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221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33
264.第264章 聽言觀行

    單飛聽烏青突然提及馬未來,心中微震,「我當然記得。你見過他嗎?」

    他和烏青第一次盜墓時就見過馬未來,後來他又見過那老頭兒一面,而且老頭兒借了他的通靈鏡,說是借,不過老頭兒好像有借無還的模樣,之後可能怕他索要通靈鏡,老頭兒也就再沒有出現過。

    聽烏青這麼問,單飛覺得烏青多半又見過馬未來,不然何以有此一問?

    果不出所料,烏青道:「我在來鄴城的路上遇過馬先生,他請我做件事。」自嘲的笑笑,烏青道:「馬先生實在客氣,對我也用個『請』字。」

    「他請你做什麼?」單飛一顆心跳動加快。如今最知道三香內情的,除了鬼豐,就是馬未來了。

    「他要我轉告你,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去丹陽找個姓徐的……」烏青道。

    單飛臉色微變。

    他本不會那麼吃驚,可他才在甄府見到巫靈兒的留言,說讓他去丹陽找什麼徐慧,這會兒又聽馬未來讓他亦去丹陽找個姓徐的,倒感覺冥冥中是有什麼安排般。

    「要找的那人叫徐慧嗎?」單飛脫口道。

    烏青反倒一怔,「不是叫徐慧,馬先生說那人叫做徐過客。」

    單飛皺了下眉頭,暗想馬未來不正常,怎麼要找的人也不正常,徐過客?好古怪的名字,和徐慧會有什麼關係嗎?

    「單老大,徐慧是哪個?是個女人嗎?」烏青最關心這個。

    單飛一時間倒不知怎麼回答。「徐慧」的名字聽起來像個女的,但也說不定是個男的,這是巫靈兒和以前那個單飛的約定,他眼下一無所知。

    搖搖頭,單飛暫時放下徐慧的事情,問道:「馬先生為什麼要我去找徐過客呢?」

    「他讓你將這東西交給徐過客。」烏青從懷中掏出卷絹書遞給單飛。

    若是別人這麼吩咐,單飛只當是放屁,因為就算巫靈兒留言,他亦在考慮是否真的要去丹陽找什麼徐慧。

    那久前的留言,如今再去找?還有用嗎?

    可馬未來的吩咐完全不同,這老頭子深不可測,說不定能讓他找到點三香的內情。

    單飛緩緩展開絹書,就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好在他目力不差,看了半晌,這才遲疑道:「這是本醫書?」

    他對中醫略有瞭解,不然當初也不會救了福伯這個心梗患者,見這絲絹上寫著太陽、少陰什麼的,又夾雜著大青龍、小青龍的字眼……

    若是烏青來看,肯定覺得這是本巫書,但單飛知道這是本醫書。

    這些都是中醫術語!

    「單老大就是單老大。」烏青一直感覺單飛無所不能,聞言敬佩道:「馬先生說這本書還未起名,不過叫做《傷寒雜病論》就好,寫這本書的叫什麼張……張……」

    那人名似乎難記,烏青不等再拍腦袋時,就聽單飛道:「張機張仲景?」

    烏青倒是吃了一驚,「老大,你聽馬先生提起過這人?」見單飛搖頭,烏青奇怪道:「那你怎麼知道這個人呢?」

    單飛含糊道:「以前聽人說過,都說此人醫術很是高明。」

    他怎會沒聽過張仲景和《傷寒雜病論》的大名?

    張仲景,名機,後來以字行世,在東漢末年可是和華佗齊名的醫學大家,被後人稱為「醫聖」。其著巨著《傷寒雜病論》傳世,此書被尊為「方書之祖」,到單飛那個年代,還有無數醫家皓首窮經的研究此書,仍不能得窺全貌。

    單飛一聽書名和張姓,自然猜到張仲景其人。在他記憶中,《傷寒雜病論》一書的確是在近年才開始傳世,這本書極具普世價值,問世的意義重大,不過馬未來為何讓他將醫書交給徐過客呢?

    他心中困惑,聽烏青道:「馬先生也說張機這人醫術很高。他說你若是有意,將這卷書交給丹陽……慈濟堂的徐過客後,就會更知什麼……三香玄奧。老大,什麼三香?是佛香嗎?」

    單飛心頭劇烈一跳,半晌才道:「好的,我知道了。」

    馬未來這個吩咐靠譜許多。

    丹陽慈濟堂的徐過客!

    有名有姓有地址,不是好找很多?

    烏青見單飛不答,並不追問,只是道:「單老大,那你是不是要很快前往丹陽了?」

    單飛心思飛轉,終究點點頭。

    眼下他對三香和晨雨一事均是茫無頭緒,可無論因為巫靈兒的留言,還是聽馬未來的意思,去丹陽看看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單老大能不能帶著我呢?」烏青滿是期盼道。

    單飛反倒一怔,「你跟著我做什麼?」

    烏青懇切道:「老大,我娘說了……」見單飛似皺下眉頭,烏青不好意思搔頭道:「我這麼說慣了。老大,我知道你認為男子漢應有自己的主見,可我常年就在娘親身邊,見識都是從娘那兒來的。」

    單飛笑笑,沒想到烏青竟能看出他的意思。

    烏青挺胸道:「是我開始認為,跟著狼吃肉,跟著狗吃屎。要有出息,就要跟著單老大這樣的人。單老大,我很羨慕你的作為……我想跟著你會更有出息,我不想整天守著包子鋪過日子。」

    單飛聽到「包子鋪」三字時,楞了半晌才道:「但跟著我,遠比在包子鋪賣包子要危險很多。」

    「我不怕。」烏青堅決道,他顯然是經過許久的思考,「就算蓮花都有自己的主見呢,我作為一個男人,更要做點事情才行。」

    單飛沉默片刻,「好,我若決定去丹陽,就帶著你。」

    烏青大喜。

    單飛在城北稍休息一晚,這幾天他著實疲憊。一夜過後,感覺精力盡復時,單飛徑直到了袁府,見到一個門前把守的虎衛時,單飛沉聲道:「煩勞稟告司空,單飛求見。」

    那虎衛聞言道:「司空有令,單統領去見,不必通傳。」

    單飛反倒一怔,向曹操臨時徵用的辦公書房行去時,果見沿途虎衛對他熟視無睹,顯然均得曹操的命令放行。

    單飛知道曹操是個極為小心的人,如此這般,真對單飛如親信般信任。

    心中不知何種滋味,單飛推開房門,見曹操正伏案觀覽文書。單飛輕輕帶上房門後,就聽曹操道:「奉孝……孤看崔琰此人在冀地素有名望,就是不知……」

    他說話時抬頭望來,見是單飛,啞然失笑道:「孤倒忘記你和奉孝、子廉一樣都不用通傳就可進入此間。」

    放下文書,曹操笑道:「在孤的印象中,你雖是摸金校尉統領,卻是第一次主動找孤了。」他多少有點調侃之意。

    單飛暗想,你老曹是說我身在其位不謀其事吧?可你老曹一次都沒發我薪水呢!

    見單飛沉默,曹操指下身前的胡椅道:「坐吧。」等單飛落定,曹操似不經意道:「單飛,孤覺得崔琰為人威重,又有名望,孤想辟其為朝廷所用,你意下如何?」

    單飛略記得史載崔琰為人不差,具體倒不知情,聽曹操似隨口一問,單飛不知曹操是考究崔琰還是考驗自己,略有沉吟道:「單飛未見崔琰其人,不敢妄加評斷。」

    「好、好!」曹操讚許道:「孤早知你為人持重,聽你一言更是斷定。只是……你若見到崔琰,又如何評斷其人?」

    單飛看著曹操身上略有蔽舊的外袍,沉默片刻道:「聽言觀行即可。若有人在百姓疾苦、飢寒交迫時說愛民如子,自身卻是大肆斂財,奢侈無度,單飛就不認為他是真心愛民,所言多半隻是利用人心而已。」

    他是有感而發。

    上行下效,自古名言。

    民間風氣如何,本是需要為政者來推動和當政者為民表率。

    無論曹操、卞夫人還是丁夫人,單飛親眼見幾人極為樸素,從這點來說,單飛很是認可。

    哪怕曹操是在裝,單飛感覺也是需要鼓勵的,就怕有些為政者連裝都是懶得去裝,那對百姓來說,簡直是場災難。

    單飛隨口所言,曹操卻是沉思半晌,這才點頭道:「言行一致說易行難,這世上要找表裡如一之人談何容易?擇才而用都是不易,想要擇人而用更是難上加難。」

    單飛思索片刻,贊同道:「司空說的很對。」

    他明白曹操的意思,曹操是感慨這年頭能找個靠譜做事的人都不容易,更不要說找能做事的道德模範。

    曹操聽單飛贊同,微微一笑道:「都說言為心聲,你隨口譬喻,想必內心是覺得……孤和曹棺一直在騙你?」

    單飛心中微凜。

    他的確有這個想法,這個籠子是曹棺布下的,他莫名其妙的鑽進來,而且不得不為曹操效力下去,若說曹操不知,他很難相信。

    曹操這般心意,好聽來說是敏銳,不好聽來說就是猜忌。

    單飛知道其中輕重,半晌才道:「司空若真想讓單飛破解三香玄秘,恐怕就要多告訴單飛一些消息才行。」

    曹操凝望單飛許久,「你懷疑曹棺是按照孤的意思來做的了?」

    單飛並未迴避曹操咄咄的目光,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33
265.第265章 懷疑和信任



    單飛這種反問多少有些懷疑和無禮,許褚聞言臉現怒容,曹操卻早知許褚的反應,輕輕伸手止住。

    見曹操神色慨然,單飛一時不知他的心意,就聽書房門旁有人道:「我知道單兄弟如今能用這種態度說話,已是不易……」

    不用回頭,單飛早聽出郭嘉的聲音,半晌道:「我只是覺得,若是我等真想破解三香一事,必須開誠布公才好。」

    郭嘉微笑道:「你如今多半也覺得我在瞞你什麼?」

    單飛頭也不回,仍舊堅決道:「秦皇鏡失蹤一事固然玄奇,郭大哥當時的表現卻是過於吃驚。現在我再想想那時的情況,倒覺得郭大哥吃驚的不是鏡子失蹤,而是隨後帶來的結果。」

    頓了片刻,回望郭嘉,單飛凝聲道:「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

    秦皇鏡有變前後,單飛全部心思都放在晨雨身上,對郭嘉的異常並沒有多想,等他開始真正對此事用心,將一切進行梳理時,立即察覺郭嘉當初言行均有暗指,只是見單飛心思不在,這才沒談下去罷了。

    郭嘉聽單飛所言,倒沒什麼不滿,只是輕嘆口氣道:「鬼豐說的不錯,用腦的單飛才是讓人欣賞的單飛,用腦的單飛也在表明,你要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了。」

    見單飛沉默無語,郭嘉走到單飛身旁拉個胡椅坐了下來,「你不立下決心,我們也很難將這件事始末完全告訴你。」

    單飛對此倒是理解。

    郭嘉、曹操都是極為沉穩謹慎之人,以前曹操雖屢次讓單飛著手,可以曹操的眼光,如何看不出單飛多少有敷衍之意?

    這件事必定是極為重要的人才能完全知曉,曹操不會將這件事交給敷衍之人去做。

    「不過我想如今是告訴你原委的時候了。」郭嘉苦澀道:「雖然我們對於一切知曉的也不多。」

    沉吟片刻,郭嘉輕聲道:「單兄弟,我若是你的話,遭遇你的情況,也難免會懷疑曹棺是否有意去改變晨雨的命運……」

    單飛心中一震。

    他早有這個懷疑!

    曹棺是不是看出他多少有些隨性的性格,這才一定要改變晨雨的命運,才讓單飛能鍥而不捨的追下去?

    曹棺既然能喜歡上詩言,就認定他單飛喜歡晨雨?等了近年曹棺才做了這件事……

    單飛每次想到這裡時,都是不寒而慄。

    一個人最難被看到的就是內心。

    曹棺內心怎麼想?誰會知曉?

    「可這件事真的也超出我們的預料,我們伊始不知道鬼豐要做什麼……如今……」郭嘉苦笑道:「如今我們也不知道曹棺要做什麼。」

    單飛激靈靈的打個冷顫。

    如果曹棺和曹操有約定還好辦,可如果連曹操都控制不了曹棺的舉動,那未來會變得如何?

