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139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19
213.第213章 舊識



    單飛看著眼前有些羞澀的曹丕,一時無語。

    曹丕喜歡甄宓?這個可以有的。

    據單飛所知,曹丕攻下鄴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袁府、見甄宓!

    甄宓本是袁紹二子袁熙的妻子,袁熙眼下鎮守幽州,未參與袁譚、袁尚的狗扯羊皮之爭,不過留甄宓在府陪伴後母劉氏。

    保護甄宓本來應該是袁熙做的事情,曹丕卻是越俎代庖的下令重兵守衛袁府,而且讓人不得動袁家一根毫毛。

    曹丕顯然看上了甄宓,而曹操知子心意,遂讓曹丕納入甄宓。

    這件事史書記載倒是簡略,一筆帶過而已。不過後世的文人騷客倒是很有興趣的濃墨重筆描述出吸引人眼球的版本,有的文人讓曹操繼續發揮人、妻愛好者的風格,說其對甄宓垂涎三尺,只是不好意思和兒子搶老婆,這才放過甄宓。有的文人甚至讓曹植也插上一腿,說什麼《洛神賦》本是曹植為思念甄宓所寫……

    貴圈夠亂的風格從有人類開始的時候,就沒有停止過。

    單飛對這些豔史素來沒什麼研究,更沒興趣去考證,不過肯定知道一件事——甄宓在曹丕登基稱帝后,幾乎成為了皇后,而甄宓生下的曹叡更是繼承了帝統,由此可反推出曹丕對甄宓的喜愛。

    不過甄宓之死也流傳多個版本,史載含糊,有一個版本是說——甄宓是被曹丕賜死的。

    單飛見眼下曹丕深情款款的樣子,一時間倒無法想像曹丕如何會賜死甄宓,不過他終於明白曹丕找他的用意。

    禮下與人,必有所求。曹丕這幾天不斷向他釋放善意,單飛早就感覺曹丕好像是有求於他。

    這個未來的魏高祖文皇帝眼下雖然還沒展現出特別傑出的本領,但已有些改變。

    得益「受命於天」的觀點,很多百姓都認為天子都是老天劈出來的,因此史書對什麼開國皇帝的記載難免玄之又玄。

    關於帝王,什麼吞鳥蛋、踩足印而孕,一出生就是雲霞滿天、風雨大作的歷史記載簡直難以勝數,《左傳》、《史記》等傳世巨著也是不能免俗的進行記錄,目的或許很多,但其中的一個就是宣傳這個帝王生下來注定不簡單。

    單飛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是有點懷疑。

    初見曹丕時,曹丕不過算是有點城府的官二代,後來見了卞夫人後,單飛多少明白曹丕的自卑情結出自何處。

    人的性格養成本來和他所處的環境有著密切的關係,這大半年未見,曹丕成熟些,也更多了英氣,想必是和疆場磨練有關,這點不足為奇。但眼下曹丕突然轉換為深情的性格,單飛倒真的不太習慣。

    麻煩你拿出點高冷的世子范兒好不好?

    曹丕不知道單飛這會兒的功夫,對他做了太多心理分析,話匣子一打開少了些阻礙道:「單統領恐怕以為我說的太過唐突,或許不過是傾慕甄宓之名……」

    難道不是?單飛眼中滿是同意,暗想你曹丕到鄴城別的事情不做,唯獨對甄宓情有獨鍾,肯定還是有點理由。

    「其實不然。」曹丕感慨道:「當年征戰張繡時,我曾隨家父出征。」

    單飛心中有些不耐煩,感覺曹丕一桿子扯的太遠。他和於禁做賭後,知道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怎麼攻入鄴城,當然沒興趣關心曹丕的舊事。

    曹丕繼續道:「那時候我不過十歲,雖然會騎馬、會射箭,但懂的真不太多。變生肘腋間,大哥慘死,家父下落不明,我本以為會死在亂軍之中,不想僥倖搶得匹無主兒的戰馬,中了一箭後不知方向,只知拚命逃得遠遠的,落馬後就昏迷過去。」

    單飛皺著眉頭,他只記得曹操的兒子曹昂、侄子曹安民、猛將典韋均死在那次戰役,倒沒想到曹丕居然也隨軍參戰,正不明白曹丕說這些舊事的用意時,就聽曹丕道:「等我醒來時,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甄宓。」

    單飛怔住。

    曹丕望著單飛道:「單統領,我那時候不知道那女子就是甄宓,只聽她對丫環說……這孩子也是可憐,亂軍之中不知怎麼逃得性命,我們既然見到,怎能不理?」

    甄宓比曹丕要大幾歲的,甄宓和曹丕本來是姐弟戀!

    單飛知道這點,他怔住是卻因為從未想過曹丕和甄宓在這之前居然是認識的。

    曹丕倔強的嘴角有絲溫情之意,「我一輩子都記住甄宓說的那句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她沒有將我拋下。」

    默然片刻,曹丕回憶道:「後來我才知道,甄宓不知何故正路過那裡,又正巧發現了中箭後昏迷不醒的我,將我救活。單統領,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單飛心中盤算下,暗想甄氏遠在河北無極,曹丕那時候應在河南左近,甄宓亂世之中,去河南做什麼?

    他心中困惑,望到曹丕滿是希望認可的神色,終於接道:「或許是天意。」

    曹丕見單飛居然也這麼說,有些找到知己的感覺,興奮道:「不錯,就是天意,天意讓我遇到了甄宓,天意讓她力排眾議救下了我,天意安排了所有的一切!只是她似有急事,和一行人急急的要趕赴河北……」

    他回憶往事很是溫馨,單飛卻不知錯覺還是怎地,見曹丕眼中突然有些古怪之意。

    心中略有戒備,單飛「嗯」了聲。

    曹丕又道:「我很是不捨,但我當時又不能跟她前往河北。那時候我總算活過來,在離別時曾對她說過……」

    頓了會兒,曹丕看著單飛、如同甄宓就在眼前,一字字道:「這個救命之恩,我一定會還。有朝一日,若你處於最危險的時刻,我一定義無反顧的保護你、陪在你的身側!」

    單飛見曹丕極為認真的神色,一時無語。

    曹丕回過神來,見單飛異樣的表情,尷尬笑笑道:「那時她不過將我當作半大的孩子,對我的承諾只是付之一笑。可是單統領,你不覺得又是天意安排我來實現以往的承諾?」

    單飛沒想到曹丕、甄宓糾葛如斯,對於這種年輕人的守諾,他並沒什麼反感,但見曹丕張口天意、閉口天意的,卻感覺曹丕還是有點天真,含笑道:「既然如此,還請世子莫要辜負了天意。」

    曹丕見單飛居然贊同他的觀點,開心笑道:「雖說如此,但能幫我實現承諾的,正是單統領你!」

    單飛皺了下眉頭。

    他理解曹丕的情感,對於當年那個半大的孩子,或許是感恩、或許是執著、或許在初見甄宓那一刻,那半大的孩子就已經喜歡上了甄宓,哪怕他自己沒意識到這點。

    雖然甄宓比曹丕要大幾歲,但對那個年齡段的孩子而言,這種女人才是最有吸引力。

    曹丕對往事唸唸不忘單飛並不意外,可單飛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和天意有什麼關係,又怎麼能幫得上曹丕?

    見單飛沉默,曹丕低聲道:「家父平日對我說了,單統領絕對是個可造之才。我看出家父對單統領很是器重……這是難得的異數。」頓了下,見單飛依舊無語,曹丕終於說出了真正的用意,「於將軍雖然不差,但我真的很看好單統領會勝出。如果讓我下注的話,我肯定賭單統領最先進入鄴城。」

    「世子想讓我準備入城的時候,儘早通知你?」單飛猜測道。

    你小子想得真夠遠的。

    難道說你覺得我要是破了鄴城,得了你爹那個許可,怕我要娶甄宓,這才提前給我打個預防針?

    你方才說和我會成為親戚,難道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幫手讓你實現承諾、娶了甄宓,然後你再把小姨子介紹給我?

    單飛想想都感覺有點亂,卻沒想到曹丕早想到這點。

    曹丕微有喜意道:「單統領如果能夠如此,曹丕不勝感激。」

    「我要沒進城,就死在城下呢?」單飛忍不住問了句。

    曹丕遲疑下,多半感覺這個可能也有,強笑道:「怎麼會?無論如何,曹丕對單統領的好意,總會記在心中。以後單統領若有什麼為難的事情……」

    伸手一抹脖子,曹丕斬釘截鐵道:「我一定會為你實現!」

    單飛沉吟不語,考慮著這個空頭支票的可行性。

    曹丕倒是通情達理道:「我知道在單統領的心中,如今攻城為第一要務。曹丕這般,倒多少有點不知輕重。不過就算單統領不肯幫手,曹丕也不會有怨。只是曹丕今日的這番話,還請單統領莫要話於旁人。」

    他轉身就要離去,單飛終於開口道:「等等。」

    曹丕霍然轉過身來,神色多少有些激動。

    「這件事世子只和我一人說過?」單飛問道。

    曹丕重重點頭。

    「為什麼?」單飛反倒不解,暗想我看起來很像個樹洞嗎?

    曹丕眼中又有了方才的古怪之意,半晌才道:「單統領真的不記得我?」

    單飛略有發怔,一時間不解曹丕這句話什麼意思。

    這句話聽起來真的奇怪!

    曹丕似也有些錯愕,許久的功夫才道:「當初我和單統領在許都城衝突時,我真的沒有認出單統領,單統領也沒認出我來嗎?」

    單飛心中一凜,暗想曹丕這話的意思——難道在許都城之前,他竟然還和曹丕見過?

    這時候他知道多說多錯,故作輕淡道:「我還真的……」見到曹丕極為詫異的神色,單飛含混道:「記得又如何?」

    曹丕先是一怔,然後恍然,「單統領倒是和令堂一樣的高傲,看起來總對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

    單飛心頭微震,就聽曹丕感慨道:「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當初和甄宓趕赴河北的那一批人中,居然會有單統領一個!」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0
214.第214章 地道




    剎那間,單飛從曹丕的直言聯想到太多。

    曹丕見過巫靈兒!

    甄宓回轉河北時帶批人手,其中竟然有從前的那個單飛,那批人中應該還有巫靈兒?不然曹丕怎麼會見過巫靈兒?

    巫靈兒是在鄴城失蹤的,甄宓如今在鄴城……

    曹丕是在河南左近見到的甄宓、巫靈兒一行人,或者她們也是路過河南?不過巫靈兒和甄宓在一起為了什麼?

    巫潛對甄氏有恩,巫靈兒若是有需求,甄氏無有不從。巫靈兒、甄宓等人在遇到曹丕後前往鄴城。後來甄宓並沒對曹丕的承諾在意,或許根本就將曹丕看作不懂事的孩子,甄宓選擇嫁給了鎮守鄴城的袁紹之子袁熙,巫靈兒卻在鄴城失蹤。

    那時候的單飛應該和曹丕相若的年紀。

    之後的數年,從前的單飛似對甄氏不滿,甄氏對單飛很是冷漠,單飛這才離開鄴城去找曹棺,途遇涉縣縣令梁歧。然後從前的單飛入曹府為奴,沒能拜曹棺為師,卻被人在許都城外打得死去,這才輪到他這個單飛登場。

    鄴城有女修之棺,聽鬼豐說,無間香是女修傳下來的,對於這點,單飛倒覺得很有可能,因為女修之棺和無間均有逆轉時空的功能。

    鬼豐又說——巫靈兒是為了改正無間香的缺陷在鄴城失蹤!

    單飛本以為巫靈兒失蹤,再沒有誰知道當初的一切,如今看來,甄宓反倒是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一個?

    心中微有激動,單飛回過神來。見曹丕困惑的樣子,單飛知道曹丕不是對他身份產生懷疑,而是奇怪為何說出往事,單飛竟然全然沒有印象的樣子。

    曹丕當初不過十歲,最初只記得一個貌美的成熟姐姐甄宓,對巫靈兒、單飛都是印象淡薄,但曹丕對往事印象深刻,回憶得多了,想得多了,或許才慢慢發現竟然認識單飛?

