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181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1
223.第223章 你算什麼東西




    無數枝火箭在墨青的夜空中劃出道道優美的弧線,充斥著熱烈光亮,射上了牆頭後開始點燃了死亡的顏色。

    城樓濃煙滾動,城道內守軍的身影在烈焰濃煙中很是有些黯淡。

    單飛見狀,知道於禁為了破城亦是動用了千般手段。以於禁不惜代價的手法,若不是他單飛成功的離間了城東的守軍,說不定真的會讓於禁搶先登城。

    鄴城守軍雖驚不亂,仍在死死抗著曹軍的奮勇攻城。

    大火益發的熾熱,但守城軍士的血液多少有些發冷,他們到如今還能堅守城池,只因為還有個審配。

    單飛那一刻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何種滋味,暗想若非審配如此抵抗,他單飛不會如此迅疾的進入城中,若不是於禁如此猛攻,他單飛也不會這麼快的到了城南。

    這兩人對他單飛破城有功,雖然審配、於禁二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這種功勞、也不會認領。

    他單飛也不想領功。

    鄴城的守軍終於有了幾分慌亂,因為他們發現不但城下進攻的更加猛烈,他們身後亦衝來了曹軍。

    他們已處於腹背受敵的絕境!

    「豎盾,弩攻!」曹洪神色冷然,近城南一箭之地時,厲聲喝道。

    鄴城的守軍本來四面受敵,如今更是被破了一面,審配抽掉人手伏擊來城南的曹軍,還要硬抗於禁的猛攻,他再是調度有方,如今也是捉襟見肘。

    曹洪這次如平地用兵般穩妥,一聲令下後,騎兵紛紛飛身下馬,列盾前行。他們手上的盾牌雖不如步兵的硬盾,但審配能從城頭調回射來的硬弩絕對不會再多,這種盾牌兵進攻鄴城的城南守軍綽綽有餘。

    有弩箭、弓箭從城樓射來,已是稀稀落落不成規模。

    曹軍在盾牌手的掩護下,用從袁家軍手中搶來的弩箭一排射出去,分兵拒擋的袁家軍頓時倒下一片。

    濃煙滾滾,遮月蔽空。

    城南守軍亂了陣腳……

    單飛眼中有些無奈之意,向晨雨望了眼,見她本是清澈的眼眸亦蒙了分煙霧,二人都不願意見到這種局面,但又不得不正視這個殘忍的局面。

    有人在城頭厲喝道:「退者死!養兵千日,今日是報效袁公知遇之日,就算死,也是不能退縮!」那人呼喝聲中,揮刀砍了兩個從城下退到城樓上的兵士。

    守城的兵士眼中滿滿的畏懼之意,煙燻火燎的臉上不但有冷汗、還有絕望之意。有人叫道:「審大人,投降吧。」他喊聲才起,就被那持刀之人砍中了喉嚨。

    喊「投降」那人一頭栽下了城樓。

    城頭靜了片刻。

    ×××

    單飛再起。

    他身形一起,就如鷹擊長空般到了上城的斜道,再一奮力,不走台階,如飛般順著斜道急奔而上。

    眾人大呼。鄴城守軍看得呆住,不想單飛那一刻全不似塵世的人物。

    砍殺鄴城有降意守軍之人正是審配。他見單飛突來,知道單飛的用意,幾乎毫不猶豫的一轉城頭的硬弩,扣動了弩機。

    砰的聲響。

    弩箭擊中盾牌後斜落,單飛反而更快的逼近了城頭一步。眾人驚呼聲中,審配眼中亦閃過驚駭之意,不想威懾曹軍的硬弩在單飛面前竟然兒戲一般,但審配有遠超旁人的冷靜,在那片刻竟然能接連倒轉硬弩向單飛射去。

    嗤嗤嗤!

    弩箭破空急飛,連中單飛的鐵盾之上,只是非但沒有擊傷單飛,反倒將他推得高飛而起,更近城樓。

    明月當空,照單飛如振翅孤鴻。

    眾人驚詫莫名,實在不知單飛怎麼做到的這點?

    張飛燕、趙一羽等人自詡輕功,當初在破弩陣時全力以赴,沒有留意單飛的動靜,這刻見單飛如此,亦是自嘆不如。

    審配驚錯萬分,感覺面對這人的武功簡直匪夷所思到了極點,但他還是不肯放棄,再去轉城頭的第五具硬弩。

    明月黯。

    單飛如飛將軍般半空落到。

    審配按機括不及,一刀向單飛砍去。他終究還是有些武功,不然方才也不能連砍三人,卻不想單飛抬盾格飛他的單刀,隨即一記耳光抽了過去!

    啪!

    一聲大響後,城頭陡靜。

    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看著平日威嚴無限、掌控城中所有人生死的審配被單飛重重擊在臉頰!審配亦怔,隨即一口血夾雜牙齒吐了出來。

    單飛伸手抓住審配衣襟,眼冒怒火道:「審配,你算是人嗎?在你心中,究竟要死多少人才能讓你滿意?」

    他話未落,手臂揮出,審配亦跟著飛出。

    眾人驚呼聲中,審配早沿著上城道滾了下去。無人去攔,任由審配滾到城下後,有長槍利刀交叉,早架在審配的身前。

    單飛少有的憤怒。

    他只以為自己到這個世界後能夠做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成功人士,但見審配連砍三人後,終究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飛身躍起時,只有一個念頭,擒下審配,才能解決這個醜陋的局面。將審配丟下城牆後,單飛怒火稍降,警覺突升,回盾一磕,擊飛射向他背心的一箭。

    扭頭望去,單飛就見城下的火箭仍是不停的射來,有雲梯紛紛搭上牆頭。

    審配被單飛摔落城下,城上的守軍群龍無首,立即亂成一團,再也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再加上攻城的是曹兵,城內的仍舊是曹兵,兩面夾擊下,不少人終感絕望,紛紛跪下叫道:「饒命饒命!」

    曹軍終於登上城頭,城下歡呼雷動,還不知道城頭發生的一切,為首那人一刀砍翻個下跪的城兵,才要再次揮刀時,陡然見到單飛冷冷望來,失聲道:「怎麼是你?」

    來人正是荀奇!

    他近來一直跟隨於禁出戰,只想著盧洪死在絕境,曹棺失蹤,摸金校尉不成器,竟然讓單飛當上統領,不過發丘中郎將統領位置還在空懸,因此荀奇一心想立功得封統領發丘中郎將。

    荀奇夠資格,因為他身後有諾大的荀氏家族撐著,但他沒資歷。

    這次見於禁和單飛做賭,荀奇心中有著說不出的痛快。當初在許都時,若不是荀氏雙龍皆傳令下來,讓荀家人莫再和單飛衝突,他說不定早代荀惲教訓單飛。

    但這次荀奇再沒有任何顧忌,因為和單飛衝突的是於禁。

    他十分怕於禁不賭,也怕單飛退縮,聽到單飛公然和於禁叫板的時候,荀奇暗中差點笑破肚皮。

    他知道機會來了,他若下注,自然會壓在於禁那面,單飛認個兔子還有點門道,但這可是攻城,一個家奴如何比得過征戰疆場多年的老將?

    荀奇認為單飛必敗,敗雖不見得死,但單飛肯定也是無顏再做摸金校尉的統領。他荀奇眼下不用考慮太多,只要想在於禁將軍的帶領下,怎麼最先攻上城頭。

    破鄴城第一勇士荀奇是也!這句話若從曹司空口中說出,那他荀奇日後前途一片光明。

    可荀奇想過自己會在城南最先登上城頭,可做夢也沒想到單飛居然會在城內等著他。

    這怎麼可能?

    幻覺,一定是幻覺!

    一刀又砍殺個跪下的守城士兵,荀奇大踏步向單飛衝去,確信這不是在做夢,一刀又向個兵士砍去。

    當!

    單飛架住荀奇那刀,手已有些顫抖。

    那士兵不想竟能逃得性命,連滾帶爬的向城下衝去。

    「單飛,你要造反嗎?」荀奇只感覺單飛這一刀的力道不強,又見他手有些發抖,暗想這小子不知怎麼僥倖到了這裡,救下士兵要裝仁義,可又怕他荀奇動手反擊,這才如此害怕的模樣。

    一念及此,荀奇上前一步,目露凶光。

    這時候若殺了單飛,煙霧繚繞的,應該沒人看到?

    單飛緩緩吸氣道:「荀奇,夠了。這些人已降,你何必一個不留?」

    「你算個什麼東西,這麼和我說話?」荀奇目露殺機,向城下瞥了眼,突然愣住。

    他逮住城頭上硬弩守勢突弱的機會,持硬盾上了牆頭後,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單飛身上,卻沒想到城裡廣場火把照黑夜如晝,更照曹軍中曹洪冷然的神色。

    曹洪和單飛一塊進城的?

    荀奇背刀身後,收斂了殺意,見城頭的袁家軍紛紛逃下城頭,和跪在城下廣場上的袁家軍聚在一起。

    那些士兵自然是看出留在城頭死路一條,城下或許還有點生機。

    荀奇不再理會單飛,大踏步的到了城下。

    躬身施禮後,荀奇一指跪在空地上的守城殘卒道:「曹將軍,這些兵士不但圍而不降,甚至死抗到底。如今見大勢已去這才求饒,卑職認為,這些兵士不但該死,家眷亦應被斬,這才能震懾敵手,讓其下次不敢如此抵抗。」

    張飛燕等人臉上均露出不忍之意,他們知道這些人不過是被審配支配的兵卒,本沒太多選擇餘地,不抵抗曹軍會被審配先滅族人,抵抗曹軍又會被曹軍所殺,如此看來,這些人實在比黑山軍還要可憐。

    那些降兵只是叩首哀求道;「曹將軍饒命!」他們看出荀奇殺意已決,最後的求生機會只在曹洪那裡。

    城頭大火漸漸熄滅,城下火把卻是益發的明耀,照得曹洪臉色陰晴不定。

    荀奇見狀喝道;「不敢有勞曹將軍動手,不如讓荀奇代勞。來人!」他一聲斷喝,城頭上的曹軍湧下,就要向降兵殺去。

    單飛握盾之手抽緊,正要上前時,就聽曹洪冷漠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和老夫這麼說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1
224.第224章 定生死



    城下眾人皆靜,唯聞火把「噼啪」響動。

    荀奇聽曹洪所言,初始只以為曹洪是對旁人言語,等見到曹洪只是冷望著他再不說話,荀奇霍然握緊拳頭,滿臉紅赤。

    許久的功夫,荀奇道:「曹將軍可是對卑職說話?」

    曹洪輕描淡寫道:「不錯。」

    荀奇心中狂炸,若不是深切的顧忌,說不定早撲上去一拳揍在曹洪臉上。深吸一口氣,荀奇理智還是壓住了衝動。

    他不敢。

    荀奇在曹營算是響噹噹的一號,可比起曹洪的老資格、在曹操眼中的份量,還是差得太遠。他若敢對曹洪不敬,就算荀彧、荀攸被曹操如何器重,一樣無法保住他荀奇。

    暗自咬牙,荀奇故作不解道:「曹將軍這話兒可讓卑職不解,『圍而後降者不赦』的軍規本是司空定下。」

    曹洪瞥了城道上的單飛一眼,不耐道:「老夫做事還要你來指點?」

    荀奇被叱的臉色紅了又青,無論如何都是難嚥這口怨氣,故作不在意道:「既然曹將軍不聽卑職所言,看來只有等到於將軍進城後再說了。卑職這就開城請於將軍進城。」

    曹洪又看了單飛一眼,漠然道:「於將軍也不用進城了。」

    「什麼?」荀奇失聲道。

    曹洪冷漠道:「你來得正好,出城去告訴於將軍,司空有令,袁尚領軍正在趕來,讓於將軍立即趕赴陽平亭阻擊,不得有誤。」

    單飛微怔。

    張飛燕眾人多少知道單飛和於禁的賭局,也知道於禁輸了後若是在三軍面前認錯,那比殺了於禁還要讓他難受,如此一來,曹操讓於禁奉令率兵前往陽平亭,看似攔截袁尚,可說不定亦是曹操避免於禁和單飛的衝突之策。

    單飛亦是明白這點,不過他雖忿然於禁所為,終究沒有到追著曹操讓於禁實現賭約的地步,那樣兩相無趣。曹操或許在入城東時,故意在眾人面前說出單飛的功勞、又主動赦免鄴城的百姓,亦是在安撫單飛的情緒。

