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182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9 17:07
第874節細節重構

    世上由因尋果本是不易,但終究還是如「種瓜種瓜、種豆得豆」般有跡可循。惡有惡報不見得是真,但惡若無惡報,終究還會有惡磨。這正如「常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的道理彷彿,在爾虞我詐的陣營中,被咬上幾口是一般人可以預料的事情,這也算是一種由因尋果。

    後人將這種問題「深刻」的歸結為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逆果求因卻是極為不易,這涉及到太多不可知的因素。在常人眼中,這應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單飛卻知道此事大有可能!

    他那個年代,已有從程序逆向編碼破譯出源代碼的編程手段;他在考古時,也經常會進行一些古董復原的操作在大多情況,出土的古物保存完好的少,多經滄桑洗練面目全非的多,這時候就需要考古專家利用一些方法將古物還原成當年的模樣。

    這種還原,不就是逆果求因?

    當然了,古物還原不但要有高科技的手段來修繕,還需要有極為淵博的學識來輔佐,兩者缺一不可。

    沒有高科技的手段來修繕,未免畫虎成貓,但若沒有淵博的學識制定規則來執行復原,你還原的文物究竟是不是當年的模樣,還是值得商榷的事情。

    眼下無數事實已經證明,黃帝他們絕非世俗眼中荒誕不羈的神仙鬼怪憑藉什麼仙家法器就能完成世人的慾望。黃帝他們也是人,要行事憑藉的是縝密的科學手段這些手段雖不為單飛熟稔,但卻是他單飛那個年代已經開始嘗試的方向。

    如秦皇鏡的人體透視、似異形香的基因變異……

    流年可進行「緣起有」的重建,按道理應是量子學發揮到巔峰的產物。可正如一切現實還原般,這絕非吹口仙氣就能實現的事情,其中的科技手段、基本原則必不可少。

    他單飛憑淵博的考古學識復原了梁孝王陵的原貌,流年有技術手段、又有了逆轉的部分原則,但要真正的還原事情的真相,最關鍵的人物還是夜星沉。

    夜星沉是當年人物,他或許不知道真相是什麼,可若說還有一人知道當年最多的細節,那人無疑就是梁孝王!

    只有添加更多的細節,才可能還原當年的真相。

    單飛霍然睜眼望向夜星沉,夜星沉幾乎同時的凝目以望,他的目光似看穿了單飛,瞬間到了數百年的時空中。

    周圍景色再換。

    本是森森的古墓忽然變得喧鬧起來,其中有人來人往……

    單飛心中微喜,這看起來是荒謬的事情,他卻知道任何一座磅礴的墓葬在前期時,都是有極多的工匠在參與建設。只是在後期,工匠或遣或是被殺死陪葬,這才讓古墓孤寂的被墓主獨享。

    古墓中人來人往,看那些人的裝束正是建造古墓的工匠。

    他單飛沒有對這些事情進行重構設想,如今四周的場面驀地變成工匠在忙碌的情形,這說明一件事情夜星沉也參與到由果尋因的過程之中,這些資料,是夜星沉提供進來,再被流年加以重組。

    夜星沉的眼中現出訝然,可他的神情更多的卻是悲痛。

    流年的七彩光芒更盛,已將單飛、夜星沉緩緩的籠罩其中,而墓葬的情況看起來已很清楚。

    梁孝王陵斬山為廓的全局已然完備,在單飛的眼中,如今應到陵墓的後期階段,因為陵墓前不遠有巨石堆積。

    古人建造陵墓時,豪富之家要防止盜墓人的窺視,所用的防盜手段數不勝數,比如說伏弩、積沙、聚毒等等……

    更有甚者,墓主會在入口等處設置造型極為奇特的鎮墓獸、染血的咒語對盜墓人形成一種心理壓迫,借此期冀盜墓人知難而退。

    單飛對什麼陷阱積沙之類很是留意,因為這的確能要人性命,但他對那些心理的恐嚇因素倒很少放在心上。

    那些咒語、鎮墓獸、妖魔鬼怪如果真的靈驗的話,早就被國家力量變成了生化靈異武器,還用得著在百姓口中流傳?

    不過國家機器自然知道這種傳言有著愚民的作用,會讓沒有頭腦的人更沒腦子,倒不禁制這些流言繼續被世俗消費。

    但萬事有個度,流言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造勢作亂才是國家機器要關注的事情。

    梁孝王所用的防盜設施簡單卻很有效,也最讓盜墓人頭疼他用幾乎如小山般的巨石封住了入口。

    在古代,要想挖掘梁孝王的陵墓,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梁孝王用了多少人來封墓,幾乎就要多少人來開啟。

    事實也是如此,封陵後的數百年內,梁孝王陵的確沒被人破墓取財,只有曹操引兵入碭,再加上曹棺那般妙手,這才挖開了梁孝王陵。

    單飛一看陵墓如今的規模,知道眼下應該是封陵前最後的日子。

    那時……王后婉兒,是否還在?

    單飛一念及此,夜星沉身軀微顫,神情已從悲痛化為陰冷。週遭景色立換,眾人隨即感覺在快速的接近一座極為恢宏的莊園。

    那莊園豪奢難言,只怕皇宮內院也是不過如此,單看莊園鱗次櫛比的屋脊,其中的房屋恐怕就不在千間之下。

    劉武的王府?

    單飛轉念間,就看到眼前的景物急劇的切換。下一刻的功夫,有紅燭垂淚,月夜凋殘,眾人已置身一間香閨內。

    大明王的眼珠子立即瞪了起來。

    玉色牙床上正臥著一秀容端正的女子。那女子掙扎坐起,向眾人的方向望來,面帶倦容道:「王爺,你來了。」

    眾人心中微顫。

    鬼豐眼中也現出訝異之情,不想憑單飛輔以流年的神通、加上夜星沉的助力,竟真能還原當年的事件。他一聽那女子的言語,立即意識到這極可能是梁孝王劉武在計畫臨行前見婉兒的一個場面。

    眾人不見王爺劉武,卻聽到一焦急的聲音道:「婉兒,你真的病了?」

    單飛心中微寒。

    他對當年的情形也有諸多的猜想,不然也不會猜測婉兒失蹤的結局。解鈴還須繫鈴人,要解開夜星沉的心結,本要從婉兒開始。

    他單飛身為醫者,一見婉兒的臉色,就知道她是情志不舒、肝火鬱結造成身體的羸弱,如果此病積鬱過度,甚至有殞命的可能。

    哪怕不是醫者,看到婉兒這般模樣,都會有些關切,偏偏劉武居然在質疑婉兒?那時的劉武,只想著自己的計畫吧?

    單飛心中琢磨間,就見婉兒苦澀的笑笑,輕聲道:「沒什麼,就是偶染風寒,很快就會好的。」

    一隻甚至可說有些豐腴的大手伸來,握住了婉兒纖細的手臂,劉武急聲道:「那就好。婉兒,你千萬不能得病。」

    眾人不由向了夜星沉的右手望去,見其正握緊了手掌。

    夜星沉右手五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近乎瑩白。他的手掌看起來秀氣,實則是內家高手才能具備。他的右手和眾人在畫中所見的那隻手很不相同,眾人卻是隨即醒悟那時的劉武只是個鐘鳴鼎食的王爺而已。

    那被背叛的王爺發奮磨礪自己,這才造就了如今的夜星沉。

    婉兒強笑道:「王爺,婉兒不能得病,很快就會好的,你放心好了。」她說話時已有珠淚暗含。

    眾人見狀心情各異。

    大明王心道,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聽說這女人最終背叛了夜星沉,眼下是在做戲也是說不定的。

    單飛微鎖下眉頭,始終望著夜星沉。

    夜星沉臉沉如水,可雙眼中卻有光芒閃爍,那不是寒光凝結。

    「那就好。」

    劉武長嘆一口氣,終於摟婉兒入懷。眾人這才看到劉武的一張臉,心中微顫。畫面中的劉武要稍胖一些,但無論眉梢雙眼、鼻樑唇角,分明就是夜星沉的模樣。

    大明王暗道神奇之際,就見劉武擁著婉兒道:「婉兒,你真病了!」他這句話和先前彷彿,但意義卻已完全不同,總算透漏出點滴的關懷之情。

    眾人一怔之際,影像中的婉兒已有珠淚垂落。

    單飛心酸時,就見婉兒輕輕依偎在劉武的胸膛上,「王爺,你不用擔心。婉兒很快會好起來的。」

    「我真的沒用!」

    劉武神色痛苦道:「我只想著自己的事情,卻忘記你自幼身體羸弱,我……我……不應該……」

    有纖指輕輕掩在劉武的唇邊,婉兒滿是柔情的看著劉武,喃聲道:「王爺,你不要這麼說。在婉兒眼中,王爺本是頂天立地的男人。」

    劉武微怔時,婉兒低聲道:「當年七國為亂,劉氏王族內分崩離析,只有王爺一人信守對大哥的承諾,死死的守住睢陽。吳楚被破後,計算功勞,王爺所擒叛軍的數目和朝廷沒什麼兩樣。婉兒至今還記得王爺當年說的話……」