    果不其然,曹丕見單飛仍舊沉默,解釋道:「當初我和單統領因小事衝突,聽如仙提及甄宓一事,才想起單飛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苦笑一聲,曹丕道:「後來我終於想起當初跟隨甄宓的一行人中有個極為神秘的女子,雖然讓人看不到面容,但甄宓那些人對其顯然極為尊重。那女子身旁有個和我年紀相若的孩子,我當初曾經想要和那孩子搭話,那孩子卻是不理我。只是個偶然的機會,我才聽到甄宓叫那孩子一聲單飛。」

    緩緩搖頭,曹丕又道:「當初我並未在意,直到在許都城和單統領認識一段日子後,我這才想到,那叫單飛的孩子會不會就是單統領?」

    單飛不能不感慨情之魔力,竟然讓曹丕開始變得有柯南的潛質。

    露出分得意的笑容,曹丕道:「我越想越覺得大有可能,事情如此巧合必有緣由!單統領只有是那個孩子,才會和甄家有關,才會和甄柔訂親,如仙才可能對單統領那麼留意。既然如此,甄宓等人極為敬重的那個神秘女子——自然就是令堂巫靈兒了。」

    單飛笑笑,什麼都沒說,他知道這時候最聰明的方法當然就是保持沉默。

    曹丕望著沉默的單飛,不由讚道:「我不能不佩服單統領的……本事,單統領想必早就認出我曹丕,卻能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他如今對單飛很是信服,全然不知道單飛沉默是因為不知,只以為單飛是莫測高深,為拉近和單飛關係,倒將所猜的一切說得清楚明白。

    「當初令堂高傲如斯,單統領也是繼承了令堂的高傲,而鬼豐無視我曹丕,獨要你一個來換曹丕和曹寧兒,顯然是因為你是巫靈兒之子的緣故。」

    單飛心中微動,倒覺得曹丕這個猜測大有可能。

    「單統領不計前嫌的救下我,我曹丕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曹丕認真道:「以往的些許私怨,如今就此一筆勾銷。而日後單統領若有什麼需要幫手的地方,曹丕絕不會袖手。」

    單飛見曹丕屢次表明態度,只是笑笑道:「世子當初買包子捧場,我已很感激世子了。」

    曹丕亦笑,「你放心,若荀惲、夏侯衡找你的麻煩,你儘管提我就好。」他一番心事從未對旁人吐露,今日驀地說出,著實有著說不出的痛快,又因有求單飛,難免親切非常。

    「那倒是多謝世子了。」單飛客氣道,心中卻想——這兩人若再敢找我的麻煩,我一隻手就將他們扔陰溝裡面去。

    他其實早將和荀惲、夏侯衡這幫人的恩怨丟到了腦後。

    這些人根本不值得他計較什麼,除了烏青挨的那頓打,若是烏青有意,他一定會讓烏青找回來。

    他本是性格如此,更何況和曹丕之間並沒有什麼真正的恩怨,見曹丕如斯熱情,單飛倒不好卷他面子,沉吟道:「世子只對我提起過……甄宓這件事?」

    曹丕點頭道:「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跟誰來說。」頓了下,曹丕苦惱道:「這些話若是向家父說了,他肯定會對我大加喝斥。」

    那是自然!

    如今曹操********想著攻克鄴城,你小子還有心情想這個,曹操不悅也是正常。

    單飛心中琢磨,聽曹丕又道:「若是和於將軍說,他鐵面無私,更是沒有商量,說不定還會當甄宓是紅顏禍水,斬了甄宓。」

    這個倒是大有可能。單飛知道很多人不找自身的原因,總習慣將過錯歸在女人的身上,像於禁這樣的人,男人女人都有錯,唯獨他於禁不會錯的。

    「我要是和張合將軍提及此事,他或許會幫手……」曹丕嘆口氣道:「但他肯定也是心中不滿,不會如單統領一般盡心。這些話,我只有和單統領來說。單統領,你一定會幫我實現心願的,是不是?」

    單飛笑笑道:「世子如此看得起我,我盡力而為好了。」

    曹丕知道單飛不輕易許諾,這般說話已有幫他的意思,心中喜悅道:「那我私下讓家父給你們這面增派些精銳兵馬?不過……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行。」

    單飛看出曹丕的猶豫,暗想曹操若聽你的建議,那就不是曹****,搖搖頭道:「不用了,我自有主意。」

    曹丕對單飛更抱有信心,再談了片刻後終於歡快離去。

    單飛望著曹丕背影搖搖頭,沒想到他和曹丕和好竟然是因為甄宓。

    轉瞬將一切暫時放下,等回轉營帳後,單飛見曹洪閉著眼睛和睡著了一樣,石來、張飛燕愁眉苦臉的坐在那裡,顯然無計可施。

    聽單飛走進來,曹洪睜開眼睛,裝作不經意道:「世子找你做什麼?」

    單飛說:「我聽世子說過,將軍早在我等來之前,曾在鄴城四周挖過地道。」

    曹洪斜睨單飛道:「那又如何?」

    他不知道單飛擅長轉移話題,把曹丕曾經說過的事情拿過來搪塞,只以為曹丕又拿他攻城不利說事,暗自皺眉。

    「如今地道還在嗎?」單飛早在和於禁打賭時就有了計較和實施的方案,他有時是會衝動,但他亦能最快的開始考慮解決問題的方法。

    曹洪嘲諷道:「我以為你自信滿滿,會有什麼妙計!你難道還想借地道攻入城中?」

    「審配應該毀了城中地道的出口。」單飛沉吟道。

    「那誰知道?或許你能去看看?」曹洪諷刺道。

    石來見狀圓場道:「單統領,你準備利用以前開挖的地道進城?那恐怕很有難度。」

    單飛搖頭道:「不用進城。石兄,你有多少人手?」

    「幾十個,若還需要人手,軍中也可以出人。」石來立即道。

    「當初的地道圖紙還在嗎?」單飛詢問道。

    石來看向曹洪,見其不耐煩的擺擺手,石來迅速出帳,不一會兒的功夫帶進來一人。那人五短的身材,看起來極為普通,不過兩隻手倒是奇特,雙手的十指竟然類似長短,上面滿是重繭。

    單飛一見,暗想專業小偷食指中指一般長短,這人十指如此,倒是天生異相,絕對是扒土的好手。

    「單統領,他叫巴梓,擅長掘土。」石來介紹道:「攻城的地道就是在他帶領下挖的。」

    巴梓憨憨笑道:「單統領,你叫我耙子就好。我聽石來哥提過你。」

    單飛見巴梓的真誠和曹丕又是不同,憨厚中帶著質樸,心生好感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耙子,地道圖紙呢?」

    巴梓伸手從懷中掏出捲毛糙的草紙鋪在几案上,見單飛凝視著圖紙,巴梓又拿出根木炭遞給單飛道:「單統領,你有什麼好的方法?」

    他帶人挖地道入城,卻被審配識破,心中著實沮喪,見單飛似要改進地道的樣子,知道單飛是行家裡手,不免精神振作,倒是真心請教。

    古今地圖的制式差別極大,但單飛和石來磨合近月,對這種地圖倒是一眼看懂。

    地圖中比例準確,將鄴城畫的微而精細,城池四面有四條地道通向城中。圖紙上對土層、地下水,地表水、城牆、深度等關鍵因素均是標註的清楚明白,單飛大略看了眼,心中有譜,指著城東的那條地道道,「耙子,這條地道現在還能用嗎?」

    巴梓咧嘴苦笑道:「審配心狠手辣,想到我們要挖地道,在靠城牆的地方挖了條極深的壕溝,每日派人傾聽動靜。我等才一出頭就被他們察覺,一陣亂弩加上火燒害死了我們不少人。眼下四個口子都被審配弄塌了,城東這條地道和旁的地方一樣,眼下只能通到城下。」

    單飛點點頭,「到城下就好。」

    見石來、耙子不解,單飛用炭筆在近城牆的地道之上畫了數筆道:「耙子,麻煩你稍擴地道,在城牆下多開十來個出口,開得多些也好,出口稍加設計,要能抵抗住對方的硬弩投石!」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0
215.第215章 壓倒駱駝的稻草




    曹洪看似漠不關心,實則也在偷聽單飛的計畫,見單飛如此設計地道,饒是他身經百戰,竟也摸不清單飛的意圖。

    巴梓亦是困惑不解,暗想地道是要挖到城中才有用,出口開在城下做什麼?

    張飛燕卻是目光一亮,「如果能多開點口子,我們悄然潛到城下,只要爭取爬城時不被他們發現,還是很有機會。」

    曹洪撇撇嘴很是不屑,但顯然不介意張飛燕試試。

    石來皺眉道:「這種方法來攻城固然能縮短些時間,可是雲梯呢?怎麼來運?」他只以為單飛要打鄴城守軍個猝不及防,對單飛這個主意並不看好。

    單飛笑道:「不是攻城,而是要找機會和他們談談。」

    「談什麼?」

    眾人都是茫然不解,曹洪嘿然冷笑,暗想審配要和你小子有話可說,我們何必攻到現在這時候?

    單飛一笑,「耙子,你可以帶人著手準備了,記得出口處再準備些沙袋。」

    巴梓問道:「要防火攻嗎?」

    單飛點點頭,「不錯。」他對審配的陰招的確心有餘悸,一定要防備審配發現他的意圖後,故技重施採用火攻。

    「不過……」單飛有些期望道:「挖出口這件事最好秘密的進行,能不讓守城的審配察覺最好不過。」

    巴梓憨厚笑道:「審配很難想到我們會再挖地道。若是在城外挖都被他發現,那我也不用再呆下去了。」

    他才掀開帳簾準備出去,遠方突然傳來動天的金鼓聲響,營帳都是為之震顫,片刻後,廝殺聲隨之而來。

    曹洪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皺眉道:「於禁開始攻城了。」

    張飛燕失聲道:「這麼快?」

    曹洪冷哼一聲並未回答,他雖不瞭解單飛,但對於禁可是知根知底,暗想於禁一心要弄死單飛,更不想輸了這個賭局,你們在這裡磨牙的光景,以於禁征戰疆場的老練,早就制定了更加猛烈的攻城計畫。

    果不其然,不多時,有兵士急急入帳稟告道:「曹將軍,城南於將軍開始攻城了,他請曹將軍協攻城東。」

    曹洪聞言反倒笑道:「告訴於將軍,本將軍知道了。」

    那兵士聞命退出營帳。

    曹洪悠閒自若的坐在胡椅上,根本沒有半點協助的意思。見眾人都是望著他不語,曹洪緩緩道:「於禁不是傻子,知道審配燒屍後更會嚴陣以待抵擋我軍報復攻城,這時冒然攻城絕對損失慘重,於禁鼓敲的倒響,不過做做樣子罷了,真要攻城,何必這大動靜?於禁還指望老夫來消耗鄴城守軍實力,他想的倒美。」

    眾人恍然,才明白曹洪為何按兵不動。

    曹洪喃喃道:「不過他不會天真如此,多半還有後招。若是有小子不想屁股被抽開花,最好早做打算。」

    眾人本對曹洪多有不滿,暗想如今大夥同仇敵愾,你曹洪又是最大利益獲得者,如何這般無動於衷?但聽他對於禁分析的極為透徹,不由暗想,薑還是老的辣,曹洪跟隨曹操征戰許多年,無論用兵還是知人的本事絕對不差。

    石來讚道:「多謝曹將軍提醒。」他知道曹洪口中說的屁股開花的小子,就是指單飛。

    曹洪哼了聲,「我不是提醒你們,只是也不想輸了這場罷了。」他看了眼單飛,沉聲道:「單飛,你攻城需要什麼,老夫盡可為你準備。你已經讓寧兒失望,這次不要讓老夫再失望,不然……老夫兩筆賬會一塊和你算算!」

    ×××

    巴梓不管單飛有沒有讓曹洪失望,他卻沒有讓單飛失望,

    第二日入夜的時分,巴梓就找到單飛道:「單統領,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做了出口,你若有暇……」

    單飛精神振作,立即道:「好,我們去看看。」

    石來、張飛燕均要隨行,晨雨雖不言語,但眼中的含義顯然亦是詢問能否幫上什麼。

    單飛知曉晨雨心意,微笑道:「晨雨,我能不能攻克鄴城,還真的要看你呢。」

    晨雨看了單飛半晌,竟像知道單飛的用意,微微點頭道:「那我試試看。」

    石來、張飛燕不解二人的用意,但還是跟著單飛、隨耙子鑽入了地道。

    地道入口就在圍城的壕溝邊上,離地面足有丈許的距離,做的亦是隱秘。地道內的通道並不狹窄,可供一人彎腰急行,這種高度自然是考慮若由地道輸入兵力攻城,兵力進退亦要沒有阻礙的緣故。