    曹操自然看得出單飛不是那種自討沒趣之人。

    眾人心中感慨,唯獨荀奇不怕事大,暗想於禁和單飛的賭局輸贏關他屁事,嘿然道:「曹將軍,我覺得於將軍肯定會見過司空再做打算。」

    「是嗎?」

    曹洪一揚手,向單飛道:「金箭拿來。」

    單飛從懷中取出金箭遞上,曹洪持金箭在手,輕淡道;「金箭在手,本如司空親臨。本將軍代司空軍令已下,荀奇你不聽軍令,很好、很好。」

    曹洪眼中寒光閃現。

    荀奇額頭冒汗,只怕曹洪下一句就是將他推出城門斬了,忙躬身道;「荀奇怎敢不聽軍令?只是怕於將軍質疑罷了。」見曹洪只是冷望他不語,荀奇再不敢廢話,急聲道:「卑職這就去傳令。」

    他不等城開,早躍上城樓,順雲梯而下,轉瞬消失在城頭之上。

    曹洪這才揣回金箭,目光落在被五花大綁的審配身上,譏誚道:「審大人,久仰了。」

    審配被單飛一耳光扇掉了最少四五顆牙齒,再從城頭滾落撞得頭破血流,方才早昏了過去。這刻悠悠醒轉後,審配抬頭時滿臉鮮血,還能啐出口中的鮮血道:「曹洪?」

    曹洪微微點頭。

    審配冷笑道:「我以為曹操那逆賊會親來城南,沒想到把妙計用在你這個奴才身上。」

    他說的用計自然是說設弩伏殺曹軍來攻一事。

    單飛心中凜然,暗想好在曹操急著趕赴城北,若真的被審配得計,那天下恐怕會是另外一種模樣。

    曹洪見慣這種場面,並不動怒道:「你這種逆賊,何須曹司空親來?一個摸金校尉統領前來,也是能輕易將你拿下。」

    審配怒視單飛,卻不知道這人究竟哪個,重重又唾了口。

    曹洪擺手道:「將城南降卒暫且收押,聽司空吩咐後再做決定。單飛,張飛燕,你等跟我來。」

    早有兵士捆住降兵,然後鎮守住城南城樓。

    曹洪並沒解釋要去哪裡,更沒有開城放於禁進來的打算,帶兵押著審配亦是向北行去。

    月色淡漠,竭力的沖刷著鄴城內的血腥之氣,卻是徒勞無功。長街上滿是征伐的氣息,街旁無論哪戶人家均是門窗緊閉。

    單飛本是憤怒的心境慢慢平復,望著那緊閉的門窗,知道每扇門窗之後均有忐忑不安的人兒提心吊膽的窺視,只怕曹軍衝進來擄掠燒殺。

    曹洪應該是去見曹操。

    單飛一念及此,陡然振作了精神,暗想夜漫漫,這些百姓的長夜更是難熬,他單飛還有太多事情可做。

    轉望晨雨,見她亦是一霎不霎的望著自己,單飛微笑示意,晨雨眼中又有了清澈之意。

    廝殺聲慢慢停了下來,無論城北、城東。單飛知道有張合、徐晃、曹純等人出馬,再加上審榮的勸說,收復城北城西並不困難。

    等月過中天時,眾人到了間大宅前。

    正夜,眾人對大宅看不分明,但都察覺那大宅極為寬敞,佇立在長街盡頭,很是氣勢恢宏。借月色望去,眾人依稀見宅院之內屋脊鱗次櫛比,想必佔地廣闊。

    這多半就是袁府,眾人心中猜測。

    府邸周圍滿是兵士守衛,如今當然都是曹操的手下。那些兵士一部分繞院牆林立,另有兵士順著長街延展開去,極為戒備的模樣,若是不經許可,端是飛鳥也不讓路過。

    等眾人到了府門前下馬,曹洪伸手指點單飛、張飛燕道:「你們兩個跟著我來。」

    單飛向晨雨望了眼,就見她搖搖頭,似是無意進入的模樣,倒沒勉強。

    曹洪大踏步的進入宅院,張飛燕雖是黑山軍宗主,不過乍見院中水榭樓閣金碧輝煌的模樣,也是略有拘束。

    單飛卻是不以為意,袁氏府邸建造著實氣魄,可他見過更壯闊的建築,並沒有什麼訝異。只是感覺若論奢華,曹操遠不及袁紹罷了。

    眾人在虎衛軍帶領下,穿院過廊,很快到了堂前。

    大堂分前後兩堂,其中有錦繡屏風隔擋,眾人只見到堂前有郭嘉、辛毗兩人落座,卻是不見曹操,均是有些不解。

    辛毗一直在堂中翹首張望,見到曹洪、單飛等人押著審配前來,雙眸紅赤的衝了出來,他手中握著馬鞭,二話不說,先是一鞭子向審配兜頭抽來,咬牙切齒道:「審配,你也有今日?」

    啪!

    鞭子重重抽在審配的臉上,血痕立加。

    審配知道辛毗為何這般恨他,竟不知痛的模樣,仰天笑道:「若不是你們這些狗東西,冀州何至被曹軍蹂躪?辛毗,我殺你全家仍有不滿,卻恨不得手刃你!」

    辛毗怒不可遏,揮鞭還待再抽,卻被單飛一把抓住。

    「你……」辛毗認得單飛,記得當初就是他對自己大加呵斥,今日見其再次阻攔,忍不住怒火攻心道:「你要做什麼?」

    「他要死了。」單飛只說了這四個字。

    辛毗見單飛如此,不解其意,握緊鞭子道:「不錯,他要死了,我今日就要親手殺了他,誰攔我……」

    盯著單飛,辛毗滿目血絲,咬牙道:「我和誰勢不兩立!做鬼也不會饒了他!」他知道若論武功,怎麼也不是單飛對手。於禁不在,單飛又是極得曹操信任,辛毗知道若有單飛阻撓,他很難報仇雪恨,內心針刺一般。

    單飛緊握辛毗的手掌,許久才道:「我不想攔你。」他說話間終於鬆開了手。

    辛毗微怔,不懂眼前這少年究竟何意,但第二鞭終於沒有再抽下去。

    審配一旁哈哈笑了起來,「攔或不攔,你們難道可定我的生死?曹操不殺我,只是將我帶來,你們覺得曹操是要殺我?」

    辛毗急怒攻心。

    他知道審配的意思——審配對袁家死節,誓死不降,這雖讓兩軍損失慘重,但當權者卻多少喜歡這種忠義的性格。

    在許多人看來,這種對旁人忠義之人,若是能說服投靠過來,自然可成為可信的幫手。如今曹操沒讓曹洪當場殺了審配,卻擒其到了袁府親見,莫非也懷著這個念頭?

    堂中只餘審配放肆的笑聲。

    單飛微微吸氣,嘴角帶了幾分微笑,望向審配道:「你錯了。」

    審配笑聲倏止。

    單飛雖然擒下他,但他顯然從未看得起單飛,聞言冷笑道:「我錯在哪裡?」

    單飛凝望著審配猙獰中帶著不屑的眼眸,一字字道:「我可以定你生死。」頓了片刻,見審配只是嘲弄的神色,單飛一字字道:「我想讓你死,你就一定會死!」

    一旁的辛毗怔住。

    堂內堂外的眾人聽到單飛平靜的說出這句話後,不知為何,心中均是發寒。

    張飛燕和單飛交往多日,只見其對人謙和、對敵強悍,但知道其素來放手留一線,從不斬盡殺絕。見單飛今日決然如此,張飛燕忍不住內心震顫。

    審配大笑,「真的?」

    單飛亦笑:「真的。」

    他們二人笑著對答,似朋友相見般融洽,可眾人望見,卻只感覺其中冷意盈滿。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1
225.第225章 何為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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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中靜寂蕭殺,有腳步聲從內堂傳來,眾人扭頭瞧去,就見到屏風後走出一人,郭嘉、辛毗倒沒什麼異樣,單飛、張飛燕均是愣住。

    出來的竟是個濃妝豔抹的婦人。

    那婦人衣錦著緞,頭戴名貴的珠花,看起來很有「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模樣。人才出,就有股濃烈的香氣撲鼻衝來。

    婦人眉梢眼角滿是媚笑,並不以堂中突然多出這些人為異,甚至根本無視眾人,只是向堂後款款施了一禮,嫵媚萬千道:「妾身謝過司空大人的安慰。」

    單飛差點暈了過去,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鄴城被破後、曹操著急忙慌的趕赴城北袁府,居然是來安慰這個婦人。

    老曹果然有性格。

    單飛實在不知該怎麼形容曹操這個人。

    初見曹操時,單飛只以為這傳說中的花心大蘿蔔會在眾人面前左擁右抱才符合形象,卻未想到曹操不但念舊、而且情深,眼中唯有個丁夫人。曹操對丁夫人的愧疚、挽留之意,無論如何都是裝作不來。

    就在單飛以為曹操是情聖轉世的時候,偏偏又見到他戎馬倥傯之際,還不忘記來安慰個婦人。

    你老曹就算做戲,也請你有點兒專業精神做個全套好不好,你這樣的反差,我有點接受不了。

    單飛心中困惑,但見郭嘉坐在那裡,不以為意的模樣,感覺自己猜測又有點問題。曹操要找女人,好像不太會帶上郭嘉?

    曹操從屏風後緩步而出,身後跟著許褚。單飛見狀,更感覺老曹方才恐怕真的只是安慰。聽曹操輕嘆道:「孤當年和本初共同起兵時,怎想到日後會兵戎相見?本初病逝,孤甚哀切,只是天子哀憐河北交兵不絕,百姓疾苦,這才降旨讓孤出兵平定,若有驚擾夫人之處,還望見諒。」

    「呸!」審配唾棄道:「曹賊,你挾天子以令諸侯,真以為天下人都是傻的、並不知情嗎?劉夫人,夫死盡節,本婦人之道。你和曹操如此,真不怕袁氏祖先怪罪?」

    單飛不認識那婦人,審配卻是認得。那婦人正是劉氏,本為袁尚之母,也就是袁紹寵愛的後妻。

    曹操很是耳背的模樣,聽審配呵斥,卻是望也不望審配一眼。

    劉夫人亦是如此,想必是感覺袁氏祖先連袁紹都保不了,哪有功夫來管她一個婦道人家的事情。

    心中滿是對審配的不屑,劉夫人故作哀聲道:「司空大人,這本是袁尚、袁譚兩逆子不成器,和司空大人何關?妾身不敢替兩個逆子求情,只求司空大人開恩,照顧袁家在鄴城的大小。」

    曹操緩緩點頭道:「本初和孤本是朋友,朋友之妻……孤不會有欺。」

    單飛暗自舒了口氣,他見那婦人哀而不傷,眉梢眼角甚至還有分挑逗之意,只怕老曹把持不住,說出「朋友妻、不客氣」幾字。

    曹操位高權重,雖然長得不怎樣,但很有氣質,劉氏倒貼並不出單飛的意料。單飛見過太多這種女人,除認錢權,腦中從不裝有什麼情感,能以姿色換取日後的平安,絕不會有絲毫猶豫,但你若以為她對你有什麼感情,那可是大錯特錯。偏偏很多老男人反看不穿這點,只覺得自身很有魅力,倒在這地方的並不少見。

    單飛對這種女人除感悲哀外,倒少苛責,不過聽劉氏對親子袁尚開口逆子、閉口不成器的,真不知道這女人天性涼薄還是無奈如此。

    不過如今鄴城一堆爛事,曹操獨對劉夫人另眼看待,究竟所為何來?

