」

    劉顯一皺眉頭,「元輔,莫非您覺得末將不能打仗?」

    「哈哈哈,老將軍誤會了。」唐毅笑道:「殺雞不用宰牛刀,再說了,安南氣候濕熱,你們過去,正好快到夏天,北方的弟兄未必能承受得住。在廣西修整些日子,適應氣候,等過了夏天,自然有你們忙的。」

    戚繼美和唐毅更熟,膽子也更大,試著問道:「閣老,能不能透露一點,我們也好做好籌備?」

    「告訴你們也無妨,朝廷要進軍安南,然後再把寮國和緬甸吞了,至於南部的真臘,暹羅,還有印度,一個也不要放過!」

    唐毅的手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圈,幾位大將都嚇了一跳,乖乖,光看面積,差不多有大明的三分之一大了,這麼大的一塊肥肉,多大的手筆啊!也就是元輔,才有這個胸襟。

    劉顯、戚繼美、鄧子龍都不停搓手,激動不已。

    「元輔,您看這麼大的地方,光給我們三萬多人馬,是不是少了點?」

    「哈哈哈,要是靠著兵馬硬打,只怕三十萬也不夠。」唐毅放聲笑道:「當年成祖爺就和安南打過,結果如何呢?你們比我清楚,光是用戰爭手段,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們要學會分化瓦解,挑撥離間,拉攏收買,各個擊破。總而言之,要想盡一切辦法,削弱對手,為朝廷進軍鋪平道路。」唐毅拍著幾個人的肩頭,「這是個很龐大的工作,你們只是先遣軍,後面還有更多的力量會加入其中。好好幹,日後這些地方拿下來之後,我會安排武將做總督的,在那裡會擁有無上的權力,生殺予奪,全都歸你們!」

    ……

    離開京城三天多了,戚繼美的腦袋裡還不斷迴蕩著唐毅的話,只要拿下了東南諸國,就交給武將治理,說白了,他們就是那裡的土皇帝。

    開疆拓土,大權在握,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有吸引力的。

    血管裡流的都不是血,是亢奮!

    大軍動作越來越快,由於連年修路,雖然貫通南北的直道還沒有建成,但是道路情況已經好了太多。

    而且沿途都建立儲糧倉庫,他們所過之處,也不需要帶太多的輜重,只要攜帶武器即可,強大的動員能力使得人馬進展如飛。

    三月份初,戚繼美的先頭部隊已經達到了長江邊,就在三天之前,耿定向的叛軍還試圖攻擊武昌,結果被守城人馬擊敗。狼狽逃回了老家黃安。

    「書生造反,三年不成!果然是個皮薄餡大的肉包子!」

    戚繼美懶得費太大的力氣,只是帶了三千騎兵,奔襲一天一夜,殺到了耿定向老家。圍住城池,這時候從水師調來了火炮,對準城頭,一陣猛轟。

    不到半天時間,城中士紳打開城門,舉著白旗,向朝廷王師投降。

    耿定向狀如瘋癲,披頭散髮,渾身是血,手裡提著寶劍,望北大哭。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痛哭一陣,聽聞外面馬蹄聲越來越清晰,他自刎而死。

    戚繼美趕來的時候,只見到耿定向倒在地上,脖子上的傷口有三寸長,鮮血還在流淌,一雙大眼珠子,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戚繼美哼了一聲,他實在是理解不了這些酸儒文人。

    要說忠於大明江山吧,國號沒換,皇帝也沒罷免,至於要死要活的嗎?要說他們利慾熏心,為了一己之私,偏偏還死的很壯烈,不像是小人,真是讓人想不透……他哪裡知道,在這些文人的眼裡,除了皇家之外,還有更為重要的是道統,是孔孟一脈的道統。

    唐毅不但盡數罷黜孔孟之道,甚至連祭孔都不願意做。

    這才是他們最忍受不了的,比改朝換代還要可怕一萬倍!

    為了千年道統,為了天下正道,自然要拚死一擊。

    當然了,如果是外族入寇,山河破碎,生靈塗炭,他們最多流點眼淚,有良心的能做一個遺民,一輩子不出仕,遇上臉皮夠厚的,乾脆就說天命如此,順天應人。至於更無恥的,直接反穿羅裙,投靠新主子,成了可恥的漢奸……

    不管怎麼說,耿定向的叛軍被解決了,其餘依附叛軍的,自然也會受到嚴懲。

    唐毅早就想好了,他不光要扶持新的利益集團,還要剷除舊有的力量,也不需要殺人,把這些人都流放到海外就是了。

    其實說句實話,大多數的士紳、官吏、商人,都不是笨蛋,如果是笨蛋,他們也沒有本事欺壓普通人了。

    只是這些人利慾熏心,把他們放在國內,就會利用自己手裡的特權,大肆殘害百姓。可是一旦扔到了海外,他們就不得不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去創造財富,改變命運,沒準還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畢竟光靠著農夫,還是很難在海外立足的。

    說穿了,海外就是一個鬥獸場,都是弱肉強食的叢林,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活下去。

    大軍僅僅在湖廣修整了三天,就快速南下廣西,走了一個月的時間,進入桂林。

    在他們來到之前三天,原來的西南總督王崇古就稱病請辭,一切的軍務大權都落在了兩廣總督殷正茂的手裡。

    「末將拜見總督大人!」

    「快快請起。」殷正茂又是高興,又是羞慚,甚至還有一點尷尬,把劉顯等人請到了府邸,老臉通紅。

    「唉,本官無能,對不起唐相的抬舉啊!」

    原來殷正茂快速出兵,剿滅了韋銀豹,手下人殺了韋銀豹,把一顆蒼白的頭顱送給了殷正茂。他大喜過望,當即向朝廷報捷討賞。

    就在他的捷報剛剛送出,隆慶就駕崩了,偏巧又傳出消息,說是韋銀豹跑了,他拿到的人頭是假的。

    當時李太后還在掌權,就下令王崇古拿下殷正茂。

    王崇古自然不會客氣,殷正茂剛剛被抓起來,又傳出李氏一夥被拿下的消息,這回就連王崇古都嚇傻了,他沒敢輕易動殷正茂。

    又等了些日子,才真正確定唐毅把李氏給處死了。

    王崇古都捏了一把汗,心說改朝換代的日子算是來了。

    哪知道左等沒有消息,右等沒有詔書,反倒等來了蝗災大起,各地叛亂的局面。更有黔國公沐朝弼在雲南起兵,糾集三萬多人馬,還聯合了一大堆的土司,攻擊四川和貴州。

    整個西南大亂,內閣任命殷正茂繼續平亂,可是也沒有拿下王崇古。

    結果就弄得兩個總督並立,人馬互相牽制著,只能坐困愁城。

    殷正茂急得眼珠子冒火,卻也沒有辦法。

    總算是塵埃落定,蝗災過去了,叛亂也消滅了,王崇古見大勢已去,乾脆選擇撒丫子。殷正茂才重新拿到了大權。

    「慚愧,真是慚愧啊,本官無能,要向朝廷請罪!」

    劉顯大笑道:「督公不必如此,末將帶來了元輔的命令,我們三人帶兵駐紮安南邊境,您繼續帶兵進剿西南之亂,還要推行改土歸流。元輔還是器重殷大人的。」

    殷正茂慌忙接過了命令,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從尾到頭,看了第二遍,來來回回,劉顯和戚繼美他們都傻了,心說沒幾個字,至於費那麼大的力氣嗎?