    眾人在地道中行了沒有多久,就聽巴梓道:「快到城下了。」

    前方霍然敞亮,竟然現出個不小的空間,容納十數人都是不成問題。單飛知道這是做的緩衝帶,為了更方便分流使用。

    眾人到了那空間內,就見巴梓取出一小顆夜明珠,微亮了四壁。

    單飛見四壁黃土敦實,頂部亦是如此,讚許點頭。

    巴梓指著空間兩側的洞口道:「我讓人從這兩側挖出去,沿著城牆的方向挖出數十丈,上面均開有洞口,如今開了十六個,如果單統領還有需要,再開幾十個也不成問題。」

    「洞口處可以承受硬弩和巨石的襲擊嗎?」單飛問道。

    「大部分應該沒有問題。」

    巴梓做個噤聲的手勢,伸手在頭頂拉了下木板支撐,上方發出不易察覺的輕響,有連木泥封直沉而下,上方霍然有夜風吹來,頭頂星光隱約可見。

    出口竟然就在鄴城東城牆之旁。

    巴梓用力托回封口,洞中又是黯了下來,巴梓解釋道:「這裡離上面有三尺厚度,據我的經驗,硬弩絕對不能擊穿,巨石也很難砸塌。」

    單飛見出口設計的極為巧妙,比當年他看的「地道戰」裡的出口都要高超很多,真心讚道:「辛苦了。」

    巴梓滿臉興奮,「單統領,接下來要做什麼?」他話未說完,突然又拉下出口,眾人就聽從南方傳來激烈的鼓聲,喊殺聲亦是隨之傳來。

    「於禁又攻城了。」張飛燕壓低了聲音,臉色微改。眼下他早將黑山軍和單飛綁在一起,和單飛榮辱與共,聽於禁攻城,難免不安。

    單飛卻能保持冷靜,示意巴梓合上出口,沉聲道:「眼下於禁攻城對我們來說反倒是好事。」

    「為什麼?」張飛燕、石來異口同聲道。

    單飛知道這裡均是可靠之人,不再隱瞞道:「其實這次攻鄴城,和當初張宗主手下歸順我軍的情況大同小異。」

    張飛燕一頭霧水,搞不懂其中有什麼關係。

    單飛解釋道:「那次張宗主是想投靠曹軍,卻被黃龍阻撓。這次鄴城守軍死戰到底的人絕不算多,有意歸降的自然也有,卻被審配阻攔。」

    石來緩緩點頭。

    張飛燕沉思片刻,認可道:「不錯,我若是鄴城的守軍,很難為袁氏再行效力。」他是有感而發,也是經過反覆比較才得出的這個結論,

    單飛道:「於禁用『圍而後降者不赦』的軍規,城南守軍知道於禁之名,絕對誓死抵抗。」

    石來目光微閃,「可我們在城東若能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沒有道理不心動。」

    單飛笑了起來,「不錯,這就是我的打算。於禁打得越狠,審配拼得越凶,鄴城百姓就益發的疲憊,這就如壓倒駱駝身上的稻草,有時候只要多一根,駱駝就倒,眼下鄴城百姓承壓也是到了極限,崩潰遲早。」

    眾人聽他比喻新鮮,但都是點頭表示理解。

    單飛緩緩道:「這時若能有人向他們保證性命無憂,他們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般,你說他們會怎樣選擇?」

    他對這點實在瞭解得透徹。

    大部分百姓其實不關心誰來統治,只關心統治後日子好不好過。

    歷代掌權者幾乎沒有不懂這個道理的,更懂得利用民心風向的手段,就算張角都打出「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號,可知他亦懂得民心所向的重要。

    百姓是被逼到死路時才會揭竿而起,鬧個魚死網破,鄴城軍民如果不被逼到死路上,當然不會死戰到底。

    眾人都是明白單飛的意思,巴梓悶哼道:「袁家三子極不成器,這些年來早消耗掉很多人的耐性,我想鄴城大部分軍民都想投靠司空了。」

    「只是他們肯定和黑山軍一樣的擔憂!」張飛燕接道。

    單飛肯定道:「因此我們來到這裡,攻城為下,告訴這些人我們能給他們提供活命的選擇……才是最為重要。」

    眾人精神均振,只是想到巍峨的城牆,忍不住皺眉道:「但怎麼和他們來說?」

    當初面對黑山軍時,以郭嘉之能,還是不少浪費口舌,如今沒有面對面的機會,哪怕他們口綻蓮花,一樣無可奈何。

    單飛望向了晨雨,微笑道:「晨雨,眼下還要靠你幫手。」

    晨雨竟然明白單飛的心意,點頭道:「那我試試。我要上去。」

    巴梓駭了一跳,暗想在地下還算安全,晨雨嬌滴滴的一個女子,上去若被弩箭射殺,他無論如何都是承擔不起。

    單飛毫不猶豫道:「我陪你。」

    他伸手拉開出口,讓張飛燕、石來、巴梓幾人留在下方,自己和晨雨悄無聲息的到了城下。

    城南鼓聲更酣,廝殺聲亦烈,晨雨盤膝坐在城下,微微閉上眼眸。

    單飛極為戒備的守在晨雨之旁。

    這裡是城東守軍觀察的死角,於禁攻城,審配多半會在城南防備,但單飛仍舊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他知道旁人或許不解他的用意,但晨雨早明,很多話,他甚至不用說出,晨雨就能明了,他要借用晨雨的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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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第216章 城東校尉

    在單飛想來,城東雖然沒有開戰,但城東守軍顯然亦是戒備著曹兵來攻。曹軍來攻,鄴城守軍絕對不會束手待斃,不過曹軍若是一直沒有動靜,肯定會讓鄴城守軍狐疑不定。

    守軍眼下劃分幾種,為自己性命擔憂的、為家人性命擔憂的,亦有為審配賣命之人。

    單飛希望晨雨能夠分辨這些人的動靜,找出最可能投靠曹軍的人加以分化!

    這對旁人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可單飛卻知道晨雨很可能做到,他習武後雖是頗為領悟,但自比晨雨還是欠缺了靈性!

    晨雨能一眼看出別人說話的真偽,能讓山魈畏懼,更能和老鼠交流,對旁人來說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對晨雨來說卻是自然而然。

    單飛相信晨雨,晨雨亦早明白單飛的意圖。

    許久的功夫,晨雨仍是一動不動。

    夜風冷,相合金鼓戰聲,吹碎金戈幽夢。單飛被夜風吹拂,一直保持著清醒。

    城南鼓聲終歇,廝殺聲也是停了下來。

    石來、張飛燕見單飛、晨雨如此,多少明白二人的意思,但難信隔著這高的城牆,晨雨還能分辨出城頭上守軍的動靜。

    晨雨突然睜開了眼睛,向單飛打了個手勢,閃身入了洞口。

    單飛跟下地道合上入口,多少有些緊張道:「怎樣?」

    這是他想到的唯一的一個不傷兵士,還能進入鄴城的好方法,他不想傷害曹軍,可亦是不想傷害鄴城的守軍。

    如果晨雨沒有收穫,那他勝算絕對不大,但他還是想試試,他不僅要向於禁證明,還要告訴曹操,很多事情本有別的可能。

    晨雨眸光閃亮,「城頭有個人叫做審榮,那是誰?」

    石來先是愕然,隨即失聲道:「你真的……聽到了?」他駭異之情難以遮掩,實在是因為他久在曹營,對鄴城形勢要比單飛、晨雨清楚很多。

    方才見單飛讓晨雨傾聽城中動靜,石來心中很是不以為然。

    城牆巍峨,除非城頭上的人大聲叫喊,城下的人才可能聽得清楚。在石來想來,城南交戰時,這裡的城頭根本靜的沒有聲息,但晨雨不但聽得到,居然還聽得清楚別人口中的名姓?

    這女子恁地這般神通?

    雖是詫異,石來還是很快道:「審榮是審配兄子,城東校尉。」

    這些消息在曹營內部知道的人都不多,晨雨能說出審榮之名,除了真切的聽到外,再無別的可能。

    晨雨略有沉吟,「可他好像對審配很不滿呢,跟隨他的兵士說話間亦滿是幽怨。」

    「這個……」石來一怔,暗想審榮既得審配之命鎮守城東,按理說應得審配的信任才對,審榮為何會對審配不滿?

    早在太行山時,張飛燕已見到晨雨震懾山魈的靈性,這會兒見其說得煞有其事,張飛燕再無懷疑,沉吟道:「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缺口。」

    眾人均是點頭。

    石來思索道:「我去查下情況,明天再來看看。巴梓,你抓緊再開些出口。」

    眾人均有贊同,悄然從地道退出。

    一日轉瞬就過,將夜晚時,幾人再次聚攏在一起,石來道:「我找郭祭酒問過,他說審榮的確是得審配的信任,不過審榮對辛毗家人素來如自家人看待,審榮如對審配不滿,多半是因為審配殺了辛毗全家的緣故。」

    單飛心中感慨,沉聲道:「如果連審配的親人審榮都對其不滿,城中軍民對審配之怨可想而知,他們還在死守鄴城,絕對是因為沒有活路的緣故。」

    「正是如此!」石來、張飛燕異口同聲道。

    「今日若有機會,找審榮談談。」單飛決定道。

    「怎麼談?」

    張飛燕對這個提議大為頭疼,暗想要說話就要喊上去,誰知道審榮能不能鎮得住城東?如果消息洩漏出去,被審配知道,那不是功敗垂成?

    石來卻道:「飛箭傳書?」

    單飛點頭道:「不錯,做幾枝竹箭射到城樓上去。」

    石來、張飛燕互望一眼,都感覺若是不知城樓的動靜,此計很是冒險,不過他們有晨雨在辨別,情況卻是大不一樣。

    眾人動作麻利,很快準備了硬弓竹箭,再次鑽入地道,等到了城下時,城南又是戰鼓響聲遽起。

    石來記得一事,低聲道:「單統領,昨日於禁看似急攻,不過並沒有真正開始攻城。」

    單飛皺了下眉頭,「那他這般……難道用得是疲兵之計?」

    石來一挑大拇指,讚道:「單統領雖說不會領軍,可對這些門道倒是精得很。」

    單飛暗想,我不會領兵,但在我那個年代,三十六計、各種計策廣為流傳,用心想想也多少能知道點疆場的門道,你要讓我和張遼那樣指揮士兵絕對難以實施,但如趙括般紙上談兵還是可以的,

    「那於禁今夜也可能一般模樣。」單飛沉吟道:「只要等城頭守軍疲憊大意的時候,那就是於禁猛攻鄴城之時。」

    石來有些憂慮的點點頭。

    單飛心道,如果這樣,這面倒是要抓緊,於禁攻得狠,我等要盡快聯繫上審榮,打消審榮的後顧之憂才行,不然讓於禁破城而入,老子屁股開花事小,一城百姓的性命可是堪憂。

    他見過郭嘉說服黑山軍的做法,知道其中的關鍵。等到了城下,晨雨不等單飛吩咐,早到了地上,閉目傾聽。

    單飛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在想怎麼交流,交流會有什麼可能,先用小刀在竹箭上刻下幾字——審榮、有活路,盼回。

    他不會像現在某些人聊天那樣,沒事就發個「在嗎」什麼的廢話,讓很多人除了想一耳光打過去外沒別的想法。如今時間緊迫,他當徑直表明善意和用意,又讓這箭就算落在旁人手上也要斟酌再三。

    不過……一切都要趁審配不在才行。

    審榮既為城東校尉,在城東應有不小的話語權,只要審配不在,審榮接箭,大家還是有很大的機會來溝通。

    準備妥當後,單飛突然想起一事,皺眉道:「你們誰會射箭?」

    張飛燕立即站出來道:「我可以。」

    單飛舒了口氣,暗想張飛燕為人低調,說可以,那應該就沒問題。這時候務求把握,單飛武功強悍,但對射箭精準還是沒有什麼把握,萬一不走運射瞎個士兵的眼睛,大夥也不用交流下去了。

    「不射人,只要傳到晨雨所指的方向就好。」單飛吩咐道。

    張飛燕點點頭,手握勁弓和單飛上了地面,雖然很有把握,但額頭微有發熱。

    好一會兒的功夫,晨雨突然睜眼,伸手向頭頂偏左的方向一指,張飛燕幾乎同時挽弓搭箭,一箭正中晨雨指的城垛。

    竹箭「啪」的聲響,半空翻了下,掉入城樓之內。

    單飛暗讚張飛燕力道運用的巧妙,可幾乎同時一拉張飛燕和晨雨,三人乳燕投林般鑽入洞口,就聽城樓有低呼聲傳來,隨即「嗤嗤」數響,有硬弩就射在他們方才所立的地方不遠。

    石來、巴梓迅速合上出口。

    好險!

    不過也正常。

    單飛暗想鄴城守軍繃緊神經,時刻防著曹軍攻城,突然有箭、就算是竹箭射入城樓內,難免讓他們驚惶緊張。

    如今最關鍵的地方就是等這箭有沒有下文。

    眾人均是精神緊張,晨雨卻坐在洞中又閉起眼眸。

    良久的功夫,在張飛燕、石來均有些絕望的時候,晨雨霍然睜開眼睛,低聲道:「應該有回信。」

    單飛早拉開出口,閃身到了洞外,抬頭向城樓上望去,就見城垛旁有黑影一閃而逝,極為戒備的模樣。

    淡淡的月色下,方才張飛燕射出的竹箭,赫然插在地上。

    城樓那人在觀察城下的動靜?

