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180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4
233.第233章 到此一遊




    其實後天也行的。

    單飛心中嘀咕,他才到這個世界時,一心想到鄴城,順便看看能不能見到女修之棺,但經歷了這些波折,對見女修之棺的心思淡得不能再淡。

    但望見晨雨眼中的光采,似期盼、似等待……

    晨雨想去見女修之棺?她這般柔聲和他商量是為了什麼?單飛心中擔憂,還能笑道:「你喜歡做什麼,我都會陪你。」

    晨雨並未轉眸,低聲道:「真的?」

    單飛毫不猶豫道:「真的!」

    他一直以為這種承諾不過是小兒女的情懷,從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說出這種話來,如此的渴望晨雨深信他的心意。

    晨雨嘴角微翹,露出了好看的弧線,低聲道:「好,那我們明天去見女修之棺。」她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休息吧。」

    輕斜螓首,靠在單飛肩頭,晨雨緩緩閉上了眼眸,卻主動伸纖手握住了單飛的手掌。

    伊人巧手仍涼。

    單飛手心滿是汗水。

    晨雨並未介意,緊緊抓牢單飛的手掌後,感覺到安全的模樣,嘴角微抿,伊人呼吸漸細。

    單飛被抓的那隻手不敢用力,但亦不敢鬆開,就那麼的坐在那裡,感受伊人的發香和輕柔的呼吸,內心卻是激盪起伏的難以自己。

    許久的功夫,感覺到晨雨進入了夢鄉,單飛坐在那裡卻是一直沒有闔眼。想了許久,他用左手拔下根自己的頭髮,輕輕系在晨雨和自己的手腕上,這才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如今的體力早勝當初,但一夜的驚心動魄、勞心勞力亦讓他很是疲憊,等再睜開眼時,單飛低頭望去,發現腕子上的發絲竟然不見。

    這地方有鬼!

    怎麼什麼東西都會不見?

    單飛微驚,卻發現自己還是握著晨雨的手,扭頭望去,就見晨雨不知何時醒來,正靜靜的望著他,眸光如同星閃。

    「我睡了多久?」單飛問道。

    「天應該亮了。」晨雨站起來拉著單飛道:「你昨天說過,我做什麼,你都會陪我?」

    單飛想起昨晚所言,確定的點點頭。他突然想到這些日子來,一直是晨雨陪他奔波,他倒真沒陪晨雨做過什麼。

    晨雨似乎什麼事情都未發生過的模樣,拉著單飛的手,一直走到藏庫鐵門前,這才松開手,推開鐵門。

    有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晨曦微明。

    石來最先出現在門前,先向單飛望來,單飛搖搖頭示意無事,石來搔搔頭,見單飛、晨雨二人並肩出了院門,微皺下眉頭。

    鳥兒鳴破了清晨的蕭條,長街寬敞,但行人卻是絕跡。

    單飛心中暗想,鄴城才被攻破,城中無論權貴百姓,雖得曹操通告全城秋毫無犯,不過鄴城百姓肯定還是惴惴難安,這時候沒誰會在長街遊蕩,除了……

    有馬蹄聲響,一將帶領著十數騎兵從前方策馬而來。那將神色儒雅,不過略有疲憊之意,見到單飛後,來將精神微振道:「單統領,有事嗎?」

    那將正是張合。

    單飛見張合望來時很是親熱,雖然憂愁滿懷,單飛還是笑道:「我只是隨意走走,張將軍在巡城嗎?」

    張合翻身下馬,看了晨雨一眼,點頭微微示意,暗想單飛和晨雨看起來倒是天作之合,極為般配。

    晨雨突道:「張將軍,我和單飛可以去鄴城西北嗎?」

    單飛和張合均是怔住。

    張合甚至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他早見過晨雨,不過和曹操的一幫手下般、都是習慣了晨雨的冷淡。

    這是個連司空都敢得罪的女子,對旁人哪怕高傲些,也讓人難以說些什麼。

    張合在疆場雖是冷酷,為人在平日卻是儒雅隨和。晨雨對人冷淡,他還是以禮相待,這刻從未想到晨雨居然會和他說話,還是柔聲詢問的口氣。

    很快回過神來,張合笑道:「鄴城眼下為防變數,倒是不讓閒雜人等出沒,可單統領和晨雨姑娘要去哪裡,都是沒有問題。要不要……我派人護送你們?」

    他不知晨雨和單飛去鄴城西北做什麼,不過晨雨不說,他也知趣不問。

    晨雨嫣然一笑,「不用了,巡城一晚,倒是辛苦你們了。」

    佳人輕笑,沒有了紗巾的遮擋,給晨曦帶來明亮的感覺,單飛心事滿懷,這時才留意晨雨今天沒有如以往般戴上紗巾。

    眾軍士不知晨雨怎會知道他們忙碌一晚,但聽見晨雨問候,均是精神振作,紛紛還以微笑。

    張合一夜未眠。

    鄴城新破,若是以往的慣例,哪有這麼安寧的時候?只是鄴城如此安靜,隱憂亦有,張合身經百戰,知道如今正是人心最為浮動之時,稍有變故,說不定就會引發難以估量的惡果。

    曹軍大半數仍在鄴城外安扎,入城的曹兵扼住關要,他張合和徐晃等將均是一夜未眠,一方面防鄴城內軍民的變故,一方面卻是訓誡不守規矩的曹軍,著實辛苦。

    聽晨雨這般說,張合笑道:「本分之事而已。若不是晨雨姑娘和單統領巧計破城,我等如今說不定喋血城頭,哪來今日的輕鬆?」

    他身後眾騎兵均是點頭,倒對張合所言沒有異議。

    晨雨又是一笑,點頭示意後,舉步向城西北的方向行去。

    張合眉頭微揚,想起什麼道:「晨雨姑娘,我向你借用單統領片刻,說句話行不行?」

    晨雨沒想到張合說的有趣,輕笑點下頭。

    張合拉著單飛走開兩步,低聲道:「單統領,昨日我等已派人將甄府守好,旁人不得騷擾。」

    單飛微怔,隨即明白張合的意思。他單飛和甄柔的事情,看起來張合也是略有所聞,只是張合和他單獨說這件事情,又是所為何來?

    「我感覺晨雨姑娘很是不錯。」張合笑道,隨即輕拍下單飛的肩頭,翻身上馬道:「單統領,你要好好打算一下。」

    單飛見張合擠眉弄眼的,多少有些促狹之意,不等說什麼,張合早就擺手去得遠了。

    等縱馬到了另外一條長街,張合這才招來個手下吩咐道:「你先去和西北的兵士招呼下,說單統領、晨雨姑娘要去,讓他們不要再打擾了。」那手下點頭應令,調轉馬頭離去。

    張合做事周到貼切,又是不留痕跡,暗想軍中還有不識單飛之人,莫要不識趣的打擾了單飛和晨雨早游的雅興。

    他被晨雨鼓勵一句,只感覺清晨的空氣都是新鮮很多,暗想這女子倒是極大的魅力,怪不得單飛喜歡,只是甄柔呢?單飛決定如何處理?

    晨雨這樣的女子,性格獨立,恐怕難容旁的女子……

    笑著搖頭,張合暗道自己杞人憂天,振作了精神,繼續沿長街巡行而去。

    ××

    單飛和晨雨漫步長街,一路倒再沒什麼人幹擾,兵士遠遠見到二人,有的肅然而立,有的斗膽打聲招呼,卻不上前。

    單飛只怕晨雨不耐煩,沒想到她竟然一路笑著回應,讓眾兵士振奮不已,直到駐足漳水之畔時,晨雨才輕聲道:「早上人好少呢。」

    有紅日昇高,照漳水粼粼。

    古代城池選址最重水源,多會利用天然河流為城池提供用水的便利。鄴城初建就是伴漳水而生,等引入城中更是曲曲折折,多有分支。

    晨風撲面,有水氣清新。

    紅日彤彤,小半的光芒照在水面,大半數的光華倒是落在晨雨身上,給她窈窕的身影反帶來些朦朧之意,單飛聞言微笑道:「我記得……你好像不太喜歡人多呢。」

    晨雨望著河水上粼光閃爍,眼中亦帶了些光彩道:「單飛,這條河不會枯竭吧?」

    單飛不明白晨雨這句話的意思。

    到他那時,歷經近兩千年的光陰,山川河流多有變化。他到鄴城考證,知道漳水河道幾經變遷,乍聽晨雨這麼一問,半晌才道:「這個很難說。」

    「那前面那些樹呢?」

    鄴城西北角除了高聳的城樓,還有綠樹成蔭,夾雜灌木點綴,城樓不遠處又有高牆飛簷,不似宅院,倒像是儲備兵器的倉庫。

    單飛略一回憶,終於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司空很快就會重建鄴城,這裡也會新建不少東西……」

    他知曉歷史,知道曹操會在這裡建冰井、銅雀、金虎三台,肯定會大動土木。

    「那這些樹肯定不在了?」晨雨有些失落道。

    單飛望見晨雨的失落,心中擔心,總感覺伊人今天很有些古怪。

    「那這鄴城內、有什麼不會變的?」晨雨期待的問道。

    單飛倒真的有些茫然,暗想兩千年後,鄴城剩下的只有地下的些許城基和女修之棺……

    不聽單飛回答,晨雨突然拉著單飛的手沿河邊走下去,到了一棵茂盛的榆樹前,「單飛,你能幫我做件事嗎?」

    「你說。」單飛沒有任何猶豫。

    「你和別人去哪裡遊玩,總會留下點紀念吧?」晨雨問道:「我以前總是走到哪裡算哪裡,從未想到過這點。」

    單飛吃吃道:「有人會留下『到此一遊』幾個字。」他對這種現象並不贊同,不過實在感覺屢次辜負伊人的期待,終於把這個幼稚的方法說了出來。

    「好主意。」晨雨拍手笑道:「那我……」她從地上撿起塊尖銳的石頭,似要在樹上刻劃什麼,但還是將石頭輕輕放在單飛手上道:「請你幫我在這棵樹上刻上幾個字……就是『單飛、晨雨到此一遊』好不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4
234.第234章 女修





    雲無暇,有晨光照在晨雨更是無暇的臉頰上,滿是期待。

    單飛握著那石頭,聽得到自己手指關節的響聲,良久才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們到了這裡,總要留下點紀念,以防後來忘記。你不想寫嗎?」晨雨笑盈盈的反問。

    單飛凝望那似是無憂無慮的花容,半晌才笑道:「你讓我寫,我一定會寫的。」

    他抓緊那尖石,用力在樹幹上寫道——單飛、晨雨無論發生何事,都會勇敢並肩面對!

    字跡深刻有力,銘刻後只要榆樹不倒,就很難磨滅。

    丟下石頭,單飛霍然望來,就見晨雨正在痴痴的望著樹上那些字。感受到單飛的目光,晨雨轉眸一笑道:「寫的很好啊,我很喜歡。」

    單飛一把抓住晨雨的手,望著伊人清澈的眸子,一字字道:「晨雨,我和你說過,無論發生任何事情,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你若有心事,不需要瞞我。或許我的力量也不夠,但我會想出任何方法,只要你告訴我問題所在!」

    晨雨依舊笑道:「你什麼時候和我一樣,有看穿別人心思的能力了?」不等單飛回答時,晨雨輕笑道:「那我問你,有朝一日,你若是不見我,會不會忘記我?」

    單飛望見伊人淺淺的笑意,只感覺眼前一黑,全身血液都無的模樣。剎那間,他竟然想起詩言和曹棺之間的情形,半晌才道:「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

    晨雨問的看似平淡,但單飛卻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晨雨凝望滿是錯愕不解的單飛,許久才笑道:「你沒有做錯什麼,我也沒做錯什麼。單飛,你要信我!」

    握緊單飛的手,晨雨笑容已經很淡,但還能笑著道:「你要信我。」

    單飛緩緩吸氣,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道:「我信你。那你究竟……」

    「好了,字寫完了,我一定要再做些什麼。」晨雨鬆開單飛的手,撿起單飛丟棄的那塊尖銳石頭,四下張望,又找到一根堅硬的樹枝,在樹下挖了起來。

    單飛知道晨雨若是不說,他絕對追問不出,見晨雨忙碌的辛苦,他只能也找根樹枝,幫忙挖了起來。

    他不知道晨雨在挖什麼。

    等挖到尺深的時候,晨雨丟棄了樹枝,將那尖石頭丟下去,然後推土掩蓋,之後拍拍被塵土染髒的纖手道:「好了,又做成一件事情,今天做了好多事情。」

    單飛看著有些天真爛漫的晨雨,卻是緊鎖眉頭。

    晨雨用帶泥的手抹平了單飛眉頭的皺紋,順便將泥土抹在單飛額頭上,看著單飛呆呆的模樣,晨雨「咯咯」笑了好一會兒,奔到漳水旁,找個水淺的地方洗洗手,然後用水浸了紗巾,擦淨了單飛額頭的泥土。

    單飛一直默默跟著晨雨,見她驀地變成另外一人的樣子,暗自困惑。

    他不是不喜歡晨雨這樣,但他絕非懵懂的少年,他實在太過清醒,看得出來晨雨不太成功的偽裝。

    晨雨不理單飛,只是從河邊撿了兩塊小孩拳頭大小的石頭,一塊交給了單飛,見單飛呆呆的模樣,晨雨笑道:「你猜猜我要做什麼?」

    打水漂?