    「夫人儘管放心。」曹操客客氣氣道:「袁府不會有變,夫人若有所需,儘管找……郭祭酒就好。」

    郭嘉臉上如被打了一拳的模樣,見劉夫人眼波飄過來,像要以身相許的模樣,郭嘉看起來吃飯都沒了胃口,還是點頭道:「郭嘉謹遵司空的吩咐。」

    劉夫人如同吃了定心丸般,含情一笑,施禮謝過郭嘉後,對曹操千恩萬謝的離去。等路過審配身邊時,劉夫人稍避開些,如同養只藏獒怕其不認主人反咬一口般。

    審配只是冷笑。

    劉夫人才消失在幕色中,府邸正門方向有腳步聲傳來,徐晃、曹純二人入內,身後跟著一人,正是審榮。

    審榮見曹操立在堂中,又見審配箕坐堂中很是無禮的模樣,一時猶豫並沒入內。曹純、徐晃順序入內,均抱拳道:「啟稟司空,城北、城南在審榮的協同下,斬了負隅頑抗之將後,守城軍士均降。如今大軍入鄴城後,已傳令全城軍民不得鼓噪,亦宣告全城,若無忤逆反叛之事,司空不會驚擾鄴城的百姓。」

    曹操緩緩落座,點頭道:「子和、公明均有功勞,只是鄴城初定,還需爾等多加防備。退下吧。」

    兩將領命退出。

    曹操看了堂外的審榮一眼,終望審配道:「審正南,你眼下當知是誰開了城門?」

    審配亦不回頭,冷笑道:「我早知道審榮不成器,卻沒想到他無用到了這種地步。」扭頭喝罵道:「審榮,你有何面目去見審家的列祖列宗?」

    審榮身軀微微顫抖,卻未言語。

    曹操見審配當堂呼喝,全然不把他放在眼中的樣子,並不惱怒,輕聲又道:「審正南,鄴城弩箭倒多。你為守鄴城,著實費了不少心血。」

    審配冷笑道:「我只恨弓弩尚少,不能盡殺爾等!更恨你曹操未到城南,我的弩陣,本是為你所留!」

    曹操凝望審配許久,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道:「為臣盡忠,本分之道。你效忠袁氏,如此作為倒也有情可……」

    他話不等說完,辛毗「撲通」跪倒,嗄聲道:「司空大人,因審正南之故,曹軍不知死傷多少。此人亂臣賊子,狼子野心,絕不會再對司空忠義,還請司空除去此人,以安死難兵士和辛毗的親人。」

    他一心只想除去審配,聽曹操這般,感覺曹操有意為審配開脫,忍不住哀嚎申訴,磕頭在地「怦怦」作響,涕淚如雨。

    審配哂笑道:「辛佐治,你這兩姓家奴也配和我談什麼忠義?」

    辛毗一滯。

    堂中靜寂。

    「他不配,難道你配?」一個聲音從旁傳來,冷且不屑。

    眾人扭頭望去,見說話之人正是單飛。

    審配哈哈笑道:「無知小兒,你不過是曹賊手下一隻鷹犬而已,以為捉住老夫就有資格和老夫談論忠義不成?你算個什麼東西?審正南配不配談什麼忠義,難道還要你來評定?」

    「我不知道算什麼東西,卻不知道你算東西,還是不算個東西?」單飛反問道。

    審配愣住。

    他自負才學,若論辨識肯定不差,但被單飛簡單一問,反倒不知如何回答。

    張飛燕知道在這裡沒什麼說話的資格,但見審配被擒後還是狂妄如此,早就心中火起,聞言笑道:「不錯,你審正南學富五車,不如告訴我們一句,你究竟算不算東西?」

    審配眼珠轉動,岔開了話題,嘿然道:「黑山軍叛逆竟也和曹賊勾結,看起來廟堂早就沆瀣一氣,鼠輩當道,袁氏仁義……豈和爾等相提並論?」

    單飛反駁道:「橘生淮南為橘,生於淮北為枳,環境不同,人才會有變。想你效忠的袁氏佔據河北多年,黑山軍益發壯大,民多為盜,你袁氏若真仁義,何至如此?」

    審配滯住,沒想到眼前這少年侃侃而談,引經據典竟然很有門道。

    單飛冷笑又道:「你方才說若無辛毗,冀州何至於被曹軍蹂躪?但你袁氏為政多年,百姓日苦,吃糠咽菜,更有十數萬百姓不服你袁家的『仁義』入山為盜。不知道你和你家袁氏仁在哪裡,義在哪裡?原來在你們袁氏仁義的意思就是——只准你們魚肉百姓,別人剷除不平就為蹂躪?這就是你們所謂的仁義?」

    眾人默然,倒沒想到單飛辯才如此。

    張飛燕暗呼痛快。

    審配面紅耳赤,大聲喝道:「黑山軍這等叛逆本頑固不化之輩,怎能教化……」

    「是嗎?那為何他們聽司空率軍前來,主動投靠?難道十數萬人的見識,不如你一個審配?」單飛反詰道。

    審配怒目而視,一時間竟想不出言語反駁。

    單飛卻不停止,冷然又道:「你張口小子,閉口小子,那我問問你這個豎子,黑山軍不服袁紹統治,卻服司空統領,究竟所為何來?」

    見審配額頭青筋都起,單飛昂聲道:「我來告訴你,因為你和你家袁氏所得錢糧本是取之於民,更應用之於民,但你等從不顧百姓死活,內心發虛,只知道多造弩箭來維持你們的統治。你這不叫仁義,而叫為虎作倀罷了。」

    眼中滿是冷然,單飛繼續道:「可你鄴城弩箭再多又有何用?如今百姓不服你、兵士不服你、就算你侄子審榮都不服你。一人反你,或許你有道理,可天下人反你,以你所學所知,難道認為還是你有道理?」

    審配啞口無言。

    並無稍歇,單飛怒火一口氣噴薄而出道:「你頑固不化對抗朝廷,是為不忠;你如今一意孤行,害審家老少上下可能送命,又為不孝;你逼反十萬黑山軍眾,不思悔過,只知道冷血鎮壓,更是不仁;軍民視你為救命之星,你卻視他們如草芥,只憑一己私慾殺戮百姓,屠殺辛毗家人八十餘口的性命,更在城頭連殺對你還有期望的兄弟,當是不義!」

    上前一步,單飛長吸一口氣,握緊雙拳道:「似你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竟然還呵斥審榮無顏去見審家列祖列宗,說辛毗不配談什麼忠義,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2
226.第226章 反覆



    單飛侃侃而談,聲音激盪在堂中,更顯堂中的靜寂。

    他知道審配很可能聽不進這些話語,改變一個人本是千難萬難,郭嘉早知道,他單飛亦知道,似審配這種人,你若想讓他認錯改變,那比於禁認錯改變都難。

    人貴有自知自明,但這世上有多少人會有自知?

    不過單飛根本沒有想讓審配認錯,他這番話是說給曹操聽的,只要曹操明白他單飛所言無錯,足矣!

    辛毗本是心痛如裂,生怕單飛會為審配求情,但這會兒聽單飛痛斥審配,更是說出他想說卻難說的話,忍不住眼中有淚,倒對單飛另眼看待。

    他從未想到單飛會是這種人。

    審榮亦是如此,見審配冷然無語,終於叫道:「審正南,我求求你……」

    「住口!」審配回頭怒喝,眼中卻閃過絲詭異之意,「審榮,你不配和我說話!」

    審榮終於有了憤怒之意,嘶聲道:「審正南,難道你真要害死審家上下才會善罷甘休?」他霍然衝入堂中。

    許褚上前一步,卻被曹操擺手止住。

    審配對這個侄子自然沒有客氣,冷冷道:「審榮你這個奴才,害死審家的是你。若不是你開城放進曹賊,哪裡會有今日的局面?」

    審榮望見審配森冷的目光,竟不敢上前半步。他平日多在審配積威之下,這時亦是有些畏懼,聽審配呵斥,審榮額頭滿是冷汗,喃喃道:「不是的,不是我害的,不是我的緣故。」

    辛毗見審配如此執迷不悟,再也按捺不住,霍然從靴筒拔出把短刀道:「司空大人,辛毗不再求司空什麼,只求一命換一命。」

    他挺刀就要向審配刺去,就聽曹操突道:「且住。」

    辛毗心中一顫,終究沒有再刺下去。

    他雖說寧願一命換一命殺了審配,可他知道若是忤逆曹操,後果堪憂。

    當初他和兄長辛評一起投靠了袁紹,知袁紹「外寬內忌,好謀無決」,始終難成大器,他曾勸大哥辛評另謀高就,辛評卻是感激袁紹知遇留下。辛毗知道不妥,等不得已投靠曹操時,早悄然將子女帶出了鄴城。

    如今鄴城的親人盡喪,他的子女卻在許都,如果殺了審配,他辛毗送命無所謂,但兒女如何處理?

    心中痛楚,辛毗看向了單飛,他方才聽單飛怒叱審配,知道如今的希望只在單飛的身上。

    單飛心中卻有幾分困惑。

    他知道要讓審配低頭根本不可能,這就是個神經病!從審配殺了辛毗在鄴城的家人又焚屍一事就知道審配這人和殺人狂魔沒什麼兩樣。在單飛看來,這種人的心理可說是極度扭曲,佛祖都無法糾正,他也不想糾正。

    曹操是個聰明人,聽他單飛所言怎會對審配沒有猜忌?但曹操直到如今,仍未表明用意,卻是因為哪般?

    許久的功夫,審配放聲笑了起來,滿是輕蔑的看著辛毗和單飛道:「我早就說過,你們決定不了我審正南的生死。」

    單飛心中微震,才知道審配不是忠義,而是狡詐,可審配究竟為何這般說?他判斷的底氣何來?瞥向曹操,單飛暗自困惑。

    良久,曹操輕聲問道:「為什麼?」

    審配眼中有精光閃過,悠悠道:「如今司空大人已克鄴城,看起來收復冀州指日可待。」

    他驀地說了這麼一句,單飛、辛毗等人真的不明所以,只覺得這個瘋子那一刻不但多了分自信,對曹操的稱呼亦是有了改變。

    曹操竟還能平靜道:「那又如何?」

    「司空收復冀州,天下已有三分落入司空手上。」審配滿是鮮血的臉上居然露出點兒笑容道:「以司空之能,平定天下不是難事,甚至廢了天子登基又有何難?」

    眾人神色詫異。

    在場眾人均難算漢室臣子,也知道如今天下本是有權者得之,董卓可廢帝另立,曹操如今權勢更勝,不但可扶植傀儡天子,甚至自己當皇帝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聽審配開門見山的揭穿最後一層羞答答的面紗,眾人還是有些意外,不解審配真正的用意。

    審配露出絲詭異的笑意,「司空若坐上天子之位,卻不知還有什麼追求?」

    曹操看了審配良久,喃喃道:「你果然知曉。」他說得奇怪,審配卻沒有半絲意外,大笑道:「不錯,司空若想知道長生香的秘密,無論如何都不會殺了審配!」

    ×××

    堂外月斜,堂中燭爍。

    單飛一聽「長生香」三字時,腦海轟隆巨響,終於明白曹操破城後急來袁府的目的,袁府竟然和三香之秘有關?

    巫靈兒和甄宓前往鄴城……途中偶遇曹丕,巫靈兒和三香有很大的關係。

    甄宓不是嫁給了袁家?甄宓如今在袁家!

    劉氏是袁紹的後妻,極得袁紹的寵愛,袁紹也知道三香一事?袁紹怎麼可能不知!董卓、曹操都知道的事情,袁紹曾為天下的頂尖人物,對這種消息當然不會不知。

    袁紹若知道三香之秘,就不會不告訴劉氏,畢竟劉氏是最近袁紹之人。這也是曹操急急來找劉氏的真正用意?

    見審配信誓旦旦的樣子,難道他真的知道長生香的秘密?

    單飛臉色改變,當初他跟曹棺去尋三香,本以為要尋長生香,哪裡想到會找到無間,更想不到無間玄奇如斯。

    如果無間、長生香都是女修所傳,卻不知道長生香會有什麼匪夷所思的效果。

    真能讓人長生?

    辛毗臉色亦變,叫道:「司空,莫聽審配一派胡言,這世上哪有什麼長生香?」

    審配笑道:「你辛毗在袁家屁也不算,自然無法知曉袁家的秘密。司空大人一到鄴城,就來找劉夫人,自然是詢問長生香的事情,司空豈能和你一樣愚蠢無知?」

    辛毗牙關緊咬,可知道審配沒有說錯。

    曹操嘴角浮出絲微笑,「審配,你真的是個聰明人。」

    「司空大人過獎。」審配稱呼益發的客氣。

    曹操緩緩道:「我聽說當年巫靈兒入鄴城後,就是在袁府秘庫失蹤不見?」

    單飛心頭一震。

    審配點頭道:「不錯。她就是在那面……」他突然住口,並沒再說下去。沒想到曹操居然接了下去,「她就是在那面鏡子前消失的,是不是?」

    鏡子?什麼鏡子?

    單飛心中詫異,可見曹操淡然的樣子,心中帶分驚凜,曹操看似萬事渾不在意的樣子,沒想到對這些事情竟也清楚如斯?