    這人倒是有點腦袋,知道箭不會憑空射來,最有可能來自城下。

    單飛一邊留神城頭的動靜,只怕會有弩箭射來,一邊伸手取了竹箭,迅疾回到洞中。

    眾人均是探頭過來,就算晨雨都有幾分緊張之意。借夜明珠照耀,眾人就望見單飛刻字的下面居然又刻了一個字——誰?

    大夥兒低聲歡呼,都看出彼此的喜悅之意。

    單飛知道這個字看起來不起眼,但說明城頭上有人看到這個消息,而且有意交談。

    這就是個好消息!

    那人還很謹慎,將字刻在竹箭上拋下,自然是不想留下和外人勾結的蛛絲馬跡。

    如此一來,反倒讓單飛更加的放心。

    「審榮在城頭?」單飛望向晨雨,見晨雨點頭,單飛暗想,如果審榮在城頭,還有人拾到竹箭刻字丟下來,除了審榮外,恐怕沒人有這麼大的膽子。

    一念及此,單飛隨即換了枝竹箭,趁熱打鐵刻道:「配決意赴死,爾等如不願,可立功免罪。」

    他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說明情形,分裂審榮和審配的關係。

    對審配行事,單飛並無好感,暗想這種人求死得死好了,但別人肯定不會心甘情願。

    張飛燕、晨雨再上地面,這次二人倒是輕車熟路,不一會兒的功夫,晨雨就伸手一指,張飛燕一箭射出。

    二人飛身回轉。

    竹箭入了城樓,不過這次並沒有弩箭射回。

    眾人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振奮之意,審榮並沒讓手下回射,就代表他真的想談。

    晨雨亦道:「我聽審榮在城頭反覆嘟囔道——你若有心,就再來一箭。」

    眾人振奮中帶著好笑,沒想到單飛的方法居然行得通,更沒想到審榮投靠之心聽起來頗為迫切。

    張飛燕低聲讚道:「單統領,晨雨姑娘的耳力、張某實在佩服。」他心中亦佩服單飛的變通和好意。

    單飛這般辛苦,為的並非自己,而是曹軍和鄴城的守軍,遙想當初單飛和郭嘉為黑山軍操勞的情形,張飛燕著實感動。

    晨雨眼中有了光輝,但依舊坐下來傾聽上面的動靜。

    不多時,晨雨點頭,單飛上了地面取回了竹箭,就見竹箭上多了幾字——如何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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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第217章 一箭四五雕




    眾人本對單飛的做法有些困惑,暗想鄴城鐵板一塊,單飛居然想出這種方法來談,如果是於禁那種人聽到,肯定嗤之以鼻——談什麼談?不站在我們這面的人殺了就好!

    審配那種人必然也是不屑的態度——談什麼談?勢不兩立根本沒有什麼可談!

    天底下若不是這兩種人的想法頗佔規模,疆場上也就不會有那麼多慘事發生。

    眼下單飛若是成行,不知道於禁、審配這兩種人會如何來想?

    審榮雖為審配兄子,但就如單飛所言——審榮亦被審配殺了辛毗全家壓倒最後的底線。

    這恐怕是審配這種人從未想過的結果!

    審榮這些人心中惶惶,哪怕和審配算是親人,但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如今生死存亡的時候,審榮擔心城破被屠,更怨恨審配狠辣,審榮離心早有,但苦於沒有辦法,這刻驀見出路,如何會不竭力抓住?

    「如何免罪」四個字回起來倒簡單——開城就好,可單飛知道絕不能這麼回。

    這不是審榮關心的結果。

    沉默片刻,單飛在箭上刻字道——黑山軍宗主張飛燕在此射箭,其率黑山軍眾歸降,得封平北將軍。

    話頗長,單飛分兩枝竹箭刻下。

    張飛燕見狀微笑,分別射到城樓之上,兩枝竹箭射出後,張飛燕立在原地並未稍動。他雖沒有頂硬弩強攻的自信,但城頭若有弩箭射來,他在城下避開還是有分把握。

    單飛暗自感動,知道張飛燕此舉一來向城頭證明身份,二來也是堅信城頭審榮的歸降之心。

    有一道黑影探頭向下看看,很快又縮了回去。不多時,黑影又探頭出來,這次卻是看了很久,這才緩緩的退了回去。

    不多時,有竹箭落下,上刻道——久仰。

    單飛知審榮仍在猶豫,亦知道這種事情急切不得,他是想早日破城,但審榮這些人考慮的卻是破城之後的事情,他眼下應該想辦法如何將兩者目的最好的調和,若是急切催促,反倒會得不償失!

    沉吟片刻,單飛才在箭上刻字道——若得開城,必保親人性命,爾等更憂何事?

    這次過了半晌,城頭才有竹箭落下——這裡有很多人命期望得救,你如何保證?

    單飛從字裡行間感覺審榮想要投靠,但考慮亦多。如今看來,審榮不但要保自己的性命,還想保城頭軍士、甚至城中軍士家人的性命。

    這樣的一個人,倒是難得。

    沉默良久,單飛箭上刻字道——十日內,必給你一個交代!

    張飛燕看到竹箭上的內容,暗自苦笑,心道「如何保證」類似的話兒,他張飛燕月餘前才問過郭嘉,以郭嘉的能力說服他們還費了不少口舌,如今單飛阻力更大,要保證的難度絕對更大,卻不知道他如何能夠做到?

    雖不知單飛的做法,張飛燕還是射箭入城,射箭時心中已在祝禱——只盼單兄弟能成!

    城頭上有人影綽綽,竟然有幾個人探頭下望,沒有了最開始的那般謹慎小心。

    單飛向城頭的眾人擺擺手,終和張飛燕、晨雨等人回轉地道。

    鼓聲停,廝殺聲尚還迴蕩在半空。

    單飛抬頭望去,就見城頭的人影許久未躲回城垛後,仍舊望著他們。

    城高闊,如天般高闊,城垛旁的那幾人卻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夜寂寥。

    有更鼓催夜。

    ×××

    單飛一回轉軍營,當下趕赴曹洪所在的軍帳。

    軍中雖戒備森然,不過不少兵士倒是對單飛熟知,到了軍帳前,有守軍帳的兵士主動招呼道:「單統領,要找曹將軍嗎?」

    單飛不認得那兵士,但見那兵士頗為親近的模樣,微笑道:「是啊,煩勞你通稟一聲。」

    那兵士點頭,卻沒急著入帳,只是問道:「單統領,你有方法入城了嗎?」

    單飛倒是一怔,不解這兵士如何知道他的目的。

    那兵士多少有些不安道:「軍中都傳開了,說單統領和於將軍做賭,我等……」頓了片刻,那兵士低聲道:「我等都希望單統領能夠獲勝!」

    兵士說完後就入了中軍帳,片刻回轉道:「曹將軍請單統領入內,他心情不佳,還請單統領小心些。」

    單飛沒想到自己一時怒然和於禁做賭,還有這般結果,這兵士能賭他贏,自然也是厭倦征戰,不想無畏的送命。

    哪怕曹操再為天下,很多人的天下無非是自己的一個家。

    點頭示意感謝,單飛緩步走進中軍帳中,就見到曹洪仍舊坐在胡椅上,神色冷漠。

    單飛抱拳施禮道:「還未感謝將軍開恩照顧黑山軍眾。」

    他聽郭嘉說了曹洪開價五成的事,知道曹洪當初壓價是對他有氣。曹洪既然肯談,那就意味著轉機的開始。

    天底下本少有一次談成的買賣。

    曹洪冷淡道:「我到現在不睡,不是要聽你這種屁話。你若想要感謝我,就趕快攻下鄴城,讓老夫去袁紹的寶庫中搶上一番。」

    單飛微微一笑,「如今已有了眉目,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曹洪反倒發怔,「什麼東風?要火攻嗎?」

    單飛這才想起這句話的出處好像是在幾年後的決戰赤壁,不過按照史載,赤壁之戰和東風有關,卻和諸葛亮沒什麼關係,完全是羅貫中硬塞給諸葛亮的戰績,那這句話的出處更要押後。

    沒有過多解釋,單飛壓低聲音道:「我等聯繫到了城東校尉審榮,他有意歸降。」

    曹洪臉色微有改變。

    單飛知道要入鄴城,只憑自己這面的人再加上張飛燕那百來號也是不夠,入城後真正能夠控制住局面的還是曹洪、曹操這幫人。

    於禁就不用算上了,那種人只知道燒殺,跟單飛想像的控制無關。

    既然如此,單飛對曹洪就不會隱瞞,眼下獲得曹洪的支持同樣重要。

    「那我等何日入城?」曹洪緩慢道。

    「審榮雖是有意,不過……」單飛苦笑道:「將軍想必知道他有顧忌,有顧忌就很難開城。」

    見曹洪雙眉一豎,單飛知道他要發飆,隨即道:「以將軍的威猛,要下鄴城其實也有把握,但勸審榮兵不血刃的開城,好處更多。」

    曹洪眯著眼睛道:「有什麼好處?」

    「第一,曹將軍省去硬攻之力,全部心思用來佔領袁氏的寶庫豈不更好?」單飛循循善誘道。

    曹洪「嗯」了聲。

    「第二,這世上本是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於禁總以當年宛城一戰自詡功勞,若將軍兵不血刃拿下袁家的根基鄴城,誰都會說若論領兵,還是曹將軍更加的高明。」

    「我用兵本比於禁高明。」曹洪冷冷道。

    「那是自然,不過總有不知情之人瞎講,又加上曹將軍不像於將軍那樣好名,倒讓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不是、是讓不明真相的圍觀百姓覺得,於將軍反在曹將軍之上。不過這次鄴城若下,看看還有誰會這麼聒噪?」

    單飛自然也在使用攻心之法,見曹洪點點頭,單飛接著又道:「這第三點的好處就是——將軍兵不血刃攻克鄴城,司空心喜會有賞賜、軍士亦喜對將軍難免感恩。」

    頓了下,單飛見曹洪沒有興趣的樣子,繼續說服道:「鄴城若下,曹司空定會大建鄴城,以此為北攻烏桓的重地。」

    曹洪眉微揚,略有驚詫。

    他是曹操的兄弟,常在一起議事,早知道曹操有這個打算——先滅烏桓,平定北方後再下荊州,這本是他們之間的秘密約定,單飛怎麼會隨口說出一部分?

    單飛暗想這就是知識的力量了,遊說道:「如此一來,鄴城定成北方最繁華之地,說不定更勝許都。將軍的生意在許都紅紅火火,肯定有意擴大規模。將軍若能不損鄴城士族、百姓的性命,必得他們的稱頌,對日後生意經營助力極大,如此一箭四五雕的買賣,還請將軍斟酌。」

    帳中沉寂。

    唯有燈燭閃閃,照曹洪冷漠。

    單飛見曹洪如此臉色,心中微有不解,他知道要完成對審榮的保證,一定需曹洪支持,這才大費唇舌的勸說,可見曹洪如此模樣,竟似換了個人一樣,暗自困惑。

    許久的光景,曹洪才道:「我知道你費了這多功夫,就想老夫承諾饒了審榮他們的性命,審榮活命,才能開得城門,你才能贏了這場賭局。」

    單飛默然片刻道:「不錯。」

    「你甚至想讓老夫饒了鄴城全部百姓的性命。」曹洪淡淡又道:「不然你和於禁做賭全然沒了意義。」

    單飛心中驀地有熱血湧動,沉聲道:「不錯!」

    「老夫做不到這點,老夫無法約束於禁,軍中的規則既然立下,本不是哪個人可隨意更改!」

    曹洪見單飛執著的望著他,冷淡一笑,「但若我等最先破城,司空就會答應老夫一個條件,老夫就可以用這個條件給鄴城的軍民求情。」

    單飛不想曹洪竟如看到他心裡般,凜然中又帶著幾分期待。

    該說的他都已經說完,但能不能改變,誰又能保證什麼?

    「於禁贏了,毫不猶豫的會選擇屠戮鄴城百姓,擄掠錢財,這本是歷來打天下不成文的規則。無論哪個開疆者,哪怕滿口的仁義道德,可從來都掩不住雙手的血腥之色。」

    曹洪淡淡道:「你贏了,本有機會以這個條件請求司空。司空這些年被郭嘉說動,如今做事少有的猶豫,對如今的局面亦是無法抉擇。於是司空將選擇交給你們,贏了隨性,輸了認命,這是你們的選擇,亦是司空的選擇,雖是無奈,但亦是再公平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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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第218章 金箭vs弩箭




    單飛看著冷漠的曹洪,突然有幾分陌生的感覺。他從未想到看似貪婪的曹洪,對一切看得竟如此透徹。

    「只可惜你把好處歸給我,也把司空承諾的條件給了我。」曹洪緩緩道:「但你要進城,偏偏急需這個承諾。」

    默然許久,曹洪冷冷道:「旁人遇到這種情況,或可騙審榮相信,等騙開城門後,對其餘的事情哪想那多?偏偏你單飛不行,你若是這麼做,你贏了於禁,卻輸了你做賭的真正用意,亦敗給了自己的良心。」

    燈燭下,單飛望著那鬢角有些斑白的老者,一時無言。他發現他還是不瞭解曹洪,可曹洪對很多事情比他想像的要瞭解!