    「不過事情如此發展,我也很有責任。」郭嘉有些自責道:「單兄弟,我和你說過,曹棺當年曾和我說過三香一事,但我不以為然。為政在德,在人心所向,當時在我看來,去追尋虛無飄渺的三香不如當下做點利民的事情更好一些。」

    單飛見到郭嘉慨然的神色,並不懷疑郭嘉所言。

    在這世上,他若有真正可信之人,郭嘉無疑是其中的一個。

    「接下來的事情你也知曉大半了,從挖梁孝王墓開始,曹棺很多時候都是獨自行動,經歷的事情也很少對我等明言。」

    神情苦澀,郭嘉道:「我等也是有點道不同的感覺,曹棺去邙山,是得司空的授意,但那時候的司空,其實只是感動曹棺的決心,說隨意他如何去做。」

    曹操緩緩點頭。

    單飛曾聽過曹操說過此事,暗想老曹當初沒勇氣改,但還是很鼓勵有勇氣去改的曹棺。

    「隨後曹棺的留言你也知道了。」郭嘉頓了片刻,看了曹操一眼,終道:「不過有件事我們沒對你說。」

    單飛精神微振,聽郭嘉道:「你知道曹棺有個當鋪吧?」

    「怎麼?」單飛一時不解。

    「天子遷都時,曹棺在許都拿下一塊多年未被人翻動的土地,在其上建了個當鋪。」郭嘉緩緩道。

    單飛立即道:「那塊地有什麼文章?」

    郭嘉見單飛知其暗指,目露讚賞之意,「曹棺消失前曾對石來說及無間效應的事情,但讓石來保密。當時石來自然難信,甚至感覺曹棺有點走火入魔,但曹棺說一切若真,他會想辦法讓所有人相信,他選擇用那塊地給石來留言。」

    單飛目光微閃,「他在地裡埋下了什麼?」

    「他埋下個匣子,在裡面留下一句話,說要去鄴城去取秦皇鏡。」郭嘉皺眉道。

    單飛有些恍然,「曹棺知道不但石來不信無間效應,司空也是將信將疑,曹棺在許都藏庫給司空留言,就是讓司空相信此事!曹棺再給石來留言說取走秦皇鏡,就是讓我等知道……這世上竟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改變?」

    曹操緩緩點頭,眉頭微鎖。

    單飛又道:「而司空一入城就迫不及待的去袁府詢問秦皇鏡的事情,也是因為曹棺的留言?」

    曹操微微點頭。

    單飛接著道:「曹棺取了秦皇鏡後,郭大哥一方面詫異此事果然發生,一方面也開始擔憂曹棺還要做些什麼改變,畏懼改變產生的結果,這才那般模樣?而石來想必也是明白這點後,這才異常的懼怕?」

    「你想的絲毫不錯。」郭嘉看著單飛時,眼中有些憐惜,「單兄弟,你是非常之人,遇到這種事情還是……」

    單飛心中微痛。

    許久,郭嘉才道:「我實在不清楚曹棺還會做些什麼,可他若是真的再改什麼的話,我只怕會有更多的人會和單兄弟一樣、甚至更糟!」

    單飛手指尖觸摸到袖口的無間香。

    無間香冰冷。

    他感覺到自己手掌滿是冷汗,但還是緩緩的離開了無間香。

    曹操一旁本是靜默,突然道:「孤有幾個兄弟。」

    郭嘉、單飛扭過頭去,不太明白曹操插話的意思。

    曹操緩慢又道:「夏侯淵為了兄弟的女兒,寧可放棄自己的兒子的性命;子廉為了孤,不要說錢,就算命都不要。」

    默然片刻,曹操又道:「人都會變的,可究竟會變成怎樣,沒有人能夠知道。孤經歷生死這多年,知道人分多種,有些人不能全信,有些人根本不能去信,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心裡真正想的是什麼!」

    單飛看著曹操眼中的寒光,微有冷意。

    曹操沉聲又道:「可孤能活到現在,靠的不僅僅是懷疑,還有信任。有些人,你可以托信的!」

    單飛明白了曹操的意思,曹操有疑心,但也有信任!

    「曹棺跟了孤這多年,亦跟孤造了不少殺業,但他比孤醒悟的要快。孤見到他去邙山前的表情就知道,他真想做一些和以前不一樣的事情,他不想讓詩言失望。詩言和丁香、很像……」

    曹操沉默了下來,沒再說下去。郭嘉、單飛互望一眼,多少有些瞭然。

    丁夫人期望曹操能夠完成曾經的諾言,曹操呢……變得猶豫,開始信任郭嘉、單飛這些人,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一直念及著丁夫人的期待,真正想要做些改變?

    只是改變習性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郭嘉從不想著去改變一個人的習性,因為他早已知道,誰都不能改變一個人的習性,除非那個人真正想要去改。

    曹操和曹棺同病相憐,也看出曹棺真的想改,亦知道詩言不會期待曹棺為惡。

    半晌後,曹操望著單飛道:「孤聽說了你和晨雨一事,也感到難過。但孤相信,曹棺所為絕非要拆散你倆,而是有不得已的緣由!」

    房中許久的沉默。

    單飛明白曹操的意思。

    曹操信曹棺,希望他單飛也能信任!這件事要是沒有信任,根本沒法合作下去!

    可是……

    單飛苦澀一笑,長身而起道:「不知司空和郭大哥還有什麼要說?」

    郭嘉、曹操都是一怔,齊聲道:「你有什麼決定?」他們一聽就知道單飛有了打算,好像是臨別詢問般。

    「我準備前往丹陽一趟。」單飛徑直道。

    曹操困惑,郭嘉微有奇怪,「那是孫權的地盤,你去那裡做什麼?」

    單飛沉默片刻,將巫靈兒一事說了遍。

    曹操、郭嘉互望一眼。

    單飛瞥見二人眼中有些古怪的意味,立即道:「司空、郭大哥有什麼看法?」

    郭嘉遲疑片刻,「孫權明裡雖尊天子的號令,但事實上……兄弟也會清楚其中的利害。」

    單飛心中明白,微笑道:「我悄然打探就好,若無收穫,我還會回轉鄴城。」

    曹操點頭道:「如此最好。不過石來等人手熟,可和你同去丹陽,多些人手,你也能多打聽點消息。」

    單飛本要推辭,聽曹操最後一句,很快改變了心意,「多謝司空。」

    「只是我等眼下還在征戰河北,單兄弟能不表露身份、亦不和孫權衝突是最好不過。」郭嘉囑咐了一句。

    單飛暗想曹操決定先定河北,後平遼東,自然不想和孫權先起刀兵,避免首尾難顧,點頭道:「那我先行告辭。」

    「你準備什麼時候前往丹陽?」郭嘉問道。

    單飛沉吟下,「我準備今日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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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第266章 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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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飛平日看起來慵懶,但決定做事後從不拖泥帶水,他既然打算前往丹陽一行,暗想左右無事,不妨當下動身。

    不過他還是先回轉城北,準備和黑山軍先打聲招呼。他才近城北時,張飛燕、田元凱就迎了上來。

    田元凱臉有愧色道:「單兄弟,一直還沒有你要的消息。」

    單飛暗想這老哥為了他這個兄弟也是急了些,以如今的通信情況,十多年前的事情怎會在一兩日就有眉目?

    「多謝田大哥操心,不過不急於一時了。」單飛安慰道。

    田元凱皺眉道:「我本來想趁你離開前有些眉目最好不過,哪想到你這麼急著要走。」

    看單飛微有錯愕的模樣,張飛燕一旁解釋道:「方才司空傳令,說單兄弟有事公幹,讓你隨意抽調黑山軍的人手隨行。還說你好像今日就要啟程。」

    看了眼天色,見日頭正午,張飛燕不捨道:「單兄弟,我知道你很急,不好留你。你想選哪個,隨意吩咐就好。要不要我跟著?」

    單飛見張飛燕滿是盛意,知道若讓張飛燕隨行,他天大的事情也會放下,絕不會推辭。不過轉念一想,單飛笑道:「黑山軍遷徙一事影響很大,沒有張大哥坐鎮怎行?再說我還指望張大哥在冀地幫忙找下晨雨,前往丹陽的事情就不用張大哥費心了。」

    張飛燕知道單飛為黑山軍著想,心中感動。

    瞥見趙一羽很是期盼的模樣,單飛道:「一羽、孫輕跟著我,再帶幾個好手幫忙就行,不過就怕你們還有旁事。」

    「我們有什麼事?單統領給我們事做,是看得起我們。」趙一羽笑的嘴都合不攏,孫輕也是微笑點頭。

    二人對黑山軍的生意幫不上什麼忙,從山賊轉行到了城兵,一直都是憋的發慌,聽單飛這般吩咐,那是當他們是朋友般,二人很是喜悅。

    張飛燕拍了趙一羽腦袋一下,「你們出門在外不要撒野,一切聽單統領的指揮。」

    趙一羽、孫輕連連稱是,很快挑選了十數個黑山軍的好手。那些人一聽這個消息,均是歡呼起來。

    單飛常在野外,隨身物品簡之又簡,如今多背個包裹,將晨雨的畫像和醫書背好。

    曹操傳令簡單高效,下令後同時調撥沒有印記的馬匹供眾人南下。眾黑山軍素來都是天做鋪蓋地做床的,片刻就聚集起來,隨時準備出發。

    田元凱早拿來一包碎金遞給單飛,含笑道:「為兄也沒什麼幫得上的,這點盤纏,單兄弟莫要推脫。」

    單飛和田元凱倒不見外,道謝後接過金子交給趙一羽保管,田元凱很是高興。

    單飛見烏青在附近轉悠,招呼道:「好了,你也準備吧。」

    烏青連連應承,不過轉瞬又問:「單大哥,你和大小姐說了這事兒嗎?」

    單飛略有猶豫,「她遲早會知道,不必叨擾她了。」他說話間翻身就要上馬,突然頓了下,因為他眼角餘光處,早見到一少女從長街那頭奔來……

    「單大哥!」那女子呼喚聲中,快步走到單飛的面前,不顧嬌喘細細、額頭汗水流淌,「真的有點巧,我正要來這裡談些黑山軍的事情……」

    女子正是曹寧兒。

    見單飛目光深邃,眾人望來的目光亦是有些異樣,曹寧兒臉色微紅,知道這個謊話說的不太高明,終於道:「你今天就要出發去丹陽嗎?」

    黑山軍本來準備出城,可見這般模樣,又見張飛燕擺擺手,均是自動的退到一旁。

    田元凱看了眼張飛燕,微笑拉著張飛燕到了一旁,低聲道:「平北將軍,你以後生意做的好不好,還得看這女人的心意啊。」

    張飛燕張口無言,知道田元凱暗示什麼。

    以田元凱這老狐狸的精明,就算以前不知情,眼下肯定也知道曹寧兒和單飛的關係,更知道曹寧兒是曹洪的女兒。

    只要曹寧兒喜歡,黑山軍的生意自然沒有問題。田元凱生意經精明,對這種聯姻方式熟得不能再熟,見狀自然會往這方面考慮。

    「恐怕有點不行。」張飛燕嘆口氣道:「單兄弟好像對曹寧兒沒什麼……再說,晨雨姑娘……」

    田元凱知道張飛燕的想法,心中很不以為然。他心中暗想,我們都是不希望單飛、晨雨分開,也在盡力找尋晨雨,但晨雨失蹤的古怪,若是找不到呢?

    他倒不是詛咒天下有情人盡皆分手,只是人老了,少了些少年時的夢想,多了些對世俗的認清,如今考慮的更現實罷了。

    田元凱暗想單飛年紀輕輕,就和曹氏這般親近,再過了幾年,那還了得?這樣的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矛盾只是在於女方家背景分別罷了。

    張飛燕心中卻想,單飛這人對感情很是專心,不喜歡,就不會搞什麼曖昧,既然如此,讓他接受曹寧兒只怕大有難度,再說……晨雨恐怕也不讓啊,這事兒還得看單兄弟的打算。

    二人都是閒吃蘿蔔淡操心,那面的曹寧兒知道說什麼都是無法用湊巧解釋,見單飛默然不語,曹寧兒上前一步道:「你走的這麼急,我真沒有想到。」從腰間取下個小巧的錢褡褳,曹寧兒遞了過去,「也沒什麼能幫上你的,這點盤纏你先拿著。」

    黑山軍眾面面相覷。

    單飛不久前收了數百金的賀禮,他對這些錢財並不看重,當初盡數都放在張飛燕那裡代為保管,只說讓張飛燕做生意周轉之用。

    張飛燕早分出些錢來作為眾人路上的盤纏,不過亦吩咐眾人儘量節省使用。再加上方才田元凱準備的盤纏,這些錢對黑山軍眾人來說,已是平生從未有過的巨款。

    如今見曹寧兒再送盤纏,有人已經心中嘀咕,人比人要死、貨比貨得扔,比起單統領的不差錢,我等可真算是窮光蛋一個!眾人想到這裡難免自卑,不過轉念想著是和單飛同行,大夥是兄弟,兄弟不是有福同享的嗎?