    「我說過什麼?」劉武不記得道。

    婉兒柔聲道:「王爺當年對婉兒滿是豪情的說些許功勞不足取,但此舉不但保住了梁都的百姓,衛護了長安、保天下安寧,最重要的是,王爺終不負大哥所托、兄弟之情,當飲酒高歌以慰平生。這樣的男人……」

    微有凝頓,緩緩的握住了劉武的雙手,婉兒眸中滿是傾慕道:「這樣的男人,如何會是沒用的男人?」

    軟語溫香,在那殘月昏暗的夜晚,如同落淚悄燃的紅燭般雖不能明耀天地,哪怕明知終會燃燒成灰,還是落淚的給予世間關懷和溫暖……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9 17:07
第875節 積怨

    四周靜寂,無論閨房內,還是看著事態發展的眾人,均是一時無言。龍樹終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的那一幕,他或許不明了太多細節,卻目露慈悲之意,低聲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紅燭的光暈柔軟,溫暖了房中的寂寞,卻終究沒有明亮劉武的雙眼。

    劉武聽婉兒提及往事,咬牙道:「婉兒,你錯了。」

    「怎麼?」婉兒有些茫然。

    「我以前只是傻。」劉武恨恨道:「我只以為親人間不應該再有什麼欺騙,卻不知道很多時候,親情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王爺……」婉兒忍不住要說什麼。

    「婉兒,你不要說了。」劉武握緊雙拳道:「你這樣的人,最容易受到欺騙,往往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真正害你的是哪個。」

    長吸一口氣,劉武眼中閃著怨毒的光芒,「但我卻終於知道了。當年七國為亂,劉濞他們屢次想和我同盟,我念及兄弟之情斷然拒絕了他們。但直到近來,我才聽到很多人背後悄語,說劉啟和周亞夫他們一直是在利用我……他們一直在利用我!」

    他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神色極為激憤。婉兒黯然神傷,並未言語。

    大明王不知道劉武言及的「利用」是什麼意思,單飛知曉歷史,卻知道劉武口中「利用」二字的含義。

    當年吳王劉濞聯合楚王、膠西王發動七國叛亂時,是打著「誅晁錯、清君側」的旗號。這個旗號是「得益」於劉氏的祖宗劉邦「非劉氏不能封王」的政策。劉邦為了維持統治、抑制各路異姓王這才在竭力消滅異姓王的時候,封劉氏王來鞏固劉氏的勢力。劉邦卻沒想到養虎為患,讓劉氏內部諸王尾大不掉,成為後世的大患。

    到景帝時,各路劉氏王的勢力對朝廷已經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大家沒錢沒權還能一團和睦的如在寒冬中抱團取暖,有錢有權後卻如炎炎夏日的熱力四射、看誰都不順眼。景帝劉啟的恩師晁錯為了鞏固劉啟的政權,竭力推行削藩的主張,也就是要剝奪諸王的封地、削弱藩王的勢力。

    其實這個政策被景帝兒子漢武帝最終發揚廣大了,大清的康熙帝也一樣用過,華夏數千年的權利鬥爭中,這種手段看似推陳出新,本質卻沒什麼兩樣。

    康熙帝成功的激怒了吳三桂,有了好一場鏖戰,劉啟為後人師表,這麼做之前自然也是難免要有交手的打算。劉濞有點頭腦,知道師出有名的重要性,這才舉起剷除帝王身邊小人的旗號。

    劉啟足夠手辣,當下就斬了恩師晁錯,甚至盡誅晁錯的全家,然後宣告天下——皇帝身邊沒小人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再造反可就沒理由了吧?

    其實雙方這種交鋒和山姆大叔所謂的「民主」選舉般,看似公正公平公開的人間正道,卻都不過是煽風點火的暗戰,實則是有權有錢能夠黑下心的人才能玩得起的遊戲,目的無非爭奪輿論支持罷了。

    劉濞自然不干,心道我穿了褲子要造反,你給我看這個?他知道若是回轉封地,不要再說掌權,恐怕腦袋都要不保。箭在弦上,怎能不發?於是劉濞執意開戰。

    不過劉濞和劉啟交惡,其實還有個極為重要的前因——當年景帝劉啟身為太子的時候,就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吳王劉濞的兒子找劉啟下棋,兩個官二代為了一場棋的輸贏竟爭吵起來,劉濞的兒子態度有些無禮,多半是問候了劉啟的女性親屬,劉啟倒是很客氣,用棋具直接將劉濞的兒子給打死了。

    什麼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刑法,那時候還是個仙界傳說,執行起來難度很大。劉啟沒有以命抵命,反倒當上了皇帝。劉濞為七國造反的主謀,殺子之恨也是他執意造反的緣由之一。

    劉啟知道被劉濞取得政權的後果,在輿論戰搞完後,終於決定一戰。那時候七國正在狠攻梁國,和梁王劉武僵持不下。劉濞等人這般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梁都正扼守要沖,擋在關中路前,若不拔下樑都,劉濞他們在後顧有憂的情況下實在不能進取關中。他們本是長途跋涉,再被人前後夾擊,那如何能夠不敗?

    劉武對大哥忠心耿耿,可說是幫劉啟拖住了叛軍的絕大數主力,周亞夫這才有了機會能斷敵糧道,逼敵退散的大獲全勝。

    可根據史書記載,周亞夫被景帝升為太尉後去領兵平叛前,曾說了一段意味深長的話——叛軍剽悍、戰鬥力極強,如果朝廷軍和叛軍正面交鋒很難取勝,不如我們暫時放棄梁國,從背後斷了叛軍的糧道,伺機拖垮叛軍如何?

    景帝同意了周亞夫的計畫。

    這段記載讓很多人感覺周亞夫果有大將之風,料事如神的三個月就擊敗了叛軍,但在單飛的眼中,其中卻蘊藏著極為血腥的心理——人家梁孝王正在為你這個大哥玩命的作戰呢,你卻「戰略性」的放棄了人家?你這不是仁君,你是在把人家當傻子一樣的玩呢。

    果不其然,影像中劉武已咬牙道:「他們當我是傻子,用親情感動我,暗地裡卻希望我這個至親之人和吳王他們拚個兩敗俱傷。」

    壓抑且悲憤的笑,劉武愴然道:「或許兩敗俱傷都不是他們期盼的,劉啟和周亞夫很盼望我直接戰死在梁地!那時候他們肯定會隆重的『嘉獎』我,他們沒有想到我居然沒有死。婉兒,我真傻,真的——我只以為兄弟親人之間若都在算計,那人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卻不想劉啟他根本不是人,什麼信義親情的,在劉啟眼中都是放屁,這無非是他欺騙世人的一層皮而已!」

    婉兒握緊了劉武雙手,「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

    劉武截斷道:「你不用為劉啟辯解什麼。他自幼就是脾氣暴戾,因為下棋之事就能動手殺死了劉濞之子,因為忌恨鄧通所為,竟將其活活的餓死……」

    誰是鄧通?大明王聽著一頭霧水。

    單飛倒知道鄧通是哪個,鄧通是劉啟生父文帝的男寵,和文帝恩愛有加,堪稱他單飛那個年代「撒狗糧、激人怨;秀恩愛、死得慘」的典範。

    據史載,鄧通有次對文帝說起——奴家有次去算命,算命的人說奴家將來要被餓死的。文帝一聽就是大笑,說你這個可愛的小傻瓜,有我這個天王老子罩著你,你如何會被餓死呢?鄧通估計是深得小三以退為進之法,仍舊滿是期待的看著文帝,算命一事難說真假,藉機撒嬌扮可憐要錢去shopping一事多半是真的。在單飛那個年代,男人這種時候就應該撒支票、掏黑卡的展現出男人的霸道。文帝雖謚號是文帝,但展現的霸道卻可說是古今少有,什麼霸道總裁的在文帝面前提鞋都不配,文帝直接說,我也不給你支票什麼的了,那實在太low了,我給你個印鈔機,你直接去造錢吧。

    古今彷彿,印鈔素來都是國家機器才能幹的事情,私造錢幣那是抓一個殺一個。文帝卻直接賜給鄧通以蜀嚴道銅山,能夠自己造錢,是以當年「鄧氏錢」遍佈中原,鄧通也可說因此富甲天下!

    鄧通倒和後世那些「欣欣像蓉」之類的狠辣女子不同,自此後對文帝更是千依百順。文帝患癰,鄧通知道文帝沒有什麼刮骨療毒的毅力,就經常為其吮吸患處。從這點看來,鄧通對文帝真的還有點情意,不然怎麼有首歌曾經歌頌過——小三也有情,小三也有愛呢。

    但正是這件事引發了鄧通自身的危機!

    文帝對鄧通這般行為引發了哲學性的思考,有次問鄧通——天下誰最愛我者乎?鄧通回答是——宜莫如太子。太子就是景帝劉啟。

    結果是劉啟入內問病,文帝就讓這個兒子幫其吮吸患處,劉啟面露難色,等退出後知道鄧通經常這麼幹的時候,劉啟因慚生怨,心道你們這般秀恩愛、總是展現的比我幸福就讓人討厭了,你鄧通還非要堅持再給我十萬點暴擊傷害,你真以為我劉啟好欺負、一定要逼我搞死你嗎?