    殷正茂心裡苦笑,你們懂個球球啊!

    他總算是想明白了,其實唐毅早就知道西南的情況,他一直引而不發,根本是想坐等西南大亂。

    那些土司從唐代就有了,綿延千百年,根深蒂固,良莠不齊。

    有人真心忠於大明,有人朝三暮四,心懷不軌。偏偏這些人混雜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

    等到沐朝弼這麼一鬧,情況就明白了。

    誰心向朝廷,誰居心叵測,一目瞭然。

    論起心機深沉,只怕誰也比不上元輔,真能沉得住氣啊!

    殷正茂大熱的天,打了一個寒顫,連忙把命令收好,拱手說道:「承蒙元輔錯愛,本官一定竭盡全力,立刻平叛!」

    西南的大軍足有十幾萬,戰力不差,若非上面鬧起來,互相牽制,也不會讓沐朝弼鬧得那麼大。

    殷正茂立刻整軍備戰,要大顯身手。

    至於劉顯他們,稍事休息,立刻南下,鄧子龍率領八千步兵,前往防城港,朝廷的大批物資已經運到了港口。

    劉顯親自坐鎮諒山一代,戚繼美則是屯兵憑祥,三路大軍,就像是三把尖刀,懸在了安南的頭頂。

    翻開安南的歷史,就會發現,他們在過去的兩千年,不斷面臨著北方強鄰的攻擊,一輪接著一輪,無休無止……

    這一次安南更慘,內憂外患,還分裂成南北兩個部分,哪裡有本事抵禦大明的雷霆一擊。

    就在劉顯駐軍的第十天,莫全就派使者送來了一顆人頭。

    「啟稟大人,這就是貴國的逆賊韋銀豹,他逃到安南,已經被我們殺死了。」

    劉顯一聽抓起人頭看了看,厭惡地扔到了一邊,「這是假的!」

    「啊?」使者嚇得睜大了眼睛,惶恐道:「是真的,絕對是真的!」

    「哼,你們說是就是了,除非讓本將親自去查看,不然,你們就是存心欺騙上國。」劉顯的手指頭敲著使者的腦門,警告道:「要小心大明的雷霆之怒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3 07:53
第1101章 量安南之物力

    諮議會議和禮部鬧了兩個多月,潘晟實在是承受不住一幫咄咄逼人,自以為是的商人,他把官司打到了內閣,還揚言內閣要是不替禮部出頭,他就辭官不做。

    唐毅不得不召集閣員,共同商議。

    「元輔大人,以往歷代都以禮法治國,故此禮部顯得至關重要,除此之外,禮部還負責科舉會試,尚書往往會被視作儲相,眼下元輔提倡以律法治國,而且整個考試選官的系統非常複雜,地方有,朝廷有,非是禮部能夠把握,再有官場也不該搞座主門生的那一套陋習,故此我提議拆分禮部。」

    殷士儋建議道,顯然殷閣老很討厭潘晟這種倚老賣老的翰林官,故此一屁股坐在了諮議會議的一邊,張守直和唐汝楫互相看了看,他們早就被雷七的人給說服了,自然也同意。

    唐毅當然樂得順水推舟,他倒不是在乎雷七的面子,而是他醞釀許久,終於有機會徹底打破延續兩千年的六部格局,這是整個官僚系統改革的至關重要一步。

    經過了連日商討,終於拿出了方案。

    禮部要一分為三,其一是教化部,主要負責國子監以下,州府縣學,還要負責各種私塾,蒙學,以及遍及天下的書院,學院。

    第二個就是外務部,主要負責和四夷打交道,派駐駐外人員,瞭解各地風俗習慣,配合內閣制定對外戰略。

    第三是文化出版部,主要負責推廣漢家文化,推銷孔孟之道,管理書籍,報紙出版等業務。

    分拆之後,禮部原有的職能全部保留不說,還得到了擴大,其中光是教化部,唐毅就規定,每年要拿出預算的一成以上,興辦學校,鼓勵學生入學。每年幾百萬元經手,名利雙收,多少人都垂涎三尺。

    對外事務那就更了不得了,顯然大明的戰爭機器已經啟動了,外務部是能在殖民事務上發揮作用的,拿下一塊土地,能撈到多少油水,看一看東番島的例子就知道了。

    至於文化出版,這是最讓人怦然心動的部分,歷次政潮,都無一例外地證明輿論的重要性,唐黨能有今天,和牢牢控制輿論離不開。

    這三個部拆分之後,立刻引來無數人爭搶。

    相比之下,潘晟直接被華麗地無視了,他一氣之下,竟然掛冠而去。

    唐毅原本還想給他留點面子,可是如此耍小性,鬧脾氣,十足的翰林老爺做派,如何能夠承擔大任!潘晟連致仕都沒有撈到,俸祿待遇直接被取消。

    從尚書到平民,一天功夫,官場上下,無不駭然,唐毅果然不是好惹的。

    接下來的半個月之間,經過推舉選拔,三個部的尚書終於敲定,教化部落到了陶大臨的手裡,外務部交給了德高望重的胡宗憲,實際上這些年胡宗憲都在負責這一塊,只是原來名不正言不順,這一次唐毅直接給他扶正了不說,還特准外務部尚書可以列席相關內閣會議。

    要知道這可是其他各部都沒有的特權,足見唐毅的重視。

    至於文化出版,交給了徐胖子,作為唐毅的同窗,徐渭也終於踏入了部堂一級,新鮮出爐三位尚書,每一個部還要配屬兩位侍郎,下屬的官吏一大堆,他們都在積極招兵買馬。

    原本的禮部左尚書諸大綬則是通過廷推,進入內閣,成為了第五位閣老。

    唐毅還想補充兩位,可是眼下申時行還在主持移民事務,王世貞和他談過了,身為文壇盟主,王世貞不想被人家說靠著妹夫入閣,王家千年聲譽,加上他本人也不適合入閣柄政,所以就拒絕了。

    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人選,五個大學士也暫時夠用了。

    唐毅將禮部的改革,還有補充閣老的事情,照例送到了宮中,交給了萬曆皇帝過目。當然了十一歲的娃娃,他懂得什麼,只能眼巴巴看著。

    上面的硃筆批文,通紅的大印,都格外刺眼!

    那是朕的權力,都被唐毅給拿走了!

    萬曆不停咬牙,幾個月的時間,他失去了至親的母后,失去了最疼愛自己的馮大伴,還失去了張師傅,失去了宮裡大大小小的太監宮女。

    就好像一夜之間被人販子賣到了陌生的地方一樣,什麼都變了。

    滿肚子的話,無數的苦水委屈,都沒有地方傾訴,只能在夜半三更,趴在被窩裡痛哭,到了第二天,還要裝成乖寶寶的模樣,繼續聽課,學習,努力做一個好皇帝……去他的!你們根本想把朕變成擺設,你們的話,朕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萬曆咬著牙,切齒痛恨,仇恨的種子紮根在心裡,瘋狂滋長,不斷吞噬著他。不愧是李氏的兒子,萬曆忍著,竭盡一切力量,把恨藏在心頭。

    等著吧,唐毅,只要朕還是皇帝,只要朕還活著,早晚有一天朕長大了,會和你算賬的!