    「向司空提要求的人本應是我。」曹洪嘲諷道:「老夫沒什麼良心,也不用考慮那多。」

    單飛緩緩點頭,神色沒有憤怒,只有了悲哀之意,「不錯。」

    他轉身就要出帳,不想聽曹洪在他背後一字字道:「不過老夫可以替你向司空提出這個要求!」

    單飛霍然轉身,只是他臉上不解多過驚喜,不明白曹洪為何要這般做?

    曹洪又道:「不過老夫沒道理平白損失一個這麼優厚的條件。」

    單飛沉默。

    曹洪透過燭光看著單飛,一伸手,「噹」的聲響,有支令箭落在了單飛的腳旁。

    單飛緩緩蹲下來撿起令箭,發現箭頭居然是黃金打造,上面烙著一個「曹」字。

    「這是司空賜給最親信之人的金箭,持此箭者可替司空發令!」

    曹洪未看單飛,只是看著帳中的燭火道:「你拿著這金箭可取信審榮,亦可保住你想保之人的性命。你讓審榮開城,老夫和司空進城的那一刻,就會向司空提出不屠鄴城軍民的條件,司空不會不允。」

    單飛沒想到最困難的問題反倒就這麼輕易解決,一時錯愕。不過他並沒有急於感謝,只是靜靜的等在那裡。

    半晌的功夫,曹洪才道:「你當然知道老夫能出讓這條件,並非大發善心?」見單飛不語,曹洪一字字道:「你記住——你欠我一次,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如數的還上!」

    單飛心中微沉,不等再說什麼,曹洪已經擺手道:「好了,你出去吧。記得入城時通知老夫。」

    單飛手持金箭出了中軍帳,沒走幾步,張飛燕迎了上來,低聲道:「如何?」

    「曹將軍答應向司空求情,饒了鄴城的軍民。」單飛握緊金箭道。

    張飛燕大喜道:「如此來看,曹將軍也不像傳說中那麼……那麼……」他那麼了半晌,終於就沒有說出下文,見單飛如斯模樣,不由道:「可單兄弟好像有更為難的事情?」

    單飛未答,只是扭頭望向不遠處。

    晨雨正移開了眸子,望向天上的明月。

    月色撒下來,如銀河清淺,有牛郎織女隔河相望,卻無喜鵲。

    ×××

    單飛得曹洪金箭後,並不著急去聯繫審榮。

    隔幾天的光景,石來悄來,拉單飛到沒人的地方,低聲道:「郭祭酒說了,的確有曹將軍說的那種金箭。你入城後持金箭可暫替司空發令,就算於禁都不能違背。」

    單飛知道疆場形勢瞬息萬變,曹操知時機稍縱即逝,有時候還是要靠最親信之人控制局面,曹洪無疑是絕佳的人選。

    石來有分遲疑,見單飛望過來,猶豫道:「曹將軍居然將金箭給你,對你也是頗為信任,卻不知道他想讓你做些什麼?」

    他當然瞭解曹洪,曹洪給你一個蛋,肯定要收回十隻母雞才覺得划算。

    單飛亦早想過這個問題,不過終究搖頭道:「不管如何,總要抓緊行事才行。」

    「不錯。」張飛燕湊來道:「最近於禁白日也開始攻城,而且是強攻!」

    「效果如何?」單飛關心道。

    張飛燕嘆口氣,石來臉上有些不忍,「死傷很大,不過始終沒辦法破了城頭的硬弩。審配在每面城頭配置的硬弩只怕不下千餘,再夾雜弓箭和投石的手段,我軍甚至連城腰都登不到。」

    單飛當初見硬弩的殺傷力時,心中就知道會這樣。

    如果做個比喻的話,曹軍眼下攻城就像滿清那些八旗軍對八國聯軍的洋槍一樣,那硬弩和洋槍殺傷力彷彿,只要不射光,任憑你如何會調兵遣將,一樣沒轍。

    「不過城西的司空大人,城北的張合將軍亦在出兵攻城,想是為了分擔於將軍的壓力。」石來透漏道。

    單飛知道石來的意思,無論城東是否有動作,但於禁攻城,曹操、張合不能不有所表示。

    「張合將軍一直使用誘敵之法,嘗試消耗城中的弩矢數量,可惜效果亦是不佳,眼下最要命的地方就是不知道審配究竟還有多少弩箭。」

    石來憂心忡忡道:「弩箭多呢,我等不想。弩箭少了呢,我們還是不想。」

    單飛暗自苦笑,知道石來一方面擔心曹軍的傷亡,一方面也擔心他單飛輸了這場要命的賭局。

    張飛燕嘆道:「若只是困而不攻,鄴城糧盡,只怕堅持不到年餘,可看眼下這情況,誰都不想等到那時。」

    單飛向城南望去,就見塵土高揚,有烽煙、亦有火光;有殺聲、更有鼓響。

    城頭和城下都是拼得如火如荼,聚烽火益熱,散兵戈寒光。戰塵時不時的激揚衝起,凝在半空卻不散去,陰沉沉的遮擋住灼燒的驕陽。

    正夏日。

    士兵揮灑的不但是汗水,還有一身的熱血,就算不遠處的漳水,恐怕都被血水洗刷的黯淡冷涼。

    單飛收回了目光,平靜道:「今晚去見審榮。」

    很多事情,既然無法阻擋,他就不再費心思去想。他能做的事情,就是早一日破了城東,讓更多的兵士還能去見期盼的爹娘。

    等到夜幕再降的時候,單飛和眾人入了地道,直到城下,見晨雨就要躍到地上,單飛伸手抓住了晨雨的袖口。

    伊人似有不解,秋波漫來。

    「晨雨……我……」單飛只感覺這些日子來,離晨雨在桃花林前開包子鋪的理想益發有些遙遠。

    他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晨雨突然摘了面巾,本是幽幽的夜明珠似被晨雨的容光點亮。

    除單飛外,眾人均是沒有見過晨雨的真容,陡見伊人清容明光,一時讚歎,他們見晨雨整日蒙著臉,只以為她劍法高明,容顏說不定遺憾,卻沒想到晨雨花容露出後,甚至比伊人出劍還要讓人感覺驚豔。

    「單飛,你看著我。」晨雨輕聲道。

    單飛有些不解,但還是依晨雨所言望過去。

    晨雨嘴角微翹,有笑容清淺,暖了地下的寒色,「你根本不用擔心什麼,我知道你做的沒錯就好!」

    她笑得有如桃花盛開的燦爛。

    單飛見到伊人自信無悔的笑容,精神陡震,心中亦有了無邊的勇氣,用力點頭道:「好。」

    晨雨又是嫣然巧笑,知道不用再說什麼,蒙了面巾跳到了地上,靜聽片刻,緩緩點頭。

    單飛知道晨雨是說審榮還在城頭,早將刻好的竹箭交給張飛燕。

    張飛燕接過竹箭看了眼,臉色微改。

    竹箭上刻著幾個字——放竹籃,我上去向你保證。

    單飛竟然要上城頭去見審榮?

    張飛燕一時猶豫,都說知人知面難知心,單飛不過和城頭以竹箭傳信數次,就要上去和對方談判?

    如果這是個騙局,審榮要殺單飛,只需在將單飛吊到近城頭時,一陣亂弩,單飛武功雖高,要活命的機會也絕不算大。

    就算到了城頭,那裡都是鄴城的守軍,一言不合,單飛如何應付過來?若是動手,單飛怎麼逃命?就算能逃命,事情敗露,單飛還有什麼機會再入鄴城?

    張飛燕心亂如麻,頭一次發現當初郭嘉、單飛幾人進入黑山軍和他們談判需要多大的決心和善心!

    想到這裡,張飛燕再望眼前那略顯瘦弱的執著少年,眼中不由露出欽佩之意。

    竹箭射到城頭半晌,城頭上並無竹箭返回。

    張飛燕心中忐忑,單飛何嘗不是如此?他如今可說沒有半分把握,但除此之外,他實在沒有其它的選擇。

    唯一能讓單飛安心的是——晨雨閉目傾聽,並無半分異樣。

    晨雨如若聽到城頭異常的情況,不會不提醒他。

    就在城下眾人以為今日無望的時候,晨雨突然向城頭望過去。

    單飛、張飛燕不約而同的抬頭,就見城頭有人影出現,不多時,竟有個不小的竹籃從城頭垂了下來。

    眾人又是緊張又是激動,單飛看了晨雨一眼,見她眼中滿是期待的模樣,勇氣大漲。等竹籃垂到離地面半丈的高度,單飛飛身入內,扯動下繫著竹籃的繩索。

    竹籃緩緩向上。

    遠方戰鼓又響,這次戰鼓聲隱有暗啞之意,似乎攻城的兵士不堪疲憊,單飛一顆心卻是抽緊。

    只幾日的光景,他就知道於禁用兵的確很有門道,於禁擂鼓震天響的時候,是在消耗守軍的精神,那戰鼓聲顯得疲敝之時,於禁反其道而行,說不定就會更加猛烈的進攻。

    不過這時候由不得他多想,看著竹籃漸漸近了城頭,單飛氣轉周身。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怎能無?

    他雖決意要說服城頭審榮,堅定其信心,但絕不能不防這些人突改決定。

    竹籃到了牆頭。

    單飛一伸手攀上城磚,踩在城垛之上,倏然止步。

    有寒光閃爍。

    那一刻他未見到城頭守兵,只見無數硬弩就在他身前丈許,弩箭上弦,點點寒光閃閃,有如漫天冰冷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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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第219章 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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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飛早見過這些硬弩的威力,知道自己下了城垛後,對方只要一聲令下,他再沒什麼躲避的機會。

    哪怕他輕功高明。

    這些弩箭驀地射出,可說是三百六十度的沒死角,就算鬼豐那種人物,當初在小白馬寺面對破天矢的時候,還要拿寺廟的門板抗一下。

    他單飛不是鬼豐,眼前硬弩的靈活性雖遠不如破天矢,但若論威力,更在破天矢之上。

    猶豫不過剎那,單飛還是伸手撐住城垛,慢慢跳下來。立在城垛旁,面對著前方難數的上弦硬弩,單飛沉聲道:「在下單飛,曹司空手下的摸金校尉統領。」

    「你如何知道我在城頭?」有聲音從弩箭後傳過來,略有緊張的樣子。

    我不緊張,你緊張什麼?

    單飛早在上城頭前就在回憶和人談判的場面,知道這時候想「靜靜」的重要,攤手示意並沒帶任何兵刃,回道:「我有個朋友耳力極好,聽到你們在城樓上談論。」頓了片刻,單飛補充道:「審校尉是不是說過……你若有心,就再來一箭?」

    弩箭後的眾人竊竊私語。

    審榮吃驚道:「你們真能聽得到我的許願?」

    他實在有些難以置信,因為他知道那時候說的聲音很是細微,就算城頭稍遠的人都是聽不分明,城下的人怎會聽到?

    偏偏就有人聽到他在城頭的話語,第一根竹箭射來時,好像就知道他是審榮。

    這對審榮這幫人來說,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駭異對方的神通,他們顫慄中才回了第一枝竹箭。

    單飛微笑道:「不錯,有人聽得見。」一想到晨雨這時肯定在城下靜心傾聽他的動靜,單飛補充道:「她也一直希望我們能好好談談,更希望你們平安。」

    晨雨沒說這些,不過單飛知道晨雨的確這般想。

    沒人能勉強晨雨做什麼,單飛也不能。晨雨做的事情,素來都是她認為應該去做的。

    城頭守軍低聲議論,有些不信單飛所言,但除此之外,他們實在想不到別的可能。

    單飛這時已看清城頭的佈置——城頭過道頗為寬敞,有三排硬弩交叉佈置在城道,粗略估算數量,不下千具之多。

    石來估算的不錯,審配亦是考慮的極為周到,城道佈置千具硬弩,夾雜投石車後仍舊還很是寬敞,其中還留有供兵士射箭的地方。

    城道之後,有十數條通道斜斜向下。硬弩後有約莫近百人,若是戰時,絕不止這些。

    單飛轉念一想就已明了,更多的兵士應該是在城樓下的空地休憩,一等戰時,立即交叉援助上得城樓,抵抗曹軍的進攻。

    審配的確聰明,這種調度方法可說是勞逸結合,最大限度的發揮了守軍的能力,這種防禦,就算在平地都是少人能破,更不要說他們依仗城牆這個極佔優勢的地利。不過審配萬萬沒想到的是——鄴城的防禦再是強悍,也一定要人來發揮作用,若人心離散,再強大的防禦又有何用?