    單飛想的倒是自然而然,暗想古今以來,不知道有多少天真的孩子會在河邊投擲石子,看誰能將石頭在水上扔得遠且漂亮。

    晨雨笑道:「我想你猜不出來,你好笨的。」

    別人若是這麼說,單飛或許還會反駁一下,但晨雨這麼說,他只能笑道:「我是挺笨的,有些事情,還需要你來提醒。」

    晨雨看著水面半晌,突然將手上的石頭丟了下去。「噗通」聲響,石子並未飛遠,只是砸在水面上,有水花四濺,一圈圈的水紋從落石處擴散開來。

    單飛沒想到還有這種打水漂的方式,一時木訥。

    晨雨催促道:「快丟快丟,丟到我方才丟石頭的地方。」

    單飛只能苦笑,暗想女人心、海底針,晨雨的心思,實在更難猜測。見晨雨興高采烈的樣子,單飛不忍讓她失望,也將石頭丟在晨雨落石的地方。

    他本以為會有什麼玄奇的事情發生,哪想到直到水上的波紋消散後,仍舊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石頭沉下去,見不到蹤影。

    除此之外,只有兩人並肩而立的身影倒映在河水中。

    石頭到了河底,單飛卻感覺那兩塊石頭壓在心中,將晨雨從早到現在做的事情貫穿了一遍,茫然沒有頭緒。

    許久的功夫,晨雨問道:「你看懂了嗎?」

    單飛搖搖頭,他的確看不懂晨雨的意思。

    晨雨喃喃道:「你不懂也好。」

    她並不解釋,只是拉著單飛並肩坐到了方才刻字的榆樹下,看著河水流光向東逝去,晨雨輕聲道:「我還以為今天能碰到很多人呢。」

    「為什麼?你很想碰到很多人?」單飛問道。

    晨雨未回,只是道:「對了,單飛,我還從未聽過你以前的事情,你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單飛沉默片刻才道:「我也沒聽說過你的身世,只聽說你是孤兒,你想找父母嗎?」

    晨雨臉上的笑容似僵了下,「我不知道父母是哪個。師父沒有說過,你有空幫我找找?」

    「沒有問題。」單飛精神振作起來。

    晨雨很是開心的笑,「那謝謝你了,我的事情沒什麼可說的,過幾天我再和你說好了。」

    單飛見晨雨益發歡快的樣子,又聽「過幾天」三字,心中稍安,暗想自己難道疑神疑鬼不成?

    「你不能騙我。」單飛敲定道。

    晨雨白了單飛一眼,「我從未騙過你什麼。只是……」又笑了起來,晨雨道:「好了,說你的事情。」

    單飛琢磨著「只是」二字的下文,將自己在許都的事情簡略講了遍,不想晨雨居然很有興趣的模樣,多次發問,聽到包子的做法時,更是笑道:「很想吃你做的包子啊。」

    等聽完單飛到許都、邙山的事情後,晨雨突道:「你在許都之前的日子呢?」

    單飛猶豫片刻,終於道:「我以前是個考古學家。」

    「那是做什麼的?」晨雨好奇問道。

    單飛沒有隱瞞,將事情詳細解釋了一遍,甚至將穿到這時代的事情也大略講了下,他不覺得需要向晨雨隱瞞什麼。

    他本以為晨雨不太理解,沒想到晨雨點點頭道:「原來這樣,怪不得我總是看到很多人認識你,你卻不認識他們的模樣。馬先生應該知道,郭嘉猜得到,曹操可能也知道吧?」認真想了想,晨雨思索道:「曹棺會不會也知道呢?」

    單飛心頭一震,見晨雨認真但沒有畏懼的模樣,不由問道:「那你……怕不怕?」

    晨雨笑得很是燦爛,「為什麼要怕?」見單飛沉默不語,晨雨凝望單飛道:「如果我不是晨雨了,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你會不會害怕呢?」

    「怎麼會?」單飛立即道。

    晨雨眸光微閃,輕笑道:「因此我也不會怕你,無論你怎麼變!」她說話間,又是輕靠在了單飛的肩頭,望著遠方道:「你要把這些事情記下來。」

    做什麼?

    單飛很是不解,就見晨雨悠悠嘆了口氣,喃喃道:「等到日落時,我們就去見女修之棺,我多希望……」

    晨雨看著遠方的斜陽,眼中帶分期望。

    單飛抬頭望去,見日頭西斜,未想到自己竟講了這麼長的時間,見晨雨未再說下去,單飛嘴角露出分苦澀。

    眼見紅日一分分的從西城牆落下,等到掩盡最後一絲餘輝後,鄴城隨即墜入青暮中。晨雨早有準備,站起來拉著單飛尋橋渡漳水向西北。

    再過了盞茶的功夫,離西北方城牆尚有數箭距離時,晨雨止步。

    單飛心中微顫。

    他考古鄴城時,鄴城就沒剩下什麼。近兩千年的滄桑,早就磨滅了太多的事情,但他記得女修之棺的確是在城基附近的這個位置。

    晨雨如何這麼準確的找到這裡?

    單飛四下張望,卻是看不到任何標誌。

    晨雨見單飛尋找的模樣,輕笑道:「看來你幾千年後真的挖過這裡呢,你又騙我說不知道這裡。」

    單飛略有尷尬。

    夜色降臨,整個鄴城被墨青的夜色籠罩起來。

    單飛見晨雨仍立在那裡,暗想如今連把洛陽鏟都沒有,晨雨怎麼帶他去見深在地下的女修之棺?一顆心怦怦跳動不停,單飛始終難信晨雨有如此能力鑽入地下,但又知道晨雨不會說謊。

    夜幕下的晨雨看起來很是神秘,解了背負的長劍連鞘插在地上,緩緩伸出手來。

    單飛不解其意,但還是伸出手來握住晨雨略有纖弱的五指。

    「你準備好了嗎?」晨雨遠沒有單飛那麼緊張,笑盈盈道。

    單飛用力握住晨雨的手,感覺自己後背滿是冷汗,聲音沙啞道:「晨雨,如果去見女修之棺真的有什麼難測的事情,我們可以再考慮一下。」

    他牢牢抓住晨雨的纖手,不怕去見女修之棺,只怕再見女修之棺後不知所蹤再也見不到晨雨。

    「我倒不知道會有什麼難測的事情。」晨雨蹙了下秀眉,「但你放心,我會保護你。」

    她驀地說了這麼一句,單飛啼笑皆非中也有分擔憂,「那你自己呢?」

    「我當然有能力保護自己。」晨雨秀眸中有著溫柔之意,緩緩道:「看著我的眼睛。」

    單飛舉目望去,就見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絲毫不被夜色掩住美麗之色。

    晨雨深吸一口氣,空出的一隻手彈出點火星。

    火星閃動,彈到地上插的劍鞘之上,有香氣從劍鞘中傳來。

    單飛心中微動,記得在桃花林和晨雨提及女修之棺時,曾見她摸過劍鞘,難道秘密是在劍鞘之中?

    思緒只是一剎,單飛驀地發現不知幻覺還是怎地,金光一道沖地而起,流年輪轉,有景色偷換。

    這是哪裡?

    單飛眼前一黑再亮,腦海中陡然閃過雙如新月般的眼眸,一個悠然帶些幽愁的聲音似從天籟傳了過來。

    「單將軍,你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4
235.第235章 前緣




    這是哪裡?這是鄴城?這不是鄴城!

    單飛那一刻很是茫然,他如同夢中一樣,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但偏偏對周圍景色觀察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身邊有高城巍峨,有河水清澈。

    城還是鄴城,水還是漳水?應該是這樣,不然他怎會有種異常熟悉的感覺?

    可這裡若是鄴城,為何鄴城會變成如此古樸蒼桑的模樣?還有那日光……

    有夕陽西落,殘紅如血的照出逝水流年的顏色。

    怎麼會有夕陽?他方才不是和晨雨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去見女修之棺?單飛驚愕,雖被眼前的景象困惑,仍沒忘記晨雨,高聲道:「晨雨,你在哪裡?」

    他雖是竭力的呼喊,自己依舊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那悠然帶些幽愁的聲音再次傳來,「單將軍,你來了?」

    「末將在!」

    單飛搞不懂自己在做夢或是怎樣,眼前景色突轉,轉瞬望見前方城牆下有九層黑白玉石壘成的高台矗立,巍峨壯觀的讓人心生仰止之意。

    九層玉台?

    這不是女修置棺的地方?

    單飛心中一凜,記得開挖女修之棺時,清楚見到女修之棺坐落在九層玉石搭建的高台之上。

    那麼深的地下,竟然還有巍峨的九層玉台,耗費的人工物力不言而喻,只怕埃及的什麼胡夫金字塔的建造難度也是無法與之比擬。

    金字塔畢竟是在地上的建築,你若在極深的地下建造同等的建築,那費力的難度可說是在百倍以上。

    女修之棺應在這九層玉台上?

    他思緒轉念間,感覺自己倏然到了高台之上,就見那晶瑩白潔的女修之棺赫然就置在高台正中。

    單飛聽得到自己心中的呻吟之聲,卻再沒有觸摸那女修之棺的念頭。

    玉棺還是玉棺,白的近乎通明,可棺中並沒有女修!

    女修在玉棺之旁凝立。

    女修還活著!

    有夕陽殘照,落在女修身上,讓女修身上散發著聖潔的光芒。青絲隨風,女修明眸似月牙般、悠遠中帶著些蕭瑟。

    女修緊抿著紅唇,嘴角一抹弧線,亦如新月般的憂愁,望向單飛道:「時辰到了。」

    單飛心中震顫。

    女修在和他說話?他震驚的不能自己,但很快發現女修身前立有兩人,一人身材消瘦,但著甲冑在身,看起來很是英姿勃發,氣宇軒昂。

    那人竟然和他單飛很是相像,只是年紀要大上很多。

    女修在和那人說話。

    單飛腦海中有分恍惚,就聽那人道:「女王,你真的決定了?」

    女修笑容淡的如夕陽餘輝的最後一抹,「單鵬,巫咸,你們可記得我吩咐的話?」

    單飛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怪異的經歷,但聽「單鵬」,「巫咸」幾字時,心中微顫。這兩個姓氏對他來說實在再熟悉不過。

    「女王發宏願立誓,單、巫兩家歷代以衛護無間香為己任,若遇異形再出,盡誅之!」單鵬和身邊一人齊聲道。

    單飛向單鵬身旁那人望去,就見那人身材不高,臉色暗黑,上面似蒙層淡淡的霧氣,乍一看,很有些詭異。

    巫咸?

    單飛聽過這個名字,傳說中這人本是唐堯時的神人,知人生死存亡,料事如神,被堯帝敬為天下第一神巫。

    巫靈兒之父巫潛亦是荊楚神巫,他和巫咸有什麼關係?

    單鵬呢?和他單飛有什麼關係?

    無間香果然是女修所傳,可衛護無間香之人竟然和使用異形香之人勢不兩立?

    單飛暗自錯愕,就聽女修輕嘆一聲:「我累了。」

    身影飄忽,女修輕輕倒在玉棺內,水一般的溫柔,雲一般的閒愁,「單將軍,你送我一程。」

    單飛雖知道女修不是和他說話,但見她如月般的眼眸帶分溫柔,目光透過單鵬,似在望著自己時,還是心中一顫。

    單鵬手有些顫抖,就要向女修之棺摸去。

    單飛凜然,他記得自己就是摸在女修之棺的另一側讓自己穿到如今的年代。

    「單將軍,你會記得我的,是不是?」女修略有疲憊的眼眸中閃過分光采。

    單鵬手掌凝在半空,嗄聲道:「是。不過女王,你能不能……」

    「不能!」

    女修不等單鵬說完,輕聲截斷道:「我不能不走,你送我!」她目光中神采流動,單鵬眼中卻有著痛苦之色,但一隻手還是按在玉棺之側。

    摸不得!

    單飛心中暗叫,但一切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就在單鵬摸到玉棺那一刻,單飛雖如在夢中般,還是感覺到天地間驀地一震。

    地震了?

    爆炸了?

    單飛低頭向腳下望去,一顆心震撼的難以言語。地上倏然擴開個巨大的裂口,在九層玉台下方竟現出個無底的黑洞!