    文帝崩,景帝立,鄧通免!

    劉啟在文帝一死,以私鑄貨幣之名治罪鄧通,說你鄧通不是曾經造謠、說算命的算定你會餓死嗎,我就幫你實現這個命數!劉啟盡沒鄧通家財,讓其一簪不得著身,無人敢忤逆劉啟之意,鄧通遂活活的餓死。

    單飛轉念間已將這段歷史想個明白。那面的劉武仍恨恨道:「劉啟素來心狠手辣,先帝曾囑託他照顧鄧通,他表面上唯唯諾諾,但一待先帝駕崩後,劉啟立即就逼死了鄧通,晁錯對劉啟恩重如山,可為了消弭叛亂,他毫不猶豫的將晁錯一家斬盡殺絕。我真傻,真的……」

    神情滿是悲憤,劉武咬牙道:「他經常當著我的面前落淚,說一切都是情非得已,於是我就信了他的話。他畢竟是我的大哥,我一母同父的親大哥,我一直都相信他,但我早就應該看穿了他。我早就應該看穿了他……」

    劉武滿是悔恨道:「我為什麼那麼傻?」

    「你不傻。」婉兒落淚,難過道:「王爺,你不傻,你只是太真誠了一些。可真誠不是錯的,是不是?」

    劉武搖頭否認道:「我錯了,我不該真誠,在這個醜陋的世界上,真誠的人終究要吃虧的。我只恨明白的太晚!」他全然陷入仇恨之中,忿忿時並未留意那紅燭下的女子亦如紅燭般的傷心垂淚。

    眾人心情各異,不由望向了夜星沉。

    夜星沉木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嘴唇喏喏,許久才喃喃道:「我真傻,真的。」他說話時,看的只是那默默流淚的女子,眼中已有了紅燭般傷心的顏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9 17:07
第876節 撲朔迷離

    往事如夢亦如幻。

    大明王見單飛居然能夠將舊事重演,對單飛實在當作是神仙看待了。神仙要做什麼,他大明王只有乖乖的跟著去做,再不敢對神仙大吼大叫。他內心著實是如那些跟著要飯的乞丐般,心道既然跟了這麼久,總要討兩個錢才能不負此行的是不是?

    龍樹得到了《大方廣佛華嚴經》,夜星沉好像也得到點兒想要的東西。都說愛哭的孩子有奶吃,愛抱怨的手下才能升得快,你總覺得自己是辛辛苦苦的老黃牛,以為奉獻就能感動上級,那實在是天真的想法,上級不把你宰了做牛排都算是仁慈之輩,要以老黃牛的精神博得升職加薪那是門兒都沒有。

    大明王感覺老黃牛之類的話都是騙傻子的話,暗想夜星沉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龍樹卻是假裝熱心腸之輩,這二人各有顯著的特點,單飛才會最先照顧這二人,自己要表現出什麼樣的與眾不同,才能讓神仙加以垂青,給點兒想要的好處呢?

    夜星沉的事情要完了沒有?大明王一直只想著完結篇,很快得出個自認正確的推斷——這叫婉兒的女子還是背叛了劉武,他大明王要是婉兒,也要背叛,劉武實在是無可救藥了,胳膊如何能扭得過大腿?

    影像中的劉武卻沒有聽到大明王的心聲,在悔恨中難以自拔,「婉兒,我只恨明白的太晚了。如今的劉啟不再需要我為他抵擋叛軍,反倒怕我和劉濞一樣要造反,因此明裡和我稱兄道弟,暗地裡卻是恨不得我死的,他也一直想要逼死我。如今我身邊都是劉啟的密探,我能說話的人,也只有你和卜邑了。」

    大明王看著劉武的鬱悶,倒終於明白為何這人就算怒吼也要壓低了聲音。

    「婉兒,你不會背叛我的,是不是?」劉武急切道。

    婉兒垂淚難絕,哽咽的點點頭。

    劉武如得到保證般,欣喜的一把抱住了婉兒,低聲道:「我本來以為再沒有機會了,卻沒想到終於得到了最後的機會。」更是壓低了聲音,劉武幾乎用蚊子般的聲音道:「卜邑幫我求到了無間香!」

    單飛雖早知此事,聞言還是心中微震。

    婉兒嬌軀一顫。

    劉武立即感覺到懷中女子的異樣,捧著婉兒的秀臉到了面前,盯著婉兒的淚眼道:「婉兒,你不信我說的?」

    大明王看到婉兒雙眼已是微有紅腫,著實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暗想女人啊,你真的難看出她的內心在想什麼。但從眼下來看,這個婉兒倒真的不像要背叛的樣子,但就是這樣的女人才最可怕了。

    婉兒苦澀道:「婉兒自從跟了王爺後,就一直信王爺說的每句話。無間香雖是玄奇,但婉兒相信王爺。」

    劉武喜道:「那你決定和我一起走了?!」他沒有明言,單飛聽了,卻知道劉武早就希望利用無間來挽回敗局,而且和婉兒商量過這個計畫。

    婉兒哽咽道:「王爺,我們一定走到這一步嗎?或許我們可以換個方法。」

    劉武臉色倏然轉冷,「你改變了主意?」

    婉兒怔怔的流淚看著劉武,哽咽道:「婉兒這條命本是王爺給的,王爺再要回去,婉兒不會說什麼。」

    流年的七彩下,劉武眼皮微跳的動作在眾人眼中都是清清楚楚,「婉兒,我只想問你一句真心話,你是否會跟我一塊走?」

    婉兒盯著劉武滿是殺機的眼睛,半晌才道:「王爺去哪裡,婉兒就會去哪裡。」

    劉武死死的盯著婉兒的眼眸,似在確定婉兒話語的真假。

    單飛見狀倒是暗自嘆息,心道聽劉武這般自述,以前的劉武倒是極為心大,哪怕劉啟做的再是出格,在劉武眼中都是當大哥看待。可被這個大哥背叛後,劉武對誰都難免疑神疑鬼起來。

    良久,劉武終於舒了口氣道:「婉兒,你沒有說謊。」

    眾人一怔。

    劉武隨即道:「你總有個習慣,有什麼不想說的話,總喜歡迴避,而不是正視我的眼睛,但這次,你沒有移開視線。」

    婉兒神色更苦,「可婉兒總覺得,依仗那虛無縹緲的無間香……」

    「不用說了。」劉武煩躁道:「婉兒,無間香雖是飄渺,但已是我最後的一個機會。我沒有機會了,在劉啟的森嚴監控下,我根本沒有半點機會了!我要報復,是劉啟逼我這麼做的!」眼中終有了淚水,劉武有些哽咽道:「婉兒,我不是不信你,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怕。」

    緊緊的再次抱住了婉兒,劉武顫抖道:「若你也不跟著我,我真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將來要發生的一切。」

    婉兒終於亦是緊緊的摟住了劉武,低聲道:「王爺,你放心好了。婉兒一定會跟著你,哪怕是……死。」

    劉武感受著懷中女人的堅定之意,嘴角終於露出絲微笑,「好的,婉兒,謝謝你。我們還是按照計畫……」

    他話未說完,房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音。

    劉武倏然離開了婉兒,夜星沉見狀眼角抽搐下。

    紅燭下,婉兒怔怔的看著前方,秀臉有些蒼白,劉武的聲音從畫面傳來,「卜邑,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單飛心中一震。

    大明王聽著續集的模樣,他單飛卻是基本補全了全集,如何會不知道卜邑是哪個?他單飛加入曹棺手下後,執行的第一次公務就是尋找卜邑和其後人傳下來的七星墳!

    卜邑是梁孝王劉武的管家,在梁孝王的前期記載中,這是個極為關鍵的人物!就是卜邑才幫梁孝王找到的無間香,從這點看來,卜邑也是個很有本事的人物!

    「王爺,我有點兒事要對你說。」卜邑的聲音幽幽的傳來。

    單飛雖吃驚卜邑的前來,不過心中卻在奇怪一件事情。他是初用流年,雖知道流年可以重組「緣起有」,但對無間究竟如何重組還是不能確定。從老子的「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幾句話中,他受到啟發開始對重組添加細節的因素,激活了流年重敘往事的功能,在單飛看來,這和人類大腦的功能很有點類似。

    根據科學實驗,人眼看到的東西並不完全,看到的全景其實是靠大腦重新組織的結果。這就是說,你眼睛再好,看到的也不會是物體的全貌,而是靠腦補才能實現所謂視覺的全部功能。

    眼睛的錯覺其實不應算眼睛的錯覺,而是大腦的錯覺。

    流年眼下的功用和這種學說很是類似,是在將夜星沉的所知補充完整。

    按理說,他們看到的影像已有夜星沉的腦補的效果,因為劉武是看不到自己眼皮的跳動,但影像卻會將這細節展現,就如眼下的劉武在和卜邑說話,那肯定不會背後長眼睛的去看婉兒,但如今的場面卻沒有記錄劉武和卜邑,反倒專注在婉兒的表情之上……

    這恐怕說明了一個事實,夜星沉參與溯因後不但在重構,而且是在極力的腦補,夜星沉這般關注婉兒的表現,是不是想從婉兒的表情中找到絲背叛的跡象?