    審配也很是意外,他本想賣個關子,不想被曹操開口揭穿,強笑道:「看來司空大人倒是無所不知。」

    曹操微微一笑,「那也不是,孤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不過你恐怕也不知道一點。」

    審配眼露警覺之意,「不知道司空所言何事?」

    「將你擒下的人本是巫靈兒之子。」曹操緩緩道。

    審配霍然直起身子,向單飛望去,失聲道:「你就是單飛?」他本來對單飛從未在意,暗想曹操手下高手如雲,既然被擒,何必管是哪個。

    方才他被單飛呵斥的啞口無言,心中亦對單飛痛恨,但從未想過會認識單飛。這會兒聽曹操所言,盯著單飛看了半晌,審配面色如土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單飛不解曹操何意,更不知道以前的單飛何時離開的河北,但見審配的樣子,終究能認出他來,看來以前的單飛離開河北應是近年的事情。

    「審配,你這麼聰明的人。想必知道孤的用意?」曹操緩緩道。

    審配不知為何,額頭竟有汗水流淌,沉默片刻才道:「司空,袁尚一直在進攻袁譚,實際上是袁譚拿走了和那鏡子有關的一個東西。」

    頓了片刻,審配見曹操不語,終於又道:「袁尚說若從袁譚手中取回那東西,就可尋出長生香的下落。」

    曹操沉吟道:「你死守鄴城,就是等袁尚取那東西回轉?」

    審配緩緩點頭。

    曹操又道:「袁尚若得長生香,許諾會和你分享,因此你才會這般死忠?」

    審配猶豫片刻,終道:「不錯。」

    「那鏡子還在?」曹操又問。

    審配這時不知什麼原因,少了很多傲氣,忙道:「鏡子藏在袁氏寶庫之內,如果司空喜歡,審配願為司空大人親自取來。」

    眾人相顧愕然,就感覺審配前倨後恭,變化極大,不解怎會如此。

    曹操淡淡道:「那怎敢當?方才我還聽正南說,只恨城中弓弩尚少,不能盡殺我等!」

    審配滿臉是血,但也能看出尷尬之色,「司空,審正南方才是不知輕重。」

    「你不是不知輕重。」

    曹操搖搖頭,見審配盯著他不語,很是緊張的模樣,曹操問道:「你如今知道錯了?」

    審配一滯,見曹操笑容滿面、很是和善的樣子,終於道:「審正南被單大人正義所感,才知以往盡數做錯。如今更有司空不計前嫌,審正南若再執迷不悟,豈不有負司空厚望?有關長生香一事……」

    辛毗聽審配居然向曹操示好,而曹操更是和藹的模樣,不由雙眸充血,握刀之手震顫。

    見審配欲言又止,提及長生香卻不說下去,曹操只是笑笑,卻不追問,只是嘆口氣道:「你知道錯就好。」

    審配眨眨眼睛,一時不解曹操的用意,就見曹操笑容慢慢轉淡道:「都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你既然知道道之真意,就可以去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2
227.第227章 不明緣由




    堂中倏靜,唯有燭火跳動,閃閃的帶著迷離之意。眾人臉上均有些愕然,他們聽得懂曹操的意思,可又不確定曹操的決定。

    曹操是讓審配去死?

    審配聽曹操所言,先是錯愕、後是不解,過了片刻後,審配眼中終於露出驚懼之意,可他很快掩飾了驚懼,故作皺眉道:「司空大人,我跟隨袁本初多年,對長生香一事瞭解甚詳……」

    見曹操並不詢問長生香一事,審配神色閃過幾分慌亂,終於道:「原來司空大人對此沒有興趣,那審配也不用多言了。」

    曹操點頭道:「孤如今對長生香頗有興趣。」

    審配精神再次振作,聽曹操又道:「不過孤對你這個人更有興趣。」

    眾人困惑。

    方才審配突然提及長生香一事,堂上之人茫然不解,如今曹操這般話語,更是讓眾人如墜霧裡。

    臉上的鮮血早已凝固,審配的表情亦有些凝固,謹慎道:「審配真的不明白司空大人的用意。」

    「你不是本來就不準備明白的樣子?」曹操淡然道:「你一進堂中的時候,就很是大義凜然,呵斥辛毗不明大義,痛斥審榮數典忘祖,對黑山軍也是滿是不屑之意,對孤嘛……也很不客氣。」

    審配見到曹操淡漠的表情,身軀顫了下。

    「這等死節忠義之臣,本讓孤欣賞。」

    曹操輕嘆一口氣道:「孤算不上君子,但亦盼見賢思齊。孤見到賢人後,還是希望從賢人口中討教些治理天下的道理。」

    看著審配沉默不語,眼珠子卻在轉個不停,曹操道:「審配,你真是個聰明人。」

    審配聽曹操讚許,笑容卻是僵硬。

    「可你實在太聰明了。」曹操喃喃道:「你早猜到孤有這種想法,因此始終裝作忠義之士,當年孤既然可不惱關羽的忤逆,自然也可能對你網開一面,這比苦苦哀求,卻不見得活命不是好了許多?」

    辛毗又驚又喜,握緊了刀,焦慮之意卻減。

    曹操見審配額頭似有細微的汗珠湧現,緩緩又道:「可你沒想到單飛竟會將你所謂的忠義駁的一文不值。」

    頓了片刻,曹操看了單飛一眼,微微點頭道:「忠義本是內心堅持的仁義所在。單飛說得不錯,你和袁紹所作所為和『仁義』二字南轅北轍,這樣的人,談何忠義?更何況、孤只聽說忠義之人銳身赴難義不容辭,卻沒聽說忠義之人需要讓別人去送死才能成全自己的忠義。」

    審配的喉結錯動,艱難的嚥下口唾沫。

    「你若是一直堅持下去,孤或許還會成全你的『忠義』,可你真的太聰明了。」

    曹操說的不緊不慢,但細長的雙眼中帶分淡淡的譏誚,「你聽單飛揭穿你忠義的外表、骨子裡的自私,就知道大事不妙,你不想死的,是不是?」

    審配汗珠子順著臉頰流淌而下,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發出極為輕微的聲響。眾人見其神色,卻彷彿聽到審配一顆心擂鼓般的跳動。

    「於是你很快轉變了策略。你見孤找了劉夫人,以你的聰明,當然知道孤是在探尋袁府秘事,也對那鏡子很有興趣。你希望用長生香來勾起孤的興趣,長生有誰不想?孤要想得到長生香,肯定不會對你怎樣?那時候你不但可以活下去,還能想想別的主意。」

    曹操目光如針,刺穿審配內心一樣,「可你突然如此,倒讓孤看穿你的皮,看到你的骨。欺世盜名之輩,孤見得多了,你是人是鬼,孤一眼也能看得明白。」

    審配大汗淋漓,嗄聲道:「司空大人真的不想要長生香了?」

    「你說孤殺了你,就得不到長生香嗎?」曹操緩緩道。

    審配來了底氣,昂首道:「袁本初的身邊之人,還有誰會比審配更知曉長生香的內情?」

    辛毗大急。

    他對審配、曹操談的並不瞭然,對於什麼鏡子一事更是茫然,什麼長生香對他而言亦是虛妄,但他終於知道曹操留下審配不是為了審配的「氣節」,而是因為長生秘事。如果曹操真因為這件事饒了審配,他辛毗又該如何打算?

    曹操淡淡道:「袁本初還是死了。鏡子留在袁府這久,也沒見到袁紹看出什麼門道。」

    審配神色大變,他知道這本是個致命的問題!曹操不認為他審配能找到長生香,不然袁紹也不會死了。無論那鏡子如何的神秘詭異,袁紹破解不了的秘密,他審配也很難做到。

    曹操又道:「或許你還知道點事情,但你算錯了一點。」

    「什麼?」審配急聲道。

    「孤從不喜歡在別人的要挾下做事。」

    曹操神色中有分蕭肅之意,「更何況、孤實在不想讓旁人失望。」轉過頭去,曹操道:「辛毗,審配不是說過,你不能左右他的生死?」

    辛毗一怔。

    審配大驚失色。

    曹操凝聲道:「如今孤將審配交到你的手上,如何處置,任憑你的心意。」

    辛毗很是意外的表情,不過他心中不喜反悲,一想到當初城下親人的屍身,辛毗淚水盈眶,毫不猶豫的向審配大踏步走去。

    審配見辛毗殺機滿懷,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恐懼。他被縛住了手腳,無法躲避,只能屁股左扭右轉,拚命向後挪去,等靠在牆壁時,審配這才發現無路可退,嘶聲道:「辛毗,等等!」

    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曹操如此明睿,將他的所為看得一清二楚。他更沒想到自己還是落在辛毗手上,如今知道大勢已去,堂中不會有人為他求情,但他終究不想坐以待斃。

    辛毗眼中有淚,神色蕭殺,一字字道:「等什麼?」

    「只要你不殺我,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審配亂了分寸,想不出救命的主意,還是嘗試著最後的努力,「你知道我為袁家盡忠多年,積累了不少、是積累很多珠寶,幾輩子都花不完。你不殺我,我全給你,我會償還你。」

    「我要什麼,你真的都能給我?」辛毗似笑,但比哭還要難看。

    審配連連點頭,迭聲道:「不錯,不錯。」

    「我要的是我家人八十餘口的性命,你能不能還給我?」辛毗怒喊道。

    審配眼中露出驚駭之色,不等再說什麼,有刀光閃爍,然後一抹鮮血濺到牆壁之上!

    燭光閃爍,照著審配充滿不信的雙眼。

    嘴唇動動,審配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鮮血不停的從他被割斷的咽喉噴了出來,噴到辛毗身上、地上,滿是鮮豔的顏色。

    緩緩向地上倒去,審配腿腳抽動兩下後,再沒了聲息。只是他一雙眼睛還是圓睜看著辛毗,但這會兒的眼中沒了忠義和狡詐,唯有空洞。

    辛毗動也不動,握著短刀的手鮮血淋漓,站在那裡望著死去的審配,眼中亦有了空洞之意。

    眾人默然不語。

    單飛見審配身死,不知為何,並沒什麼振奮之意,反倒有些悲哀。

    許久的功夫,曹操沉吟道:「如今首惡已誅,至於審家上下大小……」他沉吟未語。

    張飛燕眼中露出不忍之意,眾人亦是看向審榮。

    審榮見辛毗一刀殺了審配,雖對這結果並不意外,但還是寒意大冒,聽曹操如此說,審榮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跪著上前道:「司空大人,審榮開城投降,不為功祿,只求司空大人能饒了審家大小。審正南是罪有應得,可審家上下無辜,就算有錯,還請司空大人看在審榮些許功勞的份上,求司空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

    他跪地磕頭如同搗蒜,額頭瞬間青腫,鮮血淋漓。

    曹操默然望向手持短刀的辛毗,緩緩道:「孤已讓辛毗決定此事!」

    審榮驚凜,爬過去拉住辛毗血淋淋的手叫道:「辛大人,司空大人說你可以饒了審家,求你說句話……」

    見辛毗只是茫然不語,手中的短刀還有鮮血一滴滴的滴下,審榮心中恐懼,嗄聲道:「辛大人,你知道我和辛亮很好。」

    辛毗緩緩望來,心中痛楚。

    辛亮是他大哥親子,他也一直視之如子,聽辛亮之名,想到如今和親人已是陰陽永隔,辛毗忍不住心中酸楚。

    審榮哀聲道:「當初辛家都在大獄,我去看望辛亮,曾向他信誓旦旦保證,我一定會救出辛家。我真的很想救出辛大人的家人,你知道,我對你家人一直和對親人一樣,對辛亮也一直當作兄弟。辛大人,求你信我,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辛毗握緊短刀,身軀劇烈顫抖不已。

    審榮泣聲道:「辛亮當初對我說,他不想死,他那時候的表情,我死都記得,他真的不想死。」

    辛毗拳頭握緊。

    審榮臉上血水合著淚水,愧疚道:「可我也救不了辛亮,我沒用,我什麼都做不了,可我真的盡了力,辛大人,我沒有騙你。辛亮不想死,所有人都不想死,審家老少也不想死。」

    見辛毗還是冷然不語,審榮絕望叫道:「可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不想變成這樣,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辛大人,也沒有人告訴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可求你相信我,我從來對你家沒有任何惡意,除審正南外,審家老少也對你家沒有惡意,求求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也好!」

    他只是抱著辛毗,絕望的哀求聲音迴蕩在堂中。有淚水混著血水從他臉上肆意流淌,如同紅燭清淚般熠熠閃光,痛楚中帶著血一樣的蒼涼。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2
228.第228章 死亡之鏡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沒人能夠回答審榮的問題。

    堂中只餘審榮撕心裂肺的哀求,還有燭火輕燃,伴著辛毗手中短刀上的鮮血點點滴落。

    滴答滴答!