    黑洞幽幽,深不可測。

    九層玉台連同女修之棺倏然向那無底的洞中落去,地動城搖,漳水沸騰起來,竟有無數水流從漳水中衝天而起,噴湧不休。

    單鵬、巫咸似早知道這種情況,閃身跳出裂縫的範圍。

    單飛雖見過太多的葬法,卻從未想過世間居然會有這般匪夷所思的入葬方式,想不通大地為何會裂,亦沒防備整個高台會落。他隨著飛速下降的九層玉台墜落,頭頂一黑,似是上方大地又合。單飛饒是感覺一切不太真切,還是失聲叫了起來。

    無盡的深淵,無窮的墜落!

    前方突亮。

    雙目立睜,單飛就見到眼前那清澈的眼眸中正帶著關切。

    星光滿天,正夜。

    單飛看到星光,轉瞬再望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驀地發現眼前那人正是晨雨。

    驚駭後有著莫名的驚喜,單飛發現自己還是緊握著晨雨的玉手,一把拉過晨雨,將伊人緊緊抱在懷中,感受著那溫柔的真切,單飛喃喃道:「晨雨,你沒事就好。」

    原來他在晨雨面前做了一場奇怪的夢,夢中的他不但見到了女修之棺,還能見到活的女修。

    晨雨就是這麼帶他去見女修之棺?晨雨如何能做到這點?這簡直比催眠大師還要神奇。

    許久的光景,感覺到懷中嬌軀的顫抖,單飛突然想起一事,扳過晨雨的肩頭道:「晨雨……你……」

    他方才如夢如幻,看到匪夷所思的事情,那晨雨呢?晨雨是不是和他一樣?晨雨說過,女修傳人一定要到鄴城見到女修之棺後再做自己的選擇,這麼說晨雨也入夢見到了女修之棺?

    為何他方才沒有感覺到晨雨在身邊?晨雨看到了什麼?和他一樣的感覺嗎?

    才要發問,就見晨雨笑容很是勉強,單飛驚凜道:「你……看到了什麼?」

    晨雨半晌才道:「我看到……」

    她話未說完,有馬蹄聲傳來,單飛扭頭望去,就見十數匹健馬奔馳而至,為首那人,又是張合。

    張合為何會來這裡?晨雨究竟看到了什麼?

    單飛心亂如麻,見到晨雨的笑容比她白天時要黯淡很多,單飛心中只感覺極大的不安湧來,偏偏完全想不通是因為什麼。

    張合見單飛、晨雨立在這裡時,很有些驚詫的樣子,翻身下馬道:「單統領,這裡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單飛皺了下眉頭,暗想自己和晨雨的事情用不著對外人來說,搖頭道:「沒什麼,我和晨雨就是站在這裡看看星空。」

    張合看出單飛說的有點不自然,皺眉道:「那單統領有沒有發現這附近的異狀?」

    「什麼異狀?」單飛反問道。

    張合看著單飛的臉色道:「城樓兵士示警,說有一道金光由地衝起,幾乎到了天上,不知道單統領看到沒有?」

    單飛怔了下,暗想自己在墜入那個奇異幻境時,好像的確看到金光一道衝起,當初他分不清真幻,沒想到竟是真的。

    「我……沒有看清楚,好像是有。」單飛目光轉動,望向晨雨插入劍鞘的地方,就見地面並沒什麼異狀,劍鞘也回到了晨雨的背上。

    他醒來的時候沒見晨雨收劍鞘,這麼說晨雨比他先清醒過來的?單飛心中暗想。

    張合見狀,只覺得單飛隱瞞了什麼,不過他只是道:「那單統領、晨雨姑娘有事嗎?可要幫忙?」

    單飛見張合立在那裡和釘子一樣,明白他的意思,「我們這就走,張將軍請便。」他知道張合身負巡城之責,金光沖地而出既然被城頭守軍看到,遲早會傳到曹操耳中,尋常百姓當作是談資,曹操這幫人怎會置之不理?張合早想到這點,沒有道理不查個究竟。

    不過單飛不認為張合能發現什麼,見晨雨並未反對,和她緩步離去,回頭望了眼,就見張合早低聲喝令手下分成四個方向,詳細搜查。

    單飛想笑又是笑不出來,跟著晨雨走回當初刻字的樹下,見晨雨抱膝坐下來,單飛記得晨雨方才未說完的話,追問道:「晨雨,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你看到了什麼?」晨雨反問道。

    單飛並不隱瞞,將看到的一切說了遍,晨雨抬頭看著天上的繁星點點,許久才道:「原來是這樣。」

    扭頭望向單飛,晨雨低聲道:「單飛,我累了,你讓我再想想好不好?」

    單飛見晨雨少見的疲憊之意,終於忍住追問的衝動,「好,我等你。」

    晨雨又是抓住了單飛的手,輕輕靠在他的肩頭,微閉上眼眸。

    單飛亦是閉目養神,但實在滿腹疑問,心潮澎拜時哪裡睡得安穩?握住伊人的玉手,單飛等聽到雄雞報曉時,睜開眼扭頭望去,見晨雨不知何時已醒,正靜靜的望著他。

    見單飛扭頭過來,晨雨嫣然一笑,似又回到昨日清早的模樣,喃喃道:「女修之棺見到了,那今日呢?又該做些什麼?」

    單飛不等回答,就見一書生模樣的人遠遠走來,到二人身前不遠處立住,躬身施禮笑道:「不才吳質吳季重,冒昧前來,打擾單統領、晨雨姑娘的清夢,還望不要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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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第236章 門前是非多



    吳質舉止斯文,單飛見了,只是坐地拱手道:「閣下若是無事的話……」他心情不佳,不想被外人打擾,見吳質雖然文質彬彬的不惹人討厭,但逐客之意不言而喻。

    「不才有事。」吳質感覺單飛顯然不知道他是哪個,亮出身份道:「單統領,如今吳質在世子手下做事。」

    單飛微怔。

    他滿懷心事,對吳質自我介紹並沒認真去聽,但聞吳質重申一遍,突然想起吳質是哪個了,這是曹丕的「四友」之一。

    曹丕眼下只算個有見識、有脾氣的少年,日後能在奪嫡之中擊敗曹植,除本人有心開始運作外,有四人功不可沒,這四人就是司馬懿、陳群、朱鑠還有吳質。

    司馬懿自然不用說了,演義把這人當作是諸葛亮的最大敵手來描述,雖然這兩人根據史載,軍事威風不及演義中的兩分,不過若論政治能力,這兩人肯定是出類拔萃、少逢敵手的。

    有司馬懿等人幫助曹丕運籌,曹植身邊就有個好高騖遠的楊修和什麼丁家兄弟,結果可料。

    不過據單飛所知,和諸葛亮彷彿,司馬懿可能還要過幾年才和曹丕搭上關係,因為司馬懿雖有才名,不過一直對曹操很有點忌諱,對曹操的徵調都是推病不來。

    這個吳質投靠曹操的時間倒早,但聲名不顯,只是和曹丕交情極好才讓他被後人所知。據史書記載,曹丕有段時間沒見此人,還寫了篇《與吳質書》,這篇文章文采很是不差,順便將吳質的名聲傳了下來。

    這人能得曹丕如此信任,想必在曹丕眼中,很有可取之處。

    吳質不知道這一會兒的功夫,單飛在腦海中翻了他的履歷、順便研究下他的為人,可見單飛對世子也不感冒的樣子,吳質更有些難堪。

    他和曹丕交情素好,依仗世子威風,為人多少倨傲,不過這次前來是奉曹丕之令,又知道單飛才掀翻了於禁,在許都城時又對夏侯衡、荀惲這幫人打臉「啪啪」作響,著實是個異數。

    吳質自忖還沒有夏侯衡、荀惲這幫人的資格,因此對這個年紀輕輕的單統領著實有幾分忌憚。見單飛沉默,吳質禮數益發的恭敬道:「世子吩咐不才務必請單統領前往一敘,還望單統領賞臉。」

    曹丕最近對單飛很是友善,單飛卻知道曹丕不會有什麼重要之事,才要推托,就聽晨雨道:「那我可以去嗎?」

    吳質一怔。

    他早就留意到晨雨,雖驚豔晨雨的明麗,不過也早知道晨雨的冷淡,暗想單飛猶猶豫豫,多半是兒女情長的緣故,正想如何說服,難得晨雨主動提及,吳質猶豫下,故作驚喜道:「世子倒沒提及晨雨姑娘,不過晨雨姑娘若是賞臉,世子恐怕會喜上加喜。」

    晨雨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轉望單飛道:「單飛,反正無事,我和你同去。」

    單飛暗自皺眉,他瞭解晨雨的習性,知道她不是喜歡寒暄熱鬧的女子,但這幾天晨雨卻換個人的模樣,什麼熱鬧都要湊一下。

    心中奇怪,單飛望見晨雨的期盼之意,終於道:「那有勞吳兄帶路了。」

    吳質大喜,內心雖知道有些不妥,但也顧不上許多。

    他來時想的倒是周到,竟然牽來三匹馬。

    三人上馬後,吳質當先領路,有搭沒搭的說著閒話,日過三竿時,吳質帶單飛、晨雨到了一座府邸前。

    府邸高牆漆門,雖不比袁府,但在鄴城也算頗有規模,應是大戶人家。

    單飛一見到門匾上的「甄府」二字,皺了下眉頭。

    誰都喜歡將他和甄柔扯在一起,這曹丕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才見了甄宓,難道就準備將小姨子介紹給他單飛?

    除了這個理由,單飛實在想不出曹丕還有什麼緣由在甄府見他,本要撥轉馬頭離去,可見晨雨饒有興趣的模樣,單飛心思轉動,暗想既然來了,總要做個了斷。

    他對甄家沒什麼感覺,更不知道以前的是非,但他知道這件事一定要解決,只要甄家不觸碰到他的底線,大家哼哼哈哈就好。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用不著說的那麼明顯。

    吳質下馬後猶豫下,低聲道:「單統領,麻煩你稍等片刻,我先去向世子稟告。」他說完後,急急奔入府中。

    單飛、晨雨相視一笑,晨雨道:「是甄府呢,和你定親的女人是不是就在這裡住呢?」她說罷並沒有什麼不滿,只是掩嘴含笑,很是歡快的模樣。

    單飛見晨雨如此,倒是略有尷尬,低聲道:「你也知道,訂親和我無關的。」

    晨雨點點頭道:「我知道。不然我怎麼會來這裡?」

    單飛一怔,琢磨晨雨言下之意,暗想若是有關的話,晨雨就不會來了?她也會……吃醋嗎?

    雖知道晨雨喜歡自己,但他和晨雨素來順其自然,少說情話,只感覺這麼平淡相處就是最大的快樂,聽晨雨這般講話,單飛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答。

    二人談話間,一人大步走出甄府,著實趾高氣揚的模樣,見到單飛、晨雨二人門前立著,喝道:「你們走遠點,這是甄家,也是你們這些閒人出沒的地方?」

    那人而立之年,一肩高一肩低,渾身上下有蝨子的模樣,總要抖抖才顯威風。

    單飛雖然沒有曹操、郭嘉那種看到人骨子裡的能力,但見到這人的模樣,也知道這是個得志猖狂的主兒。

    要是昨天的話,甄府只會低頭做人。和袁氏扯上關係的人,人人自危,更何況是甄宓嫁給了袁熙?但只是一天的功夫,這人頭抬得比下蛋的母雞還要得意,看來曹丕和甄宓的事情,早被這些人知曉。

    能得世子的垂青,這種人哪管遠在幽州的袁熙,恨不得甄宓今天就改嫁的模樣,那時候一人得道,這些人也能跟著升天了。

    微微笑笑,單飛拉晨雨移開幾步。

    那人居然還是感覺不爽,喝道:「和你說了,滾遠點。」他上前一步,一把就向晨雨推去。

    單飛眉頭動了下,倏然抓住那人的手腕。

    他本來不爽,不過還能忍住不發,見那人毛手毛腳,很有點佔晨雨便宜的模樣,又如何忍得住?