    劉武的聲音再次傳來,「我不是說過了,我們三個人不要經常在一起,避免引發那些密探的猜忌。」

    卜邑的聲音略有不安,「是這樣,可是……王爺……」

    「沒什麼可是!」劉武不滿的截斷道:「離開這裡再說。」

    眾人就聽到房門掩上,隨即有腳步聲遠走,但看到的始終是婉兒望著紅燭的畫面。

    紅燭垂淚。

    婉兒的淚水卻是漸漸的幹了。臉色漸轉蒼白,婉兒良久才喃喃道:「王爺,你放心了,哪怕是死,我的心也是跟著你的。」

    殘月夜,有風掠過吹得窗子搖擺不定。在讓人感覺著莫名的寒意時,紅燭突滅,婉兒已然陷入了黑暗。

    單飛隨即向夜星沉望去,見他眼角跳動個不停,一時間倒猜不到夜星沉在想著什麼。緩緩如單飛般盤膝坐下,夜星沉突然道:「單飛,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覆命!如今看來,流年的確可以覆命,這就是佛家所言的逆因,但要得到更多的真相,還需要靜下心來。」

    「夜宗主的意思是?」單飛反問道。

    夜星沉長吸一口氣,「我要靜下心來,也請你靜下心來,幫我重新將一件往事補充完整。」

    他說的不算清楚,單飛卻是緩緩點頭。二人均是吸氣屏氣,下一刻的功夫,流年的七彩倏然暴漲十倍以上,而周圍的場景就如急速轉動的風車般在流轉。

    大明王看的幾欲作嘔,心道你這般回憶,哪個能看的清楚?

    單飛卻是清楚的明白,知道夜星沉不是要將所有的往事重演,而是竭力的將當年所有看到、聽到的事情均是加進來供流年重組。

    細節越多,流年能夠補全的就是越多!

    夜星沉不愧是冥數之主,居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竟將腦海的記憶盡數催進流年。他當初是劉武時,全然只關心自己的計畫,對很多事情過眼就忘,但這些東西終究還在他腦海深處,他以往始終不願觸碰,直到此刻才決定全面回憶。

    畫面流轉不休,足有柱香的光景,夜星沉臉色白皙,額頭上竟現汗水。

    單飛知道如夜星沉這般高手,汗不輕出,出汗就意味著夜星沉已耗力極巨。畫面陡然變緩,夜星沉已叫道:「單飛,跟著他!」

    畫中突然現出個身材修長、臉色陰森的男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2 21:00
第877節 玩盡殺絕

    眾人聽到夜星沉言語中有了少有的緊張之意,不由在想——畫面中出現的男子是哪個?夜星沉為何對這人很是留意?

    鬼豐眼中有光芒微閃。

    單飛將精力集中在夜星沉和流年身上,倒沒有注意到鬼豐的異樣。他早就和流年心意相通,一聽夜星沉這麼說,立即將精神盡數凝聚在突然出現的那男子的身上。

    七彩光華閃爍不休,那男子本是正要走入了黑暗之中,被流年的七彩光芒一照,幾乎纖毛畢現。

    眾人倏然發現,那男人應是約莫五旬左右的年紀。那人不知什麼緣故,臉上有著極多的傷痕,正是那些傷痕才讓那男子看起來極為的陰森可怖。

    那男子被流年所罩時,竟回頭看向眾人的方向。眾人望見黑夜中那堪稱恐怖的臉,都是心口微有抽緊。

    龍樹輕輕合掌,低聲道:「這人臉上的傷痕,倒像是被許多毒蛇咬傷的。」

    大明王心頭微跳,暗想看這人臉上的傷痕如此眾多,莫非是掉入蛇窟中不成?他知道夜星沉多半認識此人,不然不會讓單飛盯著此人。他向夜星沉看去,就見夜星沉反倒閉上雙眼,只是臉上的肌肉微微扭曲,正似竭盡全力的回憶。

    那醜惡的男子回頭望了眼後,遲疑片刻,終於還是快步向前走去。單飛見那男子周邊庭院的建築風格倒和梁王府的款式很有相似之處,一時間倒感覺這人就是在梁王府內行走。

    前方的庭院越來越是寧靜,甚至有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那臉上有疤的男子卻是越走越快,突然間、暗中有光華閃耀,兩柄長劍倏然凝在那男子的脖頸處。

    夜星沉臉頰的肌肉微繃,仍舊沒有睜眼。

    大明王暗自奇怪,心道你這麼緊張的讓單飛去留意此人,自己為何看也不看?

    單飛卻知道眼前的場景恐怕並非夜星沉的親身經歷,而是夜星沉是將多年的記憶盡數釋放給流年,而流年綜合所有的信息,自動組成了這個場景。

    流年的威力這時候才開始真正的發揮!

    那兩劍極為乾淨利索,單飛一見就知道使劍之人是世上少見的高手。

    出劍的那兩人均是一身黑衣,似融入黑夜的幽靈般。若不仔細分辨,讓人看到的始終都是兩柄長劍的光寒,卻讓人看不到那運劍兩人的身形。

    那臉上有疤的男人動也不動的凝望著前方,竟對要取其性命的長劍視而不見。兩柄長劍緩緩收回,沒入了暗處。那疤臉男子再次前行。

    一切均像是在幽冥中的行事,直到那男子走過一個空曠的庭院,停在一扇房門前……房門緊閉,屋簷下有盞燈籠未燃。一人快步前來點燃燈籠,在燈籠亮起前就已飛快的退下,全然讓人看不到身形。燈籠亮起,將那疤臉男子置身在明亮之下。

    大明王見狀,沒來由的一陣心寒。他也算見識非淺之人,但見到暗中那些黑衣人的舉動,卻感覺西方最神秘的宗教徒也不過如此詭異。

    那疤臉男子在燈光下,緩緩屈膝跪倒。

    「卜邑,你有什麼話要說?」有一威嚴的聲音從房中傳出。

    夜星沉身軀一顫,雙拳已握。

    單飛一聽那威嚴肅穆的聲音傳來,立知發出聲音那人是極具權勢之輩。要知道真正的掌權者,多是深知控制之法,是以在言行舉止上均有震撼人心的威力。

    若非掌權多年之人,難以養成說話那人這般的威嚴,單飛一念及此,心頭劇烈跳動幾下,卻也終於知道那疤臉男子原來就是卜邑——梁孝王劉武的管家。

    夜星沉為何會突然將注意力放在卜邑身上?

    單飛心中其實亦有猜測,但他竭力不分神多想。他知道文物復原時規則極為重要,推而演之,他就知道眼下流年的重建規則亦是不能輕易被破壞,如今「緣起有」的基礎是在夜星沉的記憶上,他單飛可以影響流年,但他不應控制流年的走向。

    只有這般,流年才會真正的復原當年真相!

    他唯一的希望是,夜星沉也不要用情緒去影響流年。想到這裡時,單飛不由向夜星沉看了眼,就見夜星沉長長的吸氣,很快的將臉頰的扭曲平復下來。

    單飛微鬆了口氣。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覆命!

    他單飛明白讓流年自動重組時靜心的重要,看來夜星沉亦是有深切的理解——他們能做的就是將資料不停的、客觀的加入進來。

    卜邑跪地道:「劉武對我取得神香一事,已然深信不疑。」

    眾人心中微震。

    大明王哪怕最是後知後覺,可他畢竟是拜火教的大明王,對爾虞我詐的門道很是精熟,吃驚的望著那個卜邑,大明王伸手前指,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卜邑背叛了劉武!他將劉武的計畫,告訴給別人!

    可那房中人是誰,為何能讓卜邑這般背叛?