    站在硬弩之前,隨時可能送命,單飛卻沒有太過緊張——城頭不過百來人,自然都是審榮信得過的手下。若是騙他上來,審榮不用這多廢話,只要審榮肯談,他單飛就有信心說服他們。

    「你說如何保證我等的性命?」審榮弩箭後問道。

    「我懷中有曹司空親賜金箭,金箭在手,可替曹司空暫發號令。」單飛開門見山道:「我已和城東曹洪將軍商量過,他許諾在審校尉開城時,就會向曹司空請求,不但饒了城東守軍的性命,甚至可為全城百姓求情。」

    弩箭後的審榮沉默下來,顯然是在思考單飛承諾的可信與否。

    咚咚咚……

    陡然有金鼓聲大作,撕碎暗夜的安寧。

    眾人均是一震,不由自主向城南的方向望過去。

    於禁在攻城!

    不但金鼓震天響,廝殺聲亦是前所未有的慘烈。單飛心中微驚,這次連他都感覺城南鏖戰的激烈。

    於禁動真格的了?

    「你撒謊!」審榮旁有兵士低喝道:「你們若真的有心饒了鄴城的百姓,為何這些日子還在拚命的攻城?」

    弩箭後守城士兵微嘩。

    單飛額頭微熱,暗想這種複雜的局面一時半會兒怎麼解釋得清?有人認定個理兒,根本就和蠻牛般硬犟,若是平日,他當一笑了之,但這時候他卻只能耐著性子道:「於禁本要屠城,我和曹洪將軍卻一直為爾等求生……這支金箭……」

    他緩緩伸手入懷,掏出金箭道:「絕不會有假。你們早一日開城,司空怒火稍平,我等能挽救的人就會更多,若等於禁破城後,只怕後果堪憂……」

    「把箭拋過來。」審榮聲音中帶著幾分猶豫。

    單飛沒什麼猶豫,輕拋金箭到了審榮面前,審榮彎腰撿起看了半晌,猶豫不決,金箭在曹營中才有作用,他們鄴城的守軍並不明白金箭真正的威力。

    方才那呵斥的兵士道:「審校尉,我知道你是為兄弟和家人著想,可這城門還是不能開。這人信不得!我認為他和攻城的於禁一樣狠毒,只不過於禁毒在明面,他毒在心裡,只想騙得我等開城,再任由他們魚肉!他有什麼道理為我等考慮?我殺了他,我們就不用費力再去選擇什麼……」

    那人說話間,手按硬弩。

    眾兵士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眼下的局面,有人暗想殺了單飛的確不用再費盡心思的選擇、更不用猜測未知的命數,有人卻想這樣如何了得?殺了單飛,雖然不用選擇,但那不是徹底斷了眾人的生路?

    生死關頭,本是清醒的人少,愚昧的人多,一句傳言就讓人群中踐踏事情發生,可見人的盲目。

    事情轉折往往發生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

    城頭守兵很多人缺乏應變之才,審榮卻是知道不妥,低叱道:「等等。」

    那人一隻手已要按下!

    單飛突動,他不動則已,乍一竄出,似比硬矢都要快了幾分。不過他這次並未騰空,而是平平的擦地飛了出去。

    「不好!」有人低喝中扣動硬弩,「怦怦」射在了城頭,有幾枝弩箭甚至飛出城垛,破空而去。

    單飛早在這之前就到了弩箭之後,伸手抓住了審榮。

    若等弩箭射來,他絕難躲開,但這次他卻是搶在眾人按動弩機的機括之前。

    審榮一怔,他見單飛瘦弱的模樣,下城頭時亦是慢吞吞的不像會什麼武功,哪想到此人驀然而動,快如箭、疾如風,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竟如鐵箍一樣。

    「你……」審榮神色微變,手按刀柄卻未拔出。

    一直質疑單飛的那個士兵叱道:「你果然不懷好意!」他弩箭發不出去,早抽刀向單飛砍來,本以為這一刀不讓單飛斃命,也能讓單飛離開審榮,不想一刀劈出,就見單飛伸手一托,他單刀把握不住,早到了單飛手上。

    刀光一閃,隨即到了那士兵的脖頸,陡停!

    城頭又驚。

    眾兵士從未想到單飛會有這般高明的武功,一不留神就被他制住審校尉和一個兄弟,眾人均是怒容滿面,只以為單飛使詐,紛紛上前。

    單飛刀指那兵士,低喝道:「是啊,你殺了我,就不用頭疼選擇了!可你沒有親人子女?你沒有兄弟朋友?你殺了我,除了讓親人等死外還有什麼別的選擇?你告訴我!若是有的話,單飛還攔著你,天誅地滅!」

    眾兵士本待上前,見單飛說的真誠中帶分痛心,均是面面相覷,感覺其說的很有道理。那兵士滿臉漲得通紅,「可誰知道你們能不能信守承諾?」

    「我不知道旁人如何,但我當會信守承諾。」

    單飛手中單刀擲出,回到那士兵的刀鞘,緩緩鬆開審榮的手腕,取回審榮手中的金箭。

    眾人本滿是敵意,見狀都是鬆開了刀柄。

    單飛這時才看清審榮的長相,見其近而立之年,臉上卻是皺紋深刻,知道他的憂心,微笑道:「看來你等還沒有真正的決定,我先下城,等你等決定時,再來通知我。」

    他以退為進,知道這時候一定要讓審榮他們自己決定,不然突生激變,結果就會變得極為血腥。

    眾人均想,單飛雖然制住審校尉,卻沒有趁機逼審校尉開城,如此看來,他倒真的有些誠意。

    審榮見單飛要向城頭走去,暗自咬牙道:「單大人稍等。」

    他畢竟也有見識,知道單飛說得沒錯,這種時候,本來就是早決定的人才會多幾分把握。

    雪中送炭才讓人惦念,若等到錦上添花時,很多人已是可有可無,要是等旁人歷盡艱難、怒火滔天的破城後,你這幫降卒哪怕說破嘴皮來表示早有投降之意,決定你命運的只能看老天的喜歡。

    單飛止住腳步,知道審榮決心已下,不等再堅定審榮信心時,城下突然奔上來一個兵士,急急道:「校尉,審大人派部將馮紀來了。」

    城上眾人都是一驚。

    審榮轉念間早有了決定,低聲道:「單統領,煩勞你躲在投石車後。」

    單飛心中微動,閃身到了投石車的後面。審榮一擺手,早有兵士到了投石車之前擋住單飛的身形。

    這片刻的功夫,登城道已有腳步聲響起,一人帶著十數兵士大踏步的上了城頭。

    那人盔甲在身,凸顯身材魁梧威風,見到審榮後,突然道:「審校尉,城東有什麼動靜?」

    審榮知道最近於禁在城南攻得緊,審配日夜鎮守城南,幾乎是睡在城樓。審配小心謹慎非常,也常派手下巡查別處城牆的動靜。見馮紀來得快,很有些戒備的模樣,審榮故作鎮靜道:「沒什麼動靜。」

    馮紀目光迥然,盯著審榮道:「若沒動靜,城頭怎麼會多出幾枝弩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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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第220章 城破





    馮紀的目光早落在城道散落的弩箭上面。

    那些弩箭正是城東守兵方才射擊單飛時留下,審榮雖然讓單飛藏起,卻忘記了收拾這些弩箭。

    眾守軍有的已經垂下頭來。

    審榮還能一笑道:「最近兄弟們都很是緊張,搞不懂為何城南、西、北三地都有曹軍攻打,唯獨城東這面卻沒什麼動靜。方才有人打盹醒來,眼花說有曹軍上了城頭,引發另外幾人驚慌射出弩箭,我已經重責他們了。畢福,你下次守城時再打盹兒說夢話,莫怪我以軍法處置。」

    方才質疑單飛那兵士垂頭道:「審校尉,卑職知道錯了。」

    審榮見畢福亦是平靜下來,背心雖滿是冷汗,可還能鎮靜道:「煩勞馮將軍回轉告訴審大人,這裡沒什麼事情。」

    馮紀略有狐疑的看了眼守城的那些兵士,緩緩道:「曹賊老奸巨猾,急攻鄴城三面,唯獨留城東不攻,審大人感覺必有蹊蹺。」

    投石車後的單飛心中微沉,沒想到審配仔細如斯。

    審榮故作皺眉道:「我也的確有些困惑,可讓人傾聽地下的動靜,並沒有發現他們在挖地道。」

    「說不定他們會用收買人心的手段。」馮紀忽然道。

    審榮心口劇烈一跳,強笑道:「他們怎麼收買?眾目睽睽下,城頭守軍誰敢和曹賊聯繫呢?難道不怕我砍了他的腦袋?」

    「審校尉說的也是。」

    馮紀點點頭道:「不過審大人還是請審校尉去城南一趟。」

    「做什麼?這城東誰來鎮守?」審榮竭力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些,心中卻叫糟糕,暗想若是審配起了疑心,採用調兵換防的方法,只要他審榮到了別處,那這些日子的盤算盡數付之東流。

    「審大人說了,我可以暫替審校尉……」

    馮紀說話間上前一步,不等說完時驀地出手。

    他一出手已然鉗住審榮的手腕,轉瞬單刀拔出,就要架在審榮的脖頸之上……

    審榮雖有防範,可馮紀出手太快。低喝聲中,審榮甩手沒有掙脫馮紀的糾纏,但他畢竟是城東校尉,很有點本事,方才沒對單飛動手是心有顧忌,這刻生死攸關卻是毫不猶豫的出刀。

    當!

    雙刀相交,火花都閃。

    那一點火花從二人眸中閃過,耀得二人一冷然、一怒然。

    兩刀抵住時發出讓人牙酸的磨礪聲響,馮紀、審榮手下的兵士見首領動手,紛紛挺槍、拔刀上前!只是有士兵瞭然、有士兵茫然……

    「馮紀,你做什麼?要謀反嗎?」審榮額頭上青筋都冒,馮紀本是他叔父審配手下的驍將,若是動手,審榮自認沒四成勝算。

    馮紀冷笑道:「要謀反的恐怕是審校尉吧?曹軍三面攻城,唯獨不攻東面,若不是和審校尉互有通信,怎會這般?」

    單飛心中微凜,他不讓曹洪進攻城東,是向城東釋放善意,倒沒想到落在審配眼中,大有可疑之處。

    審配如今早就喪心病狂,守城中對各種疑點都是不肯放過,如此一猜,倒是陰差陽錯的猜中。

    「你若是心無愧意,就跟我去見審大人!」

    馮紀為人不但勇猛、亦是仔細,方才見城頭弩箭散落時已心中起疑,掃見守城兵士神色的不自然,更是疑心大增。不過審榮為審配子侄,馮紀雖有疑心,卻還不會痛下殺手,暗想就算有問題,到審大人面前弄清楚然後再決定也是不遲。

    如今審榮鎮守城東,只要制住審榮,餘眾懾服審配的威嚴,大多親人更在審配手上,本不足為懼。

    審榮低喝道:「好,我隨你去見審大人!」

    馮紀聞言心中一鬆,才收了勁道,審榮悶哼聲中,卻是一刀壓來道:「動手!」

    形勢陡變!

    審榮才說動手,一刀就將馮紀逼得退避半步,審榮的那些手下卻是拔刀就向馮紀的手下砍去。

    眾人轉念不過瞬間。

    方才單飛說服他們,審榮的手下還是諸多猶豫,只想著如何讓單飛信守承諾,但馮紀突來,要審榮前往城南換防,卻讓眾人不得不痛下決心。

    審配此舉是小心從事以確保鄴城安全,城東守軍卻知道審榮只要一去,眼下這個機會此生恐怕再也不見。

    聽審榮喝令,他的手下兵士幾乎沒有思考的殺去,當求先將城頭的馮紀等人斬殺再論旁事。

    馮紀又驚又怒,沒想到審榮居然敢公然造反。擋住審榮一刀,馮紀心中發狠,反手一刀劈去,同時喝道:「審大人有令,審榮造反,誅殺無赦。若有附逆,皆誅九族!」

    他這招本是極具震懾,暗想有辛毗家人送命在前,城東士兵怎不心存忌憚?只是倉促之間,忘記了審榮、審配本是一家,誅殺九族不是連審配也要陪葬?

    他話音未落,有刀橫來,正架在他的單刀之上,轉瞬有一股怪力絞出,馮紀單刀雖是緊握,但刀尖早刺向半空。

    馮紀大驚,見眼前不知何時多了個瘦弱少年,雖不知情,但早有猜測,喝道:「審榮,你果然……」

    這個少年肯定是曹營中人,審榮果然在勾結曹賊!