    單飛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微一用力。

    那人慘叫聲中,膝蓋發軟,已經向地下慢慢跪去,疼哼道:「你敢……你敢……」本來還想逞逞威風,但感覺手腕被鐵鉗子夾住般,怕手腕子下一刻就要斷裂,那人慌忙道:「閣下……要做什麼?」

    單飛淡淡道:「我就是想問問,我要是不會滾怎麼辦?要不你教我?」

    那人一隻膝蓋已經著地,疼得額頭冒汗,哀求道:「我……也……不會……」

    「那我教你!」

    單飛腕子抖動間,那人嘰裡咕嚕的滾了出去,「梆」的聲響,腦袋撞在台階上,立即紅腫一塊。

    有兩個家奴正出了甄府,見狀慌忙衝過來道:「甄少爺,你怎麼了?」

    甄少爺被單飛扔的和真孫子一樣,站起來給了兩個下人一記耳光,「我怎麼了你們看不到?打死這傢伙,出了人命算我的。」

    他平日就是這德行,近來鄴城被圍,他雖是忐忑不安,但危機一去,驀地感覺再次得勢,眼比天高。這會兒被單飛摔得滾出去,甄少爺只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

    那兩個下人也不猶豫,擼起袖子就向單飛衝去。

    甄少爺正在盤算是否再叫幾個人的時候,就見單飛手一撥,那兩個下人額頭對撞在一起,軟軟倒了下去。

    下一刻的功夫,單飛又站在了甄少爺的面前。

    甄少爺腳後跟都在冒著涼氣,倏然跪下來道:「這位爺,饒命。」他再是囂張,可見到單飛一隻手就放倒兩個家丁的樣子,也終於知道這位年紀不大,功夫可是和妖精一樣。

    看著單飛不語,甄少爺才待再說什麼,突然詫異道:「你、你不是……單……你是單飛?」他那一刻見鬼般的錯愕。

    單飛暗想這位恐怕也是認得自己,他畢竟在甄府呆過一段日子。

    甄少爺話音才落,吳質有些詫異的聲音傳了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單飛不理甄少爺,抬頭望去,見到台階前立著兩人,正是曹丕和吳質。二人身後又跟著數個精壯的曹兵,雙眸炯炯,一看就知道功夫非凡。

    單飛見狀,暗想老曹顧惜性命,什麼時候都讓許褚貼身保護,每到一處都是虎衛相隨,這個曹丕總算長點心眼,帶著親衛跟隨,應該也是怕有意外。

    吳質見到府前雞飛狗跳的樣子,滿是詫異。曹丕看了甄少爺一樣,暗想這還沒過年呢,你怎麼這般大禮?

    不過曹丕見到這局面,不用問都知道怎麼回事。當初單飛敢呵斥他這個世子,對甄少爺這個傻子如何會客氣?

    快步走過來,曹丕伸手拉起甄少爺笑道:「甄堯,你這是做什麼?雖說你和單飛早就認識,可如此大禮,實在說不過去。」

    甄堯臉色發白,吃吃道:「世子,他真的是單飛?」見曹丕點頭,甄堯失聲道:「他就是世子今天要請的貴客?」

    「不錯。」曹丕含笑道:「他就是令妹請我邀請的貴客——單飛單統領,按理說,你應該認識他才對。」

    甄堯摸著額頭也擋不住臉上的畏懼,連連後退幾步。

    曹丕不再理會甄堯,挽住單飛的手,很是親熱道:「單飛,來,來,來……裡面請。」

    他看了晨雨一眼,微皺下眉頭,沒打招呼,只是拉著單飛入了府。

    徑直到了甄府的迎客堂,曹丕如同主人般笑道:「單統領,多虧你巧計進入鄴城,最難得的是少傷兵士的性命,還能保全鄴城百姓的性命。甄宓聽說此事,很是喜歡,讓我請你前來敘舊。」

    一指堂中端坐的那個女子,曹丕道:「單飛,想必不用我來介紹了。」

    那女子輕盈站起,頗是端莊嫻淑的模樣,望向單飛一禮道:「妾身見過單公子。」

    單飛見那女子肩若削成,腰身不過一束,修頸白皙凝脂,雲髻峨峨的模樣,暗想這位定然就是甄宓,看其頗為美貌明豔,怪不得曹丕對其神魂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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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第237章 蹩腳的月老




    單飛對美人是有欣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他素來對別人家的老婆沒什麼興趣,更何況他眼中只有晨雨,看到甄宓如此豔麗,一般少年人慕名見其真人,難免浮想翩翩的失態,他卻只是輕淡道:「甄……」

    他稍猶豫下,稱呼道:「甄大小姐太過客氣,單飛不敢當。」

    他本想稱呼甄宓為夫人,這是比較正確的叫法,不過他感覺這麼稱呼,提醒之意實在太過明顯。袁熙還在幽州,甄宓還有丈夫,曹丕對甄宓如此痴情的模樣,以後還會納了甄宓,這時聽他單飛這麼稱呼,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單飛只想大夥都不尷尬,改口倒是自然而然。

    甄宓眸中閃過分奇異之色,但隨即隱去,只是端莊笑道:「單公子救了鄴城百姓,也算救了甄家,妾身銘感在心。」

    曹丕見了微有不耐,一旁笑道:「甄宓,不必和單統領這般客氣,都坐都坐。」他如主人般招呼,很有點當這裡是自己家的模樣。

    眾人落座,曹丕見晨雨挨著單飛坐著,皺了下眉頭,瞪了吳質一眼。

    吳質只能苦笑。

    曹丕轉瞬掩飾了不滿,微笑道:「單統領,你多半不知,這次我不過是牽線而已,真正要邀你來的卻是甄小姐。」

    他一語雙關,至於甄府哪個小姐卻沒說明。甄宓微微一笑,「能請單統領前來,實在讓甄府蓬蓽生輝。」

    單飛猜得不錯,曹丕一入鄴城後,他老子關心鏡子,他卻只關心甄宓,徑直找到甄宓,倒是得償心願,很是傾訴了多年相思之苦。

    甄宓倒沒想到多年前救下的少年今日變成這般模樣,見曹丕如此,很是意外。不過甄府正逢大難,曹丕突如其來,讓甄宓絲毫不敢怠慢。

    二人言語中偶爾談及單飛,甄宓聽了,倒是著實一驚。

    曹丕見佳人這般,自然想順手當個月老。

    他對甄宓素有相思,少年人很多如此,對於相思不得的女子都是當天仙看待敬重,得到之後如何對待那是看少年的修養。

    如今曹丕正在得不到的階段,卻總有少年人在心上人面前表現男子氣節的品性,絕不會用些下作的手段。見甄宓有意見見單飛,曹丕義不容辭的答應下來,讓吳質去辦這件事,卻不想吳質將晨雨一塊請來。

    方才吳質先來,曹丕暗罵吳質不會做事,心道你做過月老沒有?難道你每次牽線,都拿兩根繩子的?

    吳質倒是耍個花槍,只說單飛堅持如此。

    曹丕聽吳質這麼說,倒是信個十足十,他認為自己瞭解單飛。當初他看不起單飛,是因為習慣所然,這刻對單飛親熱,也是習慣如此。

    曹丕改變其實不大,變的卻是單飛。如今單飛身為曹操手下三大灰色系統之一的統領,俸祿不高……單飛好像也從未要過俸祿,但權利著實讓人不能小瞧。單飛更沒事就和他老子嘀嘀咕咕,誰知道單飛會吹什麼風?

    這種能影響他老子決定的人,曹丕當是能拉就拉,不然他當初也不會對郭嘉很是親熱。以往的些許不痛快,曹丕早就丟之腦後,少年人多是如此,仇來得快,忘得也快。

    這個單飛眼下除了倔一些外,其實也沒什麼別的毛病,比起夏侯衡、荀惲那幫人來,單飛的能力強悍太多,對他曹丕以後說不定助力很大。

    在曹丕眼中,這次本來是一箭三雕的買賣。

    牽線成全了單飛,自己又博得意中人甄宓的歡心,日後他和單飛算是一家人,以他的能力、再加上單飛的本事,二人雙劍合併,要在老子眼中變得有出息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曹丕沒想到這一箭還多來只雕兒湊熱鬧。

    他入府時沒請晨雨,只盼這女子識趣離去,他不會攆走晨雨,因為他明白單飛絕不同意。可偏偏晨雨什麼都識得,就是不識趣。

    曹丕暗自撓頭,心道自己好不容易當回月老,卻忘記帶把剪子,如今如何是好?難道排排坐,分果果的論個大小?

    場面一時尷尬。

    甄宓早讓人奉上香茶,見單飛對香茶動也不動,又見甄少爺鼻青臉腫的站在堂外,甄宓心中微沉,喚道:「甄堯,你過來。」

    甄堯自從得知單飛就是曹丕請來的貴客後,心中著實吃驚。

    單飛不知往事,甄堯怎會不知?

    巫靈兒不見後,單飛還只算個半大的孩子。「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巫靈兒在的時候,甄府上下對其不敢有絲毫怠慢,可巫靈兒再不出現,甄家很多人對單飛的熱情也就慢慢淡了下來。

    世情多如此,富時有遠親,窮時無人問。

    甄宓嫁給了袁熙,成為袁紹的兒媳,在河北已算是女人的極高榮耀,甄家水漲船高,自然對甄柔的期待也有些高了起來。

    世族中美貌的女人,被很多家主當作是個優秀資源看待,就看怎麼置換。

    可單飛當時實在算不上高明,甄府上下從其身上看不到什麼潛力可挖。

    甄堯是甄府中最不看好單飛的一個,沒事就會敲打單飛一頓,等單飛忿然離去後,甄堯暗自得意,自認為甄府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單飛走了,婚約自然不算!

    可甄堯做夢也沒想到過單飛居然回來了。

    單飛不但回來了,而且看起來比當年要高明太多,摸金校尉統領!就算世子都是客客氣氣的人物,沒進甄府前就打了他甄堯一頓,意欲何來?

    甄堯只是聯繫往事,卻不知道這些是他自找的,聽甄宓讓他上堂,不由哆嗦上前。甄宓雖是他的妹子,但甄家除了他爹外,說話最好使的就是這個妹子。

    在社會家族中,常人眼中的男人高貴還是女人高貴說穿了就看誰手中有權,本和男女性別無關。

    「你這是怎麼回事?」甄宓蹙眉看著甄堯青腫的額頭道。

    甄堯支吾說不出話來。

    曹丕見狀,調停道:「其實就是一點小誤會,單統領絕不會介意。」他知道單飛的為人,更知道單飛不會和甄堯這種人計較太多。

    「甄堯,跪下!」甄宓低叱道。

    甄堯膝蓋一軟,向單飛跪了下來。

    單飛倒是怔住,沒想到甄宓竟會這般處理。

    甄宓親自倒了杯香茶,交在甄堯的手上,命令道:「向單統領敬茶認錯!」

    眾人微愕。

    甄宓卻是心中凜然,她這麼做倒是迫不得已。她不知道府外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聯想到往事,卻是益發的心驚。

    甄堯對單飛不好的事情,她也知道,她亦沒想到單飛會回來,而且一回來就教訓了甄堯。

    這得是多大的怨氣?

    她甄宓當初一聽曹丕提及單飛時,就有分凜然,故作不經意的問了幾句,曹丕見美人有意,倒是說得滔滔不絕。

    甄宓卻是越聽越發冷。

    破城第一人竟是單飛?這少年居然當上了摸金校尉的統領?這少年和於禁做賭,居然贏了於禁?

    事情一件件,驚心一片片。

    甄宓知道摸金校尉統領在曹操心目中的份量,知道就算有曹丕,這件事也是麻煩透頂,單飛回來揚威來了?不然為何拚死破了鄴城?單飛若是有意算計甄家,鄴城才破,甄府人在屋簷下,怎能抵擋?

    她是個想得多的女人,也是個決斷的女人,當下請曹丕邀單飛前來。這個恩怨解決的越早,對甄家才越是有利。

    可單飛一來就重重教訓了甄堯,還帶個女子前來又是什麼意思?

    甄宓懂男人,更懂女人,一見晨雨和單飛的距離,就知道二人之間的關係早就親密無間,心中更沉。

    讓甄堯奉茶認錯,甄宓心中忐忑,就見那少年靜靜的看著甄堯端過頭頂的茶杯,許久未接。

    甄宓更是驚心,向曹丕看去。曹丕看出佳人雖笑,但有求助之意,立即笑道:「單統領,如今甄堯真心認錯,你總要給個面子。」

    單飛笑笑,伸手接過茶杯抿了口。

    甄宓見狀,微露出笑容,就見單飛將那茶杯放在几案之上,沉聲道:「甄大小姐,我這次來鄴城,無意找任何人的麻煩。」

    甄宓見那少年沉穩自若,說話亦是少有的自信。她暗自詫異,不解這少年為何會有這大的改變,可聽單飛這麼說,甄宓還是微鬆口氣道:「單統領果然大人大量。甄堯,還不謝過單統領。」

    甄堯早就不敢反抗,跪地道:「謝單統領寬宏大量,不計前嫌。」他也是動個心眼,暗想反正跪了,不如將以往的事情一筆勾銷好了。

    單飛雖不明白從前和甄府的恩怨,但見狀多少明白些,認為無非世態炎涼幾字,只是笑笑道:「很好,單飛和甄府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好了。」

    甄宓見少年說的灑脫,心中微喜,見單飛起身要走,晨雨亦是隨著起身,甄宓微有詫異。

    曹丕不由道:「單統領,還忘記告訴你,今天要見你的其實是甄府的二小姐。」

    甄宓立即道:「不錯,柔兒一直想見見單統領,如今正等在堂外。柔兒,害羞什麼,進來見見單統領,你不是一直唸著你的單大哥?」

    單飛止步,就見堂外緩步走進個少女,淡綠的襦裙束腰身纖細,外披羅衣明麗,少女秀髮上戴著塊藍田美玉很是高雅,耳墜大秦明珠一顆,更襯托少女紅唇齒白,容顏的俏麗。

    上前幾步,少女並沒去看單飛,只是低頭道:「柔兒見過姐姐,世子……還有……單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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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第238章 再無瓜葛






    單飛見那少女略有青澀的模樣,暗想幾年前這少女更像個蘿莉,甄氏的家主和巫靈兒那時就訂下了親事,也是著急了些。

    甄宓眸光閃動,含笑道:「柔兒,還不坐到單統領身邊,給單統領敬茶。」

    曹丕見那少女比起甄宓少了成熟的風韻,眼下還沒有長開,不過肯定是個美人胚子,暗想單飛這小子福氣著實不錯,聽甄宓的意思,是想和單飛重提訂親的事情。

    甄柔未動。

    甄宓纖眉微擰,有些命令道:「站著做什麼?給單統領倒茶!」

    堂中略靜。眾人本以為接下來的事情會喜聞樂見,可見到甄柔這般模樣,都感覺畫風可能會變。

    半晌,甄柔嬌軀微顫,霍然抬頭道:「我不倒茶!」

    眾人怔住。

    甄宓手按桌案,神色又急又怒,「你說什麼?」

    甄柔小嘴一撅道:「我說不倒就不倒。」轉望單飛,甄柔沒有半點甄宓所言的樣子——一直在唸著單大哥,反倒有幾分憎惡的模樣。

    「單飛,你知不知道我為何不給你倒茶?」甄柔反問道。

    堂中眾人面面相覷,就算曹丕都有些意外。曹丕看了眼甄宓,暗想這究竟有幾個意思?我好不容易當回月老,這位不同意也就算了,難道是來砸場子的?