    ……

    當然萬曆只能想想,這個天下還要按照唐毅的想法去運轉。

    劉顯屯兵在諒山已經兩個月了,他已經徹底把莫全折磨瘋了。滿懷信心,以為把韋銀豹送給了大明,就會得到原諒,至少要表現出一點寬宏吧,好歹也是上國啊!

    莫朝上下還渾渾噩噩,當年那個傻傻憨憨的大明已經消失。在唐毅的慫恿之下,大明的文武從上到下,幾乎都是徹頭徹尾的流氓。

    人家送來了人頭,劉顯說什麼都不承認,認定了是假的。

    使者哭喪著臉回去,劉顯讓他告訴莫全,如果交不出真正的韋銀豹,他就帶兵親自去找。這下子可嚇壞了所有人,緊急商量之後,也不知道哪個天才出了個主意,既然劉顯認為那個是假的,就找一個差不多的再送過去。

    莫全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可是他忘了只要存心找你的麻煩,就一定會有藉口的。

    劉顯樂呵呵招待了使者,當他把人頭拿上來的時候,劉顯看了看,讓手下親兵又把上一次的人頭拿了出來。大熱的天,哪怕有石灰燒製,人頭也都變了味道,散發著難聞的臭味。

    「這一次是真的,上一次的就是假的了?」

    使者不明所以,一個人又不能有兩顆人頭,當然是假的了。

    劉顯一拍桌子,豁然站起。

    「好大狗膽,包庇大明的要犯不說,第一次還敢撒謊欺騙本將,你們君臣安得是什麼心思?」

    使者嚇得連忙磕頭,「將軍,第一次是小的們疏忽了,小的們有罪!」

    「僅僅是疏忽嗎?」劉顯凶狠地問道:「不是存心的?」

    「當然不是,小的怎麼敢欺騙大明!」

    「哼,說的好聽,既然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敢說這次就沒有騙本將?來人,給我好好檢驗,敢騙我就捏碎了你!」

    有軍醫過來,拿著人頭去檢查,差不多一個時辰,又趕回了軍帳。

    「啟稟總鎮,我們檢驗了牙齒,死者年紀不會超過五十歲。」

    劉顯一聽,匆匆大怒,「好啊,果然是騙我,韋銀豹已經七十多了,當本將是傻瓜嗎?」

    刷啦!

    他抽出佩刀,直接壓在了使者的肩頭。

    「你還有什麼話說?沒有了,我就送你上西天!」

    「饒命啊!」使者都哭了,「許是,許是,我們疏忽了,要不您再查查,第一顆人頭沒準是真的!」

    「放屁!」

    劉顯狠狠啐了他一口,「告訴你,老子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個字,趕快讓我的人去調查,不然大明的天兵立刻開進貴國,我說到做到。」

    使者無奈,他只好不停哀求,要想派人馬進去,的確要皇帝莫全答應。

    而且之前去了一萬多人馬,已經讓莫朝後悔不跌,好在那些人還都掛著北洋公司的名義,要是再把大明的真正人馬放進去,可就真的國將不國了。

    使者第三次來到了大營,送來了糧食五萬石,白銀十萬兩,還找來了二百名美女,獻給了劉顯。

    「老總鎮老當益壯,恭喜了!」戚繼美嘿嘿笑道。

    「球!」劉顯啐罵道:「拿下了安南,兩萬個也不再話下。」

    戚繼美咧咧嘴,「安南還算老實,又是送錢糧,又是送美人,咱們沒有藉口下手。」

    劉顯思量一下,放聲大笑,「你啊,到底是年輕心軟,這藉口不是現成的嗎!」

    當天晚上,劉顯就下令用安南送來的米煮飯,結果第二天,足足五百多名士兵都拉肚子了,折騰了一夜,差點連命都沒了。

    劉顯天沒亮就把使者從帳篷裡提出來,馬鞭揮動,給他打了一個遍體鱗傷,鮮血淋漓。

    「暫時不殺你,是讓你給莫全帶一句話,他敢拿有毒的大米坑老子,老子這輩子還沒吃過虧呢!不把他的腦袋揪下來,我的名字就倒著寫!」

    就在劉顯說話的時候,戚繼美那邊已經發動了,他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找到了一條小路,正好能穿插到諒山的後方。

    戚繼美率領著五千騎兵出現在安南守軍的後方,頓時軍心大亂,紛紛潰逃。

    劉顯一鼓作氣,佔領了諒山。

    立在山頭,向南方眺望,升龍府只有二百六十里,一馬平川,騎兵一天一夜就能殺到城下,簡直就是觸手可及。

    劉顯分外高興,戚繼美熱血沸騰。

    「就讓咱們攜手,把安南納入大明的版圖吧!」

    兩個人囂張的聲音在山谷裡不停迴蕩,經久不息。
V123210 發表於 2016-11-23 20:53
第1102章 結大明之歡心

糧食中被下了毒,憤怒的情緒在軍中傳播,每一個都憤怒無比,劉顯順應軍心,立刻讓戚繼美充當前鋒,率領三千步兵,他親自率領五千步兵,另外鄧子龍率領二十艘戰船攻擊海防。

三路大軍齊出,失去了諒山屏障之后,安南就像是被打開了外殼的榴蓮,露出了甜美的果肉。

一馬平川,擋不住騎兵席卷而來,所過之處,無不望風投降。

矮小的安南人,還沒有明軍的馬背高,就像是一群可憐的猴子,驚慌失措地到處亂跑,跟受驚的獸群一般,全然不知道該往哪里逃跑。

戚繼美沒有多余的功夫搭理他們,只是下令將村鎮燒毀,就這樣,一路殺戮,一路焚燒,用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就一口氣沖到了升龍府的外圍,城墻已經遙遙在望。

戚繼美并不打算急著攻城,實際上他的騎兵也沒有攜帶攻城的武器,但是他完全可以嚇唬一下城里的人。

他命令明軍將攜帶的火箭對準了城中,測好角度和風向,五百支火箭騰空而起,隔著差不多一里遠,幾乎都飛入了升龍府。

安南的氣候濕熱,很多百姓都喜歡用竹木搭建房屋,用稻草遮蓋房頂,既能通風,又能遮涼,哪怕是京城,磚瓦房也不多,只有大富大貴的皇族大臣才住得起。

火箭飛入城中,瞬間炸開,飛濺的火油迅速點燃了房舍,火舌借著風勢,快速躥起,像是一條條的怪龍,吞沒了越來越多的房舍。

晴空霹靂一般,城中的百姓倉皇逃出家門,回頭一看,自己的房舍已經被籠罩在大火之中。家中的細軟一點都拿不出來,有人急得大哭。

他們瘋狂提水,向著燃燒的火油潑去。

令人驚駭的一幕出現了,火油非但沒有熄滅,反而浮在了水面上,繼續燃燒,而且隨著水流,專門進入縫隙之中,從下往上燃燒建筑,柴草。

越救火勢越大,而且還不害怕水,簡直就是天罰啊!