    單飛心中狂震,卻是極力的吐氣放鬆,夜星沉居然也是類似的動作。

    房中靜寂良久,那聲音威嚴之人才道:「那劉武決定怎麼做?」

    「閣下不是已經知道了。」卜邑遲疑道。

    房中那人淡漠道:「我喜歡聽你仔細的說說,你知道為什麼?」

    卜邑緩緩搖頭。

    房中那人竟似看到了卜邑的舉動,冷然又道:「這世上的言語,本是最不能讓人相信,一個人的內心在想什麼,絕不能從言語中去判斷了。言語只是博得利益的一種手段……這世上說的動聽的話,通常都不會是真的。」那人言語中似有感慨,「既然不是真的,那就是謊言。幸好這世上沒有什麼謊言會是天衣無縫的,只要你讓其反覆說上多遍,若是謊言,加上用心的觀察,總會有破綻可尋。」

    卜邑微有顫抖道:「閣下是怕我說謊。」

    「卜邑,你是個聰明人。」房中那人的聲音中帶絲引導,「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可以得到更多。事成後,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得到更多。」

    卜邑眼中有絲貪婪的光芒閃過,嚥了下口水道:「那好,我就仔細的再說。劉武一直對當今的天子不滿,因為……他認為天子背叛了承諾。」

    暗夜中似傳來極為輕微的冷哼聲。

    卜邑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道:「因此他想要報復,他執意要取回……他認為應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你呢?你是否這麼認為?」房中人突然道。

    卜邑眼中閃過絲恐懼,「在下怎敢?」

    「怎敢?」房中人冷淡道:「是不敢?」

    卜邑艱難道:「是不敢,也是認為劉武實在有些偏執!他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到了太多人沒有得到的東西,哪怕做了皇帝又有什麼作用?在下幾次提醒劉武,可他已經陷入太深了。」

    「說下去。」房中那人漠漠道。

    「劉武不知從哪裡得知了三香的傳說,於是認為三香是他唯一的機會,讓在下用盡全力去找。他知道三香中以無間最是神奇,於是假托尋找長生香求仙之名,行搜尋無間香之實。」

    喉結錯動,卜邑苦笑道:「但三香飄渺,不要說無間香,就算是什麼長生香,在下如何找得到呢。在下如果能得到長生香,早就長生不死,何必還留在這裡?」

    眾人怔住。

    房中人淡然道:「可你還是為劉武找到了無間香。」

    卜邑身軀微顫道:「那是閣下給我的!」

    夜星沉身軀震顫,急速的吐氣,很快再次平靜下來。單飛亦是心情激盪,這一次卻不是費盡心思的去想,極力讓自己保持在一種寧靜專注的狀態中。

    「我給你的?」房中人似在笑,「然後呢?」

    「然後閣下又給了我一頭牛背生足的怪牛,堅信了劉武的想法。」卜邑聲音中隱帶畏懼道:「劉武因此對我尋到無間香一事深信不疑,終決定要假死自封在陵墓中。」

    頓了許久,卜邑終道:「閣下是讓……是讓……」他似有個極為重大的疑問,卻是遲疑不敢說出。

    「說下去。」房中人看出卜邑所想。卜邑鼓足勇氣道:「閣下這般作為,就是為了讓劉武自投死路嗎?」

    「大膽!」

    暗夜中有蕭殺低喝,金戈器響,有寒光就要從暗夜刺出。

    房內咳嗽聲中,寒光立隱。

    許久,房中人終於道:「卜邑,我說過,你是個聰明人。你若現在還想不到這點兒,倒讓我懷疑。不錯……」

    長吁一口氣,房中那人輕緩道:「我就是希望劉武一步步的走進自己建造的墳墓中。劉武早就該死了,可惜他沒有死在那七個叛逆動亂時,不然倒可成就一段君明臣忠、兄弟情深的佳話。」那聲音說的輕描淡寫,大明王聽了卻是不寒而慄,他突然發現,比起房中這人,他的那些算計實在幼稚了些。

    卜邑不但眼皮在跳,五官似都在恐怖下開始變形錯位,這讓他的一張臉看起來更是醜陋不堪。

    「卜邑,你是個聰明人。你這般聰明人,沒有道理想不到我是哪個了。」房中人輕嘆又道。

    卜邑身軀抖的如篩糠般,「在下……在下想……想得到。」他本來想說想不到,因為他知道想得到的後果極為恐怖,但他知道對方知道他想得到!

    「你覺得我是哪個?」房中人輕淡道。

    卜邑額頭汗出如雨,如同遇到最艱難的抉擇般。許久的光景,不聞房中人開口,卜邑感覺若不說出答案,那人就如要等到地老天荒般。

    那人等得。

    他本是等不得,這才在衝動下殺死劉濞之子,但自從那件事後,他就耐心了許多,也「成熟」了許多,他知道要出氣不一定要親自出手的,那還是不成熟的手段。

    他成熟了,也能有耐心去等了。

    他就是等得,這才一直等到父親死後這才對父親的情人鄧通加以清算,他知道機會是等出來的;他就是等得,才會先用恩師晁錯之計激怒劉氏諸王,再殺了晁錯全家,和諸王進行「正義」的對決,那些年的他已不止在等待機會,還會創造機會了;他就是等得,這才眼睜睜的看著兄弟賣命,卻同意周亞夫的計畫對兄弟的性命不再理會,他那時不但會創造機會,還已學會珍惜機會,哪怕這機會是建立在兄弟的鮮血之上……

    卜邑卻已等不得,在那種壓力下,他再不說出結果、那他的心臟恐怕就要爆裂開來,於是他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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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8節 早有預料

    聽到「陛下」二字從卜邑口中說出的時候,大明王的嘴角、眼角亦如畫面中卜邑般不停的抽搐。

    陛下?

    房中人竟然是那時候的天子劉啟?

    漢室的景帝?

    大明王倒不想會是這個結果,卻知道劉武已經完了——一切都在劉啟的算計內,劉啟設計了一條誘騙劉武自投死路的道路,如今親自來梁國執行這個計畫!

    這得有多大的積怨?

    單飛亦是心情激盪,卻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夜星沉亦是如他一般,長吸慢呼,維持著流年的七彩光芒。

    光芒下,卜邑的一張臉和死人般。房中人卻是沉默良久,這才輕嘆道:「卜邑,你真的聰明。你這般聰明的人,應該知道接下來要如何去做?」

    卜邑聽那人沒有否認他的猜測,額頭上的汗水涔涔而下,「陛……陛下,在下一直按照陛下的心意在行事——讓劉武相信得到了無間香,讓劉武相信有了翻身的希望,如今他就要活生生的走進陵墓。」

    「這聽起來還乏味了些。」房中人輕淡道。

    夜星沉眼角驀地抽搐下,卜邑眼角亦是抽搐,「這還不夠嗎?那……那……」

    「聽說劉武最愛的那個女人婉兒也要死了?」房中人輕聲道。

    卜邑嚥了下唾沫,「她染了風寒,最近似乎病的益發厲害了。」

    「如今在劉武身邊的人,只有那個婉兒才準備和劉武一條路走下去?」房中人問道。

    卜邑略有猶豫,終道:「是。」他明白對方既然佈置了這條路,就早對劉武調查個清清楚楚,一切均在對方的掌握之下。

    「劉武讓人在婉兒的墓葬和他的墓葬間、秘密的挖了一條路來,對外說如果死了,也可以和王后在那條路相會?」房中人又道。

    卜邑只剩下點頭了。

    「你信劉武的話?」房中人嘲諷道。

    卜邑一張臉早就汗水淋漓的猙獰不堪。聽出對方的嘲弄之意,卜邑終於道:「劉武已將無間香看作最後的希望,他怕陛下知曉他的計畫有所防備,這才置之死地望後生。但他又很懦弱,始終難以做出最後的決定,這才逼自己到陵墓中動手。饒是這般,他心中其實還是茫然,希望有人和他一起執行這個計畫。陛下,你也知道,他鐘鳴鼎食慣了,總希望有個幫手。」

    「他選中了婉兒。」房中人冷冷道。

    「是。」卜邑垂頭道。

    「婉兒決定和他一起?婉兒和劉武的感情一直很好?」房中人又問道:「有多好?」

    卜邑不知道劉啟為何要詢問此事,遲疑道:「婉兒家道中落,劉武卻是如日中天。當朝太后本不滿意劉武選中了這個女子,可劉武曾對婉兒有個承諾,他是個重諾的人,哪怕敬重太后,知道太后會因此不喜,還是遵守了承諾娶了婉兒……」

    他話未說完,房中已傳來刺耳的瓷器碎裂之聲。下一刻,一人從房中疾步走出,一掌重重扇在卜邑的臉上。卜邑不敢稍動,被那一記耳光扇的滾了出去。隨即有暗影重重,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浮現,更有利劍一閃,就要刺向卜邑的胸膛。

    卜邑閉眼。

    那一劍卻沒有刺下來。

    扇了卜邑一耳光的那人立在殘月之下,他的一張臉藏在陰影內,胸膛起伏不定時卻是死死的抓住刺出的長劍。許久的光景,那人垂落長劍道:「劉武和婉兒的計畫是什麼?」

    卜邑嘴角溢血,看起來神情極為恐懼,卻還能顫聲道:「婉兒病不至死,但劉武認為這正是絕佳的機會,他讓婉兒先去陵墓等待他,他隨後就到。劉武知道沒有退路,可始終不能下了決定,他要借對婉兒的愛,逼出自己的勇氣。」