    單飛也是沒料到這種情形,看甄柔神色中帶分鄙夷,立即想到以前的單飛和這個甄柔恐怕不是什麼青梅竹馬,而是兩個小冤家。

    「你知道的,是不是?」甄柔一字字道。

    「甄柔!」甄宓霍然站起,神色很是發冷,「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甄柔很有幾分倔強道:「我當然知道。單飛,你知道卻不敢說,我來幫你說!」

    「甄柔!」

    甄宓急聲怒喝,見止不住妹妹的下文,離案就要向甄柔衝去……

    「讓她說完。」

    甄宓回頭望去,見發話的是單飛,感覺很是不安。鄴城才破兩日的時間,她知道單飛在曹操眼中的重要,就當機立斷的找曹丕調解往日的恩怨,見甄柔重翻舊事,甄宓暗自焦灼憤怒,心道父親怎麼沒有將甄柔勸服就讓她出來壞事?

    甄柔看著單飛冷笑道:「看來你還想表現點兒男子氣概?」

    單飛笑笑不語。

    甄柔不顧姐姐凌厲的眼色警告,只是昂頭道:「我不給你倒茶,因為你不配!」頓了下,見單飛居然無動於衷的模樣,甄柔略有奇怪,暗想以這人毛躁狹隘的脾氣,怎麼會這般冷靜?

    不過她沒有多想,實則心中有著極大的怨氣。

    「令堂在甄府的時候,甄家對你們從來都是以禮相待,對你也是極好。令堂失蹤,我們也是沒有想到,可你在那之後就和變了個人般,總是疑神疑鬼,以為我們害死了你娘。」

    甄宓再也按捺不住,上前道:「甄柔,你究竟要做什麼……」

    她話不等說完,堂外有人嘆口氣道:「讓她說完吧。」

    眾人向堂外望去,就見一老者踱進堂中,頭髮半白,儒生的打扮,神色間略顯疲憊之意。

    曹丕初至鄴城,卻認識那老者正是甄宓、甄柔的父親甄逸,也就是甄氏眼下的家主。

    甄逸見曹丕微笑招呼,向曹丕拱手為禮,遙望單飛片刻,眼中有絲詫異的光芒,但還是含笑示意。

    單飛略點下了頭,他明白按照自己眼下的身份,或應該忿然、或應該灑脫的,但這件事跟他著實沒有半分關係,他也懶得裝作。

    甄逸走過來擋住甄宓的下文,喃喃道:「很多事情,還是要講個明白才好。柔兒既然想說,隨她便吧。」

    甄宓又氣又急,她知道這妹子的脾氣,說是柔兒,可藏不住什麼心事,認準的事情少有人能夠說服。在她甄宓看來,如今事關甄家生死存亡,鬧不好,甄氏就會從河北除名。在懇求曹丕去找單飛時,她亦從袁府趕回家中,讓父親勸勸妹妹。

    只要說點軟話,重提親事,給足單飛的臉面,甄宓認為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男人嘛,總是好面子,扯足了威風滿足虛榮後就會態度轉變,向別人證明自己的大度。至於以後的事情,自然以後再說。

    但初見單飛時,憑女人的直覺,甄宓就感受到單飛異常的隔閡,稱呼也是生冷的過份,要知道以前單飛都是徑直叫她「姐姐」,隨後發生的事情讓她不容樂觀,幸得單飛鬆口,喝茶原諒甄堯,甄宓暗想有曹丕在此,單飛若再起事端,也是情理不合。

    甄宓做事細密連環,本想敲定此事,讓妹子再來敘舊,無論親事是否重提,只要單飛有意,甄氏在鄴城就不用提心吊膽的過下去。

    一個摸金校尉的統領,對如今落難的甄氏而言,算是個很好的選擇。

    甄宓算盤打的極好,卻不想低估了甄柔的性格,見父親如此,心中嘆息,急速想著接下來要如何應付這個爛攤子。

    甄柔得父親默許,揚聲道:「我們沒有害死令堂,我們對令堂的失蹤也很擔憂,可我們怎麼解釋你都不聽,你聽了又是不懂,懂了又是不做,做的還能做錯。家父找人教你學問,你也不學。」

    她連珠般說出這些,單飛看了甄逸一眼,見他神色感慨的望來,暗想甄逸看起來還是很有底蘊,早些時候想必要培養以前的單飛了,不過以前那單飛執意不理,這才去找曹棺?

    「甄家對你算是仁至義盡,哪怕甄堯對你冷嘲熱諷,可終究沒對你如何?但你呢,從來都是狂妄自大,總覺得甄家害死你娘,對你又是不公,這也不滿,那也不滿的。」甄柔理直氣壯道:「你若是個男子漢,本應該承擔些事情,可你呢?小肚雞腸,不明是非,離開時招呼都不打,一得勢就回來耀武揚威,打了甄堯,又讓我爹逼迫我向你求情,這樣氣量的男人,我甄柔不嫁!」

    眾人微嘩,吳質、曹丕對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困惑,暗想甄柔說的可是單飛嗎?怎麼和他們的認知不一樣?

    單飛見甄柔如此,仍舊只是笑笑,轉望甄堯道:「甄柔說你以前沒有對我如何?真是這樣嗎?」

    甄堯見到少年銳利的目光,心中發虛,低下頭來。

    「你怕什麼?有什麼說什麼!」甄柔不滿道:「今天我們就把所有的事情挑明好了。」

    甄堯看到眾人各有意味的目光,不敢去望單飛,喏喏道:「我只是打過他幾次,又和他打賭,他輸了,這才負氣離去。」

    眾人恍然。

    甄堯雖是簡簡單單的幾句,但眾人都有見識,怎會不懂?甄堯當年肯定比單飛要成熟許多,看單飛不順眼,這才想方設法讓他離開。

    少年人年輕氣盛,很多時候根本不知道人性狡詐的一面,被人隨便布下個圈套就能激發出心中的熱血,被人利用亦是茫然不知。

    那時的單飛肯定也是受激不過做賭,入了圈套自感覺丟臉這才忿然離去。

    曹丕聽了,對單飛倒是另眼相看。他見過單飛和荀奇做賭,暗想這才過了幾年,單飛肯定知恥後勇,拚命的研究這些門道,你甄堯若是再想騙單飛,只怕輸得底褲都不剩下。

    甄柔楞了下,好像不知道這些事情,聲音小了很多,還是執著道:「冤有頭、債有主,甄堯騙了你,你也打了他,我們甄家如今不欠你什麼。」

    「真的不欠嗎?」吳質忍不住問了句。他暗想如果什麼都不欠,那我們在忙什麼?

    甄柔臉微紅,半晌無語。

    她雖叫柔兒,但性子很直,一直看不慣姐姐所為,更沒有看得起以往的單飛,被父親勸說半晌,但從不認為要委屈求全博得厭惡男人的喜歡,這才想什麼說什麼。

    甄逸讓她對單飛說些軟話,她默然看似聽命,實則早想將不滿當眾說出。聽吳質所言,她記得自己曾被父親許配給單飛,雖說自己不願,但總是無法理直氣壯的分辨。

    甄逸一直觀望著單飛的神色,心中詫異,總感覺這少年如同脫胎換骨一樣。甄柔所言在他甄逸眼中是實情,可在單飛聽來肯定是無禮,甚至很有些過火,常人哪怕不勃然變色,也會反唇相譏,可這少年居然仍舊面無怒色,根本讓人看不出心意,這少年離開幾年,恁地養成這般沉穩的性格?

    輕輕嘆口氣,甄逸說道:「單統領,當年老夫和令堂有約,時隔多年,令堂雖是不見,老夫卻是沒有忘記當初的約定。只是當年你不告而別,老夫找你不到,如今你能回轉那是最好不過。柔兒是性格差了些……」

    「爹!」甄柔跺腳道。

    甄逸止住了甄柔的不滿,看了單飛身邊的晨雨一眼,緩緩道:「你若是不嫌棄柔兒的話,老夫當然還希望將柔兒嫁給你!」

    「爹!」甄柔滿臉漲紅,沒想到父親竟然當眾說出此事,她心中著實不願,只是見姐姐目光冷厲,父親疲憊中又有幾分懇求之意,終於握緊秀拳,卻沒再說些什麼。

    單飛本是沉默,聞言笑笑道:「我想甄大小姐和甄先生方才都沒聽懂我說的話。」

    「什麼?」甄宓、甄逸都是奇怪,一時不解單飛什麼意思。

    「我說了,這次我來鄴城,無意找任何人的麻煩。」

    單飛道:「單飛不管以前如何,但從今日起,和甄府的恩怨一筆勾銷,包括以往的親事。」看著甄逸驚訝的表情,單飛微笑道:「只要甄家不找單飛的麻煩,就不用擔心單飛找你們的麻煩。單飛自此後,也不希望和甄家再有任何的瓜葛。」

    他話說完,不顧甄逸錯愕、甄宓凜然、甄柔的忿然,單飛伸手握住晨雨的纖手,大步走出迎客堂,轉瞬和晨雨去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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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第239章 銅雀



    天藍藍,和晨雨並肩出了甄府後,單飛舒了口氣道:「平白浪費了這多時光。」

    他總算知道從前的單飛和甄家的大概恩怨,這種故事每一時每一刻都有很多人樂此不疲的上演著其中的某個角色,但他無意參與進來。

    「也不能這麼說。」

    晨雨方才只是旁觀,這會兒終道:「最少你讓他們不用再提心吊膽,功德一件。而且……」她嫣然一笑,神色很有些燦爛。

    單飛見到晨雨無暇的面容,心中卻在想著——為何晨雨這幾日再不戴上面紗呢?

    這對別人來說是個尋常的事情,可單飛知道一個人養成習慣後,突然改變肯定是因為某個緣由。

    二人信步長街上,見路上的行人比昨日又多了幾個。鄴城的百姓經過昨日的擔憂,看換了統治後,鄴城還和從前一樣,甚至比以往還要安穩,有的人心中稍安,敢出來走動兩步了。

    「接下來……我要……」晨雨望著遠方喃喃道。

    單飛不等詢問,就見前方十數騎行來,單飛暗自皺眉。

    為首那人又是張合。

    單飛對張合不討厭,甚至很有點兒好感,但見張合徑直向他行來,單飛就知道張合是找他來了。

    果不其然,張合馬上道:「單統領,我正在尋你,聽說你在甄府,就趕著過來。沒想到和你能在路上遇見,司空請你前往袁府一見,有要事商議。」

    單飛心中暗嘆,暗想曹丕才當了個不成功的月老,曹操又找他做什麼?

    「晨雨姑娘若是喜歡,也可以一路。」張合暗想別人若得司空召見,都是屁顛屁顛的前往,唯獨這個單統領別具一格,總是發愁的模樣。

    晨雨搖頭道:「我正好還有別的事情。」

    單飛不解道:「你要做什麼?我……」

    「不用!」晨雨看出單飛的心意,搖頭道:「我要去找張飛燕,你到時候去找張飛燕和我會合就好。」

    單飛不知道晨雨和張飛燕有什麼聊的,一旁的張合熱切道:「司空給黑山軍部在城北劃塊居住的軍營,又讓飛燕將軍暫時鎮守城北,晨雨姑娘可去那裡找他。」

    晨雨謝過張合,步履輕快的離去。

    單飛看著晨雨的背影,雖知道二人很快就會再見,但還是微有擔憂之意。

    張合不解其中的緣由,暗想單飛這小子哪裡都是不錯,就是對晨雨似乎很是依賴,形影不離的。

    年輕人嘛,才在一起,難免喜歡黏在一起,等到老夫老妻時,恐怕就不會這般模樣。

    張合搖搖頭,帶著單飛到了袁府前。

    這曹家父子倒是不見外!