    一念及此,眾人又都興高采烈起來。

    見單飛並沒伸手,曹寧兒卻是不縮手,微笑看著單飛道:「我們是不是朋友?」

    單飛終道:「單飛一直當大小姐是朋友。」

    曹寧兒喜道:「那就好。」她再上前一步,拉過單飛的手,將錢褡褳放在他的手上,「你若當我是朋友,就收下這點朋友的心意。」

    鬆開單飛的手,曹寧兒退後兩步,看了單飛半晌,「你路上小心點。」轉瞬自嘲笑笑,曹寧兒道:「這些日子來,沒有我的囑咐,你也是好好的。」

    見單飛仍舊不語,曹寧兒早忘記了自己方才說的生意一事,就要離去時,就聽單飛道:「大小姐。」

    曹寧兒嬌軀微顫,緩緩轉過身來,強笑道:「有些話回來說就好。」

    單飛誠懇道:「多謝大小姐的盤纏。」

    那一刻曹寧兒笑靨如花,卻再不多說什麼,擺擺手輕盈的離去。等到了長街轉角,曹寧兒這才停下腳步,悄然露頭望過去,就見單飛等人輕呼連連,催馬向城南行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單飛等人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輕咬了下嘴唇,曹寧兒這才轉過身來,望見不遠處站著的一人,曹寧兒微有意外道:「郭祭酒,你也來了,怎麼沒見你去送送……單飛呢。」

    郭嘉看了眼腳下的木屐,「穿這東西跑不太快。再說……來這裡也沒飯吃,還要送錢,這麼急做什麼?」

    曹寧兒嫣然一笑,亦習慣了郭嘉的戲謔,「還要多謝你告訴我單飛要走的事情。」

    郭嘉沉默片刻才道:「你不怪我就好。」

    「你說的是哪裡話?我只有感謝郭祭酒!」曹寧兒輕舒一口氣,拍拍手,似放下什麼似的,「單大哥和晨雨姑娘救了我,我能在單大哥走的時候表示點心意,高興還來不及。」

    又咬了下紅唇,曹寧兒搖頭道:「不多說了,我還有事。」

    見郭嘉點點頭,曹寧兒微笑著離去。

    郭嘉只是看著曹寧兒的背影,不等轉身時,就被一人抓住按在牆角,「郭嘉,你說寧兒究竟在想著什麼?她是放下了、還是放不下?」

    見曹洪兩眼如同銅鈴般湊到他的面前,郭嘉笑道:「曹將軍,你也知道,郭嘉從不想去影響一個人的感情,如今破戒討好曹將軍……」

    「你這怎麼算是破戒?」曹洪口氣緩和些,「你這是成人之美,功德無量。」

    「那將軍可以鬆開郭嘉了吧?」郭嘉看著曹洪揪著他衣領的大手道。

    曹洪冷哼一聲,鬆手道:「郭嘉,看在你在幫老夫的份上,你騙老夫的事情,老夫就不和你計較了。」

    郭嘉苦笑道:「曹將軍真的問過夏侯將軍煤礦一事了?」

    「你說呢?」曹洪冷冷看著郭嘉道:「老夫糊塗的那麼明顯?」

    「曹將軍實則是大智若愚之輩,郭嘉自愧不如。」郭嘉嘆氣道:「曹將軍,若無旁事,郭嘉告辭。」

    見曹洪擺擺手,郭嘉悠悠的離去,等轉過條長街,卻又駐足。

    長街那頭,曹寧兒並未走遠,如今正在抬頭向上看著什麼。

    郭嘉隨著她的目光望上去,就見到那裡樹杈上有個被搗毀殘存的馬蜂窩。

    午時的陽光本烈,但過了樹影落在曹寧兒甜美的臉頰下,多少帶分輕柔之意。

    許久的功夫,見曹寧兒輕抬玉手,看著自己的手指發呆,不知想著什麼,郭嘉負手向城南方向望了眼,微微搖了搖頭,拖著木屐慢悠悠的選擇長街另一側走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33
267.第267章 江上浮屍



    揚州丹陽,吳文化發源之地,取「丹鳳朝陽」之意而名,戰國始建,傳承至今,可說是歷史悠久。

    丹陽尚在長江之南,這一日,有日轉江西,照茫茫江面時,有兩騎從北奔來,一直到了江邊這才停下。

    「單老大,我聽說過了前面的長江,沒多遠就是丹陽了。」烏青馬上道。

    風吹葉落,江南的秋似在畏懼著夏的熱烈,來得比北方要晚些,亦有些悄然。

    有枯葉落在單飛亂糟糟的頭髮上,他未去理會,只是嘴角帶笑望著江面,喃喃道:「你說的沒錯。」

    「這裡沒有渡口,我們還要往上找找看。」烏青又道。

    他一路隨單飛南下,不但早學會了騎馬,亦從單飛口中學到了很多本領,如今見丹陽在前,長江蒼茫,一時間只感天地浩瀚,人之渺小。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很多體會,是窩在許都的他從未想到過的。

    「不急了。」單飛沒什麼急迫。

    烏青看著單飛臉上的笑意,不解道:「單老大,從鄴城一路趕來,我看你好像變了個性格。以前從未見過你這般,總是笑……不是不好,而是……」

    他只怕單飛有了毛病。

    單飛笑道:「這段時間我經歷了很多事情,也看開了很多事情。最近想著笑著也是一天,皺眉也是一天,既然如此,為何不想辦法讓自己開心一些呢?」

    「你說的也對。」烏青點點頭,皺眉四下望去,「和趙一羽他們約定在丹陽見面,也不知道他們如今到了哪裡。」

    從鄴城南下,石來等人悄然先行,單飛帶著一幫黑山軍漢子分批南下,約定在丹陽慈濟堂見面。

    單飛這般吩咐一方面是防人多過於引人注目,另外一方面卻是讓眾人擴大行路範圍,順便找找晨雨的下落。

    從鄴城渡過黃河後,眾人是沿著徐、豫交界之地行進,徐、豫兩地如今都是曹操的掌控之地,還算太平。不過徐州南的江淮之地成為曹操、孫權兩股勢力的天然緩衝界限,其中大片土地荒蕪,人跡稀少,單飛一路行來,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單老大,這麼久了,還是沒有晨雨姑娘的消息。」烏青謹慎道。

    單飛淡笑道:「不妨事,我們並非沒做什麼。眼下我們最少排除些地方。」他不急於去尋渡口,遠望長江片刻,翻身下馬後,只是坐在岸邊看著江水的起伏。

    烏青到單飛身邊坐下,就見單飛突然一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單飛舉止古怪,烏青卻是見怪不怪,「老大,我今天正常不正常?」

    「嗯,你今天應該不差。」單飛閉目沉吟半晌,鬆開烏青的手腕,喃喃道:「秋毛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

    烏青不懂,單飛也不解釋,只是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片雉雞微羽,將其丟到半空。

    那羽毛漂在半空一會兒,最終落入江水,隨江水起伏而去,終於不見了蹤影。

    別人看到單飛的舉動,肯定茫然不解,烏青這一路來倒是見多了這情況,「老大,你又在研究醫術?那個《傷寒雜病論》你真的看得懂?」

    烏青很有點不信,但又不能不信。因為這一路來,他見單飛趕路途中,沒事就拿出《傷寒雜病論》默誦研究,整日不是打聽晨雨的消息,就是打坐煉氣默背醫書的內容。烏青本來以為老大不過是在消遣時光,哪裡想到在不久前,居然見單飛開藥醫好個上吐下瀉的急症病人,讓那家人感激莫名。

    單老大真是神的。

    難道說有學問的人,觸類旁通,什麼都比別人學的更快一些?

    單飛知道烏青不解,但他著實如烏青看到的那樣,沒事的時候就研究下醫書。不過他並非消磨時光,而是對醫術有了新的領悟。

    以往他專心考古,對醫術略有涉獵,一方面是因為忙碌,一方面也是感覺醫理晦澀難懂,但他的武學從自然悟得後,再以「天人合一」的想法思考中醫時,對這本醫書的很多地方豁然領悟。

    有領悟就有興趣,有興趣後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下苦功。

    能成功的人本需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辛苦!

    單飛素來付得起辛苦。

    這些日子來,烏青在感悟人生,他在感悟著醫術,同時真切的明白《傷寒雜病論》能傳世兩千年,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他思索的越深,越覺得此書值得他花極大的氣力去研究,眼下他仍在不停的深研辨脈之法。

    《傷寒雜病論》以辨脈為基,脈象又分春弦、夏洪、秋毛、冬石數種。

    單飛在以前看到這種術語,均是一掠而過,不求甚解,但他在醫武互驗後,立即明白這不過是中醫用自然的現象來形容人體氣血在四季的細微變化而已。

    就如星宿之說,其實現代科學認知星座和古人劃分的大同小異,但在很多現代人眼中,十二星座就是科學,古人劃分的星宿在很多人眼中就是迷信。

    今古中外認知自然界的方式手段不同,形容不同,但並不意味著古人就不科學。

    單飛早知這個道理,專研醫術時以自然之象印證,兼之他會了胎息後,對身體內部細微變化的瞭解遠超常人,再加上反覆思索,竟對《傷寒雜病論》所講有了極大的收穫。

    人體內的氣血隨春秋而有不同的反應,西醫多信CT、核磁共振,對脈象說很是哂然,可如今單飛細心察悟,才發現脈象反映的人體精微之處,絕非是他那個年代的核磁共振能夠檢查出來的。

    那秦皇鏡呢?是否能夠檢查出來人體內氣血流動之妙處?

    單飛微有分神,看著羽毛隨水流逝,江面浪靜波恬,暗想著醫書中旁註的什麼「厭厭聶聶,如落榆莢」之語,再回憶著方才切烏青之脈的感覺,對脈象的「秋毛」說更有理解。

    烏青見單飛入定般許久,終於道:「老大,你昨日講了什麼山龍脈絡形勢,又說什麼貪狼、巨龍、文曲九星什麼的,我還是想不明白。」

    見單飛望來,烏青搔頭道:「這些說法複雜難懂,有沒有簡單點的?老大,我書讀得少,你不要騙我。若依山龍脈絡埋葬後,真的對入葬人、或對其後人有影響嗎?」

    單飛笑笑,「你聰明了很多,知道開始發問了。」

    「什麼?」烏青很是困惑。

    單飛解釋道:「這世上有東西存在,人類為求對其的理解,就會產生對應的解釋規則。不過人類認知有限,在規則理解之外,為了消除自身的困惑,又產生了崇拜。」

    「這個我懂,老大你舉例說過了。對城隍爺的崇拜伊始是個紀念,後來很多人忘記這個紀念,只要有個慾望實現不了,就希望借助城隍爺幫忙,各種神靈崇拜的產生多是和此類似。」

    單飛點點頭:「不錯,自古以來,人類對各種不解的、難以掌控的現象都有崇拜,比如對水、對龍、對風,還有對山。很多人總希望從中得到力量,事實上力量可能會有,但很多時候並不如人想的那樣,而這種力量消失後,還是會導致崇拜的風俗流傳下來。」

    「比如老大前段時間說的七星指路?」烏青問道。

    單飛點點頭,「這些葬法的源頭不可考,但總是有理由存在。我給你講的山龍脈絡本是出自本《撼龍經》,不過你若真正明白我方才說的話,就知道這種葬法的根源不過是因為對山的崇拜。」