城中的人都嚇傻了,他們瘋狂逃竄,還有老人跪在地上,不停祈求,希望神靈息怒,結果被躥起的火舌吞沒。

廟宇被燒了,神佛的功力只存在經書當中,他們的神象在火焰的面前,不堪一擊。

雕梁畫棟,木頭油漆,都是最好的燃料。樓臺殿宇快速被吞沒,蒼老的僧人發出絕望的吼聲,縱身跳入火海

半個升龍府都在燃燒,都在到處亂跑,嚎哭,像是失去了父母的孩童,沒有人能夠幫助他們。

皇帝莫全站在宮殿的前面,他能明顯感到從東北方向撲面而來的熱浪,皮膚都灼熱起來。可是他的心卻冰涼如鐵。

冷,徹骨的寒冷。

他們曾經花了大價錢,從北洋公司手里買到了精良的火銃,能夠比弓箭射得還遠,靠著火銃,他們打敗了后黎的人馬,保住了搖搖欲墜的朝廷。

莫全偷偷下令,讓手下的工匠去模仿明軍的火銃,他們已經造出能夠射擊五六十步的火銃。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達到明軍的程度,到時候他就不用害怕北方的強鄰了。

把明人驅逐出去,一統安南,成就歷代先祖都沒有做到的偉業。

莫全曾經躊躇滿志,可是這一頓火箭,徹底把他打醒了,原來他們和明廷之間,擁有著不可逾越的差距。

區區火銃,只是明軍的冰山一角。

大明,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怪獸啊?

他絕望地蹲在地上,痛苦地抱著腦袋。左右的侍從趕快把他拖走,一道火舌已經竄進了宮中,皇宮都不安全了。

所有莫朝的君臣,無一不怕,無一不驚。

有人的臉都綠了,從身體傳出尿味,臭味,看到了這么滑稽的一幕,卻沒有笑得出來,大家伙都差不多了。

眼下升龍府已經徹底亂了,只要明軍一個沖鋒,京城就要淪陷了,他們都成了亡國之君。

明軍或許下一秒就會殺進來吧!

令人驚訝的是明軍居然收兵了,他們輕飄飄放過了升龍府。戚繼美率領著騎兵,繞著升龍府,席卷南下,所過之處,生靈涂炭,血流成河。

他們并不搶掠任何東西,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燒,不停的燒,用猛火油,用硫磺,用鯨油,菜油,無論到了哪里,都是一團大火,他們簡直就是火德星君下凡。

在升龍府四周大燒了三天,才重新撤回,同劉顯合兵,在距離升龍府二十里的地方,駐扎人馬,虎視眈眈,盯著莫朝的君臣。

莫全從最初的憤怒,到惶恐,現在只剩下濃濃的絕望。

孤無德無能,累及蒼生,斷送社稷,子民受難,無力回天,孤該死啊!

他猛地站起,抽出佩刀,就要自殺。

近臣紛紛沖上來,搶奪下武器。

有人就建議,陛下不能死,一旦死了,朝廷就徹底完了,眼下還不是放棄的時候,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北洋公司!

他們不是號稱什么都能幫忙嗎,就看看他們能不能把劉顯的大軍趕走?

用明朝的公司,去對付明朝的軍隊,聽起來怎么都有點荒謬,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嗎?

莫全急忙派遣使者,前往清化,去找唐平安和王寅。

十岳公,不得不說,劉顯干得太棒了!平安一邊說著,一邊把馬跳過了河,直取王寅的炮。

沒什么了不起的,東南的老兵痞都會他那一招!王寅淡淡一笑,大公子,你說他的做派,和京城被死人訛錢的混混兒有什么區別?

平安托著腮幫,思量一陣,笑道:還是不同的,在大明訛人還要找個借口,畢竟還有朝廷法度在,海外嗎?我爹用八個字形容,叫叢林法則,弱肉強食!

道理還是一樣的。王寅動了一下車,橫沖直撞。其實有人的地方就要法度,只不過沒有寫在紙上而已。

平安不服氣,沒有成文,算什么法度?

哈哈哈,那就換個詞,叫人心向背。王寅笑道:畢竟我們和安南不是一樣的人,凡事做得太過了,就要小心民心反噬。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大公子不會不明白吧?

平安心思一動,連象棋都顧不得下了。

站起身,在地上轉了好幾圈。

十岳公的意思是,還不能滅了莫朝?

沒錯,滅了莫朝,一切的民怨都落在我們的身上,不滅莫朝,民怨會落在莫全的身上。這其中的差別,不用老夫多說了吧!

安南雖然朝廷衰弱,但是山多林密,蟲蛇遍地,氣候極端濕熱。他們到了安南一年多的功夫,還適應不過來。

假如滅了安南的朝廷,殘余的勢力都退入深山,和明軍玩游擊戰爭,到處偷襲,背后下死手。

明軍要多少人才能控制住安南?

成祖朱棣已經拿下了安南,為何后來有放棄了,就是控制的成本太高,財政承受不住。

怎么才能用最低的成本,掌控安南,王寅一直在思索,眼下他已經有了辦法。就是保留莫朝,讓他們替大明治理安南,大明在背后操控。

十岳公,我爹可是要安南的土地移民的,莫全會答應嗎?

還由得他嗎?不答應,再讓劉顯去放火就是了!

說完之后,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唐平安見了莫全的使者,向著他拍胸脯保證,可以讓明軍退出,但是明軍出動,消耗軍餉花費巨大,必須安南出,而且還要賠禮道歉。再有開疆拓土,可是十足的大功勞,要想讓將軍們放棄,那可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

平安給莫全開了一份詳細的賬單,一共是四百萬銀元。

莫全看到之后,直接昏倒了,真是獅子大開口,把他的骨頭都賣了,也拿不出這么多銀子啊?

平安很體貼,又給他出了一個好辦法。

莫朝全部使用大明銀元作為結算貨幣,書院一律采用四書五經作為教材,并且聘用大明儒者充當教師。

所有衙門機構都要聘請大明的顧問,海關稅收要交給北洋公司打理。

準許大明的子民在安南游歷、辦學、建工廠、購置田產。

安南的軍隊要采用大明的標準,任用大明的軍官訓練士兵,引進大明的武器系統。

明人在安南觸犯法律,要交給明廷的駐外機構調查審判,安南無權干涉

林林總總,一共不下四十多項條件,比起之前的開關貿易,要更加可怕一萬倍。每一條都像是小刀子,直接往身上扎。

莫全抱著這些條件,淚眼朦朧,足足哭了一個晚上,要是答應了,他連個兒皇帝都不如,可是不答應,他有這個資格嗎?

外面炮聲驚天動地,鄧子龍已經從登陸,并且運來了二十門重炮,對準了升龍府,每隔兩個時辰,開炮一次,一點差錯都沒有。

安南就像是大明手里的玩物,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很殘酷,可事實就是如此三天之后,被折磨得精神失常的莫全終于在條約上面痛苦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蓋上了大印。

安南落到了大明的手里,雖然只有一半,但是卻舉國歡騰,這個可惡的小國從歷史上就幾次投降,幾次反叛,寡廉鮮恥,毫無信義,落到了今天的下場,只能說便宜了他們兩個月之后,大明的官員和商人組成了龐大的使團,沖向了安南。
V123210 發表於 2016-11-23 20:54
第1103章買下安南

自從冬天開始,一直到了三月份,從河南等地陸續遷移出80萬百姓,有的去了安南,有的去了遼東,效率不可謂不高。可是進入三月份之后,移民的數量銳減,哪怕朝廷想盡辦法,也難以向外面移民。

道理很簡單,最難熬的冬天過去了,三月陽春,天氣也凍不死人,家里的田地正好耕種,只要幾個月的時間,老天爺賞一點臉,就能活下去。

別看把海外說的和一朵花似的,但是有多少困難,大家心知肚明,這年頭別說跋涉萬里,漂洋過海,就算是千里販運,臨走的時候,都跟生離死別似的。

能不走就不走,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幾千年來的觀念,真是不好改變的。

“氣死我了!”