    鄴城新克,曹丕就把甄府當作自家一樣,曹操理所當然的將袁府征為司空府處理軍務。

    張合領單飛到了間書房前,有虎衛通傳後,單飛踱入書房後,見曹操正手持文書觀覽。

    許褚、石來立在曹操的兩側。

    石來在這做什麼?

    單飛知道許褚不在這裡不正常,但石來在這裡,事情就和摸金校尉有點關係了。

    聽單飛入內,曹操放下文書望來,示意單飛不用多禮,徑直落座就好。等單飛坐下後,曹操開門見山道:「鏡子消失一事,郭嘉已和孤說過,很是蹊蹺。」

    單飛本有些懈怠,但養成的習慣讓他觀察下曹操的臉色,見其很是平靜的模樣,單飛心中微動。旁人聽到這件事後,都會訝異驚懼,曹操波瀾不驚的樣子,難道有什麼結論?

    不等單飛多想,曹操又道:「不想昨晚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見曹操擺手示意,石來從案几上拿起一物,遞給單飛道:「單統領,你看看這東西。」

    單飛見曹操桌案上文書累牘的有些雜亂,本沒有太過留意。見到石來從曹操桌案上拿件東西遞過來,單飛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拿在手中看了眼。

    那是只造型小巧精緻的銅燕!

    單飛略有奇怪,同時感覺在他拿起銅燕時,曹操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的舉動。

    這是一種直覺,其實女人多有,也常靠這本事無聲無息的觀察男人。單飛練武之後,對於這種觀察倒是更勝一籌。

    不動聲色的看了銅燕半晌,單飛抬頭不解道:「司空的意思是?」

    他不用裝作,因為他根本不明白曹操的意思,曹操不會讓他來鑑別古董吧?這東西拿到他那年代很值錢,在這個年代,銅雀價值雖有,但不應入曹操的法眼。

    「單統領可說說自己的看法,隨便說。」曹操微笑道。

    單飛又看了那隻銅燕半晌,向石來伸了下手。

    二人合作早有默契,石來明白單飛的意思,遞過個小巧的鐵錘。

    單飛見曹操、石來沒有阻攔的意思,一錘子敲在銅燕底座上,書房內金器交擊之聲略有刺耳,單飛不為所動,只是閉目傾聽。

    等將錘子還給石來後,單飛斷定道:「以我的想法,這應是秦時打造的青銅燕。」頓了片刻,單飛補充道:「秦始皇時期的工藝。」

    屋內的眾人微聳,就連許褚都露出分驚錯之意。

    單飛瞥見,暗想這些人肯定研究過這東西了,不然為何對他的評斷這般模樣?

    曹操撫著鬍鬚點頭道:「曹三沒有舉薦錯人,單統領,你如何會有這種判斷?」

    單飛不假思索道:「青銅工藝在商周時期已臻大成,如司母戊鼎,四羊方尊都算是罕見的工藝。不過秦始皇時期又將青銅工藝推到一個巔峰,其中金齊配比很有講究。」

    他說的是專業術語,金齊配比是說古代合金工藝中金屬參雜比例的意思。

    不管老曹懂不懂,但知道這不是重點,單飛說出重點道:「秦始皇時,因建秦皇陵需不同器件,對青銅鑄造要求極高,因此對銅錫比例運用的極為巧妙。」

    托著手中的銅燕,單飛一指燕翅道:「工匠做出翅膀的紋路用的是鑋鑿法,也是秦始皇那時銅御管俑特有的雕鑿手法,不但手藝獨特,而且因切磨雕琢的需要,對青銅中金屬比例要求極為嚴格,非秦始皇時不能製造,因此我有此斷定。」

    他方才辨聲聽材,對銅雀的材質早有分辨。

    這本需要很高明的分辨技巧,他能成為頂尖的考古專家,自幼就在眼力、耳力下了極大的功夫。當初他勝過荀奇靠的就是多年磨礪的耳力,如今內息大漲,武功高明,對眼力、耳力更有幫助,認出這東西的來歷倒是輕而易舉。

    而斷定這是秦始皇時期的工藝,而不是之後的時期,單飛靠的是常識判斷。

    很多人都有個誤區,認為年代越是靠後,人的科技越是高明,卻不知道人類發展本有幾個斷層,很多工藝多有失傳,而藝術巔峰更是難以踰越。

    這只銅燕在古代工藝中可說更近藝術巔峰,藝術巔峰靠的不僅僅是工具技術,更要依賴人自身的靈性和環境的孕育。

    秦後的漢朝,風格大開大合,更加鐵器開始興盛,青銅器工藝反倒處於下坡。這就和如今手機電腦橫行,難出書法大家類似的道理。

    這只銅雀無論從時代還是工藝性都是難以複製,在單飛看來,藝術價值更勝過經濟價值。

    不過曹操讓他看這只銅雀的用意是?

    單飛念頭轉動間,就聽曹操撫掌笑道:「說的好!」

    領導就是領導,根本不用調查研究,只要三個字概括就好。

    單飛心中嘀咕時,聽曹操道:「這只銅雀是張合將軍挖出來的。」見單飛滿是困惑,曹操慢悠悠道:「張合將軍挖出這只銅雀的地點,是在昨夜金光出現的地方。單統領對此、有何見解?」

    單飛舒了口氣,暗想事情真的巧得不能再巧,怎麼偏偏在他站的地方有只銅雀,而且他又是和晨雨在那去見女修之棺。

    沉默片刻,單飛搖頭道:「我沒有什麼見解。」頓了下,見曹操只是望著他不語,單飛反問道:「司空總不認為這只銅雀是我埋的吧?」

    曹操只是笑笑,居然並不言語。

    這老曹在玩什麼深沉?

    單飛心中嘀咕,石來一旁道:「單統領,我去過銅燕出土的地方,銅燕被埋下很有些年頭了。」

    石來這麼說,當然是查看了土層作出這個判斷。雖詫異有人很多年前在女修之棺上埋下銅雀究竟什麼意思,但單飛真的懶得去想,見眾人沉默,單飛試探道:「司空若是無事的話……」

    曹操看了單飛良久,突然道:「你姓單……」

    單飛心口劇烈一跳,他得郭嘉、晨雨提醒,感覺這個老曹典型的老謀深算,很多事情曹操都知道,但是從來不說。老曹忽然提及他的姓氏,難道真的要揭穿他的底細……

    「很多事,你根本逃不脫。」曹操又道。

    單飛眼珠轉了轉,「司空的意思是?」

    曹操笑道:「你還記得在小白馬寺時,趙達和你說過什麼?」

    單飛心思飛轉,臉色微變。

    那時候趙達曾經說過——我們決不能任由鬼豐橫行,你單飛要做的事情就是和曹棺一起,最快的找到異香,然後將他擊敗!

    當初他聽到這些話時,以為趙達吃錯藥了,竟然將這個任務派給他,一個校事統領怎麼能說這種不負責的話來?

    可昨日他才「夢見」女修之棺,偏偏聽到女修傳下的一句話——單、巫兩家歷代以衛護無間香為己任,若遇異形再出,盡誅之!

    這兩件事情關聯起來……

    單飛心中駭異,發現曹操話中有話,而且遠比他看到的還要明睿太多。

    果不其然,曹操見單飛不語,亦不追問,只是輕淡道:「你姓單,又是巫靈兒之子,若遇異形再出,誅殺不赦本是你的職責,這是你宿命,你絕對無法推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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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第240章 責無旁貸(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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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飛緩緩的吸氣。

    當初他對趙達所言不以為然,可到如今終於發現,他的目標或許並沒有那麼明確,但曹操、趙達這幫人說的每句話,都絕對有他們一定要達到的目的!

    曹操見單飛色變,微微一笑又道:「你知道孤當年曾殺了顧財那個惡霸?」

    單飛沒想到曹操思維如此跳脫,只是「嗯」了聲。

    「審配不是君子,顧財也不是。」曹操略有感喟道:「孤當初倒是個君子。」

    單飛看著感慨的曹操,反問一句,「當初?」

    這句話多少有點冒犯的意思,曹操不以為忤,反倒贊同道:「不錯,如今孤不是君子,但當初孤的確是個君子。」

    望著窗外綠樹成蔭,曹操追憶道:「那時候孤見顧財橫行鄉里,還想以禮說之。孤那時很是潔身自好,認為他們不仁,孤卻不能不義,孤雖在爛泥之中,但絕不能如他們那樣,不然讀那些聖賢之書又有何用?」

    單飛見曹操扯起舊事,知道他肯定有什麼目的,默然不語。

    「可孤很快發現,仁德在顧財的眼中,不過是個狗屁。」曹操突然冒出句粗話。

    單飛一怔。

    「在顧財眼中,仁德是狗屁。在審配眼中,仁德是工具。『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亂世如此,讓人發笑。」

    單飛知道曹操最後那句話在如今很是流行,諷刺的是漢時亂象。舉秀才、舉孝廉本是漢朝納賢的一種方式,而在多年前,秀才、孝廉之名早就有名無實,都是被地方豪強、高門世家霸佔,這就造成朝廷選的秀才可能都不太識字,地方舉薦的孝廉,本應該是道德模範,結果孝廉的老子都不齒和孝廉一塊居住。

    心中感慨,單飛暗想不止漢朝,我那時候也有這種現象了。

    「孤在這些年來,發現真正的仁德之輩有幾人,雲長是一個。」曹操沉吟片刻,「劉備眼下也是,他心中還有仁德。」

    單飛感覺曹操對劉備、關羽二人的評價一直不錯,暗想當初曹操有機會幹掉劉備卻一直留手,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孤也曾經算是仁德。」曹操略有嘲弄道:「但面對顧財時,孤才發現只有仁德遠遠不夠。有些人實在不如禽獸,那些人做錯了事情,就希望別人和他們一塊錯下去,那樣他們還會好受一些。你若是仁德,他們只會想方設法的將你除去。」

    單飛望著曹操鬢角的白髮,感慨的表情,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不止是曹操的悲哀,還是這個世界的悲哀。

    古往今來,這種現象從未消亡過!

    「因為你的仁德只能讓他們發現自己的可悲,讓他們懊喪,他們厭惡這種感覺。」曹操神色變冷道:「孤面對顧財時,醜惡的是顧財,仁德的是孤,但醜惡的人很多時候不思悔改,只想除去仁德之人。你空有仁德,永是退縮,總有一日要被醜惡吞滅。做人要嚮往仁德,但不能只有仁德!」

    「司空說的很有道理。」單飛這句話並不是敷衍。

    曹操露出幾分笑容,站起來走到單飛的身邊,伸手拍拍他的肩頭,「這是孤經歷過血淚教訓才得到的經驗,今日告訴你,你要記得。」

    頓了許久,曹操眼中有些無奈,但也有幾分冷酷,「孤說了這些話,就是要告訴你,是你的事情,你就不要想著退縮。如今孤和你本在一條船上,孤可以全力助你行事,可你若是始終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不盡全力去解決我們面對的最大困難,等到孤亦是敗退時,你也不會再有別的選擇。」

    單飛看著曹操許久才道:「鬼豐究竟要做什麼,才讓司空如此慎重?」

    他那時候真的訝異,從未想到曹操居然將他當作是並肩作戰的同盟者一樣看待!曹操如今身為天下第一人,有什麼道理對他如此重視?

    曹操沉默時,一人在書房門前道:「他恐怕是要做件驚世駭俗的事情。」

    單飛霍然回頭,就見郭嘉神色凝重的倚在門框旁,不知來了多久。單飛反問道:「什麼叫做驚世駭俗之事?一統天下嗎?」

    郭嘉搖頭道:「一統天下只能說是正常的舉動,傳說有言——三香在手,天下我有,鬼豐一直尋三香,卻從不招兵買馬,你說他要一統天下,我是不信。」

    單飛詫異道;「那他究竟要做什麼?」

    他對鬼豐的目的從未認真去想,但聽郭嘉一說才覺得鬼豐所為實在是奇怪至極。要一統天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兵買馬,擴大勢力。鬼豐素來獨來獨往,又不見他擁護哪個,這麼說鬼豐的目的真的讓人費解。

    郭嘉苦澀道:「能查出他目的的人只有你,就像能預知秦皇鏡不見的只有晨雨一樣,別人很難替代。」

    單飛心中微動,暗想郭嘉是說晨雨當初在地下那麼震驚,是因為早預料到秦皇鏡會消失不見?郭嘉為何這般猜測?可就算秦皇鏡消失,那又和晨雨有什麼關係?