    持劍那人立在冷月下,良久終道:「劉武一定是讓你先將活著的婉兒送到墓中?他最後能依仗的只有你和婉兒了。」

    鮮血順著嘴角流淌,卜邑甚至不敢去擦拭,「是。」

    「卜邑,朕知道你對劉武一直很忠心,不然他不會到最後還信任你。」那人「朕」字出口,瞬間威嚴無限。

    卜邑身軀更顫,卻未言語。

    「但這世上沒什麼忠心是買不到的。」持劍那人冷漠道:「你和劉武只能活一個。你全家上至七十歲的老母,下至嗷嗷待哺的孫兒,命運都掌握在你的手上。」

    卜邑臉色灰敗,「陛……陛下,你答應過在下,只要在下按照你說的去做,你就不會……」

    「朕非但不會誅了你的九族,還會將你提拔。」持劍那人淡淡道:「你甚至可以去京城當個不大不小的官兒,再活個幾十歲,侍奉你年邁的老母安享晚年。」

    看著卜邑痛苦扭曲的一張臉,持劍那人冷漠道:「當然,你必須要聽話!」

    「陛下還讓賤民做什麼?」卜邑顫聲道。

    「你不知道?」持劍那人反問道。

    卜邑哆嗦著搖頭。他不是傻子,聽到對方這般問話,已經隱約猜到對方的用意,但他不敢深想,因為他實在想不到世上還有這般狠毒的心腸。

    「噹」的聲響。

    持劍那人將手中劍丟在了卜邑的面前,輕描淡寫道:「朕覺得你會知道,今夜去辦成這件事。」

    「可是……」卜邑急急抬頭道:「陛下,婉兒她……若是……若是……劉武他如何……」他不敢說下去。

    「如何對劉武說這些事情、應該是你自己去想了。」那人冷漠道:「看起來你對那個叫婉兒的女人還是心懷憐憫?」

    卜邑僵跪原地,就聽那人最後說道:「明早你若辦不成這件事,你知道後果是什麼!」

    「砰」的聲響後房門關閉,那人已悄然回轉到房中,暗中的高手亦是無聲無息的退下。

    殘月冷輝。

    長劍在冰冷的月色下散著讓人絕望的光芒。許久,卜邑這才掙扎站起,緩緩撿起地上的長劍,向著來時的方向踉蹌走去。

    四周黯淡。

    流年七彩的光芒滿是落寞,落在夜星沉的臉上時盡顯滄桑。

    夜星沉眼中亦有了絕望。

    眾人甚至不忍再去看他的臉色,他們旁觀者清,已清楚房中人要讓卜邑去做什麼——劉啟讓卜邑殺了婉兒,不但絕了劉武最後的希望,甚至讓劉武臨死前亦是心懷怨恨,而劉武怨恨的對象,偏偏是最愛他的人。

    這是何等毒辣的心腸?

    事實印證了單飛當初的猜測更近真相,可這個真相卻是冷酷的讓人心寒。

    但這絕不出奇。

    劉啟是權術者,自平了七國之亂後,最後的忌憚就是兄弟劉武。七國之亂中,風頭最健的絕不是劉啟,而是周亞武和梁王劉武,但這兩人不過是一時風光。

    真正的史實是,劉武這個弟弟比大哥劉啟起來是風光大葬,但史書已隱約記載他是鬱悶而死。而周亞夫的下場更是直接,他是被誣造反,最終餓死在獄中。

    周亞夫看起來死的比劉武要淒涼,但誰又知道,劉武的結局只有比周亞夫更讓人心涼?

    一切均在劉啟的控制下。

    單飛看到這些場面,反倒覺得自然而然。劉啟一直想讓這個弟弟死的,自平了七國之亂後,劉啟已至統治的巔峰,他唯一不能放心的就是兄弟劉武,劉啟一定到劉武身死才能安心。劉啟在房中摔了杯子,出房抽了卜邑一記耳光,並非卜邑敘說的不是事實,恰恰相反,他知道卜邑說的是事實。

    世事就是如此滑稽。

    劉啟難守承諾,反倒因此忌恨真正信守承諾之人,他做不到,就會痛恨那些能做到的人。不過這正是世事常態,因為華夏數千年中,不知有多少君子因為品行的緣故反損於小人之手。

    單飛內心悲涼,卻隨即湧出個極大的困惑——眼下看來,一切均在劉啟的掌控中。劉武想用求長生的障眼法尋找無間香,再和婉兒一起實現這個計畫,卻不想早被劉啟看穿了底牌。劉啟是個極為狠辣之人,不動聲色的誘使劉武向這條死路走。卜邑的無間香居然是劉啟給的,劉啟自然不會給劉武真正的無間香,這麼說來,劉武到了陵墓後拿到的是假香。劉武自絕陵墓後,不見婉兒,只有憤懣而死的最後一條路,可是……事實卻是,劉武穿越到了于闐!

    這是怎麼回事?

    不止單飛,在場的眾人只怕均有這個疑問。

    夜星沉對眾人的目光視而不見,許久才漠漠道:「單飛,看來歸根覆命的確需要心靜,你還能靜下心來?」

    眾人均想——這句話應該是單飛問你才對。

    大明王本有不服,但此時此刻才發現自己技不如人絕非沒有原因的,他沒有劉啟冷酷的手段、亦沒有夜星沉這般冷靜的心腸。

    單飛微微點頭。

    夜星沉一掌擊在心口,嘔出一口血來。無視眾人驚詫的神色,夜星沉繼續道:「好。夫物芸芸……」

    「各復歸其根!」單飛凝神注在流年之上。

    流年倏然再散七彩的光芒,將二人籠罩在其中,二人間再有極多紛雜的畫面在光彩中流動。

    畫面突緩,有房門輕響。

    紅燭下,婉兒正默默的望著紅燭,臉色蒼白的全無血色。房門響了三次後,卜邑背剪著雙手走了進來。

    眾人看得到他手上的寒光,均是揪心起來。他們已知道婉兒最終的結局,卻不知夜星沉為何還要堅持下去。

    婉兒沒有看向卜邑,她痴痴的看著燭光,等卜邑掩上房門後,她輕聲的說了一句話,傳到眾人耳邊著實驚心動魄。

    「劉啟終究還是讓你來殺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2 21:00
第879節 你知道嗎

    眾人錯愕。

    在場的眾人頭腦均是不笨,從流年複述的往事中已猜到當年慘事的大概脈絡——劉武一直恨大哥劉啟不守承諾,但劉啟更恨劉武,他恨這個弟弟不肯痛痛快快的死掉遂了他的心願。

    不過劉啟多半還是顧及點兒臉皮和後世的說法,他雖為康熙帝的前世師表,卻沒有學會後世唐太宗的手段——殺了大哥和兄弟、囚禁老子至死,等得到權利後再修改史書來美化自己。

    既然劉武要自己走進陵墓,他劉啟就不想再擔個害死親生兄弟、忘恩負義的名聲。他劉啟積極的指引劉武自絕死路,但他劉啟心中還是很有怨恨的。他這才要讓兄弟哪怕死,也要心懷無邊的怨恨而死。

    殺死婉兒,讓劉武心懷怨恨的死在自己建造的陵墓中,永世不能翻身!

    在場諸人念及劉啟的這般作為,都是不寒而慄,卻想不到婉兒居然也早知道劉啟的心意?

    紅燭下,卜邑持劍的手輕輕的顫抖,醜陋的一張臉也在痛苦的扭曲,「王后,劉啟讓我在天明前殺了你,然後騙王爺說你已入陵等他。但是……你……你可以離開這裡。」

    眾人一怔,一時間不知卜邑的心意。

    卜邑壓低了聲音,「只要你能從這裡衝到後園暗門處,上了那裡的快馬逃離梁都,說不定還能保得住性命。」

    婉兒並沒有絲毫的慌張之意,喃喃道:「不行的。劉啟要你殺了我,就是要試探你是否還有別的隱瞞。」

    卜邑持劍的手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不殺你,也是因為你還有利用的價值,你能讓這齣戲順利的演下去。」婉兒淒然道:「他劉啟謀劃了這久,就是要等待這一刻的到來。既然如此,這王府的周圍一定有高手雲集,確保所有的一切不會出現半點意外,我能逃到哪裡?」

    夜星沉眼角微跳,嘴角的鮮血絲絲縷縷。

    眾人驚詫,暗想聽婉兒這般說,劉武是稀里糊塗的不知道大哥劉啟安排了這一切,卜邑和婉兒卻像早有預知的模樣。

    「更何況,我選擇站在了王爺這一邊,早知是要死的。」婉兒平靜道。

    燭火一爆,卜邑的眼中滿是痛苦之意。

    婉兒坐在燭台前,痴痴的望著紅燭半晌,低聲道:「卜邑,你知道嗎,當年王爺初見我的時候,我還是個卑賤的女子,我什麼都沒有。」

    卜邑微微點頭。

    「卜邑,你知道嗎?我從未想過王爺會愛上我,更想不到他會娶了我。我和他之間,本是隔著座難以踰越的山峰。」婉兒輕聲又道:「誰都不看好我們會在一起,在太后的眼中,我本是個輕賤的女子;在朝臣的眼中,我會侮辱了朝堂的尊嚴;在世俗的眼中,這根本不是門當戶對的姻緣。在更多人的眼中,像王爺這樣的一個人,娶一個女子,要娶的是她的門第、她的家財、她的背景,因為這樣才能匹配,才能確保他們將自身『尊高』的地位,世世代代的傳下去。」

    眾人默然,不能不說婉兒說的很有道理。

    「可王爺不是那樣的人,我真的很少見到王爺這樣的人,他或許鐘鳴鼎食慣了,或許生性驕傲,但他內心本是極為善良的人。」

    婉兒聲音中滿是輕柔,眸中露出絲晚霞般的輕彩,「他見到我的第一面就說——我喜歡你,我要娶你!」

    卜邑看著紅燭下那個眼簾濕潤的女子,手上的長劍無力的垂向地面。

    「我自然不信。」婉兒搖頭道:「卜邑,你知道嗎?那時候的我活的很掙扎、都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那麼卑賤的活下去,聽到王爺這麼說的時候,我自然不信,我認為他或許就是找個樂子而已。像他這樣的出身,從別人的痛苦上尋求歡樂,不是常有之事?」