    烏青恍然大悟道:「那可信性不足了?也不會真有效果?」

    單飛沉吟片刻,「我只能說不會有如常人希望的那種結果。」

    「如果沒用,單老大又教我做什麼?」烏青不解道:「那些話難記的要死。」

    單飛微笑道:「忘記了告訴你,世人多是如此,哪怕你根本不求甚解,但你說得漂亮些,裝作很有學問的樣子,很多人也是信你的,這叫做學問崇拜。」

    「這不是騙人嗎?」烏青終於明白一些。

    單飛只是笑笑。

    烏青遲疑道:「老大,你懂的多,從來不見你去騙人。可你為什麼教我這些?」

    單飛看著烏青灰突突的一張臉半帶憧憬、半帶困惑的,終於道:「學得懂得,並不是為了騙人,而是為了明辨是非,然後清楚的告訴自己怎麼去做。」

    頓了片刻,單飛又道:「若以為懂得多,又習慣用自己的知識去騙人的人,還不算真正的懂得。」

    「但很多人好像都是這麼做。」烏青遲疑道。

    單飛拍拍烏青的肩頭,「很多人都說你該去吃-屎,你去不?」

    「我當然不去。」烏青立即道。

    單飛淡笑道:「這就是了,很多人認為應該的,不見得會是正確的。你懂得越多,才會從盲從中認清自己要遵循的道路,不然學成後,無非是在圓熟千百年來的某些規則罷了。」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意義頗深,知道烏青一時半會很難領會,卻也不過多的解釋。

    江邊沒什麼渡口,有船偶爾經過,都是遠在江心,對單飛、烏青根本不予理會,不過單飛並不急切。

    目的重要,風景亦好。

    遠望長江開闊,單飛感覺心情暢快,不過轉瞬目光微凝,他見到江面上有一物沉沉浮浮而下。

    烏青也看到了那物,辨認片刻,失聲道:「老大,好像是個浮屍,而且……是個女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34
268.第268章 錦帆賊



    天下亂中稍安,不過單飛、烏青這一路行來,也是見多了屍骸。很多屍體往往倒斃在荒野無人掩埋,單飛雖在趕路,也會順手挖坑將屍體掩埋。

    烏青伊始不知道單飛的用意,只以為他是拜菩薩的,後來聽單飛解釋才知道,屍骨露於野,會導致很多疾病瘟疫的散佈,對住在附近的活人不利。烏青對單飛這般行為很是感動,一路也和單飛一起掩埋屍體。

    這會兒驀地見到江中的浮屍,烏青自然不舒服,可想著恐怕又有活幹了。

    單飛看著那屍體越飄越近,突然道:「好像還沒死。」

    烏青微怔,心道未死之人怎麼會飄在江面?江河裡的浮屍通常都是死了多日泡發了才會浮出江面。

    他正困惑時,單飛飛身到了樹上,一掌劈下根長枝,然後躍到江岸邊,伸樹枝向那江上的浮屍撈了去。

    烏青沒單飛的本事,但也很快找來根枯枝幫單飛將浮屍向岸邊拖來,不等到岸的時候,烏青已脫鞋下水,衝到浮屍前看了眼,叫道;「老大,好像真的還活著呢。」

    他再不廢話,將那浮在江面的女人拖離水面後,背到乾枯的地方放下來。

    單飛在許都時就對烏青暗自觀察,知道其本性質樸,這刻見烏青不偷懶耍滑,倒是暗自讚許,心道這小子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老大,很奇怪,她沒喝多少水。」烏青將那女子放在枯樹根上控了下水,沒有發現有水從女子的口中吐出。

    見單飛輕輕翻過那女子,烏青道:「老大,你怎知她沒死?」這會兒他終於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女子不過二八年華,皮膚微黑,長相端莊。

    「飄在江面的浮屍多是腫漲可怖,可我看這女人臉上皮膚緊致,不像是落江中很久的模樣。」單飛說話間,用手試下了女子的鼻息,摸了下她的脈搏。

    烏青聽了後,倒是佩服單飛的眼力非同凡響。

    跟在單飛身邊多日,他才發現處處留心皆學問,很多事情在他眼中尋常無奇,可在單飛眼中,總能發現點不同。

    單飛伊始本是推測,但切過脈搏後,感覺女子的脈搏雖弱,但緩動不虛,知道女子性命應無大礙。

    「老大,這女人好像有點邪門。」烏青低聲道:「常人入江則沉,她為何還能浮在江上?她……是不是……」

    本想用神神怪怪解釋,見單飛看來的目光有些責怪,烏青立即道:「那老大覺得她怎麼會浮在江上?」

    單飛輕輕移動女子的頭部,指著她腦後滲著血跡的紅腫傷口道,「她應是被人敲在腦後落入江中時立即閉過氣去,這才不但能躲過殺身之禍,還避免了溺水之難。」

    他知道常人若是全身放鬆的話,飄在水上本不是問題,不過大多數人遇水則亂,沒經過訓練,多是不等放鬆就沉了下去。

    這女子被打暈後落入水中不會掙扎,更沒有灌水,反倒因此撿回一命。

    「有人要殺她?為什麼?」烏青微有吃驚道。

    單飛搖搖頭,從衣裳裡子撕下塊乾淨的軟麻布,讓烏青取了清水為女子清洗了腦後的傷口後,為她仔細包紮腦後的傷口。

    包紮時,單飛心中在想,看這傷口似是棍棒敲擊造成,不似無心更像有意,有誰會和這女子這般深仇大恨?

    扭頭向江上望去,單飛突然道:「烏青,這女人可能是哪家大戶人家逃出來的丫環,若是有人來找,倒也麻煩。」

    烏青怔了下,不解單飛的用意,不過聽到身後有枯枝響動的聲音,烏青暗自凜然,向單飛走近些,應聲道:「單大哥說的不錯,那我們該怎麼辦?」

    他話音才落,有人在不遠處道:「閣下說的不錯,這是江南顧府逃出來的丫環,本要和馬伕私奔過江,卻被我等發現。這丫環慌不擇路的跌入江中,我等順江找過來,閣下若是將這丫環交給我等,顧府很感盛情。」

    單飛抬頭望過去,見到對面立著三人,都是短衣襟打扮。

    左手那人臉上橫肉虯結,右手那人皮膚白一塊、黃一塊的痕跡,單飛認得那是常年泡在江中長出的水鏽。

    正中那人雙手背負,頜下黑鬚飄飄,很有幾分灑脫的感覺。

    說話的正是黑鬚人。

    單飛眉頭微揚,「聽說江東有幾大家族……顧陸什麼……」

    「江東四家,顧陸朱張。」黑鬚人笑道:「閣下是從北方來的,這麼不熟?」見單飛點頭,黑鬚人上前一步,看了眼單飛身旁昏迷的少女道:「看閣下年紀輕輕,到此想是尋求門路。你將顧府的丫環交回顧府,顧雍大人喜歡,說不定會賞你個一官半職。」

    單飛聽過說顧雍,知道這人史載曾為江東丞相,不過這應該是以後的事情。

    眼下曹操是個司空,孫權好像還只是繼位吳侯而已,顧雍絕坐不到丞相之位,不過顧家是江東大族倒是不假。

    「若真依閣下所言,倒是極好了。」單飛握著少女的手腕,看樣是要將少女交出去,瞥見少女微動的眼皮,單飛突然道:「聽說顧大人為人不差?」

    那滿臉橫肉的和臉有水鏽的人都是有些不耐煩,黑鬚人倒還能耐住性子道:「閣下說的不錯。」

    「那以顧大人的名望,難道對手下的丫環說殺就殺嗎?」單飛反問道。

    江邊風冷。

    水聲泛寒。

    黑鬚人眼中有寒光閃現,「閣下的意思是……」

    「這女人腦後的棍傷,就是被閣下藏在背後的棍子打的吧?」單飛微笑道。

    黑鬚人手一緊。他一直背負著雙手,拎著個短短的如意硬木棍,倒沒想到被單飛發現。

    那少女本已醒來,聞言起身縮到單飛的背後,顫聲道:「嗯公,我不是什麼顧府的丫環,我叫夏伽藍,我不知道他們是哪裡人要做什麼,但他們心狠手辣,殺了我們滿船運藥的夥計,又綁了我和五福。求恩公……救……我。」

    少女早已醒來,見凶手隨即追來,心中著實害怕。見少年如此質疑,只怕少年跟著受害,立即說出原委。

    她偷見單飛瘦弱的模樣,感覺這少年面對這三人也是自身難保,但這時候實在也沒有旁的方法。

    「閣下莫要輕信這女子所言。」黑鬚人目光閃動,望向少女嘆口氣道:「小蘭,你和馬伕樂福在馬圈鬼混,被夫人發現呵斥後,竟然捲走夫人的財物和樂福私奔,被我等發現後跳船逃命,腦袋卻在木槳上撞了下暈過去,我等好心來尋,甚至讓人誤會,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乖乖回到顧府,只要交出錢財,顧大人和夫人不會為難你了……」

    烏青聽這人所言似是而非,還圓了這少女腦後傷痕一事,倒不知哪個講的是真的。

    「不是,我不是什麼小蘭,我真的不是!」夏伽藍截斷那人的下文,拉著單飛的衣袖哀求叫道:「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恩公……求你,信我,信我好不好?他們真的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

    黑鬚人負手上前一步,身旁那兩人亦是如此。

    單飛看著黑鬚人微笑道:「如果真如閣下所言,我倒要將這個小蘭送到顧府問問,還請閣下莫要多心。」

    黑鬚人笑道:「如此倒是有勞了,只要過江到了顧府,這丫頭的謊言一拆就穿。」

    烏青見黑鬚人篤定的模樣,內心疑惑不定。

    單飛緩緩扭頭望向那少女道:「你若問心無愧的話,就和我去趟顧府……」

    他話音未落,少女眼中突然露出驚駭欲絕之色,烏青亦是叫道:「小心!」

    有疾風一道,重重向單飛腦後擊來。

    「砰」的聲響!

    擊向單飛的那硬棍重重砸在單飛的腦後,卻是衝天揚起,黑鬚人大驚失色,不由退後一步,實在難信有人的腦袋竟如此堅硬。

    單飛卻是一揚手中的半截樹枝,眼中有寒光微閃,還能笑道:「閣下這是要做什麼?」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單飛在生死關頭用樹枝格在腦後擋了黑鬚人的一擊。

    黑鬚人身旁的兩人都知道同伴一擊的力道,可見單飛輕描淡寫的化解了同伴的一擊,暗自詫異,不解單飛為何如腦後長眼一樣?

    黑鬚人亦是驚疑不定,他看單飛年紀輕輕卻是頗為鎮靜,本不想橫生枝節,只想將少女帶走再說。

    少女說出了真相,黑鬚人做事老練,隨口混淆了是非,若是常人的話,多是怕事離去,不想這少年居然要分辨個清楚。聽這少年要去顧府後,黑鬚人知道少年有了疑心,見其扭頭詢問少女,黑鬚人只怕夜長夢多,一不做二不休的就要直接幹掉單飛。

    反正他帶走少女的事情,也不準備讓旁人看到。

    他卻沒想到單飛信手一擋,就將他的悶棍擋住,若非他手抓得牢,短棍幾乎都要飛到天上。

    「閣下身手不差,也是道上的?」黑鬚人臉色微變,止住同伴的出手。

    單飛微笑道:「原來閣下是道上的,也不是什麼顧府的人。」聽黑鬚人冷哼一聲,單飛問道;「還不知道閣下是誰的手下?如今總可說了吧?」

    黑鬚人的言語或許能迷糊烏青,但單飛早看出疑點重重,他發現對方接近時,就謊稱這女子是世族府上的丫環,對方果然順桿上爬,就讓他知道會有問題。他故意留給對方個破綻,知道對手若是心虛,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果如他料,黑鬚人不知道單飛是在試探,當下出手,可單飛第六感敏銳,又是早有防備,如何能被黑鬚人偷襲?

    只是見黑鬚人出手毒辣,完全不留活口的模樣,單飛心中殺機亦起,他對背後給他一刀的人,從來不會有什麼客氣。

    黑鬚人目露精光,凝聲道:「錦帆賊的名頭,閣下想必聽過?」

    單飛、烏青還在不解時,那少女失聲道:「你是甘寧的手下?我們和甘寧無怨無仇,他為何要對我們一船運藥的夥計斬盡殺絕?」

    單飛心中微震,反問道:「甘寧甘興霸?」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34
269.第269章 放長線

    單飛自然聽過甘寧的大名。

    甘寧在三國時期可是和張遼齊名的人物,聽聞此人在江東戰功赫赫,甚至連孫權都贊曰——孟德有張遼,孤有甘興霸,足可敵矣。

    張遼後來被曹操重用,成為江東人的夢魘,還差點生擒過孫權,而甘寧卻是江東一直力抗曹軍的主將。

    只是這時……甘寧應是黃祖的手下?和孫權為敵?

    單飛知道據史載,甘寧少好遊俠,喜衣著華麗,曾在水路立錦帆揚威,劫持江面過往的客商,著實讓水面生活的人聞風喪膽,因此被世人稱之為錦帆賊。

    只是甘寧怎會到了這裡?

    這黑鬚人說的有沒有水分?