    對抗三香靈異事件,只能他和晨雨這幫靈異人士才能做到?秦皇鏡消失、銅雀出現這些事情,在曹操等人眼中定有關聯?曹操認為他單飛能找出這些關聯,郭嘉也覺得他單飛才能對抗鬼豐?

    鬼豐用了異形香,和姓單的就是天生的對頭?

    單飛頭大如斗,想笑但看著眾人凝重的神色,又是笑不出來,許久終道:「你們讓我再想想……」

    曹操見狀擺擺手,見單飛退出了書房,曹操皺眉道:「單飛恐怕還不如曹棺更知內情?」

    郭嘉點頭道:「但曹棺發現端倪後消失不見,十數年前還留書讓單飛對抗鬼豐,就說明曹棺和我們猜測的類似,認定能解決這件事情的人只有單飛!」

    曹操點點頭,沉吟片刻換了話題道:「眼下軍情如何?」

    郭嘉回道:「袁尚不出司空所料,急急帶兵回轉救鄴,但見司空仍舊圍城,始終不知鄴城的動靜,又心有顧忌。他繞山而行企圖背山一戰,卻正和於將軍在陽平亭遭遇。曹洪將軍和於將軍成犄角之勢夾擊袁尚,破之不難。文遠早奉命奇伏在祁山等候袁尚的敗軍,再加有司空放回的馬延為內應,袁尚不死也絕不會有翻身之地。」

    曹操緩緩道:「就怕鬼豐作祟。」

    郭嘉反倒不太擔心道:「當初鬼豐在南皮突出山魈,害虎豹騎損傷慘重,但鬼豐並非軍事奇才,這種戰術偶爾為之尚可,若成常態反不足為懼。加之曹洪將軍帶千餘鄴城內的硬弩隨軍,山魈不出還可,若敢來襲我軍,只怕逃不脫盡喪的下場。」

    他說到這裡,臉上沒什麼欣喜之意,神色反有幾分不忍。

    曹操冷然道:「那鬼豐會不會出手?」

    「這個……沒有人能猜得出來。」郭嘉苦笑道。

    「但他沒道理什麼事都不做。」曹操眉頭微鎖道:「你黑山一行,早看到他和張飛、閻行等人勾結一起。」

    「韓遂老邁,想求長生;劉備不甘寂寞,若有機會,絕不會錯過放手一搏的機會。」郭嘉分析道:「關羽為人極正,或許不會同意劉備的做法,但張飛為人心思難以捉摸,行事無不用極,張飛能北行聯手閻行,應是得到劉備的授意。」

    曹操似有些疲憊,緩緩閉上眼眸,手指輕叩桌面,喃喃道:「劉備……可惜……」

    ×××

    單飛出了袁府,一直向城北走去,遠望城牆巍峨的時候,趙一羽快步迎上來,興奮道:「單統領,宗主……不是、是平北將軍正在念叨你。」

    單飛微微一笑,知道趙一羽當了官兵,明白「宗主」這種稱呼犯忌,但改了稱呼還是有點不習慣。

    一人笑道:「什麼平北將軍,也不怕單統領笑話。」

    張飛燕從遠處迎來,見到單飛後倒有幾分扭捏的模樣。

    單飛見張飛燕身著曹軍的鎧甲,很有些不自然的模樣,微笑道:「眾兄弟靠本事吃飯,行事堂堂正正,何管旁人笑話?」

    張飛燕嘿然而笑,和趙一羽將單飛迎到城下。城下盡數是黑山軍的高手,不過都換了曹軍的兵甲,算是正式入編曹軍,見單飛前來,紛紛熱情招呼。

    單飛見一幫兄弟是真心親熱,心中微暖,四下張望。

    張飛燕見狀道:「單兄弟在找晨雨姑娘?」見單飛點頭,張飛燕道:「她方才過來找我,只說要去做點事情,讓單兄弟不要著急,只要你留在城北,她就會回來找你。」

    單飛在城角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張飛燕接著道:「我感覺晨雨姑娘似乎有點心事,就讓火鳳跟著她。你放心,以她們二人的本事,不會有什麼事的。」

    和單飛並肩坐下來,張飛燕望著單飛欲言又止。

    單飛瞥見張飛燕的猶豫,反問道:「張兄有事嗎?」

    「我倒是沒什麼事情,司空將守城北的重任交給我等,那是看在單兄弟的面子上。」張飛燕感激道:「只要煤礦事情再落定,黑山軍十萬百姓從此有飯吃,再有點地方住兒,不用成天擔心害怕的過日子,牛角大哥的吩咐……我總算能夠做到,此生就沒什麼遺憾了。」

    單飛聽張飛燕聲有感慨,暗想這種真性情的漢子想得倒是簡單。

    「煤礦的事情你放心,我就算幫不上忙,但郭祭酒絕不會置之不理。」單飛微笑道。

    「誰說單統領幫不上忙?」趙一羽也走過來坐下道:「若論破城的功勞,屬單統領和晨雨姑娘最大,當初單統領將功勞都歸給曹洪將軍,兄弟們都知道你是在為黑山軍向曹洪將軍討人情,單統領一直不說,我們難道會裝作不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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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第241章 兄弟幫忙




    單飛望著張飛燕、趙一羽感激的神色,心中暖暖,但想到晨雨的事情,卻又稍斂了笑容。

    曹操、郭嘉對他的期許,他不是不知,曹操能耐著性子和他講道理,從老曹的這種地位而言,實在算是罕見。可他一直沒有過多的詢問內情,甚至以考慮一下來推脫,只想先解決晨雨的事情後再做其他打算。

    張飛燕、趙一羽看出單飛的心事,趙一羽心直口快道:「單統領,你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情?」

    見單飛不語,趙一羽忍不住道:「單統領,你有沒有把我們當兄弟?」

    張飛燕一巴掌打在趙一羽腦袋上,「你他娘的說什麼呢?單兄弟不把你當兄弟,會這麼幫你?」

    趙一羽摸著後腦海道:「張老大,我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我是說單統領一直都在幫我們,我們實在慚愧。單統領如果把我們當兄弟,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儘管說出來,兄弟們這麼多人呢,總能有個辦法。」

    人多頂個屁用,除了吃飯多一些罷了。

    張飛燕暗自嘆息,還能笑道:「單統領,你別怪一羽直腸子,他就是想幫手,可從不掂量下自己的份量再說話。可是……」

    他欲言又止,想說的其實和趙一羽類似,但亦知道單飛不說,肯定是認為黑山軍無能為力罷了。

    單飛明白張飛燕的言下之意,見他們擔憂難受的表情,終於道:「你們可知道,女人想離開個男人會因為什麼緣由呢?」

    張飛燕、趙一羽愣住。

    二人都看出單飛很有困難,這段日子來,單飛為黑山軍尋礦脈、教採礦,拉關係,幫黑山軍在鄴城立足不遺餘力,對黑山軍可說是恩重如山。

    曹操才破鄴城,就將守城北之責交給黑山軍,曹操如此信任黑山軍,誰都知道有單飛的臉面在裡面。

    黑山軍眾口上不說,但均想單飛若有困難,那是拼了命也要幫手才能報答人家,張飛燕、趙一羽更是覺得上刀山、下火海也沒問題,卻沒想到單飛開口就提出這種問題,二人忍不住在想,晨雨和單飛有矛盾了?但不像啊。

    張飛燕搔頭道:「一羽,你說為什麼?」

    趙一羽攻城陷陣也沒這麼為難過,「老大,我還沒有女人呢。怎麼懂得這些?你倒是娶妻生女了。」

    「可我婆娘死得早。」

    張飛燕平日就是操心黑山軍的吃喝拉撒,哪有空想去瞭解女人的心思,正為難的時候,抬頭見到女兒張火鳳走近,大喜道:「火鳳,你來得正好,爹這兒有個問題。」

    趙一羽暗自搖頭,心道張火鳳被老大你養的比男人還要男人,怎麼會明白這種細膩的心思?

    張火鳳先向單飛點頭示意,她得郭嘉、單飛相救,對這二人很有好感。聽張飛燕說出問題,火鳳不解道:「爹,你看上別的女人了?你忘記娘怎麼含辛茹苦的照顧我們倆兒,你才過上點好日子,當個將軍……」

    「你這丫頭扯哪裡去了。」

    張飛燕見張火鳳大咧咧的樣子,後悔自己多餘這麼一問。

    單飛見張火鳳還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忙岔開話題道:「對了,火鳳,晨雨呢?」

    張火鳳放過張飛燕道:「單大哥,晨雨姐在鄴城西北近漳水旁的一棵榆樹下坐著呢。我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可也不好打擾。」

    單飛想要起身,卻又沉吟坐下。

    趙一羽見狀道:「單統領,你和晨雨姑娘……有誤會了?男女之間,本來就是床頭打架床尾和的……」

    「你說什麼呢,那是說夫妻。」張火鳳糾正道,她終於明白什麼,問道:「爹,你方才說的是單大哥和晨雨姐嗎?」

    張飛燕一臉黑線。

    張火鳳笑道:「單大哥和晨雨姐肯定沒事的,我是女人,一眼就看得出晨雨姐喜歡單大哥的。」

    見單飛皺眉不語,張火鳳道:「單大哥,聽說你和甄氏有什麼婚約?晨雨姐會不會因為這點不高興,想要個名分什麼的?」

    「對呀!應該是名分的事情!」張飛燕一拍大腿,暗想這個女兒沒白養,總算有個女人的想法,「女人最重的就是名分。當初我那婆娘跟了我,就說要是在太平日子裡,娶妻要恪守六禮幾聘什麼的,我婆娘倉促的就跟了我,難免名不正言不順,沒事就在我耳邊嘮叨,我那時說你要跟就跟,不跟就……」

    看張火鳳怒目而視,張飛燕不敢說下去,嘆口氣道:「如今日子好點了,想補過但沒機會了。人就是這樣,掙扎的時候想不了太多,吃飯都要考慮多一口、少一口呢,還有什麼心情補過?等有機會想別的了,才發現要想的早就變了模樣。」

    他摸摸頭髮,神色中多少有些無奈,見單飛仍是沉默,張飛燕建議道:「單兄弟,你給晨雨姑娘一個名分,她肯定開心。」

    單飛沉默片刻,微笑道:「多謝各位高見。」

    眾人多少有點自知之明,聞言都是有些臉紅,單飛又道:「不過……我真的需要你們幫個忙。」

    張飛燕、趙一羽連同張火鳳都是毫不猶豫道:「你說!」

    「我要找個馬蜂窩。」單飛道。

    張飛燕父女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位究竟什麼意思。

    趙一羽不管單飛要做什麼,霍然站起道:「沒問題,我最擅長捅這玩意,單統領,你要蜂蜜是吧?我們黑山軍有時也會捅馬蜂窩來改善下伙食。」他倒是說做就做,走到城下呼喝幾聲,早有黑山軍眾響應。

    張飛燕很是不解,就見單飛看著城下的兄弟道:「我還要找點人手。」看著夕陽漸落,單飛道:「張大哥,你來幫我!」

    張飛燕不知道單飛要做什麼,還是一拍胸脯道:「怎麼做,儘管說!」

    ×××

    夜幕籠鄴城,有漳水靜默。

    夜半時分,單飛再到了漳水旁,見伊人只是靜靜的坐在樹下,單飛緩步走過去,挨著晨雨坐了下來。

    晨雨頭也不回,可自然而然的靠在單飛的肩頭,輕聲道:「你知道嗎?師父撿到我的時候,月亮也是將圓的時候。」

    單飛抬頭望向青墨的夜空,見月漸盈滿,暗想快到了陰曆十五了。

    「你知道師父在哪裡撿到的我嗎?」晨雨低聲問道。

    單飛略一沉吟,「難道是在鄴城嗎?」

    「你有時候真的很聰明。」晨雨斜靠著單飛,看著天上的明月,喃喃道:「我和師父是女修的傳人,有去鄴城見女修之棺的使命,然後再決定做些什麼。師父也是在鄴城見到女修之棺後撿到了我。」

    單飛靜靜傾聽,認真的思索。

    見晨雨許久沒再說下去,單飛終於忍不住道:「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在鄴城打聽一下,問問十幾年前,是否有人看到過和你長得相似的女子……」