    堂中滿是驚心動魄之意。

    審榮哀求半晌,仍不見辛毗的反應,心中驚懼不已,不為自身,卻為審家上下老少,突然一把抓住辛毗的手腕,審榮決然道:「辛大人,我知道你恨我當辛亮是兄弟,卻無能救他。你氣我,我不會怪你。你要是氣不消,就殺了我!只要你殺了我後能饒了審家大小,審榮絕無怨言!」

    他一咬牙,緊握辛毗滿是鮮血那隻手,用力將那短刀向自己胸口插去。

    短刀凝立。

    離審榮胸口還有尺許的距離就已頓住。

    審榮感覺辛毗握刀的那隻手上青筋都起,抬頭望上去,就見辛毗不知何時,早就涕淚橫流。

    一振腕,擺脫審榮的束縛,辛毗未將短刀刺向審榮,反倒將刀扔在了地上。

    「當啷」聲響。

    眾人看著地上的短刀,亦看著淚流滿面的辛毗,許久的功夫,就見辛毗緩緩走到曹操身前,跪倒道:「多謝司空大人為辛毗報仇雪恨,只是自此後,辛毗……不想再提及此事。」

    曹操望了辛毗許久,這才點頭道:「好!」

    辛毗緩緩站起,看了眼臉上寫滿哀求的審榮,良久終道:「辛家和審家的恩怨,在審配死時,已然一筆勾銷。」

    審榮聽出辛毗的寬恕之意,大喜叩頭道:「多謝辛大人,多謝司空大人。多謝諸位大人……審榮此生不敢忘記你們的恩德。」他血淚滿面,但那一刻知道終於保住了審家上下的性命,早已激動得不知所言。

    辛毗眼中的淚水雖干,但心傷並未因為審配之死稍減。不過他終究平復了激盪的心情,緩步向堂外走去,經過單飛身邊時,辛毗頓了下,似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默然離去。

    堂外有月,卻照不在那蒼涼的身影之上,任由那身影融入了冷黑的夜,帶分傷悲。

    許久的時光。

    堂內的血腥氣濃烈,眾人卻未去看審配的屍體,均是沉默無語,不知想著什麼。

    有腳步聲響。

    石來緩步走進堂內,四下望了眼,目光落在張飛燕的身上,欲言又止。

    審榮早已退下,張飛燕見石來望來,見堂中只有自己這個外人,明白石來的用意,向曹操拱手施禮道:「多謝司空大人。若無旁事,張飛燕暫先告退。」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謝,但見曹操處事手段,感慨中多少還帶點兒敬畏之意。他始終不知道曹操其貌不揚,如何能到了今日的成就,但今日見到曹操的手段,總算有些明了。

    曹操只是擺擺手。

    張飛燕向單飛點頭示意,退出大堂。

    堂中只剩下曹操、曹洪、郭嘉、單飛還有一個石來,許褚自然也在,可眾人很多時候,根本感覺不到這人的存在。

    但無論如何,堂中眾人均算是曹操身邊最親密之人。

    單飛想到這裡,心中有分古怪,對自己能在這短時間混成這樣都很有些不解。他和張飛燕一樣,今日見到曹操的手段,亦是暗自心驚。

    他看到了曹操的另外一面。

    這樣的一個曹操,為何始終對他單飛器重、拉攏、少有猜忌之意?

    曹操望向石來道:「如何?」

    他開門見山的詢問,石來清楚曹操的用意,雖知堂中再無外人,仍舊低聲道:「鏡子果然在袁府寶庫內,而且神奇的難以想像。」

    單飛幾次聽到鏡子一事,暗自琢磨。

    當初審配和曹操對答很是簡略,單飛一旁聽到後不停的腦補,多少有點兒眉目。

    原來袁府寶庫內有面鏡子,袁家認定這鏡子和長生香有關,巫靈兒也是在那面鏡子前失蹤的。

    袁紹一直秘密的讓審配通過鏡子尋找長生香,不過不等尋到長生香,袁紹自己官渡敗北憋屈而死。

    不過袁家還是沒有放棄尋找長生香的念頭。

    袁譚忿然袁尚以幼廢長的繼承袁紹的權利,取走了和鏡子有關的一個東西,讓袁尚沒得玩。而袁尚和袁譚不和,不但因為性格使然、彼此猜忌,還是因為這件事情。

    不過袁紹當年應該擁有鏡子和袁譚取走之物,為何還是找不到長生香?聽審配和曹操對話的意思,袁尚肯定認為只要取回袁譚拿走的那東西就能找到長生香,這才如此不知死活的在大敵當前還在進攻自己的兄弟。

    曹操一來鄴城,就以安慰劉夫人之名,從劉夫人口中套取更多的秘密。劉夫人為求取悅曹操,能說的恐怕都說了。至於曹操都知道些什麼,估計除了劉夫人和老曹自己外,只有許褚知道。

    許褚顯然不準備告訴他單飛。

    單飛看了許褚一眼,不知道二人天生八字不合還是怎地,反正許褚就沒和他說過什麼話。

    如今石來一到鄴城就秘密行事,看來也是為了這面鏡子,鏡子居然還在。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單飛對鏡子滿是好奇,卻仍能忍住不問,只從旁人口中琢磨著線索。

    曹操聽石來回覆,反問道:「鏡子真的和傳說中那樣?」

    石來肯定的點頭。

    燭光下,曹操臉上沒什麼表情,沉吟片刻才道:「那你和單飛再去寶庫,取鏡子回轉給孤一觀,一定要秘密行事。」

    單飛暗自舒了口氣,暗想老曹就是老曹,做事很是敞亮,這般秘密的事情,曹操居然讓單飛參與,對他的信任不言而喻。

    石來臉上卻露出為難之意。

    曹操見狀,皺眉道:「怎地?」

    「那鏡子不小,搬來倒不是問題,可那鏡子是在一個奇怪的佈局中。」

    石來知道自己說的奇怪,苦澀道:「司空大人,卑職聽說那鏡子到了袁府寶庫後就一直佈置在那裡,就算審配都不能挪移。」

    曹操望了審配的屍體一眼,暗想若不是為了安撫辛毗,倒可以晚會兒殺了審配這個「忠義」之人,不過他知道木已成舟,多想無用,沉吟道:「移動鏡子會有什麼問題?」

    他說話的時候,看的是郭嘉。

    郭嘉凝眉思索半晌,搖頭道:「奉孝倒沒有聽說過什麼忌諱。這鏡子不是經過多次轉手?」見曹操沉吟不語,郭嘉起身道:「司空若是不便,奉孝倒可以和單飛他們一塊去看看。」

    曹操緩緩點頭,「你們三人看過後,若無問題,將鏡子帶來這裡。」

    郭嘉點頭,和單飛、石來出了大堂。

    單飛見再無外人,迫不及待道:「究竟是什麼鏡子?」

    「秦皇鏡。」石來回道。

    單飛一呆,半晌才道:「那又是什麼鏡子?」他知道這年代的鏡子多是銅鏡,品種繁多,鏡名也是繁多,聽石來所言,他倒真不知道這鏡子的來歷。

    石來低聲道:「這鏡子的來歷古怪,都說是秦始皇宮中的一面藏鏡!」

    單飛心中微震。

    這時三人已到了袁府之外,郭嘉見晨雨立在府門外正抬頭看著繁星點點,主動邀請道:「晨雨姑娘,我等有事去做,你同來如何?」

    晨雨看了郭嘉一眼,並未多說什麼,點頭同意。

    郭嘉微微一笑,亦低聲道:「我們要看的那鏡子真的古怪,說不定晨雨姑娘見到,會有點獨到的見解。」

    石來當先領路右轉,順著曹軍衛護的長街走下去。

    士兵都認識石來等人,守在街邊沉默無言。

    單飛走在長街上,感覺如同走在兵馬俑坑一樣,心中凜然還帶些振奮,用僅僅幾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石來,那鏡子有何作用?」

    石來苦澀道:「單統領,你還記得當初曹洪將軍問我,有沒有在鄴城安插細作?」

    你怎麼扯到這上面來了?

    單飛心中奇怪,還能耐著性子道:「記得。你說不知道審配用了什麼方法將他們囚禁。對了……」單飛皺眉道:「他們沒事吧?」

    石來一入城就急急前往寶庫,不知道有沒有找到那些手下。

    「他們都死了。」石來黯然道。

    單飛心中一沉,石來的手下,也就是他的手下,這些人雖然和他從未照面,但驀地聽到手下死亡,單飛還是難以釋懷。

    「他們是被審配殺的?」單飛問道。

    石來點點頭。

    單飛心中有些不解,暗想如果石來派去的人,絕對不是尋常之輩,怎麼會被審配輕易的殺掉?

    審配如何會有這般本事?

    單飛雖然很想審配早死,但感覺這人死了也有點遺憾,最少很多秘密就此無從得知。不過曹操既然不留審配,應該自信比審配知道得更多了。

    石來似看出單飛的困惑,嘆息道:「本來那些細作喬裝不差,就算不傳出消息,也不至於殞命,可他們竟死在那面鏡子之下。」

    旁人若是聽到石來所言,肯定認為石來胡說八道。

    什麼叫死在鏡子之下?鏡子能殺人嗎?

    單飛一直想著秦王鏡的事情,聞言卻是心頭一震,失聲道:「難道那鏡子真能照出人心的好壞?」

    郭嘉、石來腳步均停,轉望單飛異口同聲道:「你也知道這面鏡子?」

    單飛半晌才道:「偶然聽過。」他那一刻心頭劇烈跳動不停,終於知道石來說的鏡子是哪塊!

    《西京雜記》有載,秦一統天下後,建阿房宮,網絡天下奇珍異寶,其中有面鏡子極具特異功能。

    那鏡子高九尺左右、寬四尺,說是表裡透明,人若照之,竟能見五臟、辨奸邪!

    石來說的一定就是這面鏡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3
229.第229章 察覺

    讓曹操心急來見的鏡子,多半就是《西京雜記》記載的那面神奇的鏡子,單飛多少相信自己的判斷。

    因為只有那面鏡子在鄴城,才能解釋石來手下的細作為何會被審配發現殺死。

    那本是面比如今X光機還高明的鏡子!

    就算現代的X光機,也不會有那鏡子神奇的功能。現在人體檢查,什麼A超B超甲超的檢測條件都是頗為複雜繁瑣,事前也是要諸多準備條件,但秦始皇那鏡子就牛掰的不得了,你什麼都不用準備,只要站在鏡子前面就好。

    鏡子就是要打你個措手不及,直接就能把你的五臟都照出來,傳說那鏡子甚至能照出你的病情!

    根據記載,秦始皇就用這鏡子照手下的忠心,若是手下心懷歹念,在照鏡時就可見膽張心臟劇烈跳動,宮女若是懷春,一樣能照出春心蕩漾。

    秦始皇用鏡子照出心懷不軌的手下後,盡殺之!

    單飛當初見到《西京雜記》這般記載時,並沒有覺得荒唐,只感覺這東西以後肯定會有,畢竟他那個年代已經有照見人體內器官的機器,科技再發展幾百年,類似秦始皇這種方便快捷的人體檢查機器完全可能出現,但古代就會有這種鏡子,還是讓人感覺異常的玄奇。

    那時候他只是對這些記錄存證在心,看有機會能不能遇到,後來他雖見過很多奇詭的事情,這種鏡子倒真沒見過,可他從未想過來到了這裡,居然有機會見到這面鏡子。

    這鏡子竟是真的!

    就因為這鏡子真的存在,審配才能照出懷疑之人殺之!不然石來為何要提及秦皇境,又為何說細作死在鏡子之下?

    單飛想到這裡,見郭嘉、石來都是驚奇的望著他,皺眉道:「怎麼,我聽說的不對嗎?審配難道不是用那鏡子照出鄴城細作的問題,這才殺了他們?」

    石來歎服道:「單統領說的絲毫不差。我只是從未想過你對這種事情毫不意外,若是那些腐儒聽到,肯定叱責為荒謬。」

    單飛皺了下眉頭,感覺石來說的有點言下之意。

    一旁的郭嘉凝望單飛片刻,突然道:「單兄弟,有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單飛見他少有這般嚴肅的時候,倒是心中惴惴,暗想這個殺馬特從不會無的放矢,不知道發現了什麼問題?

    「郭大哥請說。」單飛謹慎道。

    郭嘉沉吟片刻,「審配在堂中好像不認識你。」

    「那又如何?」單飛心中微顫。

    「你離開河北幾年,少年人面容變化會大。他乍見你武功高強,不認識你倒是有情可原。」郭嘉淡然道。

    單飛見郭嘉說的輕描淡寫的模樣,卻感覺自己背心滿是冷汗,他知道郭嘉要問什麼了。

    「但這幾年審配變化應該不大。」郭嘉不再盯著單飛,轉而扭頭看著天上的繁星,負手道:「你好像也不認識他?」

    單飛微微吸氣,感覺如果秦皇鏡就在他面前的話,肯定能照出他心臟跳動的急切。

    郭嘉什麼意思?他看出了什麼?