    單飛遇事當然不會聽對方說什麼是什麼,而有自己的判斷。

    黑鬚人見單飛臉色有變,只以為他怕了甘寧的名頭,狠聲道:「閣下若是識趣的話,將這女子交給我們,我們就當從未見過好了。」

    他大咧咧的說了這麼一句,見少女臉色如土,而少年坐的卻是穩如磐石,他心中微沉,緩緩道:「閣下真的準備和我們甘大哥為敵?」

    黑鬚人本是殺人不眨眼,但此刻對單飛很是忌憚。

    這少年不回頭都能震飛他的蓄力一擊,若真的動起手,黑鬚人心中沒底,他素來少做沒把握的事情,只想用甘寧的名頭嚇退對手,再想辦法找同夥解決單飛。

    少女簌簌發抖,眼露絕望之意,顯然不知怎麼會得罪甘寧這種凶神惡煞的人物。

    這是丹陽左近,本是孫權統轄的地域。眼下甘寧是為荊州劉表效力,被調撥到鎮守夏口的黃祖手下抗拒江東,正與孫權為敵。就在去年,甘寧甚至射殺了孫權手下的破賊校尉凌操,名聲大噪,就算江東的兒女都是多聞凶名。

    少女暗自絕望,不認為單飛有敢對抗甘寧的勇氣。

    可那黑鬚人見單飛先是吃驚後變鎮定,心中卻有忐忑。

    良久的功夫,單飛緩緩道:「我不想和任何人為敵。」

    黑鬚人和兩個兄弟都是喜形於色,滿臉橫肉那人更是喝道:「你小子若是識相,就趕快將夏伽藍交出來。」

    原來這少女真的叫做夏伽藍。

    單飛感覺到夏伽藍的絕望,並不回頭道:「但就算天王老子要肆意殺人,我見了都要攔一下,更不要說什麼甘興霸!」

    一言落地,眾人驚愕,望著那悠閒坐在那裡的少年,神色各異。

    少女喜極而泣,烏青立即做好了躲避的準備。

    他見單飛一掌擊飛了荀奇,早對單飛的功夫佩服的五體投地,他不知道單飛怎麼練出的這種絕技,但知道老大既然撐場,他烏青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拖單飛的後腿。

    黑鬚人見單飛未帶兵刃,信手坐在那裡卻如此放言,好似連甘寧都不放在眼中。他心中凜然,突然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回轉去見甘大哥後再做決定了。」

    他轉身作勢要走,烏青一怔,沒想到這人竟會示弱。

    黑鬚人轉身,單飛一笑時,那滿臉橫肉和臉有鏽臉的兩人卻是倏然向前,早拔出腰間的短刀,一左一右向單飛刺來。

    夏伽藍雖知對方心狠手辣,殺了一船人都是沒有任何猶豫,但見這幾人如此卑鄙,還是失聲叫道:「小心!」

    兩柄尖刀到了單飛近前。

    黑鬚人早就同時翻身而起,手中短棍揮舞間,前段「崩」的彈出根尖銳的利刃,就要刺向單飛的咽喉。

    江風催浪寒,有草葉搖動。

    黑鬚人眼中陡然閃過分驚駭,他人在半空,就見單飛還未起身,右手只是微抬,似乎在刀光寒耀下撥動一下。

    有兩道鮮血飛濺而出。

    血是那蠻臉漢子和鏽臉漢子的血!

    兩柄短刀不知為何,沒刺到單飛的身上,竟分別刺在二人的胸口之上。

    這兩人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之意,因為他們只感覺自己在惡狠狠的刺出一刀後,手腕力道突然變了方向,完全不受控制的向同伴刺去。

    二人均沒想到這個變化,亦無法抗拒突如其來的奇詭力道催動,他們防著單飛,卻沒想到同伴的出手,被同伴一刀捅在胸口時,還幾乎以為同伴背叛了自己。

    「你……」二人嘴角溢血的看著同伴,艱難的扭頭向單飛看了眼,緩緩向地上倒去。

    單飛不理這二人,抬頭望去。

    黑鬚人只感覺單飛的兩道目光有如閃電般擊來,心中駭然之際居然還能翻個跟頭,落在了單飛的身後。

    可落地時,黑鬚人只覺得臀部、腿上均是一痛,瞥見是被兩柄短刀插中。

    黑鬚人不知道單飛恁地敏捷的身手,居然能在瞬間取下同伴胸口的尖刀,甚至還能丟在他的身上。

    但這刻他無論如何都知道絕不是單飛的對手,心膽俱寒下,頭都不回的沿著江岸奮力向上遊方向奔去。

    夏伽藍見單飛沒有起身就擊敗這窮凶極惡的三人,震驚的不能言語,不信這瘦弱的少年會有這般本事!

    單飛望著黑鬚人的背影,目光微閃道:「烏青,你帶夏伽藍騎馬到下游渡口渡江後等我,我去看看就回。」

    烏青一怔間,就見單飛身形展動,亦向黑鬚人逃命的方向奔去。

    顧不得說什麼,烏青趕快讓夏伽藍上馬,順便取些淤泥塗在她的臉上。

    他跟隨單飛許久,也學會了謹慎,只怕還有旁人來追,那他可是抵擋不住。他只想送女子渡江就回轉接應單飛,問道:「夏姑娘,你住在哪裡?」

    夏伽藍微有猶豫,低聲道:「慈濟堂。」

    烏青怔住。

    他做夢也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慈濟堂的人,單飛不正是要去慈濟堂?他還想再喚單飛,可見單飛在這會兒的功夫,早沒入江邊長草蘆葦之中。

    ×××

    單飛要殺那黑鬚人也是輕而易舉之事,不過他見對方心狠手辣似有什麼圖謀,暗想除惡、務盡,這些人殺人不眨眼,他沒有時間感化這般人物,既然如此,要做就做個乾脆!

    他故意射傷黑鬚人的臀部和腿部,就是要稍緩那人的速度,留下追蹤的線索。

    黑鬚人雖是竭力逃命,但受傷在前,更兼單飛輕身功夫遠超於他,不一會兒的功夫,單飛已尋血跡看到黑鬚人的背影,不緊不慢的藉著長草的掩映跟在黑鬚人身後。

    再過炷香的功夫,單飛見黑鬚人不再不停的向後張望,雖是一瘸一拐,但反倒越奔越快。

    這人是要歸巢了,這才如此迫切?

    心中微動,單飛謹慎的兜了個弧線反抄到黑鬚人的前頭,就見江邊有條大船開拔而出向對岸駛去,而黑鬚人正竄入江邊的一片林間。

    單飛略一沉吟,再繞個小弧線,輕輕縱到一棵樹上,放目望去,就見林中果然站著七八人。

    他身形比靈猿都要輕巧,悄然掩去,那些人都被黑鬚人前來所吸引,全然沒有留意單飛早悄無聲息的掩至。

    黑鬚人才入林中,有人喝道:「黑鬚,你怎麼了?」呼喝那人身形剽悍,臉上有疤,一看就是個狠茬子。

    眾人紛紛迎上來,有人叫道:「渠帥,黑鬚受傷了。」

    單飛心中微怔,向被稱呼渠帥那人看去,就見那人年過弱冠,身形修長,臉上有些倨傲之意,聽黑鬚人受傷,只是皺下眉頭道:「黑鬚,怎麼回事?」

    渠帥?

    這不是黃巾軍幫眾當年的稱呼?

    單飛知道張角起義失敗後,黃巾軍眾備受打擊,被朝廷地方豪強不容,多是改頭換面,但內部稱呼還有習慣留存,什麼道主、宗主、門主、帥主、渠帥的稱呼不一而足。

    一聽眾人叫那年輕人為渠帥,單飛暗自皺眉,心道這些人難道是黃巾軍餘眾?

    黃巾軍分四道八門三十六方,當年雖說控制縝密,可後來分裂後難免良莠不齊,眼見那渠帥對黑鬚受傷不予理會,只是查問事情,倒顯性格冷酷無情。

    黑鬚按住傷口,強忍痛楚將事情略說了遍。

    眾人均是神色詫異,一臉有紅色胎記之人道:「渠帥,難道我們的圖謀被他們發現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等意外?」

    刀疤臉道:「怎麼會?我們這次殺了慈濟堂一船的夥計,就算掌櫃夏季常的小崽子都落在我們的手上,只是大意跑了個夏伽藍,誰會這快知道我們的消息?」

    眾人點頭。

    單飛心中先怔後怒。

    夏伽藍竟是慈濟堂的人?他無意中救的女子居然和慈濟堂有關?

    這幫人殺了藥堂一船無辜的夥計,這般毒辣所為何來?

    徐過客呢?死了沒有?

    目光略閃,單飛就見眾人身旁的樹根下果然有個孩童,那孩童不過六七歲的年紀,被綁著手腳,嘴上勒著條破布,眼中滿是駭懼之意。

    有人道:「渠帥,那人竟敢殺我們的人,實在是膽大包天,他只怕還未走遠,就算走遠,我們追到慈濟堂去,索性將這幫人殺個乾淨好了。」

    那渠帥冷冷望了眾人一眼。

    眾人本是七嘴八舌,見狀居然沉默下來,顯然對渠帥有些畏懼。

    那渠帥見狀,這才緩聲道:「黑鬚,聽你所言,殺了兄弟的人本事很高?」

    「是啊。」黑鬚知道渠帥心狠手辣,自己辦事不力就是過錯,只想誇大單飛的武功抵消過錯。

    「但他卻沒有殺你,不是因為你武功不差。」渠帥眼中寒芒閃動,「你知道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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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第270章 斬草除根



    單飛人在樹上,聽那渠帥這麼詢問,心中微凜,他知道這個渠帥不但看起來冷酷無情,聽起來更有點頭腦。

    這人似乎猜到他單飛的用意!

    黑鬚按著腿上的傷口,咬牙道:「渠帥,我躲得快,他來不及殺我。或許他還想護送夏伽藍離開,也顧不得追我。」

    「不是,絕對不是!」

    渠帥搖頭道:「他既然能輕而易舉的殺了王猛和水鬼,你黑鬚雖然高明些,但恐怕也不在他的話下。」

    黑鬚不但鬍子發黑,臉也有些發黑,悶哼道:「渠帥是懷疑他放了我是為了跟蹤我?」

    那渠帥點頭道,「不錯,他一定是這個目的。黑鬚,你不是個笨人,恐怕早想到這點。」

    黑鬚臉色更黑,激將道:「渠帥難道怕他?」他其實亦有些懷疑,但他絕不是憑懷疑就無視自己的性命甩開單飛之人。

    這裡人多,單飛若敢來,不正好將其剿殺!

    「我怕他?」渠帥眉頭一揚,微笑道:「我只是不想被人稀里糊塗的欺騙。」眼中寒光閃爍,渠帥冷然道:「我們不用去找了,他一定會跟來的!黑鬚,你將他引到這裡再好不過!」

    眾人均是凜然四望。

    他們清楚黑鬚三人的本事,知道單飛若是能輕易擊敗這三人,只怕是極為棘手的人物。

    那渠帥卻不擔憂,望向林外長草之間揚聲道:「既然你跟著黑鬚來了,怎不出來?」

    他放聲喝出,周近皆聞。

    等了片刻,那渠帥又喝了聲,說的仍舊是和方才相同的內容。

    眾人這才明白,暗想渠帥原來是在詐對手出來,這招實在高明,對手若潛到此處,一聽渠帥詐語,耐不住性子的只怕早就出來。

    不想渠帥連喚幾聲,前方仍舊沒有任何動靜,那渠帥眼露狐疑之意,暗想難道自己想錯了?對方真如黑鬚所說顧不得追擊?