    他說到這裡,突然楞了下,「晨雨,你這幾天不帶紗巾,是否想看看,有沒有人能夠認出你來?」

    晨雨應和父母長得相像,如果她父母在鄴城停留過,那說不定有人能認得晨雨?畢竟晨雨容光絕代,讓人過目很難忘卻。

    一念及此,單飛心中激動,可見晨雨只是看著夜空的月兒,眼中帶著難言的失落,單飛低聲道:「你不用急,我們慢慢找,總能找得到。」

    月兒照著涼夜、有風吹動,漳水遠逝。

    晨雨眼眸眨了下,低聲道:「我多希望這月兒永遠不會圓。」

    「為什麼?」單飛真的不解。

    晨雨笑笑,「我很傻的。」她眸子眨了數眨,只是看著天上的月兒,這次卻沒閉上眼睛。

    月漸隱,天邊現出曙色時,單飛扭頭望向了晨雨,見她不知何時閉上眼眸,將將睡去,他知道晨雨這次是一夜未眠,單飛心中不安,但還能靜靜的坐在那裡。

    不知許久的功夫,紅日一跳,從曙色中奮力而出、照漳水燦爛的時候,晨雨睜開眼睛,琢磨道:「不知道今天要做什麼?」

    單飛拉起晨雨道:「今天你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就跟著我!」

    晨雨略有不解,看向單飛的雙眼,卻見他扭過頭去,晨雨笑道:「好啊。」

    單飛拉著晨雨的手,過漳水向城北行去。

    日才升起,鄴城街道上的行人比昨日倒是多了很多,行人等見到晨雨、單飛前來,有的退到一旁,有的卻招呼道:「單統領,晨雨姑娘。」

    那些人均是陌生的面孔,但對二人都很熟絡的模樣。

    晨雨略有詫異,向單飛望了眼,就見他只是拉著自己,緩緩從長街向北走去,人漸密集,有形形色色,但所有人無一例外都是望著晨雨、單飛二人,有的人點頭微笑、有的人擺手示意。

    「今天的人真不少呢。」晨雨有些喜悅道。

    將近城北時,二人望見前方有人群聚集,就聽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單統領,晨雨姑娘來了!」

    人群中歡呼陣陣,向兩旁裂了開來,又有不少人從人群中迎了出來,單飛見這陣仗,也是稍有錯愕,他只記得這兩天晨雨總是遺憾遇到的人少,似乎喜歡看到人多的模樣,就請張飛燕多找點人熱鬧一下,只要晨雨開心,他做這些事情倒是心甘情願。

    在他的想像中,黑山軍來個幾十人就是不差了,哪想到張飛燕居然找到這多人來,簡直可說是人頭攢湧、如山似海!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1:26
242.第242章 賀禮






    張飛燕身處人群之中,但最前迎上來的卻是個顫巍巍的老者,單飛見了倒是一怔,等瞥見扶著老者那人竟是審榮,單飛心中略有明了,但也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那老者一見單飛,雙膝一軟就向地上跪去。

    單飛急忙伸手扶住那老者,不讓他跪下去,皺眉道:「老丈,你這是做什麼?」

    那老者眼中有淚,緊緊握著單飛的手掌道:「單統領,逆子不孝,不聽老夫之言,自掘墳墓,一意孤行的置審家上下老少性命於不顧。若沒有單統領為審家說情,老夫和審氏滿門說不定早就死在城破時。」

    單飛看了張飛燕一眼,暗自嘆氣,心道我是讓你找人,可沒讓你把這些人找來啊。

    張飛燕忙道:「單兄弟……不是我……」

    審榮見狀急聲解釋道:「單統領,我昨日冒昧來找平北將軍,聽他說要找些人手明天熱鬧下,就問能不能有幸參與,平北將軍說只要來人不討亂就歡迎。家祖聽了,執意前來感謝單統領,看看能不能做點什麼。單統領若是覺得我們不請自來,要怪也怪審家就好,絕不要埋怨平北將軍。」

    張飛燕搔頭不語。

    單飛終於明白過來,暗想審家雖得免大難,但審配得罪的人實在太多,沒誰肯冒險關照審家,審家想要在鄴城呆下去,肯定要想辦法拉關係求情。

    辛毗雖饒了審家,可甄宓一個女人家都知道家族興衰的關鍵,審氏家主如何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審配當初因一意孤行得罪了多少人,審家人如今就要加倍補償才能在鄴城生存下去。

    審榮說是來找張飛燕,多半還是來求單飛,畢竟他能求的只有單飛一人,而這審老丈無論為了什麼,來此總希望和單飛拉近關係,讓單飛對他們看上一眼都好。

    見那老者滿是哀求的眼神、審榮惶惶的表情,單飛笑道:「能得各位前來,單飛歡迎不及,如何會怪?張兄,還請給審老丈準備座位。」

    審老丈連連推辭,張飛燕將其按在木凳上,前方絡繹不絕又有男女老少前來,紛紛向單飛、晨雨施禮道:「多謝單飛、晨雨姑娘。」

    那些人並不多說什麼,但臉上的感激之情絕非做作,單飛暗自奇怪。他感覺自己還是低估了張飛燕,他只讓張飛燕多找點人熱鬧下,哪想到張飛燕還有這般能力,就算是他單飛急切之間,恐怕也找不來這麼多群眾演員,更不要說這些人各個真情流露,表現的都和專業演員一樣。

    張飛燕低聲道:「都是城中守軍的家眷,以城東守軍的親人最多。」

    單飛恍然,轉望晨雨,就見伊人嘴角帶笑,對這種場面顯然並不排斥,容顏益發的明亮起來,

    前方的人潮漸稀,在樹下現出個草草搭建的長寬數丈的簡陋木台。木台雖是簡陋,台上卻鋪著塊三成新的紅毯。

    紅毯是高檔蜀錦織成,看起來雖舊,但多少有故意弄舊的模樣。

    這又是誰贊助的?

    單飛知道以黑山軍的家底,倉促之間很難置辦出這麼奢華的場面,皺了下眉頭,暗想不知又是哪個破費?

    就聽一人高聲喊道:「請晨雨姑娘、單統領登台!」

    喊話那人正是趙一羽。

    又要做什麼?

    單飛略有侷促,張飛燕在他身後推了把,單飛拉著晨雨踉蹌登台,晨雨四下望去,見到台下眾人紛紛向她揮手,一時間眸光流彩,笑容明豔。

    單飛面對袁軍硬弩伏殺時也沒有這麼緊張過,不過見晨雨如此模樣,心中卻是喜悅,暗想只要晨雨高興,這場熱鬧怎麼折騰都算值得!

    就聽趙一羽又喊道:「祝單統領、晨雨姑娘攜手同心,百年好合!」

    他驀地一聲高呼,單飛不等去捂趙一羽的嘴巴,就聽台下有百來人齊聲跟呼道:「祝單統領、晨雨姑娘攜手同心,百年好合!」

    那些人叫的極為齊整響亮,聲音突起,倒給人一種地動山搖的感覺。

    晨雨纖手掩住紅唇,神色滿是訝異,但眼中卻有著極為喜悅的光芒。

    單飛沒想到劇本根本不是他想的模樣,顧不得放倒擠眉弄眼、很是得意的趙一羽,舉目向前望去,見到下面呼喝的漢子均是黑山軍。

    他知道這些人肯定操練半晚,這才喊得如此齊整,又見眾兄弟呼喝時不忘記揮手示意表達心意,心中著實感激。

    扭頭望向晨雨,見其歡愉的模樣,單飛微鬆了口氣。

    圍觀的百姓被黑山軍眾喝聲嚇了一跳,等明白過來時,紛紛跟著歡呼起來,雖不如黑山軍喊得那般嘹喨,但若論喜慶,還勝一籌。

    單飛粗略看著台下的演員,皺了下眉頭,台下人群中很有些衣飾高貴之人,這些人明顯和這裡的風格不搭,來這裡又是做什麼?

    等祝賀聲稍止,就聽趙一羽大嗓門道:「審家送上賀禮——二十金,恭賀單統領、晨雨姑娘喜事。」

    審榮恭敬的捧上來一個紅綢覆蓋的托盤。

    他聽張飛燕的意思,這場面簡單熱鬧就好,他雖不知道今天要做什麼,但想總要略表心意,眼下審家惹了眾怒,都說牆倒眾人推,他不敢公然太過,以免弄巧成拙,讓單飛都不好交代,想以後若有重禮,私下再送就好。

    張飛燕倒是不想許多,代主人接下賀禮,笑道:「主人回包子兩個。」

    早有黑山軍上前,居然端出十來籠熱氣騰騰的包子,撿了兩個還給審榮。

    晨雨看著包子,忍不住又看了單飛一眼,單飛不用伊人吩咐,早從籠中拿了兩個來,遞給晨雨道:「喏,你不說很想吃我做的包子?」

    讓晨雨見到多點的人,給晨雨吃一口他單飛說過的包子。

    單飛今天本來就這兩個願望,他讓趙一羽去捅馬蜂窩尋蜂蜜,又找到個鋪面,忙碌半夜發麵,然後告訴趙一羽等人做包子的方法,才去尋找晨雨。他本有些擔心,沒想到趙一羽、張火鳳這幫人很是聰明,倒將包子做的有模有樣。

    晨雨輕咬一口包子,慢慢咀嚼,讚道:「真的很香!」

    審榮見晨雨如此,忍不住也嘗了手中的包子,亦讚道:「這東西好吃。」

    眾人交頭接耳,一方面好奇單飛回禮的獨特,一方面倒也真的想嘗嘗包子的味道。

    又有人陸續上前送上賀禮,有送雞蛋的、有拿青菜的、亦有送上麵餅之類,還有捧個母雞的,張飛燕倒是來者不拒,均是回包子一個,看禮物多寡回等值的銅錢若干。

    那些人很是意外,推托半晌還是收下了回禮。

    單飛見眾人送禮雖是單薄,但送禮之人心意真切,知道這些人多半是鄴城守軍的家眷,希望表達下感激的心意,張飛燕倒是考慮的周到,沒占人家便宜,只求人多捧場,只是張飛燕哪裡來的這麼多銅錢?

    正不解間,單飛聽一人喝道:「田家堡田元凱送上賀禮——百金!」

    眾人微嘩,紛紛扭頭望去,見到人群分開,當先行來一老者,身後跟著數個壯漢,為首那壯漢就是田蒲。

    當先那個老者正是笑容滿面的田元凱。

    單飛在鄴城乍遇故人,倒是難得之喜,向晨雨望去,見她亦是有些驚喜的模樣。

    田蒲憨憨一笑,遠遠抱拳招呼。田元凱登上台來,滿臉紅光笑道:「單兄弟,聽你最先破了鄴城,又立大功,為兄很是高興,此番星夜趕來,正逢你在辦……喜事。」轉望如天仙般的晨雨,田元凱摸著鬍子笑道:「果然是郎才女貌,世上難得。」

    單飛不知道怎麼熱鬧熱鬧就變成婚宴了,但見晨雨並沒有反對的模樣,厚著臉皮笑道:「多謝田兄辛苦前來。」

    田元凱歡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氣!」

    他投靠曹操後,早不知道寫了多少封勸降信,更是留意著鄴城的動靜,這才能在城破沒幾日就及時趕到,有機會和單飛在眾人面前宣告田家塢和單飛的關係,更是得意。

    台下眾人竊竊私語,田家塢以往雖是落魄,但田豐曾為袁紹手下第一謀主,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田家在河北著實還有幾分勢力。

    田元凱居然和單飛如此交好,倒讓很多人意料不到。

    有些人暗想,傳說單飛是靠曹家裙帶關係上位,但和甄氏有點瓜葛,如今看這少年竟然還和河北田家扯上關係,年紀輕輕手腕倒是著實了得。

    台下有人高聲道:「鄴城逄家送賀儀百金,祝單統領、晨雨姑娘攜手同心,百年好合!」

    眾人微嘩。

    田元凱目光微閃,摸著鬍子低聲介紹道:「是逄原,這是逄紀的兒子。」

    台下上來一人,人在中年,國字臉,向單飛、晨雨抱拳施禮恭賀,轉瞬對田元凱施禮道:「田堡主,許久不見,今日重逢,倒讓人著實喜悅。」

    單飛有點頭暈腦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田元凱卻是清楚明白,暗想自弟弟田豐死後,袁氏手下四大謀臣就是審配、逄紀、許攸和郭圖四個。

    郭圖眼下在袁譚的手下,還為袁譚賣命,估計離死不遠了;許攸在官渡時就投靠了曹操;審配、逄紀本算是同路,當年審配、逄紀是和袁譚交惡,這才偽袁紹遺命,立袁尚為主。

    袁譚和袁尚當初聯手和曹操交戰時,袁譚請袁尚多出兵,袁尚不肯,只讓逄紀隨之。

    後來袁譚再次求兵於審配,卻被審配拒絕,袁譚因此怒斬逄紀,逄家就是因為這件事,除恨袁譚外,更恨審配!只是人在屋簷下,逄氏對審配一直怨不敢言。

    這次田元凱捲土重來,用意當然是借這個機會重宣田氏崛起,逄原亦是知機之人,當機立斷的表明態度,重塑雙方的關係。

    田元凱對這種小算盤清晰瞭然,但世族之交,更多利益所趨,逄家有意示好,日後彼此助力,沒道理拒人千里之外,田元凱微笑道:「逄賢侄倒是好手筆。」他一語雙關,逄原聽了只是賠笑道:「田堡主過譽,逄原怎敢和田堡主相比?」

    二人寒暄間,就聽台下有人道:「辛毗奉司空之令,送上賀禮十金!」

    本是喧鬧的人群倏然而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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