    單飛到這世界後,和曹棺、郭嘉、曹操這般人接觸得久了,知道演義中所謂的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做法可能不真實,但能混到曹棺、郭嘉這種層次的人,靠得就絕不是簡單的運氣、書本上的知識。

    真正的謀士能夠神機妙算是因為這些人已經瞭然遊戲的規則,更兼這些人比旁人觀察得更仔細透徹,更明了世道人心。

    曹操、曹棺這樣的人,以前或許不知道女人為何會對他們失望,但那只是他們某些地方的缺陷。對於爾虞我詐的方面,他們絕對算是高手中的高手。

    曹棺離開前不聲不響的除去盧洪,審配自詡聰明,在曹操眼中,卻不過是個跳樑小丑,一眼看得底掉。

    曹操用你,是因為你對他來說利大於弊,曹操除去你,因為你的存在弊大於利。

    這世上大多數的變化,本不脫離世道人心的左右。

    望向石來,見其根本無動於衷的樣子,單飛非但沒有鬆口氣,反倒更感覺問題所在。他保持沉默,因為他不好解釋。

    半晌,郭嘉這才轉頭一笑,目光中滿是暖意道:「我們是兄弟,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對你如何。」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再沒說什麼,跟著石來繼續向前走去。

    單飛卻是心思急轉,暗想郭嘉極具智慧,很多事情知道卻不說出去,這時候突然這麼說,絕不是好奇,更不是試探。

    那郭嘉是什麼意思?

    郭嘉想告訴他單飛——如果郭嘉能看得出來,曹操自然也能?還有很多聰明人亦是困惑這點?郭嘉不會對他如何,那別人呢?

    單飛暗自凜然,等再抬頭時,才發現已經在石來的帶領下進入一個院子內。院子外牆極高,牆上有利刃安插,院門也是雙層鐵欄,門前戒備森然,如同當今的監獄一般。

    院中並無雜物,正中只矗立個奇怪的圓頂建築,形狀類似後世的蒙古包。院子內外如今早換成曹軍把守,均是神色戒備的模樣。

    單飛暗想曹操派人如此護衛,不但由於其中的藏寶,只怕更是因為其中的奇鏡。

    不知是因為傳說的鏡子太多離奇還是怎地,單飛越近藏庫,一顆心越是不由自主的狂跳個不停。單飛暗自奇怪,不由望向晨雨,就見月色下的伊人秀眉亦是微蹙。

    「怎麼了?」單飛低聲問道。

    晨雨猶豫片刻,只是搖搖頭。

    郭嘉回頭望向二人,目光中也詢問之意,見二人均是搖頭,郭嘉扭頭望向了藏庫,雖是如以往般負手而立、悠然自得的模樣,不過單飛還是見其背負的雙手有幾分發緊。

    藏寶庫的鐵門極厚,石來從懷中掏出根銅絲,在鐵門鎖眼中捅了幾下,很快開了鐵門。單飛暗自佩服,心道這小子要是到了現代,也絕對餓不死。

    鐵門竟有三道,石來均是並不費力的打開,然後在內緩緩合上,他做事亦是極為專注謹慎,一舉一動有條不紊,但考慮的顯然極為周到。

    單飛進入藏庫前就發現院中地上的血跡斑斑,暗想石來找到這裡後,恐怕不是和平收復,說不定還經過了一番殺戮。

    只是審配被擒,這藏庫再是防備森嚴,又怎擋得住摸金校尉出其不意的猛攻?鐵門再厚,數量再多,亦是擋不住摸金校尉的妙手開啟。

    藏庫雖靜,單飛卻總感覺會有意外發生,單飛不知道自己是疑心病、還是第六感覺在起作用?

    石來這般謹慎,是不是怕有什麼變數?郭嘉主動前來,難道認為有什麼意外發生?郭嘉方才不也有分緊張之意?

    單飛看似平靜,心中卻是極為戒備,但想藏庫外有曹兵,內有他和郭嘉、晨雨再加上個石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應有應對的能力。

    四人進了藏庫後,石來點燃盞油燈舉在手上,藏庫中一時金碧輝煌。單飛見藏庫中架子箱子均多,有幾箱金子隨意放在地上還未蓋上,油燈一照,金子發出耀目的光輝。

    藏庫架子上擺放著各種精美的漆器玉器青銅器物,單飛雖是見過場面,可乍一見到,還是口舌微干,暗想這種藏器隨便拿一件到當代都夠普通人奢華一輩子,若是盡數運到當代……

    不過他很快的壓下了發財的念頭,見郭嘉、石來、晨雨均是未望藏寶一眼,徑直前行,單飛暗叫聲慚愧。

    職業習慣而已。

    寶庫在外看來並不起眼,但其中竟分三層,頭頂有架空隔層,寶庫內居然還有個地下室。

    石來帶三人徑直到了地下那層,單飛見其中寶器玲琅滿目,乍一評估價值,比地上還要貴重很多。

    單飛心中暗想,袁紹盤踞河北多年,著實沒少收刮民脂民膏,亦是囤積了不少奇珍異寶,袁紹若將藏庫珍寶盡數拿出改善民生,或許天下又是另外一個局面。

    如今珠玉蒙塵,袁紹作古,袁紹當年傾盡心力收刮的時候,恐怕從未想到自己不過是在為他人做嫁。

    千百年來,貪官大肆斂財時,倒是和袁紹一般的模樣。

    想到這裡,單飛微微搖頭,就見石來端著油燈走到地下正中,突然伏下來,伸手揭開地面鋪的青磚,露出下方一銅鑄的圓盤。

    地下竟然還有機關?

    單飛提起了精神,他見寶庫內藏器之豐倒還不覺得什麼,可見如此防備森嚴的藏庫下還有機關,知道這多半就是藏庫最秘密所在。

    圓盤如同井蓋大小,上有兩個常見燃香粗細的小孔,石來依舊用銅絲撥弄圓盤的一個圓孔,不到片刻,又換了另外一個,再過會兒,眾人就聽圓盤似發出「咔」的聲響,圓盤東側的地面霍然劃開道入口。

    有幽風陣陣。

    單飛無暇去想機關的精巧,卻很佩服石來在機關方面的造詣,暗想石來這般手巧,應該是經曹棺傳授。

    他腦海中突然湧出這個念頭,自己也感覺有點奇怪,就見石來又拿起油燈示意三人跟著,當先進入了地道之中。

    地道並不算寬,一人行進將好,但向下頗深。

    單飛心中估算地勢,感覺最少深入地下四五丈後,地道才橫向挖去。

    地下的空氣並不渾濁,想必是另有通氣管道接外。單飛見袁家藏鏡之地竟和陰宅彷彿,暗想若論規模,此間絕對算是陰宅中的豪華別墅規模。造這個地方頗費心力,袁紹要藏個鏡子而已,至於這樣嗎?難道袁紹還有別的目的?

    石來突然吹熄了油燈。

    單飛微凜,不經意的擋在晨雨之前,只以為有什麼意外發生。黑暗不過剎那,轉瞬有輕微的「隆隆」聲響。

    前方霍然光亮。

    單飛看到前方的模樣,睜大了眼睛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他想到了太多的可能,就算見到秦皇境陡現,化作妖怪將他一口吞下去,他可能都不會如此詫異。

    可他沒想到自己竟看到了滿天星斗。

    有星光傳來,閃爍不休。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3
230.第230章 熒惑守心






    單飛訝異。

    前方霍然開朗,現出個比地表藏庫還要大上一倍的石室。石室圓頂,應是根據古說「天圓地方」建造。圓形的穹頂上面居然鑲嵌了難數的夜明珠,大小不一,讓人一眼望去,如同望見了滿天璀璨的星斗。

    袁紹這個神經病,在地下竟然建個星圖室?

    單飛驚奇後隨即皺起眉頭,內心有種依稀相識的感覺,他借星光向石來望去,見石來望過來,低聲道:「單統領,這裡的規模比北邙山腹見到的還要大上很多。」

    心中微震,單飛終於想到當初和曹棺在北邙見過巨人棺時,就曾在山腹上空看到過類似的情況。

    不過那時候洞頂是閃磷石佈置的星斗,其中的北斗七星最是耀目,這裡的星辰……

    一念及此,單飛抬頭望去,皺眉道:「是二十八星宿。」

    石來點頭道:「不錯。」

    二十八星宿,又名二十八舍或二十八星,本是古人區別劃分天空繁星的一種方式。二十八星宿分為四組,每組七個星宿,又是華夏古文化四象的由來源頭。

    四象說的就是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在很多後人看來,這本是古人對天空星辰的一種樸素的劃分認知方式。

    單飛知道曾侯乙墓出土過一個漆箱,那上面不但畫了二十八星宿,還用篆文書寫了星宿的名稱,這說明最少從戰國時,二十八星宿之名就已流傳。

    不過二十八星宿起源仍是難考。

    而後的古書如《甘石星經》、《五星佔》等書均對二十八星宿有明確的記錄,對星相亦是有深刻的研究。

    這裡石室穹頂突然出現了二十八星宿圖,單飛並不詫異,可這是袁府秘藏之地,袁紹費盡心思的用了難數的夜明珠在此間穹頂布下二十八星宿圖,就很耐人尋味。

    單飛嘆口氣,見石來向東側望去,亦隨他的目光望過去,心中又震。

    他一來就被滿天的星光吸引,差點忘記來此的目的——他是為秦皇鏡而來。

    石室東側果然有面似青銅打磨的鏡子!

    那是秦皇鏡?

    單飛雖未丈量,但驀地望去,感覺那鏡子很高,鏡子之寬有如雙臂展開之距。

    諾大個石室,除了滿天的星斗外,再無旁物,只有東側的那面鏡子孤零零的佇立。入得密室之人,就算不知秦皇鏡的離奇,乍一望去,也感覺那鏡子有著難言的詭異。

    或許是警覺,或許也有些對世間難解之事的敬畏,郭嘉離那鏡子丈許的距離就已立住。

    單飛、石來互望一眼,緩步走了過去,和郭嘉並肩而立,借石室的星光看到鏡子烏濛濛的一片,連石室的星光都無法照出。

    這鏡子居然和老妖祭酒的通靈鏡彷彿,共性有一個,那就是什麼都照不出來!

    這是鏡子?

    單飛皺了下眉頭,不等開口,石來低聲道:「再近一半距離才能照到奇異。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曾經試過。」

    單飛、郭嘉互望一眼,暗想石來這小子倒是膽壯。

    他們驀地對面鏡子有些戒備倒是有情可原,畢竟這東西超越他們的想像,人類對不解之物本會有畏懼之感,不然人類也不會有什麼圖騰崇拜。可石來居然敢親自嘗試,就讓他們不由不另眼看待。

    單飛才待上前,突然聽晨雨道:「等等。」

    幾人回頭望去,就見晨雨立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望著秦皇鏡,秀眸中很有不安之意。

    郭嘉心中微動,他雖博學多才,但從不固步自封,對尋常之人的意見都有思索,對晨雨這樣的人物提出的看法更是看重。

    見晨雨不安,郭嘉拉著單飛、石來後退一步,皺眉道:「姑娘有什麼發現?」

    他入崑崙後有許多匪夷所思的發現,眼界開闊,對眼前的這面鏡子,郭嘉所知本多,可見晨雨如此,知晨雨很有靈性,說不定對鏡子更有見識,郭嘉心中凜然,不能不小心從事。

    晨雨眼中竟有絲恍惚之意,半晌才道:「我們走吧,離開這裡。」

    她驀地說出這句話來,眾人都是一怔,暗想我等來此就是要將鏡子帶給司空,驀地離開這裡又算怎麼回事?