吳兌暴跳如雷,把茶壺茶碗都給摔了一地,好些拿了朝廷糧食,還簽了約書,答應移民海外,就是因為沒急著把他們帶走,在開封住了半個月,人就都跑了,兩三天的功夫,就走了一半。

“上個月遷移二十萬人,這個月連十萬人都保不住,你說說,這可怎么向朝廷交代?”吳兌見申時行走進來,連忙說道:“申大人,我準備派人去村里抓丁,誰不同意移民,就拿著大枷,枷起來!”

“可別!”

申時行嚇了一跳,“我說君澤兄,你可不能這么干,要是抓人百姓就更怕了,到最后,往外移民的數量只會越來越少。”

“那該如何是好?”吳兌轉了轉眼珠,笑道:“我聽申大人的,反正首輔責怪下來,由你扛著,我放心!”

申時行差點吐血,敢情這位是給自己挖坑呢!要真是惹火了師相,我這個小身板能扛得住?

“君澤兄,還是如實向師相稟報吧,咱們盡力想辦法,師相會通情達理的。”

兩個人商量之后,急忙把情況寫成手本,送給了唐毅。

“故土難離,果然如此啊!”唐毅看了半天,搖了搖頭。

他還想著打亂了河南的舊秩序,就能快速向外移民呢,但是他忽視了,秩序會快速恢復的,生存壓力一小,百姓就更愿意恢復原來的生活狀態。

難不成再掀起一場大亂,逼迫著百姓出海?

且不說如此殘民之法,唐毅干不出來,就算是他能下狠心,搞不好也會激起民變,惹來一大堆的麻煩。

這條路絕對走不通,那該用什么辦法呢?

唐毅思索了一陣,順手拿起剛剛從安南送來的兩國約書文本,看了一陣,唐毅臉上露出了笑容。

辦法來了!

唐毅立刻下令戶部,著手擬定一個糧食法案。

內容很簡單,就是為了應付大明的糧食緊張,規定日后從海外進口糧食一律免除關稅,同時每一萬石糧食,給予三百元路費補貼。鼓勵商人從海外販運糧食回大明。

再有,凡是販運五十萬石以上,可以成為功勛商人,凡是得到朝廷認定的功勛商人,都可以參與經營食鹽。

唐毅改革了一大堆的東西,唯獨食鹽還沒碰,不過他也早有腹案,兩淮鹽業肯定要改革,要廢除鹽商的壟斷,把鹽價降低,把鹽稅收上來。

本著這兩條,肯定要引入其他商人的力量,但是總要有個名堂,不能說隨便什么人都能經營食鹽吧!

從海外運糧,對朝廷有貢獻,獲得特許經營權,名正言順,誰也說不出什么來。

這個購糧法案一出,許多聚集在京城的商人得到了消息,都一股腦跑到了雷七的住處,一個個嬉皮笑臉,點頭哈腰。

“七爺,七哥,七伯……”稱呼不一樣,可意思只有一個,就是這個法案有什么玄機!

“哈哈哈,諸位,鹽業有多大的暴利,我不多說,你們心知肚明,做生意的,要是不想成為鹽商,那就不是生意人!”

大家伙一起伸出了大拇指,一針見血,說得太對了!

“元輔的意思很明白,要想經營鹽業,就要從海外運糧,這些年北方災害不斷,南方又廣種桑樹棉花,產糧越來越少。糧食少了,可人口卻多了。我剛剛看到戶部的統計,眼下大明在籍的人口已經突破了九千萬,加上隱匿的黑戶,只要要超過一萬萬人!”

大明的人口究竟有多少,爭論很多,按照官方記載,峰值出現在永樂元年,大約是一千一百多萬戶,六千六百多萬人丁。

顯然這個數據是不可信的,且不說大明有復雜的戶籍制度,光是黑戶就數量眾多,難以計算。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在籍的戶口就都是真的,比如九邊的軍戶,里面就有非常大的缺額,實際人數只是記載的五六成,甚至三四成。

有增有減,總體估算,明朝的人口還是不斷增加的。

隨著唐毅大力改革,廢除軍戶,推行清丈田畝,減輕稅負,種種措施下來,朝廷的戶口增加了到了一千五百萬左右,擁有人口九千萬人,比起永樂元年,還多了兩千多萬。

但是這絕不是大明人口的峰值,實際估算,至少在一億三千萬左右。

一人一張嘴,每天要消耗多少糧食,簡直不敢想象,遇上了災年,上千萬人受災,幾百萬人無家可歸,要操多少心,費多少力氣,這個家真的不好當……

雷七感慨了一陣,話鋒一轉,“這些事情都是元輔要操心的,和咱們關系不大,值得大家伙在乎的就是商機!”

“七爺說的有理,只是我們不懂海外的情況,怎么向海外各國買糧,又如何販運回來?”

“錯了,大錯特錯了!”

雷七哈哈一笑,“那些南洋小國他們有多少糧食,怎么會輕易賣給大明?你們去了,就不怕被狠狠宰一刀?”

大家的臉色一變。

雷七不等大家憂心,又笑道:“大家伙知道開中法嗎?”

“當然知道,不就是向西北邊鎮運輸糧草,換取鹽引,經營食鹽嗎!”

“那諸位知道商屯嗎?”

也有人點頭,“有人覺得從內地運糧實在是麻煩,就在邊地租用土地,屯田耕種,把糧食交到軍中,來換取鹽引。”

說完之后,有腦袋轉得快的,忙就一拍大腿。

“七爺。您的意思是讓我們也仿效商屯,跑到海外屯田?”

“聰明!”

雷七撫掌大笑,在海外屯,南洋土地肥沃,一年三熟,一畝地產水稻三石,扣除各種消耗,至少能有一石賣出。

假如一萬畝田,一年運回大明一萬石糧食,就能拿到補貼金三百元。

哪怕糧食不賺錢,這個補貼也是很誘人的。

更何況以在座這幫人的身價,不弄個百十幾萬畝,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做生意的嗎!

“七爺,錢我們不缺,可是田在哪,種田要人手,人又在哪?”

“哈哈哈,這不都是現成的,安南和大明簽了合同,準許大明子民去安南經商,購買田產,安南雖然彈丸之地,但是耕地至少能開出三五千萬畝,從安南買來百十萬畝田,輕而易舉。正巧這些年北方遭了災,你們從北方招募農夫,到安南種田,然后再把糧食賣回大明,順便拿下食鹽的經營權。”

雷七說著,抹了抹下巴,大笑道:“你們算算,這是多大的利益,我都要流口水了。”

安南的田價遠比大明便宜,說句不好聽的,其實就是半搶半買,花不了幾個錢。至于招募農夫,朝廷賑災,鼓動移民,沒有多少辦法。可是商人不一樣,只要有錢賺,他們有的是主意能把老百姓忽悠出去。

利用災民,在海外屯田,首先幫了朝廷救災,能拿到一筆補貼,到了海外種田,能收一筆租子,運回大明,糧價賺一筆,運費補貼又是一筆錢。

而且向安南輸送農具,布匹,瓷器,家具,筆墨紙硯,書籍……還能賺錢。

最關鍵是參與食鹽經營,分得一筆鹽利。

而且安南也不是窮山僻壤,有木材,有礦山,有漁場,甚至還有人!大明已經頒布法令,不許奴隸,半奴隸存在,可是法令卻不干涉外國的人。

假如把安南的女子弄回大明,充當婢女,很多大戶人家一定非常歡迎!盛唐的時候,不是有新羅婢,昆侖奴嗎?憑什么大明就不能有安南婢?