    他怒然呵斥,卻不想審榮二話不說的單刀直入。

    馮紀單刀向天,胸前空門大開,見審榮毫不留情的出刀,恨不得將他扎個透心的樣子,馮紀一個倒翻就到了空中。

    砰!

    單飛出手,一出手就擊中了馮紀的胸口。

    馮紀怒喝聲中,就感覺對方那少年一隻手看起來纖弱,但擊在胸口,竟如瀑布洪流一般衝來。

    這本是水中急渦練出來的掌力,或許威猛不顯,但其中蘊含的力道暗合自然之道,著實沛然。

    馮紀不等落地就被單飛再次擊飛,才要揚刀抵抗對手的進攻時,陡然怪叫一聲,從城頭跌落下去。

    城道雖寬,馮紀退步後翻又加上單飛的一掌相送,身形早到了城外。

    砰!

    有悶響隨即從城下傳來,馮紀沒有單飛半空騰挪的本事,重重的摔落在城下,筋骨都斷,早就不能活了。

    馮紀手下那十數兵士有的見狀,捨棄了城東的守軍,挺槍向單飛刺來。

    單飛手一探,早過了銳利的槍尖,抓住一士兵刺來的槍桿,再一格擋。

    嘣嘣嘣!

    數聲急響後,那些士兵長槍紛紛衝天而飛,人亦被單飛隨手抓起拋出,重重撞在城垛之上,痛哼聲中,那些士兵已不能起身。

    片刻後,城頭戰亂已平,只餘馮紀的手下痛苦哼叫,還有那些目瞪口呆的守城兵士。

    方才單飛制住畢福和審榮是近似偷襲,眾人並不覺得單飛武功如何,但這刻見他一掌擊飛馮紀,轉瞬控制住馮紀的十數個手下,都是心中駭然,不解此人年紀輕輕,恁地會有這麼高明的武功?

    單飛方才本有些猶豫,可見審榮動手,知道時機終到。決定本需審榮自己來下才會全無阻力,更會為鄴城軍民爭取更大的機會。

    他一出手就擊殺了馮紀,只因看出馮紀對審配極為忠心,這時候這種阻力既然無法動口說服,那就只能動手剷除。

    但對馮紀的那幫手下,他多少還留了情面,見審榮驚錯不安的模樣,單飛道:「綁住這些人,開了城門,我會向司空為你請功!」

    在城東守軍面前,他說話本份量不重,但眾人見他處理老辣,決斷如斯,終產生信服之感。

    審榮喝令兵士捆住馮紀的那些手下,同時又讓人去開城門,解釋道:「單統領,審配讓人拿大石堵死了城東大門,只留小門入口,搬開石頭迎司空大軍要些時候,不過我會盡快做到。」

    他知道既然決定歸降就要做得徹底,眼下做的任何事情都有討好單飛之意。

    「司空大軍何時會到?」審榮問道。

    「很快。」單飛話才落地,眾人就聽遠方有馬蹄聲響,城東曹軍竟然開始出動。

    審榮等人駭異這些人怎麼和單飛配合得如此默契,單飛才解決城東的問題,那些人竟然就開始出兵?

    怎麼沒聽到單飛傳出消息?

    單飛心中卻明,他知道晨雨一直在城下傾聽著城樓的動靜,以晨雨的聰明,自然能知道機不可失。

    機會就在今晚!

    石來得晨雨通知,怎會不盡快通知曹洪,讓其準備?

    「放繩索下城,接應我的兄弟上來。」單飛再次命令道。

    審榮早對單飛言聽計從,這時一條路走下去,再沒別的選擇,遂讓士兵放下十數條繩索。這些繩索本是為了防止閉死城門後,迎城外援軍通信所用,哪想到今日會派上這般用場?

    繩索才下就開始動盪不停。

    不多時,張飛燕第一個登上城頭,欣喜道:「恭喜單兄弟再立大功。」轉望審榮道:「在下張飛燕。」

    晨雨隨即上城,妙眸轉動,卻不多言。

    眾人早知道黑山軍宗主張飛燕歸順了曹營,見其威風凜凜的樣子,心中多少有些畏懼,可見晨雨柔弱如斯,暗自又是奇怪,不知道這女人為何也會到了城上?

    趙一羽、孫輕等人轉瞬也上,石來卻是好一會兒才爬上了城頭,緊接著就是摸金校尉和黑山軍一幫高手登城。

    正如單飛所料,晨雨察覺城中的機會後又告訴了石來,有石來調度,黑山軍、摸金校尉眾人憋了多日,得令後如飛而至,同時石來亦通知了曹洪,攻城時機已至!

    城東守軍見登城之人或蕭冷、或龍精虎猛,各個身手不凡的模樣,心中均有畏懼之意。

    單飛看出鄴城守軍的擔心,安慰道:「你等放心,我必保爾等性命!」

    審榮喝道:「抓緊搬運大石,大開城門,迎曹司空進城。」

    單飛心中微動,暗想這裡是城東,曹操主營在城西,恐怕一時半會還是見不到曹操。他轉念之間,就聽蹄聲雷動,早有騎兵分成數列,如箭般分射城下,隨即匯成洪流一道。

    在城頭舉目望去,單飛發現衝來的騎兵蕭殺齊整,鐵骨雄風的模樣,眉頭一動,是虎豹騎——曹操的虎豹騎!

    難道說曹操到了城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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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第221章 垂死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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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誰都不知離黎明還有幾許,或許有人已經再也見不到黎明。可單飛清楚明白,城破時,對城東守軍而言,戰役或已結束,可對審配、曹操這些人來說,真正的肉搏戰才是將將開始。

    審配不會投降!只要審配還在抵抗,這場戰役就沒有結束。

    「咯吱吱」的聲響從城門洞中傳了出來,城門終開。

    有虎豹騎最先衝入,為首那人正是虎豹騎統領曹純。虎豹騎之後,赫然就是紅袍絲甲在身的曹操。

    曹操身後,跟著的是如影子般的許褚。

    許褚之旁的戰將,自然就是曹洪,曹洪這種時候,沒有道理不搶先進城。曹操身側,卻是曹丕。

    眾人神色蕭肅,唯獨曹丕精神振奮,勒馬不前,但頻頻向北方顧望。

    石來見曹操等人進城後,突然向單飛道:「單統領,我等還有秘事,要先一步去辦。」

    單飛不解石來的用意,暗想自己雖是摸金校尉的統領,不過還不如石來知道得多。但他心中並沒有什麼不悅的感覺,一來因為石來跟隨曹棺、曹操多年,知曉的秘事自多,有石來處理,省了他單飛很多事情;二來單飛一直覺得自己這個統領多少有點趕鴨子上架,若是石來能承得起更多事情,自己若是時機到了,甚至可以退位讓賢。

    「小心。」單飛囑咐道。

    石來心中感動,暗想像盧洪那種人,一朝不把權利抓在手上就全身不自在,相比而言,單統領可要大度得多。

    他的確隱瞞單飛不少事情,但那是因為不得已的緣由,只想這次過後,定當和單飛將所知說個清楚明白。

    一抱拳,石來帶摸金校尉急急離去,甚至不和曹操打招呼,應該是和曹操早有默契。

    單飛見曹丕之後又跟著郭嘉、還有數員戰將,他雖多是不識。但見曹操這排場,幾乎將親信什麼的均帶到城東。老曹是湊巧到此?還是早留意他的舉動,更認為他單飛能最先入城?

    大軍魚貫而入,有條不紊。

    曹操人在馬上,望著躬身的審榮道:「你就是審榮?」

    審榮早在城頭上見過曹操,如今看曹操近在眼前,見曹軍雄壯威武的模樣,更被曹操威勢所迫,顫聲道:「在下審榮,還請司空大人恕罪。」

    曹操點點頭道:「早聽單統領說你有意歸附,孤甚期盼。今夜得你深明大義開城,孤甚欣慰。城東守軍均加餉一年,以示嘉許。爾等亦不用為家眷安危煩憂,孤絕不加害。」

    眾人大喜。

    城東本是審榮鎮守,鄴城守軍對其多有信服,但審榮對投靠一事還是謹守秘密,只對最信任之人商談,城東守軍不知者亦是不少。

    事發突然,不知情者見審榮驀地開城請降,擔憂者有、不滿者有、暗自另有打算的亦有……只是馮紀身死後,又有審榮鎮場,很多人不敢多言。

    馮紀乃審配手下的高手,眾兵士自知不如,你說什麼精忠報袁,那是扯蛋,大夥更多是在混口飯吃。

    等到曹軍進城,很多兵士更是早早的放下兵刃,反求審榮和曹軍談好條件,饒得性命就好。不過他們被審榮如此定奪,不言不代表沒有怨言,這刻聽曹操許諾,投降兵士都是心中大定,不但對曹操、更對審榮感謝,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參差不齊道:「謝司空大人。」

    能負責還給手下好待遇的官員,在很多人心中,那就是好官員。

    有些人知道更多的內情,難免向單飛望去,暗想以後還要謝謝這個單統領。

    單飛知道曹操征戰多年,對招降納降收買人心一套運用的熟練,見其公然允諾,倒為鄴城百姓稍放下心事,可聽曹操寥寥數語,自己又遭到了表揚,卻是暗自皺了下眉頭。

    審榮跪倒「怦怦」叩首道:「審榮不求司空大人賞賜,只求司空大人饒了審氏一家大小。」他當初聽審配殺了辛毗一家,心中不但憤怒同情更多的還有害怕。

    審配為袁氏盡忠,可審榮卻感覺如果城破後,審氏甚至有滅頂之災——你審配殺了辛毗全家,辛毗得曹操信任,不要殺你全家?

    做事要考慮報應的!

    審榮就是因此才有意歸降,這時只求保審家上下的性命,他磕得用力,等抬頭時,額頭已見鮮血。

    曹操淡淡道:「此事日後定奪。」

    審榮心中一凜,知道曹操沒有當場表明態度,就是意味著其中肯定會有問題。

    曹操再不廢話道:「子和,你和公明帶著審榮,去城北勸降,迎儁乂入城,然後轉戰城西。」

    曹純和一手擎長斧之人同聲領命。

    單飛聽曹操所言,向那持長斧之人望去,暗想字「公明」的人恐怕就是徐晃,這也是五子良將中的一個!

    見徐晃手擎長斧、威風凜凜的樣子,單飛心中暗讚。

    審榮知道曹操的用意,暗想能不能順利勸降守軍關係到一家大小的性命,再不多言,跟隨曹純、徐晃離去。

    曹操令下不停道:「子廉,城南有審配坐鎮,只怕勸降不易,你和單統領帶本部和張飛燕部同往城南,和於禁內外共擊審配。審配知我等入城,恐怕仍要負隅頑抗,你等小心。」

    轉望單飛,曹操緩緩道:「單統領,孤聽子廉、奉孝所言,已傳令三軍,若有降者,多加寬免,可若有抵抗,一律格殺!」

    他說完後催動戰馬,在虎衛兵的護送下,和曹丕、郭嘉向城北奔去。

    單飛見郭嘉望來笑笑,心中微暖,暗想郭嘉看似諸事少插手,實則正如曹洪所說,郭嘉在曹操身邊沒事和個唐僧一樣,雖未完全左右曹操的決定,但還是能影響曹操的決定。

    只是這些人急著去城北做什麼?

    單飛見曹操調度妥當,直奔城北,又見曹丕振奮之意,暗想曹操難道是為曹丕說親去了?可見郭嘉亦是跟隨,單飛感覺又有點不像。

    就算當初宛城那役,曹操也是等張繡歸降、安置妥當一切後才看上張繡的嬸母,胡天黑地。如今鄴城離平定尚遠,除城東外,眾人還在鏖戰,曹操又怎是這般不知輕重之人?

    聯想到石來方才所言,單飛覺得曹操關心的事情恐怕和石來要做的事情有關?