    單飛見到晨雨的不安,不知為何,心中也有了不安,走到晨雨身邊道:「那好。」

    眾人怔了下,就聽單飛道:「晨雨,你到外邊等著,我們一會兒就出來。」

    晨雨凝望著單飛,見其很有為難之意,嬌軀顫了下,低聲道:「那我陪著你。」

    郭嘉、石來互望一眼,內心均想——晨雨這種人居然對秦皇鏡有些畏懼,不知什麼緣故?但她為了單飛,還是選擇留下。

    單飛亦是明白這點,心中感動,低聲道:「那你離得遠點。」他只怕鏡子古怪,會有什麼驚變發生,只想自己和郭嘉並肩應付就好。

    晨雨欲言又止,終於退後幾步,卻是盤坐下來。

    三人見晨雨閉上了眼眸,就如當初在東城傾聽城上動靜的模樣,真的不解她的用意。

    單飛顧不得多想,暗想見晨雨這般模樣,無論秦皇鏡和什麼有關,他都不想再來理會。

    晨雨會怕這個鏡子?那他和晨雨離鏡子遠些就好。

    總不能打碎這面鏡子,畢竟還要將鏡子交給曹操。琢磨著石來方才所言,單飛皺眉道:「對了,石兄,你說這裡有個什麼局?」

    他對什麼風水局粗有瞭解,知道這東西除了改善環境外,對人心理亦有安慰,除此之外,風水師說還有改運的作用,不過單飛對此持保留態度。

    一個人所處的環境好了,身體好了,心理好了,自然對事業很有幫助,但你若說能改變後代的運氣,那可能有,例如說你變成首富能改變你兒子的命運,但總體而言,稍有牽強。

    單飛只想瞭解下風水局,再想如何向曹操解釋緣由即可。

    石來並未解釋,反向郭嘉望去,就見郭嘉緩緩上前了兩步。

    秦皇鏡突然亮了下,其中竟似有火光閃現。

    三人均被鏡子的奇異吸引,卻沒留意到身後盤坐的晨雨秀眉微蹙,嬌軀忽然震了下。

    見郭嘉止步,石來一旁道:「再走三步左右,就能看到自己的五臟。」郭嘉並沒有急著驗證這個結論,抬頭向上方看了眼,沉吟道:「這鏡子位於心宿之下。」

    他驀地說了這麼一句,不懂二十八星宿的肯定不明所以,不過單飛卻知道郭嘉之意。

    他們處於石室的東方。

    鏡子亦然。

    東青龍佔二十八星宿中的七宿,七宿分名角、亢、氐、房、心、尾、箕,這七宿被有心之人描繪,能畫出青龍的模樣。

    這和現代科學稱呼的什麼十二星座彷彿,都是人類認知星空的一種方式。

    鏡子在心宿之下?

    單飛望著秦皇鏡,想著方才的奇異,腦海中有靈光一閃,皺眉道:「難道是熒惑守心之局?」

    郭嘉眼中露出讚許之意,緩緩點頭。

    單飛暗皺了下眉頭,他知道心宿在二十八星宿中又被稱作心月狐,其中共有三星,本是後人稱謂的天蠍座內的三顆星。不過古人崇尚「天人合一」之故,把心宿三星和紅塵聯繫,將心宿三星中星稱是天王,前星擬稱太子、後星比為庶子。

    在古代風水中有個極為重要的星局就是熒惑守心!

    「熒惑」二字說的就是火星,火星熒熒如火,行蹤難以捉摸,古人因其特徵名之為「熒惑」。

    古代東西方的天文學家對火星的認知倒是出奇的一致,都認為火星代表著戰爭和死亡之意,火星在黃道運轉,總有接近二十八星宿的時候,也難免會接近心宿。

    火星在心宿停留時,古代星相師就稱其為「熒惑守心」。

    這在後人來看,倒是個正常的天文現象,但在古人眼中,卻認為死亡星接近君王,本是最不詳的星相!

    熒惑守心之星相,不利君王!

    郭嘉看著那面鏡子,緩緩道:「若我沒有猜錯的話,袁氏當這面鏡子為熒惑。」頓了片刻,郭嘉嘆口氣道:「史書有載——秦皇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石刻『始皇帝死而地分』,自此後天下大亂。」

    單飛對這種讖語將信將疑,但終於有點明白過來,「袁紹布下此局,是想剋死天子嗎?」他對這點並不奇怪,袁紹被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做法搞得很不痛快,有讓天子死的想法何足為奇?

    郭嘉沉吟片刻,喃喃道:「大有可能。」

    他說話間,緩緩上前一步。

    秦皇鏡突亮,其中紅光不停的閃爍,倒真的像火星般迷離不定。

    單飛見鏡子如此,倒對熒惑守心之局更是確定,就見郭嘉又上前兩步,本是濛濛的鏡子突然大亮。

    單飛一直不解史書記載秦皇鏡說的「表裡透明」究竟是什麼意思,但見那鏡子亮起時,他豁然省悟。

    鏡子那一刻竟如不存在般。

    前方只有個幻影——似是郭嘉五臟的幻影,骨骼都現!

    郭嘉又近一步,鏡子更明,所呈的圖像益發的清晰。單飛眼中精光閃動,低喝道:「郭大哥,真的能看到你的心臟!」

    那鏡子透明通透,居然將郭嘉的五臟盡數照出來。其中有心臟緩跳,一張一縮的看起來詭異難言。

    單飛看此奇景,心中震撼時還不忘記回頭望向晨雨,故作輕鬆道:「晨雨,你看,這鏡子很是有趣。」

    他只記得晨雨的擔憂,方才被鏡子吸引,可內心還是牽掛晨雨的動靜,回頭安慰時臉色陡變。

    滿天星光下,晨雨霍然睜眼,眼中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與此同時,晨雨嬌軀晃了晃,軟軟向一旁倒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4
231.第231章 奇鏡奇變




    單飛見狀心中大駭,一個健步竄到晨雨身旁,摟住她後仰的嬌軀,見伊人雙眸緊閉,焦灼道:「晨雨,你怎麼樣?」

    晨雨呼吸微弱,那一刻竟是昏迷不醒!

    單飛心中大痛,不停道:「晨雨,晨雨!你怎麼樣?」

    他喚了幾聲,終於回過神來,伸手掀開晨雨的面紗,就見伊人臉色蒼白的沒有半分血色,單飛搞不懂為何會變成這般,還是嘗試掐掐晨雨的人中穴,心中急切禱告——老天,晨雨若無事,你讓我做什麼都好!

    石室星暗,鏡子的光芒亦是收斂。

    郭嘉、石來不想有此變化,亦是顧不得再研究秦皇鏡,均是快步過來,石來急問:「晨雨怎麼了?」郭嘉雖是不語,但眼中亦露出關切之意。

    二人和晨雨其實都沒說過幾句話,但和單飛是兄弟,亦知道晨雨心地善良,早當她是親人一樣。

    郭嘉方才見晨雨不安甚至想要離去,知道她極具靈性,只以為晨雨察覺鏡子會有問題,郭嘉這才親身試鏡。他本不想別人冒險,哪裡想到自己無事,晨雨竟然暈了過去,饒是郭嘉極具智慧,一時間也想不通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知是單飛的急救方法有用,還是他的祝禱有效,不多時,晨雨臉上蒼白之意不減,但眼簾微動了下。

    單飛大喜若狂,眼中竟有淚下,急聲道:「晨雨,你醒醒,你醒醒!」

    淚水順著他眼角落下,滴在晨雨的眼簾上,又順著晨雨的眼角緩緩流淌而下,過了那蒼白的臉頰……

    半晌的功夫,晨雨這才睜開眼眸,眼中有層霧氣朦朧,迷離的星光下,伊人眼眸中有些惘然。

    她只是凝視著單飛,那一刻再無言語。

    伊人雖醒,可目光前所未有的難懂,單飛見了心中害怕,輕聲道:「晨雨,我是單飛,我是單飛,你……你……」

    他望見晨雨前所未有的虛弱模樣,想詢問究竟,但又不想耗費晨雨的精神,突然想到什麼,一把抱起了晨雨,快步的向外走去道:「石來,郭大哥,我帶晨雨出去……透透氣。」

    晨雨是在秦皇鏡出現異樣的時候有事,這鏡子難道對晨雨有克?

    單飛想到這個念頭時,自己都感覺有些荒唐,但這刻無論和秦皇鏡有沒有關係,他都不想晨雨留在此地。

    曹操要看鏡子,自己來看好了,他單飛沒空理會。

    石來見晨雨如此,亦是慌了神,急急開了鐵門,帶單飛、晨雨到了藏庫外的牆角,示意守兵散開,這才低聲道:「單統領,如果晨雨沒事的話……」

    他看晨雨一直沉默無語,但到了藏庫之外,晨雨臉上漸漸有分血色,似無大礙。

    單飛知道石來關心晨雨的問題,可也放不下密室中的郭嘉。見晨雨恢復一些的模樣,單飛點頭道:「你去看看郭大哥,找人將鏡子帶給司空就好。」

    曹操是不是心中有鬼,這才沒有親自前來照鏡?

    單飛思緒如麻,但將困惑盡數拋在腦後,只牽掛晨雨的事情。見石來離去後,單飛轉望晨雨道:「晨雨,你……如今、感覺如何?」

    有淚滴順晨雨眼角流淌而下,點滴不絕。

    單飛只在絕境時見到晨雨有過一次軟弱,這次見晨雨這般模樣,心中發痛,一把抓住伊人的纖纖玉手,緊緊的握在手上

    他手心全是冷汗,晨雨的手居然也是涼得如冰。

    那本來是緊張害怕才會有的現象。

    晨雨為什麼會如此害怕?

    單飛不解。他認識晨雨後,從未見到她害怕過,哪怕是面對生死選擇、晨雨亦是坦然面對,一個人如果連死都不怕,那她又會畏懼什麼?

    晨雨不答,單飛也未追問,他心中不知為何,竟也前所未有的畏懼,可他只是告訴自己兩個字——冷靜。

    衝動只能讓事情變得糟糕,冷靜才能解決問題。晨雨這樣,就一定要等她心情平復後,他再來考慮解決接下來的事情。

    許久的時光,晨雨眼淚終停,凝望向單飛,忽然道:「我明白師父為何要離開曹棺了。」

    單飛一呆。

    晨雨望向了單飛,眸子中帶著霧一般水氣,雖未再有淚,可單飛卻看到那眼中的傷悲。

    「為什麼?」單飛問道。

    晨雨反手緊緊握住單飛的手掌,似帶分焦灼道:「單飛,我不想離開你。」

    單飛心中一沉,見到晨雨從未有過的哀婉目光,凝聲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想離開,單飛保證,沒有任何人能讓你離開。而且……晨雨、我告訴你,無論發生任何事情,我都會和你攜手面對。」

    見晨雨只是痴痴的望著他,單飛很是心慌,但還是堅決補充道:「無論發生任何事情!」

    晨雨望著單飛的眼睛,許久終道:「我知道你沒有撒謊。」

    單飛故作輕鬆道:「自從知道你能看出別人說謊與否後,我倒真的不敢輕易撒謊了。」

    沒有感覺晨雨手中的半分暖意,單飛思索道;「對了,你師父離開曹棺難道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事情?」

    他一直這麼覺得——詩言喜歡的是年輕時候的曹棺,後來的曹棺雖然權勢益重,但詩言並不喜歡,又不想勉強雙方改變,這才選擇離開。

    今日驀地聽晨雨重提舊事,單飛竭力思索其中是否還有別的可能。

    「我們沒做錯什麼吧?」晨雨喃喃念了句,並沒有回答單飛的問題。

    單飛堅決道:「我不知道你我是否做錯了什麼,但我們沒有害人,亦想辦法讓人過得更好。我們幫了田家塢、幫了黑山軍,如今更幫了鄴城百姓,甚至讓很多曹軍還能回轉家鄉,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去做得更好。」

    他已經盡力去做,無論別人如何來看,但他一直問心無愧。

    晨雨眼中淚光隱去,雖還蒙著一層霧氣,終於輕聲道:「單飛,我知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不然……」

    她沒說下去。

    單飛卻接下去道:「不然你也不會幫我。」

    他知道晨雨和詩言一樣,看似柔弱,實則都有極為堅決的主見,在她們心中,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根本不會受旁人影響。

    晨雨嘴角露出絲淺淡的微笑,「這段日子,我很開心。可是……」望著單飛滿是緊張的神色,晨雨道:「你讓我再想一想,好不好?」

    她少有懇求的口氣,那一刻的表情讓單飛望了心痛。

    單飛內心不安,還能笑道:「當然好。不過……我們以後還要在桃花林前開個包子鋪,你想到什麼好處,千萬第一個告訴我。」

    晨雨螓首緩緩點了下。

    單飛雖未催促,但心中著實焦灼,總感覺晨雨有著極為擔憂的心事。

    以往的時候,他或多或少能明白晨雨的用意,唯獨這一次,他卻發現根本全無頭緒。

    晨雨相信他,晨雨喜歡他,他就算對感情再是麻木,對這點也是確信無疑,可晨雨有個極大的難題,為何卻不告訴他?晨雨不信他能解決這個問題?

    單飛一陣心悸。

    「我還是要和你去見女修之棺。」晨雨低聲道。

    單飛不等開口時,石來疾步走過來,急聲道:「單統領,郭祭酒說晨雨姑娘若是無恙的話,就讓你過去看看。」

    單飛全部心思都放在晨雨的身上,搖頭道:「你等等。」突然察覺石來有些異樣,單飛回頭望了眼,駭了一跳。

    他不是容易吃驚的人,石來也不是。可單飛見到石來的表情時,還是心頭震駭。

    石來臉色發灰,竟如同見鬼一樣。他額頭的汗水順著抽搐的眼角、灰敗的臉頰點滴流淌下來,擦也不擦一下。

    「你怎麼了?」單飛吃驚道。

    「你去看看,郭祭酒讓你去看看。」石來看了眼晨雨,見其望過來,不知為何,突然打個冷顫。

    單飛只感覺石來滿是古怪,更知道地下一定有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然石來不會這樣,但石來所言,郭嘉又沒有什麼意外。

    那究竟是什麼問題?