草草一算,能賺錢的地方,不下十幾處之多。

難怪雷七都眼紅呢,果然處處是商機啊!

商人們一下子就來了精神,他們一打聽,眼下負責安南事務的正是北洋公司,再打聽一下,乖乖,北洋公司可是老唐大人在經營,還聽說小唐大人也被派到了安南。

乖乖,元輔大人早就看中的地方,豈能放過!

一時間,商人們搭乘北洋公司的商船,立刻南下,正好恰逢東南的商人已經提前趕到了,大家伙眼珠子都紅了,安南還在戰亂,百姓逃亡,土地荒蕪,很多地方幾乎都是白菜價,別說還有北洋公司和大明雄兵撐腰。

根本就是搶錢啊!

瞬間商人們砸出了上千萬元,在安南瘋狂圈地,紅河兩邊的平原,幾乎都落到了他們的手里。當然莫朝的宗室貴胄還是很不情愿的,可是他們能如何,商人們拿著合同,土地也不白要,咱們一起合作,點頭就一起賺錢,不點頭,劉將軍會找你們的!

一聽到劉顯那個老兵痞,安南的上下乖乖簽了合同,不到半年的功夫,安南幾乎都成了大明商人的囊中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08:19
第1104章 初戰西班牙

    唐毅搞出來的用海外的糧食,換取食鹽經營權,說穿了就是開中法的升級版,原來的開中法是為了九邊籌糧,而唐毅則是為了大明籌糧,格局更加宏大。

    又是海外屯田,又是改革鹽法,重重擔子之下,戶部已經不堪重負,改革不得不提上了日程。

    禮部一分為三,戶部的事務更加繁雜,初步確定,要分成五個部分,首當其中的是財政,接著是民政,第三位是商貿,第四位是農業,第五位是殖民。

    有了拆分禮部的經驗,戶部很快就完成了拆分,各部尚書不必細說,總之多半都出自心學門下。

    任人唯親,總歸不好,可是這些年心學風靡大明,人才數之不盡,到了收穫的時候,唐毅想避開也避不開。

    而且他本身就是財政學的鼻祖,又是殖民拓展的熱情倡導者。

    瞭解這些事務的多半都是他的門下,至於理學的酸儒,是做不了實際事情的。

    一口氣增加了五個尚書,加上之前的三位,整個中樞的情況為之一變。

    各部的分工越來越細,專業程度越來越高。能做明白八股文,就想主宰一部,那是痴心妄想。連一部都擺不平,又如何能入閣拜相?

    往日被人視作未來儲相的翰林院一下子失寵了,與其在裡面空耗生命,還不如去地方歷練,還更容易晉陞。

    連翰林院都失去了風采,整個科舉制度也七零八落。

    在萬曆元年八月,唐毅正式下令,在五年之內,逐步停止八股取士,並且改革科舉考試辦法,每一年都舉行文官考試,從中樞到地方,酌情錄用青年才俊。

    考試的內容徹底廢除八股,詩詞一類華而不實的東西。

    改成律法,算術,農工商業,社會常識,文化修養等等內容。

    其實對於文人來說,他們最需要一個考試上進的道路,能夠實現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夢,至於是考什麼,還真的差別不大。

    雖然有些人皓首窮經大半輩子,驟然廢除八股,對他們影響很大,但是好在新的考試制度次數增加了,錄取的人數也增加了,還有五年緩衝區,應該可以考上一個好位置。

    改革落實的比唐毅想得要順暢許多。

    他把自己的行動分解成了大大小小,無數的塊,每一步往前走,都有詳細的計算。十年的功夫,足夠徹底將朱元璋留下來的痕跡抹除乾淨。乾清宮的那個小傢伙不會甘心失去權柄的。

    你再會演,可惜逃不出我的眼睛。

    等著吧,我給你十年時間,讓你長大,不過想要從我手裡把你的權力收回去,那是痴心妄想!

    把一個孩子當成對手,顯得有些丟人,可是這個孩子是皇帝,那就一點不奇怪了,歷來被皇帝幹掉的權臣,遠遠超過被權臣掀翻的皇帝。古往今來,都是如此,從沒有改變。

    唐毅覺得自己不應該有任何的懈怠和僥倖,他必須更加快速地改變大明,把利益集團培植足夠強大,才能真正立於不敗之地。

    區區半個安南,可不能滿足他的胃口。

    該到了決定誰是南洋霸主的時候了,唐毅召集內閣會議,特意把外務部和兵部找了過來,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和西班牙人進行決戰!

    經過幾年時間的厲兵秣馬,無論是席慕雲的呂宋水師,還是俞大猷的廣東水師,都已經兵強馬壯,實力不俗。

    尤其是席慕雲的部下,還幾次和西班牙人交火,雙方互有勝負。

    雖然明軍輸的次數居多,但是漸漸的,大明的水手已經有了足夠的信心,可以一戰。

    集中兵力,攻擊馬六甲,然後引誘西班牙艦隊決戰,一舉擊敗。

    這麼多年了,舊賬也該算算了。

    為了能夠擊敗西班牙人,唐毅調集了二百多艘戰船,準備了上千門火炮,而且他還下令東南的商船,還有民間的水手都要接受朝廷徵召,隨時待命,準備出擊。

    哪怕用人數壓,也要把西班牙人壓死!

    唐毅躊躇滿志,卻沒有料到,大明和西班牙的戰鬥已經開始了……只是沒有發生在海上,而是發生在陸地上。

    莫敬恭率領著莫朝的大軍,向南猛撲,由於拿到了明軍的火器支持,莫朝最初進展很順利,一路打得鄭松屁滾尿流,大片土地重新奪了回來。

    莫敬恭興奮異常,他滿心一統安南,成就霸業的美夢。

    不過當他殺到了峴港的時候,就遇到了麻煩,而且還是足以致命的麻煩。

    就在這裡,出現了一支奇怪的人馬,他們穿著鮮豔的衣服,邁著整齊的步伐,呈現一個又一個的方陣,整整齊齊,刀砍斧剁出來的。

    整個方陣只有兩種人馬,最前面的三列都是手握長槍的士兵,後面則是拿著火銃的戰士。伴隨著鼓點,他們邁著堅實的步伐,向安南人壓了過來。

    借助從明朝商人手裡買來的望遠鏡,莫敬恭看得清楚,這些對手人高馬大,紅鼻子藍眼睛,不是後黎的人馬,而是一群西夷!