    凝望著紅燭散出的朦朧光彩,婉兒繼續道:「我拒絕了他,他卻沒有發怒,只是轉身離去。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了,不想半年後,他再次出現我的面前、還是對我說——我喜歡你,我要娶你!」

    眼中露出絲歡喜,婉兒低聲道:「我看出他是認真的,不由有些害怕。他雖是孤身出現在我的面前,可我如何不知道他是當朝的王爺、天子的弟弟?我那時對他說——我不配,請你不要再取笑我。卜邑,你知道嗎,他當時說了什麼?」

    卜邑略有遲疑。

    婉兒輕聲道:「他盯著我的眼睛說——誰說你不配?在我劉武的心中,若有不配,那不配的人應該是我劉武才對。」

    嘴角泛出淺笑,婉兒搖頭道:「我不知道他為何這麼說,卻搖頭道——不行的,終究不行的。卜邑,你知道嗎?我那時候真的喜歡他了。可我喜歡的不是他的地位和家財,你……」

    「我信。」卜邑斬釘截鐵道。

    婉兒低聲道:「我喜歡他的善良,喜歡他的真誠,喜歡他在我這種人面前,還是能真心以待的不加欺瞞,他是個好人。」

    神色轉為淒然,婉兒盈淚道:「卜邑,你知道嗎?在他不久前對我說出為什麼那麼傻,不該真誠的時候,我的心裡有多難過?為什麼?這個世界為何會逼他這種人也要這般去想?真誠有什麼錯?為什麼有人就是那麼殘忍,一定要去利用別人的真誠做著傷害人的事情?」

    卜邑雙手緊握,其上有青筋暴起。

    半晌,婉兒這才輕嘆聲,繼續回憶往事道:「他當時就問我——為什麼不行?我告訴他,他家地位尊高,他娘親是當朝太后,太后怎能允許我這種卑賤的女人進入王府?他竟然笑了,告訴我說——你知道我這半年去了哪裡?我自然不知?卜邑,你知道王爺他去了哪裡?」

    卜邑看著紅燭下那女子的寂寞,終於道:「王爺在被你拒絕後,就前往了京城。他對太后說了要娶你的事情。」

    婉兒嬌軀微顫,「他對你說過?」

    「不是王爺對我說的,而是我親眼所見,我那時已跟在他的身邊。」卜邑含淚道:「王爺第一次在太後面前提及你的事情時,太后已為他選好了門當戶對的女子,但他不但拒絕了太后,還毅然說要娶你,太后因此勃然大怒,當著所有人的面呵斥了他,甚至要斬了你。可王爺並沒有放棄,跪在太后寢宮前三天三夜,餓的奄奄一息,太后終於心軟,收回要斬你的命令。你要知道,劉啟雖是天子,可太后最疼愛的兒子卻是王爺。」

    「他沒有對我說過這些。」婉兒眸中有淚道。

    「他就是這樣的人,他說他做的事情,不需要別人知道。」卜邑輕聲道:「之後的時間,王爺知道太后餘怒未消,只怕太后會為難你,因此始終軟磨硬泡在太后的身邊,直到太后被王爺說服,他才再次來找你。」

    「可他什麼都沒有對我說,他只說要娶我。」婉兒傷心道:「他為什麼這樣?」

    「因為他愛你,他不想你因為他做的事情感到任何不安!」

    卜邑眼中亦有淚水道:「他對我說過——卜邑啊,你知道嗎?我今日見到了世上最高貴的女子。我那時自然不知,不知道在王爺這樣的人眼中,還有什麼樣的女子會比他高貴。」

    婉兒嘴唇喏喏,「他在說……」

    「他在說王后你。」卜邑含淚道:「他說今日畋獵迷途時見到一個貧賤的女子,她穿的破爛,餓的面黃肌瘦,她辛苦的背著挖出的藥材走了十數里到了市集,卻受人輕賤盤剝,最終不過換取點可憐的乾糧,但她在回轉的路上遇到個飢餓垂死的乞丐時,卻毅然的將全部乾糧給了他。」

    燭光下,那可憐的女子已有淚水湧出眼眶。

    「王爺對我說——卜邑啊,你知道嗎,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人會這樣。如我劉武這般,可以賞賜給別人的東西自然比那女子要多上千萬倍,可我劉武始終不如她。我們的憐憫只是在不觸碰到自身的利益時才能表現的慷慨,如她這般忍饑挨餓還能救助旁人的,世上能有幾個?她這樣的人,難道不值得去愛?」

    看著燭光下淒婉的女子,卜邑神情激盪道:「王爺對我說——卜邑,你知道嗎?我今日見到了她,我說我愛她,我要娶她,但我知道她不愛我,她在害怕。她怕什麼?怕我不過說說而已?我要做些什麼才能打消她的疑慮,不讓她因為我的出現而擔心害怕?我要去京城。」

    燭光下的那女子淚水潸然。

    「王爺對我說——卜邑,我今日終於又見到了她,我看到她的眸子時,就知道她也喜歡我。愛一個人,你能看得到的。卜邑,你知道嗎?我又對她提及我的決心——我愛她,我要娶她。她說她不配。」

    卜邑流淚的看著那紅燭下的女子,哀傷道:「王爺對我說——卜邑,你知道嗎?婉兒終於答應嫁給了我,在別人眼中,她是不配我。但在我劉武心中,不配的人始終是我劉武。只有見到了她,我才知道了真正的善良;只有在她身邊,我才會心安,才能夠知道我在做著什麼。我劉武一生有了婉兒再無遺憾!我劉武此生不會有負婉兒,終己一生,不會讓婉兒再受到傷害!」

    燭光暖暖。

    夜星沉嘴角溢血,痴痴的看著紅燭光暈後的女子。

    紅燭將盡,在殘月如鉤的暗夜中,只能將其最後的溫暖,盡數撒在那柔弱無助的女子身上。

    燭淚如血。

    那女子不知何時,早就淚流滿面……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7 14:30
第880節 絕境的希望

    紅燭垂淚,夜色更沉。婉兒落淚時卻已緩緩站起,望著卜邑道:「卜邑,舉起你手中的劍來。」

    夜星沉的身軀劇烈的顫抖,雙手握緊,指甲已經深深陷入了掌心。

    單飛亦是神情不忍,他知道結局注定,可夜星沉沒有說結束,他終究不能越俎代庖。

    卜邑身軀亦是顫抖,只感覺手中的長劍如有千斤之重,「王后,我們能不能……」

    「我們已再沒有別的選擇。」

    婉兒流著淚一步步向卜邑走去,神色卻有著說不出的堅決,「卜邑,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讓我死前終有所慰藉。我知道劉啟為什麼要殺我,劉啟一直恨不能做到王爺做到的承諾,這才希望殺了我,毀了我和王爺的約定,讓王爺終生恨我……」

    夜星沉神色痛楚,眼中終有淚光閃爍。

    他是劉武,可他又不是當年的劉武。當年的劉武空有真誠和向善之心,在權術下卻是不堪一擊。但很多人不是不會狠辣,只是以前從未想到過這些而已。自認被婉兒背叛的劉武換了個人般,他可以立國于闐、成為冥數之主、輕易揭穿黃堂等人的計畫、鎮壓冥數內的叛亂,就已說明了他玩弄權術的手段不比劉啟要差。

    等他可輕易挑動荊州數方的恩怨,匯聚西域各國的貪婪齊聚樓蘭,更證明比起劉啟來,他已經青出於藍。

    但他還是痛苦的,因為他始終解不開曾經的心結,他將一切權術之輩玩弄在掌心,卻知道自己這麼做並不意味著正確。若非單飛和流年,他始終不肯、也不能去想當年的癥結所在。

    想一次痛一次,越想越是絞痛不堪。

    他對婉兒傾注了一個男人全部的愛,婉兒卻是「背叛」了他,這種打擊對虛偽的男人倒如過眼雲煙,可對於他這般情真的男人來說,卻是絕對不堪忍受。

    恨到極點,因為曾愛到極點。

    但他畢竟不再是渾渾噩噩的劉武,只是在流年初現婉兒、看到紅燭下那默默落淚女子的時候,他就知道婉兒沒有背叛他。

    那種深愛裝作不來!

    那時候的婉兒還是深愛著他,這樣的女子如何會背叛?

    他只恨自己為何急怒攻心的要一直懷疑婉兒?他內心痛楚不堪,卻是嘔血讓自己冷靜,竭力回憶當初的一切。

    婉兒如果沒有背叛他,那問題的根由……他終究不再是當年的劉武,只是轉念間,就將注意力放在卜邑的身上,進而發現了劉啟的計畫。

    他看似冷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內心卻實在絞痛難言。眼睜睜的看著婉兒一步步的向卜邑走去,他如何不知道最終的結局?但他還是忍痛看下去,因為他心中實在還有一個極大的困惑,若不在今日借單飛、流年相助揭穿謎底,只怕再無可能發現最終的答案。

    他夜星沉怎麼會到了于闐?