    正感覺臉面無光時,渠帥陡然一凜,就見手下紛紛轉身望去。他亦聽到身後的動靜,還能故作不急不緩的轉身,就見一少年正悄然立在樹下,見他望來,那少年淡然道:「我出來了。」

    眾人均是武功不差,那渠帥更是個高手,可見單飛鬼魅一樣的出現在他們身後,讓他們全無察覺,還是心中驚凜。

    黑鬚更是嗄聲道:「渠帥,就是他!」

    那渠帥目露詫異之意,他年紀輕輕地位卻高,難免心性高傲。可見單飛更是年輕,身形又是瘦弱,若不是黑鬚指認,那渠帥根本難信就是這頭髮亂糟糟,絲毫不起眼的少年殺了王猛和水鬼。

    「你出來最好不過。」那渠帥壓住心中的驚詫,「你追來,想必自恃技藝,想要做些什麼?」

    單飛看著渠帥,緩慢道:「夏伽藍那船人究竟怎麼招惹了你們,讓你們下了這般殺手?」

    那刀疤臉喝道:「關你屁事,要你來管,老子殺人要告訴你理由嗎?」

    單飛看似沒有動怒,嘴角仍帶分笑意道:「這麼說,下手的也有閣下了?」

    那刀疤臉哂笑道:「看樣子你是想給他們討個公道了?那老子告訴你,老子殺他們就是因為他們倒霉礙事。上船後的第一個人就是老子殺的,他跪在老子面前告饒,可老子還是一刀殺了他。你知道老子為何要告訴你這些?」

    「不知道。」單飛搖頭道。

    刀疤臉嘲弄道:「老子是想告訴你,一會兒你可千萬不要告饒,求饒也是不能活命!」

    眾人哄笑,很是開心的模樣。

    他們本驚凜黑鬚所言,可看單飛實在不起眼,倒感覺黑鬚多半中了邪,對單飛的能力有些危言聳聽。

    見單飛笑意更濃的樣子,黑鬚身軀卻有些顫抖。他記得單飛對他們出手時,就是這般模樣。

    單飛放目望去,「看來你們每人手上都有幾條慈濟堂夥計的性命了?」

    眾人紛紛道:「不錯,老子們每個人都殺了幾個夥計,你能奈何?」

    單飛點點頭,看著那冷然的渠帥,「你呢?有沒有動手?」

    那渠帥淡然道:「我需要告訴你?」

    「你或許不屑動手,可這件事恐怕是你一手操辦。」單飛嘴角的笑意掩不住眼中的怒火,「你方才問我來這裡做什麼?我現在告訴你!我想過來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這般滅絕人性?能夠對苦苦求饒的無辜百姓動手。我很想打爛你們的腦袋,看看你們腦袋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東西!」

    眾人一怔,倒沒想到單飛狂言如此。

    「你算個什麼東西?你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刀疤臉見單飛不咸不淡的說著,又見他手無寸鐵,暗想莫要八十歲的老太婆倒繃兒,被這小子唬住了。莫非這小子在拖著我等,還有別的圖謀。

    一念及此,他身形一縱,早離單飛不過數臂的距離,空中他拔出一短柄彎刀,將將落地時毫不猶豫的一刀就向單飛脖子上划去。

    林中寂靜。

    刀疤臉出手,眾人均是沒有攔阻,只想趁機看看這單飛的本事。

    眼見那刀光就要到了單飛的脖間……

    單飛出手。

    一掌揮出。

    他出手並不強悍兇猛,氣勢比起刀疤臉來說更弱了許多,偏偏他一掌揮出後,竟能搶在刀光前揮出去,正扇在刀疤臉的臉上。

    有悶響傳出,眾人眼中突然露出驚駭欲絕之意!

    他們正等著刀疤臉一刀結果了單飛,卻沒想到刀疤臉被抽中臉頰後,脖子突然轉了半圈望向他們,眼中帶著無邊的死意,嘴角有汩汩鮮血流出。

    林中靜默片刻,刀疤臉撲向地面。

    背向天,臉亦向天,刀疤臉嚥了氣息。

    沒有誰能在頸骨折斷腦袋扭個一百八十度後還能存活,刀疤臉也不例外。

    刀疤臉的短彎刀到了單飛的手上。

    單飛一巴掌就扇斷了刀疤臉的頸骨,嘴角仍帶著笑,可眼中半點笑意都沒有,他只是輕聲問道:「他不信我能打爛你們的腦袋,你們信了沒有?」

    眾人心中大寒,有的人忍不住想要作嘔。

    這幫人都是殺人如麻,對旁人的生死極為漠視,甚至在別人越是哀求時,心中獸性越是強烈,可見到自己的同伴前一刻還是生龍活虎,這一刻居然就死不瞑目的模樣,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再望單飛時,有人已經發抖,暗想這人究竟是誰?年紀輕輕,下手為何這般的毒辣?

    半晌的光景。

    單飛見那渠帥都在皺眉,微微笑道:「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最先告訴我你們目的的人,我可以考慮只是廢了他,留他一條命。」

    他若是一開始就說出這話兒,眾人恐怕哄堂大笑,但此刻單飛說出這句話時,有人已經有猶豫之意。

    單飛上前一步。

    黑鬚突然叫道:「我……說……」

    他和旁人不同,兩次驚懼已壓垮了他最後的一點防線。黑鬚暗想自己曾對單飛出手,但他並沒有殺了自己,如果這樣的話,投降單飛說不定還有活命的希望。

    只是他驚懼之下,想的實在不多,話才出口,腳步才起,脖子後就有一股鮮血飆了出來。

    黑鬚回頭望去,眼中閃過分怨毒之意,撲倒在地。

    那渠帥收回自己刺出的一劍,任由鮮血從劍尖點滴而下,一字字道:「背叛的下場,就是死!」

    眾人神色凜然。

    那渠帥看著單飛道:「你沒有想像的勝算,你莫要忘記了,五福還在我們手上。」

    臉有胎記之人立即拎起樹旁那孩子,單刀架在孩子的脖子上。

    那孩子眼中滿是恐懼的光芒。

    「你是不差,可你實在太年輕。」那渠帥感覺自己用孩子要挾已經有些掉價,但這刻卻只想用一切方法來削弱單飛的信心。

    「你本來應該趁我們不備的時候,先救下這孩子。」那渠帥嘆氣的時候,留意著單飛的神色。

    單飛仍在笑,「他叫五福?我認識他?你們覺得我會為個孩子,放棄自己的性命?」

    渠帥心中微沉,就聽單飛道:「我知道在你們這些人的眼中,弱者就該死,不如你們的就該死,不論緣由。這是你們活著信奉的規則,比豬狗還要卑劣的規則。可在我的規則裡,你們或許很強,但活的豬狗不如。」

    微微吸氣,單飛看也不看五福道:「我來這裡,除了想打爛你們的腦袋,還想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的性命,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高貴。」

    他話音未落,人已縱出,如飄飄落葉。

    風一動,有落葉飛旋,彎刀亦旋,割斷一人的咽喉後,遠遠飛出。

    「殺了他!」那渠帥厲喝聲中,向單飛刺出三劍後,驀地發現一件極為恐懼的事情。

    他的手下盡數倒下。

    就算那拎著五福的胎記臉,眼中也有些不信之意,低頭向胸口望去。他在單飛奔來時退得最快,還在猶豫是否要殺了五福時,就感覺胸口一涼。

    有彎刀從他背心刺過,正透出他的胸膛。

    一點微光。

    十分斷腸。

    彎刀是單飛方才擲出的那柄彎刀!

    單飛破空飛出那彎刀時,不但殺了一人,還算準胎記臉的退路,迂迴將其斬殺。

    孩童落下,單飛一腳將其踢高直落樹上,同時身形驚掠,早抄起地上單刀一柄,向那渠帥斬去。

    單刀急閃。

    那渠帥如同見鬼般驚懼,從未想到這少年竟有這般神通,倒退途中一口氣刺出十數劍,陡然立在當場。

    單飛亦止。

    無邊落葉蕭蕭,不盡長江滾滾。

    那渠帥爆喝聲中,周身不知道爆出多少血霧,仰天倒了下去,枯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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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第271章 簡單任務不簡單



    單飛見到那渠帥仰天倒下的時候,眼中閃過分冷然。他手上的單刀一泓光亮,未染鮮血一樣。

    在渠帥向他刺出十數劍的功夫,他也回了十數刀。

    那十數劍未有一劍刺在單飛的身上,但他每刀均是從渠帥身上劃過。

    刀快如電。

    快的血都不染。

    十數刀在渠帥身上造就的傷口,一朝迸發,任憑渠帥怎樣的武功,都是承受不住!

    這些日子來,他精研醫術時,沒有一日不凝神運氣,苦練內息。

    如今他早已清楚,招式為枝,內息為根。他武道天成,臨敵總是不拘泥招式,信手而來,這得益於他在水中領悟出的靈動和隨心。

    但他究竟能發揮出多少對敵的威力,還是看他自身內息的強弱。他一日不曾懈怠的磨礪,只因為他明白自己的對手是鬼豐!

    他終究有和鬼豐對決的那一天!

    渠帥武功頗高,當初的雷公與之相比,都是稍遜一籌,但在單飛的眼中,已然不足一道。

    他如今已明白鬼豐對敵的自信何來。

    那種自信本和他如今面對這個渠帥時一樣。

    輕輕搖下頭,單飛轉過身來,抬頭去看樹上的五福。拚殺伊始,他只求先去羈絆,解決對手後再救五福,他踢五福的那一腳看重實輕,不過是巧妙的將孩子踢到樹杈之上而已。

    五福緊緊抱住樹杈,見單飛望來,眼中突然有了驚嚇之意。他小手向單飛身後一指,人卻忘記再抱緊樹杈,倏然從樹上掉了下來。

    單飛身形微閃間,早將五福拎在了手上。有一柄長劍從單飛身旁飛過,「奪」的聲響,釘在了一棵大樹上。

    冷然回頭,單飛見那渠帥渾身是血的掙扎站起……

    那一劍本是渠帥擲出,單飛早察覺到他的動靜,就算沒有五福示警,那劍亦是刺不到他的身上。

    望著如同厲鬼般的渠帥,單飛沒有絲毫驚懼,只是厭惡道:「你該死了!」

    他知道自己那十數刀的輕重,亦知道這個渠帥不過是迴光返照的臨死一擊罷了。

    那渠帥嗄聲道:「你是哪個?」

    黑鬚雖然說了單飛的姓名,可渠帥卻不信就是這個默默無聞之輩要了自己的性命。

    單飛看著渠帥不甘的雙眼,淡然道:「我是哪個不重要,你投胎做選擇的時候,只要記得自己也有這一天就好。」

    渠帥口中有鮮血流淌,瞪了單飛片刻,突然放肆大笑了起來,「單飛,你不用得意太久,你殺了我,冥數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

    單飛聞言微怔,見渠帥說的咬牙切齒的模樣,反問道:「冥數?」

    他從檀石沖、鬼豐口中均聽過冥數之名,更從鬼豐口中得知什麼冥數、白狼、崑崙、雲夢幾地多出奇人。他不解冥數為何和這個渠帥有關係,又怎麼牽扯到慈濟堂,可他內心隱約感覺——死老頭子馬未來的簡單任務聽起來簡單,可只怕絕不簡單。

    「你怕了吧?」渠帥奄奄一息,可仍舊冷厲的看著單飛,桀桀笑道:「他們知道你殺了我,定會為我報仇。他們要殺你,任憑你躲到天涯海角都是不能逃過!」

    他只盼從單飛臉上看到一絲畏懼之意,那他臨死也會快意瞑目,不想單飛只是微笑道:「好,那我等著他們!」

    渠帥身軀晃了晃,雙目圓睜的再次倒了下去。

    這一次,再不會起來。

    單飛看著渠帥死不瞑目的樣子,沉默片刻後,輕輕將五福放了下來,幫孩子扯開縛著的繩索和口上的布條,見其很有畏懼的樣子,單飛微笑道:「你怕我?」

    五福眼淚含在眼圈中,「你……你……我不怕你,你是好人。我怕這些屍體。」

    單飛知道這孩子經此變故,沒被嚇傻已算不錯,輕輕拍拍他的腦門道:「死人不用怕的,我們要提防的是那些活著的人。」

    他知道事情還未了結。

    五福眨眨眼,琢磨著單飛話中的用意。

    單飛找個樹枝用刀削了下,隨後在林中挖了個大坑,將所有死人和兵刃都踢到坑中掩埋起來。

    五福一直默默看著,見單飛輕車熟路的樣子,終有點心安,斗膽問道:「大哥哥,他們死了後,有幾個臉色怎麼那麼黑?會不會變成厲鬼呢?」

    單飛早看到這點,心中微凜。方才他殺了數人,但還留了兩個活口準備問些內情,但那兩人亦是死掉,看二人臉色發黑的模樣,好似中毒而亡。

    這兩人是怕他逼問這才吞毒自盡?

    他們寧死也不說出目的,是在畏懼背後勢力的殘酷?