    「果然!」莫敬恭狠狠啐了一口,鄭松無恥,竟然勾結外人,罪不可恕!他也忘了,自己同樣靠著大明,不過是半斤八兩。在他的心裡,大明的人和他們沒有太多的差別,而西夷怎麼看都是兩個物種。

    「殺!」

    莫敬恭果斷下令,他的部下蜂擁而上,亂哄哄衝了上去。

    連續的勝利讓他們忘乎所以,差不多離著一百步,槍聲陸續響起,對面的西夷倒下了好幾個,迸濺的鮮血刺激著安南的士兵,他們狂叫著,響起衝去。

    距離越來越近,面對著安南人稀稀拉拉的攻擊,對手一點反擊都沒看,他們還在不斷向前,哪怕死傷慘重,也毫不在乎。

    終於,到了七十步左右,西班牙人停了下來,前三排的長槍兵快速蹲下,後面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安南的人馬。

    「射擊!」

    硝煙瀰漫,槍聲隆隆,瘦小的安南士兵承受不住鉛丸的巨大力道,被打得飛出好遠,子彈在他們身上留下致命的傷害。

    拳頭大小的傷口,糜爛的內臟,飛濺出來的血肉,瞬間濺得到處都是。

    一輪射擊之後,安南的士兵就倒下了三十幾個。

    打得他們一陣慌亂,可是很快綿延不絕的槍聲又來了。

    嫻熟的射擊,快速的裝填,節奏感十足的攻擊。

    簡直不像是戰場,彷彿到了鐵匠作坊,師傅用力掄著大錘,一下又一下,一團鐵塊就按照他的想法,呈現不同的形狀。

    閒庭信步,舉重若輕。

    說的就是眼前的這一支部隊,他們強力壓上,就好像泰山壓頂,洪水滔天,洶湧而至,無處遁逃。

    槍聲始終如一,安南的士兵就被成片的收割,不是他們不勇敢,他們拼盡了全力,屍體堆積如山,也不是他們的武器不好,明明手裡的火銃比起對手射擊得更遠,可偏偏就是無能為力。

    任由對手瘋狂屠殺,莫敬恭簡直鬱悶的要死。

    他的眼珠子充血,變成了可怕的紅色,衝著自己手下的騎兵下令。

    僅有的兩千名騎兵撲了上去,他們不計犧牲,踏著同伴的屍體,衝到了對方的面前。他們舉起了馬刀,眼前似乎出現了對手崩潰的場景,他們的長刀就能飽飲鮮血了。

    可惜,這只是他們的願望。

    對方的長槍手挺起了手裡的武器,一頭戳在地上,一頭對準了戰馬。停頓不及的戰馬撞在了上面,長長的槍頭刺進了戰馬的身體。

    長槍手也幾乎同時被撞飛,可是能撞飛一個,卻沒法撞飛足足三排長槍手。

    而且前面的戰馬還會擋住後面的同伴,騎兵失去了速度,失去了寶貴的衝擊力,他們焦急地不知所措。

    這時候槍聲終於響起了,從四面八方,射來無數的子彈,狂風驟雨般,收割生命,不管是騎兵,還是戰馬,只要挨了一下,就非死即傷。

    屍體連成一片,堆積如山。

    ……

    敗了,最寶貝的騎兵也敗了,莫敬恭滿肚子憤恨,卻沒有一絲的辦法,對方大踏步衝上來,他和他的手下,只能拚命逃跑

    從峴港敗退,一路逃了三百多里,直接逃到了清化外圍。

    仔細計算一下,出征的時候,足有兩萬多人,還有八萬名民夫,號稱十萬之眾。可是回來的時候,還跟在莫敬恭身邊的只剩下不到五千人,其餘的全都被打死了,或者跑丟了。

    進此一役,莫朝最後的一點精銳都喪失殆盡,莫敬恭像是霜打的茄子,一點心氣都沒了。

    完了,徹底完蛋了!

    他的腦袋裡,依舊充滿了對手視死如歸,強悍無比的形象,那是不可戰勝的對手。

    「蠢材!」

    平安恨不得抽莫敬恭幾個嘴巴子,「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你敗得一無所有,竟然不知道對手的情況,你就是一頭豬,怎麼不死在戰場上?」

    平安怒了,他氣的是賣給莫敬恭的火銃,那些精良的火銃一旦落入西夷的手裡,讓他們學了精髓,後果不堪設想……

    「啟稟大公子,我們已經查清楚了,協助後黎作戰的正是西班牙步兵,他們的方陣橫行數十年,所向睥睨,戰力非常強大。」

    果然是西班牙人!

    平安深吸口氣,他和王寅互相看了一眼,無論如何,必須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54
第1105章 讓唐毅睡得著

    讓莫敬恭惶恐害怕,膽裂魂飛的正是名聲顯赫的西班牙方陣,經過幾十年的改進發展,西班牙方陣裝備的火器數量已經超過了七成五。

    這一次來到東方的正是精銳當中的精銳,一共兩個團,六千多人。

    萬里調兵,一點也不容易,為了這六千人,西班牙已經竭盡全力,耗費了許多時間。在過去的兩年,大明拿下了安南北部的莫朝,西班牙也侵蝕了後黎。

    他們的野心還不止如此,盛產甘蔗的東番島,擁有無數銅金礦藏的呂宋,都是他們想要拿到手的肥肉。

    甚至西班牙人還琢磨著進攻大明,找出瓷器和生絲的奧秘,把搖錢樹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不要以為他們是在做夢,西班牙到處殖民,佔據的領土甚至比大明的疆域還要龐大,所向無敵,讓他們信心嚴重膨脹,膨脹到可以無視大明的地步。

    總督阿佳頓指著遍地的屍體,囂張地宣稱,他要征服整個東方,讓世界最富庶的國家臣服在西班牙的腳下。

    一個西班牙人,是很難理解大明是多麼龐大,他們一戰消滅了莫朝兩萬多人馬,這已經大大超出了歐洲許多國家全國兵力之和。而西班牙人僅僅付出了兩百多人的傷亡。

    輝煌的勝利,滅國之戰!

    阿佳頓沉醉在無邊的讚美聲中,包括後黎的鄭松,也諂媚地逢迎他們,送來珍藏的寶貝,獻上最美的女人。為了滿足這些人的胃口,他不惜到處徵用水牛,送上帶血的牛排。安南的田裡,只剩下瘦小的農夫拖著沉重的犁,一步一步向前挪動……

    十月是個收穫的季節,西班牙和後黎集中人馬,準備一舉拿下北方的土地。

    就在他們出兵之前,明軍也發動了。

    首先出現的是戚繼美的騎兵,他們像是旋風,所過之處,帶來的都是殺戮,瘋狂的血洗,滔天的猛火,燒燬了剛剛收回來的糧食,安南人的口糧沒了,家園被毀掉了。

    他們驚恐萬狀,湧向了城市。名流士紳,前去請求鄭松,要出動人馬,去保護被蹂躪的子民。

    鄭松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明軍的強大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打敗的,他不會拿寶貴的兵力去送死。

    戚繼美在安南的殺戮持續了半個月之久,當糧食吃光之後,才訕訕離開,他們留給了安南足足三十萬的難民……

    前哨戰結束了,真正的決戰也就隨之而來,劉顯親自指揮,八千名明軍,五千名來自北洋公司的僱傭兵,還有臨時拼湊起來的一萬五千名莫朝士兵,浩浩蕩蕩,沿著狹長的平原,衝向了峴港。