    心中為難,單飛不等說什麼,就聽晨雨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單飛怔住。

    他總感覺地下的秦皇鏡對晨雨有克,想去地下,他又放心不下晨雨。聞晨雨要同行,單飛並未如釋重負,反倒皺眉道:「你……可以?」

    晨雨緩緩站起,握住單飛的手道;「我正要下去再看看。」

    石來立即點頭,當先帶路向藏庫走去。鐵門數道,石來居然都沒再關,單飛不知道是何緣故。石來走的匆忙,腳步踉蹌,更是差點撞翻個架子。

    伸手扶住石來,單飛皺眉道:「究竟出現了什麼情況?」

    石來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少有這麼解釋的時候,單飛聽了暗自皺眉,等和晨雨、石來到了星圖所在的地下,單飛才進入密室,不由抬頭向頭頂看了眼。

    二十八星宿怎麼黯淡了很多?

    他記得第一次進入此間時,星光可說是璀璨,但這會兒的功夫,星光黯淡許多,石室內甚至需要點燃油燈才能照明。

    黯淡的星光、昏黃的燈光,照石室內的人影綽綽。

    單飛暗想秦皇鏡不小,要搬那面鏡子去見曹操,恐怕很費氣力,石來想必找了幾個摸金校尉前來。

    扭頭向東方望去,單飛見郭嘉孤零零的負手立在那裡,只看背影就有異常蕭冷之意,才待開口詢問,單飛心頭狂震,一步就到了郭嘉的身旁,抓住郭嘉的衣袖。

    望向秦皇鏡的方向,單飛眼角也是不由抽搐下,失聲道:「秦皇鏡呢?」

    郭嘉前方本應有個灰濛蒙的秦皇鏡,但在單飛問話前,早已消失不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4
232.第232章 隱憂




    秦皇鏡高有九尺,寬足四尺,若是青銅打造,那份量很是不輕。

    單飛感覺要搬走這玩意著實需要花費點氣力,驀地見到秦皇鏡消失,他第一個念頭就是石來已將這鏡子帶出藏庫,送給了曹操。不過他隨即就知道不會,他不記得藏庫門前有什麼動靜。

    可石來若沒有將鏡子運走,那鏡子會去那裡?

    難道有人在郭嘉的眼皮子底下將鏡子奪走?

    這根本不可能!

    先不說郭嘉武功絕高,只說這裡如此安靜,藏庫內亦沒什麼異樣,就不像有打鬥過的跡象,藏庫外也沒有示警,種種跡象都表明不會有外敵來奪。

    那鏡子呢?究竟去了哪裡?

    單飛心中困惑,只感覺頭大如斗,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郭嘉立在那裡,神色也有了凜然之意。良久,他才扭頭過來,見到晨雨跟單飛回轉,郭嘉有些訝異,但還是道:「單兄弟,你帶晨雨離開後,我一直守在這裡。」

    單飛用力點頭。

    郭嘉緩緩道:「然後石來進來告訴我,說你讓我們將秦皇鏡運給司空。」

    單飛知道郭嘉不是說廢話的人,但實在不解他這麼詳細說這個過程的緣故。

    郭嘉仍舊緩聲道:「我仔細觀察了鏡子,發現鏡子後有個凹槽。」神色有分苦澀,郭嘉用手比劃下大小,「在鏡子背後的下方,有個半尺的凹槽,寬有一掌。看起來應該是放東西的地方,不過如今空空如也,我想袁譚拿走的東西多半就是這個。」

    單飛皺眉。

    這些日子來,單飛除了想著如何攻城,就是在想最近發生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發現如果往古代來想,很難解釋這些問題,但若是參照現代的思路,很多事情往往霍然而通。

    秦皇鏡的確不可思議,但他在那之前就見到了流年、見到了無間,就算很多現代人都是難以想像的東西,他居然在這個年代見到。

    他不知道郭嘉如何解釋這些東西,但若按照他現代的解釋,所有的一切就沒什麼玄奇的了。

    流年不是仙物,更像是個機器!他見到秦皇鏡的時候,聯想到流年和無間,暗想秦皇鏡這東西看起來是個鏡子,但肯定不是鏡子,也像是個機器!

    他是個現代人,不但對古代發生的事情有預見,對將來發生的事情總算也有想像。

    這世上既然出現了X光機,一種能看到人體內部的機器,那以後自然會有更高明的機器出現,這面鏡子的功能看似神奇,但單飛能夠理解。

    這不過是個他那個年代都不存在的機器,但卻不能說是不會出現的機器,這更像是未來的一種機器!

    想到「機器」二字,聽著郭嘉比較費力的描述,單飛倒是很快猜想到郭嘉描述的是什麼東西。

    那東西在秦皇鏡背後下方,聽起來好像很神秘,但你若想想如今的石英鍾,立即明白那是什麼東西。

    那地方裝著和電池彷彿的能量體?

    很多機器是需要能量來支持運作,如同馬未來的流年一樣,這鏡子要照人,當然也需要能量?

    單飛認為自己這個猜想腦洞是大,但極有可能,不過他還是無法向郭嘉解釋。

    郭嘉皺著眉頭道:「之後石來就帶人趕來。」

    那幾個摸金校尉臉色發灰,見郭嘉望來,均是點頭。

    「然後呢?」單飛看了眼空空的地面道。

    「隨後我就離開鏡子,吩咐他們小心些搬走這面鏡子。」郭嘉嘆口氣道:「辛手,你來說。」

    那幾個摸金校尉中站出個臉色黑的如泥的人來,澀然道:「我一碰那鏡子,鏡子就化了。」

    化了?這是什麼意思?

    銅鏡是灰做的?就算是灰做的,地面也得留點痕跡是不是?

    單飛雖知道鏡子肯定不見了,但聽辛手這般解釋,還是有些發怔。

    辛手有些苦惱,似是不知如何形容道:「就是一碰它,就如化作灰一樣,消失在半空中!」

    除單飛、晨雨外,眾人均是用力的點頭,生怕單飛不信的樣子,竭力的確認此事。

    單飛的嘴張得看起來能吞下個雞蛋了。

    這究竟是什麼鬼?

    巫靈兒曾在這面鏡子前消失了,單飛聽說此事後,還感覺可以理解——他畢竟親眼目睹曹棺消失了,巫靈兒驀地消失,說不定也是在動用無間的緣故。

    可他沒想到讓巫靈兒消失的鏡子居然也消失了?

    鏡子自己也會動用無間?

    這如何解釋?

    單飛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一時間有如做夢,這才明白郭嘉方才為何說的那般詳細。郭嘉想必也是感覺此事太過離奇,生怕他不信,這才不厭其煩的將原委詳細說了一遍。

    眾人見單飛立在那裡雖是錯愕,卻遠不如他們當時那麼驚詫,也沒有當下駁斥他們荒謬,暗想單統領就是單統領,別看年紀輕輕,但若論見識,遠勝常人!

    「我等都是不信所見。」辛手道:「郭祭酒封住入口,肯定無人經過,我等立即搜查這裡,確信並沒有暗道機關和第二條出口。」

    見單飛不語,辛手忐忑道:「單統領,這件事並非我捏造,在場眾人均有所見。」單飛不認識他,他卻認識單飛,這些日子或多或少知道單飛的事蹟,感覺此人雖年輕,但若論做事風格,實在讓人敬佩。

    單飛從眾人臉上望過去,見眾人均是點頭,嘆口氣道:「郭大哥,那你把我找來做什麼?」

    郭嘉期待道:「你難道沒有什麼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單飛苦笑道。如果是平時,若不是面對的是郭嘉和石來,他會猜測這件事是否還有別的可能。

    大夥都在撒謊,郭嘉吞了鏡子?

    單飛不認為有這種可能!可若是沒有這可能,那就只能承認郭嘉、辛手、石來他們說的是事實。

    鏡子消失了就消失了,他單飛不是魔術師,難道還能變回來?

    單飛竟沒來由的感覺到有點輕鬆,回頭向晨雨望去,見她臉色亦好了些,但只是呆呆的看著鏡子消失的地方不語,不知在想著什麼。

    見郭嘉望著他不語,似不太滿意他的答案,單飛解釋道:「鏡子玄奇,自然會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司空既然能接受曹棺不見的事情,在場這麼多人親眼目睹,司空沒道理不相信此事。司空不是不講道理之人,應該不會太過見怪我等。」

    單飛說的倒是自然而然,轉瞬見到郭嘉神色有分古怪,卻沒在意,他那刻只在想著晨雨方才為何會那麼驚駭。

    良久,郭嘉像是接受了單飛的解釋,點頭道:「單兄弟說的不錯……」他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終於只是扭過頭去面向眾人吩咐道:「我親自去向司空解釋,你們都辛苦了,先歇著了。」

    他吩咐完,緩步走了出去,幾個摸金校尉先後退出。

    石來見單飛、晨雨仍立在那裡,低聲道:「單統領,這裡很是古怪,要不……我們出去歇著?」

    「我留在這裡……一會兒。」晨雨突道。

    石來一怔,看向單飛。單飛亦是不明白晨雨為何留在此地,還是商量道:「石兄,我和晨雨留在這一會兒行不行?」

    這裡是藏寶庫,他單飛雖是摸金校尉統領,不過未得曹操允許留在這裡,在外人眼中也難免有中飽私囊的嫌疑。

    石來卻是毫不猶豫道:「沒問題。我會向郭祭酒、曹司空提及此事,他們不應覺得有問題。」頓了下,石來道:「不過這裡很有些詭異,我帶人守在外邊,若有事情,你們招呼我們就好。」

    「會有什麼問題?你總不是怕我也和鏡子一樣化掉。」單飛自嘲道。

    石來眼角跳動下,苦笑道:「這個玩笑開不得。」望向晨雨,見其臉色蒼白,石來道:「晨雨姑娘不需要找個太醫看看?」

    晨雨搖頭。

    石來四下望了眼,不解晨雨為何要留在這種鬼地方,囑咐了幾句終退了出去。

    晨雨靠在東方的牆壁緩緩盤坐下來,閉上了眼眸。

    單飛知道晨雨這樣的時候就是不想說話的意思,挨著晨雨坐下。他不想打擾晨雨,但不時的偷看晨雨一眼,就見她眼睫輕抖,似乎也沒靜下心來。

    許久的光景,晨雨突然睜開眼眸道:「我們還要去見女修之棺。」

    單飛沒想到晨雨開口就是這句,還是回道:「不錯,我們要去見女修之棺。」頓了會兒,單飛微笑補充道:「這可是你師父的命令,我們先想辦法將此事完成。」

    女修之棺埋在鄴城西北角。

    單飛當然知道女修之棺的方位,他親手挖過。不過他卻奇怪自己為何到了鄴城後,若不是晨雨提醒,根本沒有想到這件事情。

    「不過究竟要如何才能見到女修之棺倒是個麻煩的問題,鄴城這麼大……」單飛故作沉吟道,這次並沒有去看晨雨的眼眸。

    晨雨究竟擔憂什麼?

    如果找女修之棺能讓晨雨忘記擔憂,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單飛想著心事。

    晨雨眼中有晶瑩光閃,移開目光輕聲道:「女修之棺就在鄴城的西北角。」

    單飛一顆心微微顫了下。

    他對晨雨知道這點並不奇怪,晨雨畢竟是女修的傳人,但他親眼見過女修之棺埋在極深的地下,以這個時代的手段,要挖到女修之棺可能性實在微乎其微。

    「西北角?那地方也不小。」單飛皺眉道:「我們可能需要向在那住的鄴城百姓打聽一下?」

    「不用打聽的,我帶你去,你就一定能見到。」晨雨低聲道。

    單飛雖困惑晨雨如何能夠做到這點,可他沒心思去想太多,強笑道:「那什麼時候去呢?」

    他只感覺自己不想見什麼女修之棺,更怕見到女修之棺後會有更怪異的事情發生,只覺得能拖一時就拖一時。

    晨雨輕聲道:「明天去好不好?」

    單飛扭頭望向晨雨。

    漫天星斗黯淡,伊人抱膝看著穹頂的漫天星斗,雖看不到銀河、看不到織女牛郎,眸光中卻依舊有分期盼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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