    單飛不怕什麼厲鬼,只是感覺渠帥這幫人很是邪氣,背後的勢力亦是邪門。

    「大哥哥,你埋了他們,是怕有人發現是你殺的、找你的麻煩嗎?」五福又問。

    單飛沒想到這孩子居然有這種頭腦,他掩埋這些人的屍體是習慣所然,只怕屍體腐爛後傳播疫情。

    兵荒馬亂時最容易有瘟疫橫行,除水土氣候各種緣故,暴屍於野可算是個極重要的原因。

    並未過多解釋,單飛微笑道:「夏伽藍是你姐姐?」

    五福點頭,略有驚喜道:「你認識我姐姐?」

    「我這就帶你去見她。」單飛環顧四周,見林中幽靜,似一切並未發生般,微微搖下頭,背著五福沿著江岸而下。

    等到了下游的渡口,單飛帶著五福尋渡船過岸。到了江南岸後,碼頭行人如織,單飛遠遠望去,見前方已現巍峨城池,想必那就是丹陽城。

    單飛知道北方這些年不太消停,南方倒還不差。

    丹陽可算是江東重地,據他所知,眼下的太守應是孫翊。

    說起孫翊,如今天下知道的可能不多,但要說起他的老子孫堅、大哥孫策、二哥孫權什麼的,估計天底下不知道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孫堅,曾經的風流人物……

    當年黃巾作亂、董卓專權,天下大亂時漢室勢微,有群雄並起,討伐董卓。

    然則董卓坐擁虎狼之兵,帳下有天下名將呂布、華雄,和群雄交戰時,屢戰屢勝。

    曹操當年冒進、被董卓兵敗汴水;袁紹優柔寡斷、大軍裹足不前;一幫聯軍說起來天下無敵,做起來沒什麼成績,均是坐山觀虎鬥,各懷心思;只有孫堅異軍突起,獨攻董卓——斬華雄、敗呂布、入洛陽,迫得董卓西歸長安,不敢東望。

    此等業績,端是讓當時天下英雄側目汗顏。

    單飛知曉正史,自然明白真正的歷史上沒什麼三英戰呂布,斬華雄的亦是孫堅,而不是關羽。

    可惜孫堅中伏早死,被荊州劉表手下的黃祖射殺峴山,留下了孤兒寡婦,但爺是英雄兒好漢,孫堅之後又有長子小霸王孫策征戰江東,打下了江南的半壁江山。

    只可惜孫策亦中暗算,不滿三十就死,可說是英年早逝,這才有弟弟孫權繼承吳侯之位,坐鎮江東維繫孫家基業。

    孫權掌管江東後,讓兄弟孫翊統領丹陽。

    經過孫家這些年的經營,丹陽遠比旁的郡縣要太平,又因為丹陽靠江近海之故,水路暢通,如今儼然成為江東極為繁華的地方。

    單飛腦海中閃過這些歷史時,一時出神。他在熱鬧的人流中沒走幾步,就被一人拉到旁邊。

    五福很有些驚嚇,不知拉人的是烏青。可見到姐姐臉帶塵泥的躲在碼頭旁的貨物後,孩子忍不住的歡呼起來。

    夏伽藍見到五福後,著實驚喜,不想單飛不但救了她,還將她弟弟一塊救了回來。摀住弟弟的口,夏伽藍示意他莫要大聲,可自己忍不住抱住弟弟啜泣起來。

    烏青看向單飛,低聲問道:「老大,這孩子……你救的?」

    「難道是你救的?」單飛反問一句。

    烏青忙道:「不是……我是想問,他們當然不會讓你順利將孩子帶走。」見單飛做了個斬的手勢,烏青感覺脊背發冷,咽口吐沫道:「老大,接下來怎麼做?」

    單飛在船上就想著這個問題,聞言道:「當然是讓夏伽藍姐弟回家了。」

    夏伽藍終於忍住了哭,紅腫著眼睛道:「嗯公,你救了我們姐弟的性命,大恩不敢言謝,還請你們跟小女子前往慈濟堂……」

    她話未說完,單飛截斷道:「你們姐弟先回去吧。」

    夏伽藍心中一顫,失聲道:「什麼?」

    她雖是個堅強的女人,可突遇如此飛來橫禍,還是亂了分寸。見單飛很有本事,連救她姐弟二人,夏伽藍心中著實感激,請單飛前往慈濟堂,一方面是為了感謝,一方面也是想向單飛求救,本以為單飛俠義心腸不會拒絕,她卻沒想到單飛會這般答覆。

    「夏姑娘,你帶著五福先回去吧。」單飛不容置疑道:「我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夏伽藍心中微酸,只以為單飛不想再理此事,可單飛幫手是人情,不幫手亦是讓她無話可說。見單飛無意跟隨,夏伽藍聲帶哽咽道:「伽藍知道了,那伽藍拜別恩公。」

    她拉著五福就要離去,就聽單飛道:「對了,還要麻煩你件事情……」

    夏伽藍霍然回轉身來,見單飛輕聲道:「以後你們姐弟見到我等,能不能裝作不認識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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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第272章 大牛現世

    一顆心如墜入冰窖般,夏伽藍不相信單飛竟然說出這些話來。

    難道恩公是怕被這件事牽連?

    許久的功夫,夏伽藍終道:「嗯公,我們知道了。我們絕不會拖累恩公!」她眼有淚水,再不二話,拉著五福踉蹌離去。

    五福拗不過姐姐,卻還記得向單飛揮揮手,這才不舍的離去。

    烏青看著夏伽藍姐弟沒入人群中消失不見,這才道:「老大,你知道夏姑娘是慈濟堂掌櫃夏季常的女兒吧?」

    單飛點點頭。

    烏青又道:「我方才等你的時候,和夏姑娘談了幾句,她說這次慈濟堂是去採購一批藥材,回轉時遇到****劫殺,一船人盡數死難,只有她和五福被留了下來。」

    單飛「嗯」了聲。

    烏青接著道:「我暫時和你一樣,沒有問徐過客的事情。」

    單飛舉步向夏伽藍姐弟消失的方向走去,隨口道:「為什麼不問?」

    「這件事不簡單!」

    烏青對單飛讓夏伽藍姐弟先行回轉一事並沒有任何不滿,臉上反有幾分贊同道:「那些人看起來身手不差,他們殺了一船夥計,卻扣下夏伽藍姐弟,不應該只是為了一船藥材。」

    單飛「嗯」了聲,拉住個路過的行人道:「這位兄台……請問丹陽慈濟堂在哪裡?」

    他穿的土包子一樣,頭上的亂發可做鳥窩,可路人見其氣度從容不迫,倒沒敢當他是個土包子,客氣道:「就在城東。你去那裡後找人一問可知。」

    單飛道了謝,繼續和烏青向丹陽城走去。

    烏青接著道:「據我猜想,這幫殺手這般作為,有兩個可能……」

    單飛鼓勵的看了烏青一眼,「哪兩個?」

    他發現很多人在人生旅途中都是缺乏機會而已,像烏青這樣的人,若是沒遇到他單飛,又一直窩在許都為生計奔波,將來的結局已可預期。不過烏青跟他一起後,樸實卻不呆板,做事肯用腦子思考,只憑這兩點,就讓單飛感覺烏青大有可為。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烏青亦感覺老大地位雖變、本質沒變,他感覺又回到從前在許都的時光,並不拘謹道:「一個可能是有人和慈濟堂有仇,這才殺人立威,卻留下夏伽藍姐弟要挾慈濟堂的掌櫃。」

    「有道理。」單飛點點頭。

    烏青得單飛鼓勵,反倒小心翼翼的看了周圍一眼,低聲道:「老大,第二個可能……你說這件事會不會和徐過客、馬先生他們有關呢?」

    單飛腳步微凝,繼續向前走去。

    烏青從單飛口中多少知道點兒三香的事情,謹慎又道:「我感覺只有這種奇異的事情,才會讓這幫高手動了心思。」

    單飛對烏青所言有些贊同。

    渠帥、黑鬚那幫人的武功絕對不差,這種人不會是做個****那麼簡單,更何況這件事牽扯到了冥數。

    馬未來讓他來找慈濟堂的徐過客,慈濟堂隨即有慘變發生。

    徐過客不簡單?他知道什麼三香玄奧?

    馬未來絕不會無的放矢!

    渠帥這幫人圖謀什麼?

    烏青見單飛沉吟,接著道:「老大想必早想到這點,亦知道這件事不簡單,這才讓夏伽藍姐弟先回轉,甚至讓她姐弟裝作不認識你的樣子,就是想暗中調查此事?」

    他知道的多,懂得多,才發現單飛以往的沉默是想得多!

    「我今天殺了不少人。」單飛突然道。

    烏青眨眨眼,一時間不明白單飛的意思。

    單飛止住腳步看向烏青,沉聲又道:「這不過是個開始!」

    烏青激靈靈的打了寒顫,有點明白單飛的意思了。

    「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人物,為了目的會不擇手段,你若參與進來,我恐怕沒力量照顧周全。你長大了,如今不需要聽你娘說才能決定了,我想聽聽你的決定!」單飛目光咄咄的看著烏青。

    半晌,見烏青認真的在思考,單飛微笑道:「我不會勉強你選擇哪條路,我只是希望你能在仔細判斷後,做出自己的決定!」

    烏青嘴角亦笑,正視單飛的目光,輕聲但堅決道:「我決定和老大一起挖掘這個秘密,我不怕危險,也會想辦法保住性命!」

    單飛看了烏青半晌,終於笑笑,「好!」

    他不再多說什麼,烏青經過思考得出的答案,他會尊重對待。

    烏青卻是興奮中帶分警覺,低聲道:「老大,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單飛只回了幾個字,「敵暗我暗,隨機應變!」

    二人入了丹陽城後直奔城東,慈濟堂頗有名氣,有路人聽單飛打聽慈濟堂的所在,倒是立即告訴二人道路方向,只是那些人神色間多少有些古怪之意。

    「他們好像也知道慈濟堂出事了?」烏青察言觀色的本事已然不差,「可他們不應該知道慈濟堂的夥計斃命一事才對?」

    單飛並沒言語,順著路人指的路線到了個十字路口,抬頭向東望去,就見慈濟堂的方向竟然人山人海的聚著許多百姓!

    要是以往,單飛看到這景象,多少會樂觀點的認為——徐過客能和馬未來結識,為人肯定也不簡單,就是因徐過客在這裡,慈濟堂這才蒸蒸日上、大受歡迎……

    不然那麼多人在藥堂前面聚集,根據他多年的經驗,那還不是倒霉催的?

    經驗終於戰勝了樂觀,事實勝過了雄辯。

    單飛、烏青互望一眼,都知道事實就是——這些百姓不可能知道慈濟堂的慘事,也不是過來安慰的,慈濟堂出大麻煩了!

    二人再走數步,就聽前方有人叫道:「夏季常,你給我們滾出來!你把徐過客交出來!」

    單飛嘆了口氣——馬未來你這個死老頭子,我就知道,你絕不會給我這麼個簡單的事情來做。

    前方的百姓將藥堂圍得水洩不通,眾人呼喝聲連連,更是震耳欲聾。

    烏青暗自皺眉,心想怎麼擠到前面去看看倒是個難題。

    單飛突然道:「你咳兩聲。」

    「什麼?」烏青先是不解,隨即明白過來,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有幾人在人群之外,雖然扯著脖子向裡面望著,但聽烏青咳的異樣,紛紛轉過頭來,有人已道:「這人怎麼了,咳的這麼厲害?」

    單飛立即道:「兄弟,你這病嚴重不嚴重?」

    烏青扶著單飛,咳的上氣不接下氣道:「如今我親人都怕傳染此病,紛紛離我而去,就你一個好兄弟帶我到此看病,可我怎麼忍心把這病傳染給你?要不你回去吧,莫也染上這致命的疾病,我獨自去慈濟堂看病就好。」

    他掙扎向前撲去,那幾人聽到「致命的疾病」幾字,滿是驚嚇,嘩啦啦的就閃到了一旁。

    前方的人群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望來,不知什麼情況,也是不由自主的閃到旁邊。

    烏青、單飛二人輕而易舉的到了人群最前,烏青隨即止住了咳,向單飛擠下眼睛。

    眾人很多都是不知方才發生了何事,但不見異樣,很快又圍了起來,留下圈外那幾個面面相覷,換了個地方看熱鬧。

    單飛向烏青豎下拇指示意讚許,暗想這小子很有做戲的天賦。舉目望去,單飛見慈濟堂大門緊閉,裡面似乎沒什麼動靜,藥堂之前堆著如山的包裹,他嗅了下,好像是藥材的味道。

    這是怎麼回事?

    運藥材的夥計不都死了嗎?又是誰把藥送到慈濟堂門前,這藥是船上的藥嗎?