    同樣的西班牙和後黎的聯軍也衝了出去,雙方很開開始了戰鬥。

    西班牙的方陣整齊強大,一絲不苟。同樣的明軍的戰陣也是鱗次櫛比,排山倒海。雙方竟然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當然在懂得火器的行家眼裡,這不算什麼奇怪。前裝槍精度差,只有靠著數量取勝,排隊槍斃,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戰鼓隆隆,明軍率先發起射擊,西班牙的胸前不斷迸濺血花,一團又一團,好像是黑夜裡的煙花,刺眼奪目。

    一片片倒下去,令人驚奇的是西班牙人並沒有害怕,而是堅定地向前衝去。

    光是那些殺戮,就讓兩旁的安南人膽裂魂飛,不論是鄭松,還是莫敬恭,他們都自嘆弗如,以他們的部下,斷然做不到這種程度。

    終於西班牙人進入到了射程當中,他們的火銃同樣響起,前排的明軍如遭雷擊,快速倒下,在地上痛苦翻滾,鮮血染紅了泥土。

    劉顯的眼睛幾乎瞪裂,自從火銃成軍以來,還從沒遇到過如此凶悍的對手,他喘著粗氣,下令明軍必須頂著。

    槍聲一輪接著一輪響起,也分不清是西班牙人的,還是明軍的,只能見到雙方不斷倒下去,死傷地上的越來越多,甚至來不及搶救傷員。

    東西方最強悍的兩支人馬在這裡對沖,誰都不想撤退一步,誰也不願意承受戰敗的結果。

    唯有要緊牙關,誰能撐到最後,誰就能勝利。

    機械一般地裝填射擊,瀰漫的硝煙使得雙方已經看不清對方的面目,也不知道自己的戰果,只剩下不停射擊。

    就在這時候,在明軍的頭頂,兩個碩大的熱氣球升起。

    居高臨下,戰場的情況讓人一目瞭然。

    負責觀察情況的正是戚安國,他站在吊籃上,幾乎暈倒,一排排的士兵倒下去,這不是打仗,根本是在玩命!

    他整理一下思緒,穩定心神,突然發現有一支西班牙人的方陣,從側面壓向了明軍,他急忙揮舞手裡的旗號。

    下面的明軍立刻變換陣型,劉顯把手裡的王牌撒了出去。

    身形高大的擲彈兵快速衝上來,他們甩開長長的胳膊,把手雷扔到了西班牙人的中間,凌空爆炸,天女散花,成片的西班牙人倒下去,他們終於慌亂了,明軍竟然擁有他們不知道的花樣。

    就在這時候,戚繼美率領著騎兵,穿著明晃晃的胸甲,快速出擊,勢如奔雷,快速到了西班牙人的面前。

    不由分說,舉起長槍,狠狠刺穿對方的身體。

    揮舞著長長的馬刀,斗大的頭顱隨著刀鋒飛起老高,鮮血衝天而起,淒美暢快。

    他們忘情地殺戮著,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分出來的西班牙方陣不但沒有擊潰明軍,反而被騎兵打了一個對穿。

    戚繼美無暇搭理剩餘的西班牙人,那是後面步兵的事情,他的人馬直撲西班牙人的大方陣。

    準備好的火箭衝天而起,在西班牙人中間炸開。

    「見鬼,上帝啊,我看到了什麼?」

    阿加頓抱著腦袋,瘋狂大叫,他發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遙遠的東方,不是只有絲綢和瓷器嗎?

    他們的火器什麼時候也這麼厲害了,竟然擁有連西班牙帝國都沒有的大殺器!

    簡直活見鬼了!

    火箭爆開,這一次裡面沒有裝火油,裝的是碎鐵片,裝的是鉛丸鐵砂子,飛濺到身上,一個個血窟窿,西班牙士兵瘋狂大叫著,再也沒法維持嚴密的隊形,他們四散逃竄,失去了同伴的保護,步兵變得弱不禁風。

    騎兵組成一柄利劍,插入對方的胸口,鮮血染紅了將士的衣甲,膀子砍得麻木不仁,喉嚨喊得出血,他們還在廝殺著,西班牙的長槍手試圖阻擋明軍的勢頭,結果他們被裝備鎧甲的重騎撞飛。

    重重摔在地上,大口噴血,連肋骨都斷了好幾根。

    騎兵就像是瘋狂的重錘,一錘一錘打在西班牙方陣上面,終於,堅如磐石的對手動搖了,鬆散了,破碎了……

    劉顯的令旗高高舉起,明軍全面壓上,一直殺到了黃昏時分,西班牙人潰敗了,他們逃回了峴港。

    明軍贏得了至關重要的勝利,可這算得上是勝利嗎?

    足足一千五百多名士兵戰死,還有一千多人受傷,就連騎兵都損失了五百多人。

    哪怕是面對俺答的騎兵,明軍的火銃手也沒有吃這麼大的虧。

    坦白講,明軍的火銃比西班牙人有優勢,兵力也有優勢,還是在家門口作戰,竟然落一個殘勝的結果,劉顯覺得一張老臉都丟光了。

    面對著遍地的屍體,刺鼻的血腥,他簡直想找一個地縫兒鑽進去。

    來的時候,元輔大人就反覆交代,西班牙人不可小覷,他們是大航海時代的寵兒,擁有龐大的殖民地,實力驚人。而且他們的士兵都經歷了無數戰鬥,是從屍山血海裡面爬出來的。

    相比之下,明軍就顯得弱了許多,除了北擊俺答,出兵安南之外,明軍根本沒有在海外打過仗,能打成這個樣子,已經很滿足了。

    東西方的真正較量,大明贏得了寶貴的勝利。

    可是劉顯不能原諒自己,他認為還能打得更好。

    他要用西班牙人的鮮血,去祭奠死去的士兵,把他們永遠留在東方的土地上,讓他們後悔一輩子!

    「前進!」

    明軍簡短打掃戰場,立刻向前衝去,這一次狗腿子莫敬恭已經徹底服氣了。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他眼中的天兵天將,竟然都不是明軍的對手,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反抗大明,哪怕現在讓他去死,他都會拔劍自刎,乾乾脆脆。和明軍作對,簡直比死亡還要可怕!

    莫朝的人馬包圍了峴港,明軍充當督戰隊,無論付出多少生命的代價,都要拿下城池!

    劉顯紅赤著眼睛,發了狠。

    「總鎮,王老找您。」

    劉顯一愣神,就見到有人帶著王寅趕了過來。

    「是十岳公!」

    王寅抱拳,「恭喜劉總鎮,我大明天威,從此遠鎮西夷!」

    劉顯搖搖頭,「十岳公,西夷火器之精,竟不在大明之下,慚愧慚愧啊!都是我們坐井觀天,小覷天下英雄了。這一夥西夷無論如何,都要殺個乾乾淨淨!」老將軍咬牙切齒,顯然憤恨到了極點。

    「呵呵,劉總鎮,老夫斗膽諫言,暫時不要攻擊峴港。」

    「十岳公,您是什麼意思?」劉顯不解。

    王寅淡淡一笑,「圍點打援,西夷艦隊尚在,不除了他們的海軍,只怕咱們元輔連睡覺都不會安穩的。」

    想不到首輔竟然如此忌憚西夷?劉顯抱拳大笑,」末將一定讓元輔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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