    這時有大軍源源不絕的進城,轉瞬替了守城東的鄴城兵士,扼住城道。

    單飛顧不得別的,就聽曹洪喝道:「審配在城南肯定已看到了城東的動靜。如今早一刻前去,更有把握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說話間,曹洪看了單飛一眼,「旁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

    單飛暗想曹洪跟隨曹操征戰多年,若論交戰判斷絕不是蓋的。他點點頭示意贊同,早有兵士送馬前來。

    張飛燕等人紛紛上馬,沿靠城長街直撲城南。

    眾人馬快,不到盞茶功夫已近城南。雖說城東有城道可通城南城牆,但城道上對行軍來說絕不寬敞,又是弩箭遍佈。

    雖說審榮有心投靠,早派親信守住通往城東的道路,務求將消息能捂一刻是一刻,可正如曹操、曹洪判斷,審配不可能不知道城東的事情。不過審配就算知道,城南攻得急,於禁不知道正在幫單飛一個大忙,牢牢幫單飛拖住審配的兵力,讓審配眼下實在有心無力。

    歷來城樓的防守設計都是針對外敵,對內動亂的防備肯定差了很多。

    曹洪、曹純、徐晃這些人均是身經百戰,對如今局面清楚明白,他們不取城道之路,反攻鄴城守軍腹背。當是避實就虛,以長克短,務求一鼓而勝。

    明月照長街,有馬蹄飛落,踏亂地上如霜的月色。

    單飛、晨雨並轡而行,雖未交談一言,但時不時的互望一眼,都明白彼此的關切之意。

    已近城南。

    前方長街竟是頗靜,遠方有戰鼓聲酣暢,廝殺聲猙獰,諸多聲響遙空而至,卻更襯托此間獨靜。

    單飛心中突然有了不安之意,他雖未見過審配,但這段日子裡,卻對其瞭解深刻。這人可謂是袁家的死臣,做事狠辣又是謹慎。

    若論守城的本事,審配著實強悍,但真論疆場鏖戰領軍的能力,審配如何都比不上五子良將、曹洪這批人的頭腦!

    如今審配無力回天,但以審配的狠辣,又絕不是束手待斃之輩。

    審配是安心在城南等曹軍從腹背殺來的人?

    前方長街高樹上寒鴉驀地點點飛起,黯淡了樹那頭明月的光暈。

    曹洪勒馬,凝聲道:「停!有埋伏!」他是行軍老手,見前方樹上的寒鴉無故夜起,又見長街兩側屋脊櫛比,如兩山夾谷的地勢,立即想到恐怕是有人埋伏在屋脊上,不經意的驚飛了寒鴉。

    騎兵勒馬的剎那,「嗡」的聲響後,有遮擋住月色的寒影破空而來,直射入曹軍陣中!

    曹洪大寒。

    他亦想到審配絕不會坐以待斃,更想到城南於禁攻得緊,審配首尾難顧,可能會分兵守在城南下,要和曹軍肉搏相見、死戰到底。

    可他根本沒想到,審配竟這麼快分出兵力帶著弩箭埋伏在他們前往城南的必經之路……

    審配要死也要拉人墊背,這一招,就是要打曹軍個措手不及!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1
222.第222章 雙飛破陣






    弩箭破空,有大半向曹洪射來,敵人顯然認定曹洪是曹軍的重要將領,若能射殺,比殺傷尋常曹兵要有用得多!

    曹洪眼中終有了些無奈之意,他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他還是低估了審配。在冷血的疆場上,很多時候,誤判就是代表著死亡!

    單飛正在曹洪身邊,見狀雖驚不亂,他在弩箭射出時就縱起飛撲到曹洪的身邊。伸手只是一抱,單飛就將曹洪拖到馬下,落地時帶著曹洪急滾,轉瞬到了一棵大樹後。

    若論領軍,單飛是不如曹洪,但若論生死前的反應,他能甩開曹洪一條街!

    有嗤嗤急響。

    曹洪那匹馬兒轉瞬被射成了刺蝟,「咕咚」倒地,同時曹軍騎兵陣中有悶哼聲慘哼聲不絕於耳,戰馬長嘶,有血色染月。

    眾人驚覺得早,並沒有進入對手的埋伏圈。埋伏在屋脊兩側的敵人亦知道被曹洪一幫人發覺蹤跡,提早射弩。

    饒是這般,敵人手上的硬弩本是守城之用,射程極遠,對曹軍的威脅也是恐怖。有警覺的兵士還能摘盾防禦,但被犀利的弩箭擊中後,整個人還是被硬生生的射落在馬下,更有兵士閃避不及,活生生被硬弩擊殺!

    最前的馬兒更是悲嘶連連,紛紛倒地。

    曹軍退縮,有數道黑影卻是不退反進,避開弩箭後,竟還敢飛身向一側的屋脊衝了過去。

    是黑山軍!

    黑山軍以張飛燕、趙一羽、孫輕三人為首,其餘十數好手不等張飛燕吩咐,早隨其前衝。

    這些漢子素來硬朗,遇強更強,遇難反上,知道這是生死關頭,若是讓對方再上弩箭,只怕己方損傷更大。

    嗡!

    又有弩箭從屋脊上射出!

    敵手極為擅長用弩,仍舊和在城樓上使弩拒敵般,分批來射,克服弩箭上鐵矢費力的特點。這次弩箭射來雖不是伊始鋪天蓋地的模樣,可仍舊威不可擋。

    有數個漢子悶哼聲中,身上帶血墜落,趙一羽、孫輕二人卻是飛身急落,可硬弩還是擦孫輕臉頰而過,有血痕劃出。

    張飛燕身形卻是翩遷,半空才落避開弩箭後,不等落地時竟真如燕子般空中靈巧轉折,倏然鑽入屋脊之下。

    單飛在張飛燕衝鋒時已知道張飛燕的用意。

    形勢險惡,這時候若是明智,本是應該稍守再謀應對的策略。

    但張飛燕他們頂著硬弩而上,不為立功,但求為黑山軍百姓默默出分氣力,討得以後立足鄴城的籌碼。

    張飛燕他們沒別的本事,但有一腔熱血。

    單飛熱血亦湧!

    他不是眼睜睜看著兄弟朋友送命之人,他或許做不了太多,但知道某些時候,他只要和兄弟並肩前行就已足矣!

    身形滾動間,單飛早從地上拾起一面盾牌,向另一側的屋脊飛去。

    人高飛。

    月下隻影。

    眾人望見那一飛衝天的單飛,眼中均是露出駭異之意,從未想到這個摸金校尉的統領,或許沒有曹棺的老辣,但在生死時刻,卻有遠勝旁人的熱血。

    明月飛華,單飛腳尖只在樹枝上一點,就要撲上屋頂。

    嗤嗤!

    有兩聲大響破空而至,單飛所撲的這側屋脊上的第二輪弩箭不如另一側要多,但犀利依舊。

    敵人顯然是準備留著更多弩箭對待曹軍下一輪的衝擊,雖見單飛衝來,卻不認為他值得用更多的弩箭。

    弩箭飛來,重重擊在單飛身上。

    樹後的曹洪只感覺心中一沉。方才單飛飛身撲來救得他性命時,他雖未語,可許久麻木的一顆心突然有了絲顫動。

    他和單飛聯手,可對單飛並沒有好感。

    這是個和他格格不入的少年。

    單飛為黑山軍奔走,曹洪不屑中有著冷然;單飛將功勞讓給他時,曹洪嘲諷中帶著戲弄。他知道單飛這般作為是為了什麼,可他認為這股熱血遲早會冷。

    誰沒有熱血?可誰的熱血不會冷卻?冷卻後再看看當年的舉動,有時候或許有分冷漠麻木,嘲笑自己為何會有那麼天真的熱血?

    可若沒有熱血的單飛,冷血的曹洪說不定已然送命;若沒有熱血的黑山軍,今日的曹軍倒下的只有更多!

    見到弩箭射到單飛身上時,曹洪血未熱,但拳頭悄然握起。

    噹噹!

    兩聲大響後,單飛已近屋頂。

    眾人嗔目結舌,雖知在生死關頭、單飛及時用拾起的盾牌擋住了硬弩的爆射,可誰都沒想到那兩支弩箭非但沒將單飛擊退,反將其擊得高飛。

    兩支弩箭沒有阻擋單飛的前行,更像是送了單飛一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砰」的聲響。

    有屋瓦齊飛。

    那側的張飛燕從屋下衝出,伸手早抓住個弩手掄了出去。那幫弩手伏在屋脊之上,擊落趙一羽、孫輕等人,卻被張飛燕衝進屋下,一時意外。他們不知道張飛燕落腳何處,更沒想到此人行事亦是不拘一格,破屋頂而出後再對他們進行攻擊。

    這正是弩手的死角所在。

    張飛燕掄出那個弩手後,再不容情。這時候對敵人的同情,無疑是對兄弟們的殘忍,他一拍身邊的硬弩機括。

    嗤!

    有硬弩破空,連穿了兩個,鮮血染紅了黑色的夜。張飛燕射殺兩人後,幾乎沒有停留,整個人如同燕子般平著屋脊低飛,隨即到了被他射殺的弩手身旁,又扣動了死人遺留的弩箭。

    這時單飛將將落在屋脊之上。

    「嗤嗤嗤」急響。

    那一刻最少有十數支弩箭向單飛射了過來,

    敵手終於明白單飛的可怕,這次再沒有什麼留手的射來,務求將這人射殺在屋脊之上。單飛見狀全身一縮躲在盾牌之後,凝氣以盾牌一接,感受到盾牌傳來的震撼之擊時,整個人再次借力飛起。

    非擊退,而是借力飛起!

    他武功本是從水中悟得,如今對亂渦中的各種力道早能輕易化解,甚至轉為己用,不然也不會帶晨雨出了絕境。

    方才生死關頭,他持盾飛沖,硬接弩箭時,周身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明銳,弩箭擊在盾牌不過剎那,他卻知道弩箭並未擊在盾牌的正中,而是擊在盾牌一側。

    力道可以借用!

    那時他隨即借力使力,想像整個人就如被抽了一鞭的陀螺般。果如他預判,硬弩並未將他擊落,反倒將他擊得高飛旋起。

    當初他被張益德、重樓聯手一擊時,已領悟借力用力的真正法門,亦將水中運力的法門開始化用到武學之中。

    武技本天成!

    後人習武更多是拘泥一招一式,練熟不易,生怕有絲毫差錯,卻不知道前人武道更多是無師自通,從自然中領悟獲得。

    弩箭雖急勁,卻比兩大高手合擊稍有遜色。

    單飛接兩弩後瞬間將兩弩箭的力道一化外旋,一化內轉,渾然不覺得困難。

    等再接十餘支弩箭重擊時,他雖感覺弩箭合擊的強悍,一股股力道從手臂衝擊到心脈,震得他心臟似都停止,可他還能稍分其中的先後。

    他宛若又回到當初面對張益德、重樓兩大高手襲來的一刻。

    那一刻他以浩瀚夜空為無邊海岸,想像弩箭飛來不過如驚濤拍岸。

    身隨意轉,盾牌急旋。

    一股股力道差別雖微,但他卻是明了在心,悉數化解開來。

    岸無邊,驚濤怎破?

    弩箭雖強,卻又怎強得過天地自然?

    屋脊上的弩手、屋下的曹軍看得嗔目結舌,從未想到天下竟有這種人、這種對抗硬弩的方法。

    電光石火間,那面的張飛燕雖是驚豔,但眾人目光卻盡數落在單飛身上。

    眾人只見兩弩箭將單飛擊飛,然後就見又一輪弩箭射來,單飛身形如陀螺般旋轉,接下來是十數支弩箭盡數擊在鐵盾上,卻是或落或飛,似乎沒對單飛造成任何干擾,而單飛身形飛旋間,終踩到了屋脊之上。

    屋脊上射出第一輪弩箭的敵人正要再裝上弩箭。

    月光如霜。

    霜華飛雪。

    那些弩手不等裝上硬弩的鐵矢時,就感覺炎炎的夏日有了幾分寒冷,這怎麼可能?有人驚愕,有人抬頭,就見一女子出劍。

    一劍帶著月色般的霜冷、飛灑出飄雪般的蕭瑟。

    晨雨出劍!

    單飛不忍兄弟們衝上來送命,晨雨卻從未想過讓單飛一人獨頂鋒冷。

    或許在絕境中,知道單飛用盡心力將她帶出的那一刻,她就再沒什麼猶豫,死同赴,生同生。

    劍出如雪,鋪滿青色的屋頂。

    硬弩飛起,不等再發射時,就被晨雨一劍挑起,向長街墜落。

    沒有硬弩的弩手顯然如同沒有銳牙利爪的惡狼,知道大勢已去,紛紛向房下跳去準備逃命,可他們將將落下時,就見長槍利刀砍來,紛紛斃命。

    待趙一羽、孫輕等人如張飛燕般從屋中反上,黑山軍高手亦是沖上屋脊時,片刻過後,兩側屋脊再無鄴城弩手的蹤影。

    月照長街,血腥中帶著幾分血色。

    血意中的曹洪看著屋脊上並肩而立的單飛和晨雨,神色複雜,但他早上了另外的戰馬,喝道:「拾弩,攻!」

    曹軍明白曹洪的用意,早抬了硬弩,扣上弩箭向城南衝去。

    城南離眾人已不遠,有廝殺聲、金鼓聲震耳傳來。

    前方城頭上火起,染紅了暗夜的顏色,單飛遠遠見到城頭的火光,心中微凜——這不是審配的自焚之火,而是於禁動用了火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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