    單飛饒是早有想法,可見到這種情況也是一頭霧水。

    四下望望,單飛目光一閃,定在一人身上。

    那人粗布麻衣,看起來是個尋常的百姓,不過一張臉長得極不尋常。那人鼻孔看起來竟然是朝天長的,眼睛一大一小,鬍鬚軟趴趴的與世無爭,眉毛倒是根根的立著、左高右低的尋著事端。

    這人五官都有,但五官好像都在向世人爭功表現,要求雨露均佔的模樣,只差大打出手起來。

    這樣的一個人醜的實在讓人看不下去眼,就如穩婆接生的時候看到這孩子也嚇了一跳,失手將他扔在地上——偏偏是臉最先著地。

    單飛嘆口氣,見眾人吵吵唯獨此人一聲不吭,感覺這人還是有點門道,終於湊過去,咳嗽一聲,「兄台……」

    他必須要先搞懂眼前的情況。

    那人正皺著眉,看起來正極力的拉低著整條街的顏值,聽到單飛詢問,轉頭望了眼,見單飛目光游離不定……他不知道單飛是不知道看哪兒好,忍不住問道:「閣下……是在和我說話啊?」

    「是啊,是啊。」單飛笑道:「我和兄台一見如故……」忍住不舒服的感覺,單飛感覺自己絕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眼前這位,孔子見了恐怕都有點……

    舒了口氣,單飛讓自己擺正心態,誠懇道:「不知道能不能和閣下打聽個事情?」

    「閣下要問何事?」那人長的雖丑,可談吐倒是從容。

    「我聽說慈濟堂醫術高明,帶兄弟不遠千里前來看病。」單飛說起謊話來也是頗為熟練,「但眼下這是怎麼回事?」

    見那人遲疑,感覺這人是有顧慮,又覺得這人看久了,也就是那麼回事,單飛熱絡道:「對了,還未請教閣下貴姓?」

    那人略咳一聲,清了下嗓子道:「免貴姓龐。」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34
273.第273章 騙子



    「螃蟹的螃?」

    烏青聽到那人介紹後,在旁邊接了一句。他知道單飛的用意,亦湊過來聽聽動靜。

    那人的一張臉看起來和煮熟的螃蟹沒什麼兩樣,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這兩個土包子。

    「是龐德公先生的龐。」那人報出「龐德公」三字的時候,神色多少有些期待。

    單飛只聽過龐德的名字,暗想那是馬超的手下,不過感覺龐德現在還稱不上什麼公吧?可見那人很是盼望的模樣,他知道再不禮貌兩句恐怕屁都不要想問出來了。

    「久仰久仰。」單飛讚道:「原來閣下是和龐德有舊,還不知道大名哪個?」

    那人看著單飛,如同看著個瞎子一樣,終於放棄了讓單飛肅然起敬的想法,那人直截了當道:「在下龐統,字士元。」

    單飛笑道:「原來是龐統兄,久仰了,還不知道慈濟堂……」他話說一半,突然失聲道:「你是龐統龐士元?」

    他見慈濟堂事情有變,不知道哪個騷包拿了些藥包堆在慈濟堂的門前討債,和這個醜人客氣兩句後,只想套套近乎後再問慈濟堂一事。

    可他聽到「龐統龐士元」五個字的時候,心中著實震驚,差點忘記了慈濟堂一事。

    眼前這位就是龐統?

    讀三國的人,恐怕沒有不知道龐統大名的,這在演義中,可是和諸葛亮齊名的存在!

    臥龍鳳雛,得一者得天下。

    原來這就是鳳雛,長得的確和雛鳳一樣。

    單飛有了那麼一刻心潮澎湃,他也很快明白龐統說的龐德公是哪個。

    龐德公絕不是龐德,其人就是叫做龐德公,好像某些現代人起名喜歡佔個便宜般。龐德公的字其實待考,有稱子魚、有叫尚長的,演義中稱字山民,不過龐德公的兒子叫做龐山民,因此後人認為這是演義的錯稱,這般有學問的人,自然不會和兒子一個字了。

    單飛對這種考據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可他知道龐統為何提及龐德公的時候,滿是期待的模樣。

    龐德公和龐統是叔侄關係,如今比龐統要有名氣得多。

    史載說龐德公一直隱居,劉表親自請其做官都被龐德公推辭不做。這消息一放出去,那些文人騷客名流士族的自然嘩然。

    劉表是荊州牧,那可是省長級別之上的人物,這樣的人請你做官都不做,有人自然稱頌龐德公的高風亮節、不肯和世俗共污,也有人心中暗想——你不做,正好留出位置給我。

    無論如何,龐德公由此威名更盛,而龐德公和徐庶、司馬徽、諸葛亮這些人都是交往密切,在荊州那地兒絕對算是頂級的名流望族。

    龐統提及龐德公的模樣,也像現代人沒事說兄弟我在大不列顛認識親王陛下一樣的感覺。

    龐統現在還沒名氣?不然為何會有這種心態?

    單飛是個成功人士,知道不太成功的人很多都希望借點名人的名氣提高點自己的地位,若真是有地位有想法的人,反倒會隱藏這種關係。

    這算不上什麼,只能說是人之常情罷了。

    龐統為何來到丹陽?

    單飛知道龐統在演義中是赤壁之戰時以連環計出場,實際上卻不是這樣。

    赤壁之戰是羅貫中說的最精彩的一戰,可又是最虛構的一戰。

    那一戰其實沒諸葛亮的什麼事情,諸葛亮真正的用兵記錄是在入蜀戰役中,赤壁之戰也沒龐統什麼事情,龐統好像是赤壁之戰後投靠的孫權,在周瑜手下一直名列個功曹——記錄旁人功勞的人物,算是個優差。

    那時候的龐統才不過是個功曹,這時候呢?恐怕還是在爬向成功路上的人士。

    單飛腦海轉過這些念頭時,神色難免驚奇,龐統見狀不由道:「閣下聽過我的名字?」

    龐統見單飛反應的好像豬聽笑話一樣,慢的節奏絕非一兩拍——方才他等著單飛對龐德公肅然起敬,偏偏單飛和聾子一樣,這會兒他報出自己的名字來,本不認為單飛會知曉。眼下龐德公和龐統的名字比起來,絕對是判若雲泥,偏偏這小子熱情的模樣,好像他是天下大牛一樣。

    此人做得一手好戲!

    「久仰龐兄大名……」單飛微笑道:「在下單飛。」

    龐統看著單飛「虛偽」的熱情,暗自搖頭,心道你連龐德公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此人這般模樣,不可信任。

    不過都說「巴掌不打笑臉人」,見單飛一直態度不差,龐統終道:「我也早『久仰』閣下的大名。」

    他這話兒多少有點嘲弄的味道,算是對單飛「久仰」二字的調侃,單飛卻是一怔,「你聽過我的名字?」

    龐統微笑道:「單飛擅飛,只聽閣下之名,就知家人起名寓意鵬程萬里,想必聲名大起之日可待。」

    那你爹給你起名叫龐統龐十元的,肯定是想到你會做個統籌會計之類了,不過你的確做了功曹,你爹看來倒是未卜先知。

    單飛心中嘀咕時卻是鬆了口氣,暗想若是龐統都知道他的名字,那他在丹陽不用做什麼事情了。

    「兄台過獎。」

    他知道和龐統伊始的關係並沒有打好,不過卻不著急。

    關係都是處出來的。

    很多年輕人都是一言不合就以為世界末日的到來,卻不知道世上哪有那麼多順風順水的事情?逆境中才是真正考驗你能力的時候。

    不過他眼下不急於和龐統拉關係,龐統這小子還在拉關係呢。

    這時藥堂前人聲鼎沸,甚至有人衝到藥堂大門前,拍得門環怦怦大響,一個勁喊道:「夏季常,你滾出來,你必須給丹陽父老一個交代。」

    單飛感覺先搞清楚慈濟堂的事情再說,終於回到正題道:「還不知道慈濟堂究竟怎麼回事?」

    龐統皺了下眉頭,向烏青看了眼,烏青做戲做足,又是咳了起來。龐統倒不如旁人般厭惡,輕嘆口氣道:「慈濟堂惹了大麻煩,兄台若是可以的話,不如另擇高明。我看你兄弟似乎……病得不輕啊。」

    單飛見龐統知道內情的模樣,當然不會放過,「多謝龐兄關心,我兄弟這是慢性病,拖了幾年了,還是沒什麼變化,他一時半會死不了。」

    龐統心中冷笑,暗想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們兄弟另有目的?你兄弟這病,是裝出來的!不過他並不說破,倒奇怪單飛對慈濟堂這般熱切做什麼,終道:「閣下可知道同濟藥局一事?」

    「同濟藥局?和慈濟堂有什麼關係?」單飛耐心道:「兄台還請詳細點說說。」

    「事情是這樣的……」

    龐統沉吟道:「丹陽孫太守……你知道孫太守吧?」見單飛點頭,龐統繼續道:「都說丹陽孫太守素有大志向,準備在丹陽成立同濟大藥局,將丹陽、甚至周邊郡縣的藥堂聯合起來為天下百姓治病。」

    這個孫翊是菩薩?單飛心中懷疑,仍舊問道:「這和眼下的事情又有什麼關係?」

    龐統見單飛的確不知情的模樣,解釋道:「慈濟堂的掌櫃姓夏,叫做夏季常,醫術呢……聽說不過是在中上。不過徐過客卻是很有本事,自從徐過客到來後,夏季常醫術立即精長,著實治了不少疑難雜症。」

    單飛聽到「徐過客」三字,心中微震,還能神色如常道:「之後呢?」

    「慈濟堂名聲大起,自然會被孫太守招入同濟藥局。聽說徐過客見了孫太守幾面,很得太守的欣賞。」頓了片刻,龐統繼續道:「眾藥堂的掌櫃、丹陽百姓見太守也給徐過客幾分面子,自然對徐過客另眼相看。」

    單飛聽龐統扯得遠,但事關徐過客,倒是沒有不耐煩。

    龐統看著慈濟堂大門前洶湧的百姓,搖搖頭道:「徐過客很得孫太守的信任,也參與到同濟藥局一事。聽聞徐過客說服孫太守去採購藥材,然後呢……不但各大藥堂,聽說有不少藥園的百姓亦是交錢給徐過客,希望他能採購回藥材分發給眾人使用。」

    單飛心中暗自奇怪,不知道徐過客要採購什麼藥材。

    龐統看著藥堂門前堆積如山的一包包藥材道:「這就是徐過客讓人帶回來的藥材。」

    單飛眉頭微皺,「藥材出了問題?」

    龐統略有詫異,沒想到單飛看出這點,還是點頭道:「不錯,在碼頭時,就有人發現徐過客派人運回的藥材都是霉爛之物。」

    烏青看了單飛一眼,心道這藥材是夏伽藍運回來的那船嗎?

    單飛卻在想——如果這些藥材就是夏伽藍運回的那批,夏伽藍不會自毀藥堂的生意,難道是渠帥那幫人殺人劫貨,卻將藥材掉了包送到慈濟堂前?

    事情發生沒有多久,前來聲討的百姓如此聲勢浩大,若說沒人鼓動怎麼可能?

    渠帥那些人殺人調包藥材,鼓動百姓聲討夏季常、讓其交出徐過客,究竟所為何來?

    他這一刻想得多,龐統見其思索的模樣,不由道:「閣下可想到了什麼?」

    「我想……」單飛頓了下才道:「難道徐過客是個騙子,騙了眾人的錢卻跑路了?」

    龐統只感覺「跑路」的字眼很是新鮮,但暗自搖頭,心道這小子看起來聰明,但實則不太明智,看不出其中的問題所在。

    「丹陽的百姓一發現藥材有問題,倒都和閣下這般想,覺得徐過客是個騙子。」龐統提及「騙子」二字時,多少有些意味深長,「這些百姓擁到慈濟堂前要夏掌櫃給個交代,平常的百姓拿出的不過是百十銅錢,可有的藥堂著實給了徐過客很大的訂金。」

    看著正在用力拍門的那個胖子,龐統道:「那是羅孚堂的羅掌櫃,聽說他給了徐過客兩百金呢。」

    說到這裡,龐統連連搖頭道:「這著實是筆巨款,也怪不得羅掌櫃如此著急。」

    單飛見那羅掌櫃長雙羅圈腿,額頭滿是汗水,正用力的拍打門環,比誰都要急切。有人見慈濟堂遲遲沒有動靜,終於叫道:「夏季常不開門,我們衝進去!」

    眾人轟然響應,有的已經開始用腳踹起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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