    劉啟那時不會再給劉武絲毫機會,既然如此,卜邑為他劉武求得的無間香就是假的,正常的結局應該是——他劉武被劉啟摧毀了對人的最後信念、含恨而終至死,可事實卻是,他劉武雖沒有在陵墓中見到婉兒,但他的確得到了無間香,而他燃香後到了于闐!

    「卜邑,舉起你的劍來。」婉兒臉頰上淚水微干,凝望卜邑道。

    卜邑顫抖的舉起手中之劍。

    「我只恨不能再幫王爺什麼,但如果以我的死換得王爺的生,我心甘情願。」婉兒輕聲道。

    夜星沉瞬間淚湧。

    婉兒卻是平靜道:「但你要記得,你殺了我,也不能讓劉啟免你一死。」

    卜邑手雖抖,但神色卻是不出意外,「王后,你死後,等我騙王爺入陵墓後,再死的就一定是我。劉啟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知道秘密的我活在這個世上。他所謂的富貴承諾,不過是誘騙我為他將這齣戲演下去。劉啟在騙我,卻不知道我也在做戲騙他。」

    眾人均怔,卻看出婉兒和卜邑之間有著什麼隱秘的約定。

    婉兒憐憫的看著卜邑,「卜邑,謝謝你。不想到了最後,還能為王爺盡心的人,只有你和我兩個。」

    卜邑淚水上湧,「可是……王后……我們……」

    「沒什麼可是。」

    婉兒輕嘆道:「我死後,劉啟就會對你暫時信任,他還希望借你騙王爺入陵墓。那時候……能幫助王爺的就只有你一個了,王爺他應該知道在陵墓哪裡找得到真正的無間香?」

    眾人均是神色訝異,從未想到婉兒、卜邑竟會尋得到真正的無間香!

    卜邑緩緩點頭,「他一定找得到。我知道王爺的習慣,他最愛潔淨,哪怕死也會到水源處保持潔淨,我就將無間香藏在那裡,以他的聰明,一定會找到真正的無間香的。」

    夜星沉身軀微震。

    卜邑又道:「這件事很是隱秘,除了王后,我再沒有讓第三人知道。我也沒有告訴王爺。」神色苦澀,卜邑無奈道:「王爺還是太天真一些,他若知道此事,只怕瞞不過他的身邊人。」

    婉兒淒然的笑笑,「那你可以動手了。」

    卜邑手持長劍,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刺下去。

    婉兒卻也沒有讓卜邑立即動手,輕蹙眉頭,「卜邑,到了今日,只有我知道你絕不會背叛王爺,可是……我真的有點擔心。」

    「王后擔心什麼?」卜邑不由問道。

    「給你無間香那人,真的信得過?他會不會……」婉兒有些絕望道:「他會不會是劉啟玩的另外一個把戲?如何會有這麼巧,在我們真正需要無間香幫助王爺逃命的時候,就有人送給我們一根無間香?卜邑,那人是否信得過?」

    她本是善良的女子,但自幼貧弱,對世事的險惡難免就想多一些。

    卜邑知道婉兒的不安,堅定道:「王后,那人絕對沒有騙我。他的武功極高,劉啟身邊也是高手如雲,但比起那人來,提鞋都是不配。」

    「是嗎?」婉兒仍不能放心。

    「我信他,還因為他告訴了我、在用無間香後如何回轉的方法。」卜邑又道。

    單飛身軀微震。他單家本是運用無間香的高手,可自單鵬之後,單家人就只能用通靈鏡回轉,那人如何會讓梁孝王回轉?

    「王爺能回轉?」婉兒秀眸微亮,如同燭芯最熾熱的燃。

    「能回轉!」卜邑堅定的點頭,不但是給婉兒希望,還在給自己希望。哪怕夜星沉都是滿臉錯愕,顯然不知卜邑的秘密,就聽卜邑低聲道:「那人教我用七星墳之法招王爺回轉。」

    單飛心頭劇跳。

    七星墳?

    他如何不知道七星墳?當初他和曹棺尋找無間香就是從卜氏的七星墳入手,他卻從未想過,卜邑讓後人建造的七星墳不是為了長生,而是要讓梁孝王有機會回轉。

    卜邑見婉兒愁眉緊鎖,低聲急道:「王后,你信我,我絕不會騙你和王爺。那人告訴我,只要我如約讓後人七代建造了七星墳,那王爺就極可能回轉,那是個異人……」

    「他什麼樣子?」婉兒喃喃道:「我希望記住他,哪怕死,我也希望能有機會報答他。」

    卜邑略有猶豫,「我一直沒有看到他的樣子,因為他始終戴著個青銅面具。」

    眾人聞言一怔,不由向鬼豐望去。

    青銅面具下的鬼豐沉默無語。

    眾人卻知道那人絕不會是鬼豐,隨即又向婉兒、卜邑望去。卜邑低聲道:「但那異人對我說了一件事,讓我相信了他的好意。他說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好人,但卻明白恩怨分明的道理,給我們無間香不過是還王后一個人情。」

    「什麼?」婉兒訝然道,顯然不知這麼神通廣大的人物如何會欠她一個人情。

    「我本也不知道他是哪個。」

    卜邑又道:「但他對我說,如果王后真的問起他,就讓我告訴王后,當年贈飯之德,他如今已然還了。」

    婉兒失聲道:「當年……那個要餓死的乞丐?」

    卜邑點頭道:「應該是他。我知道當初王爺是因為此事這才喜歡王后,卻不想被王后救助的那個乞丐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他話音未落,聽到窗外有雞鳴高起。心中微顫,卜邑知道天將亮了,扭頭向窗外望去時,驀地感覺右手一震。

    燭光下,婉兒的胸口正貫著卜邑手持的那柄利劍,有滴血的尖銳劍尖從她柔弱的背心刺了出來。

    夜星沉嘔血!

    眾人均是身軀顫抖,龍樹更是雙手合十,臉上亦有慘然。他們雖早預料到這個結果,卻從未想到過這個柔弱的女子會有這麼堅決的果斷。

    卜邑早慌了手腳,他想要拔劍,卻知道拔劍後婉兒立死,眼睜睜的看著婉兒秀容扭曲,緩緩倒了下去,卜邑慌忙扶住婉兒,讓她靠在了牆下。

    「天要亮了。」

    婉兒無力的看著窗外,艱難的看向卜邑,「卜邑,你知道嗎?」她嘴唇痛得顫抖,卻喃喃道:「我好喜歡。」

    「什麼?」卜邑心中茫然,醜陋的臉上早就痛苦不堪。

    「我一直以為再沒有了希望。我愛王爺,只恨不能幫他更多,如果我的死,能打消劉啟最後的一絲疑慮,那我死了也沒什麼,但我還有遺憾。」

    婉兒眼中的光輝如同紅燭滅盡時的最後一絲明亮,「但你卻告訴我還有希望,原來還有希望……」

    天要亮了,她眸中的光亮卻是益發的黯淡,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我不奢望他能報仇殺了大哥,但我真的不想他永遠的恨我。」

    眼角流出最後一滴淚水,婉兒淒涼的容顏帶著難言的哀傷,「其實……只要他能活著,只要他……能不再恨我,那我就再無……」她話未說完,頭一歪,已然沒有了聲息。

    紅燭亦盡,燭台上滿是未盡的淚水,似傷心未能燃到天亮的時候。

    夜星沉狂嘯聲中站起,已向一人衝去。

    出掌!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7 14:30
第881節 我不是一個人

    夜星沉一掌擊向的是鬼豐!

    眾人驚錯。

    大明王見婉兒自盡而死時,終生慚愧之心。他聽到眾人的言論,一直以為婉兒背叛了夜星沉,但見到婉兒決然赴死之時,他的內心卻著實有著說不出的震撼。他自認若是夜星沉,也會傷心欲絕,甚至發瘋都是大有可能,他卻沒想到夜星沉發瘋也是不走套路——夜星沉為何會對一直沉默的鬼豐下手?

    變生肘腋,單飛、龍樹均是不及阻攔,眼看夜星沉一掌就要擊在鬼豐的身上……

    鬼豐未動!

    夜星沉雙眼血紅時,還是變掌成抓,一把竟將鬼豐拎了起來。

    「是你!」夜星沉眼中的絕望更是勝過了憤怒,盯著鬼豐顫聲道:「是你!是你給了卜邑那根無間香?!」

    眾人怔住。

    他們聽到卜邑所言,均對給卜邑無間香那異人很是好奇,但他們始終認為那人絕無可能是鬼豐。

    卜邑之事發生在文景之時,距今日已有三百多年之久,那異人雖也如鬼豐般戴著青銅面具,卻很難活到現在的。

    單飛卻是立即想到了馬未來。他沒有出手攔阻,因為他知道夜星沉雖看似瘋狂,卻還有著理智,夜星沉這般判斷定是有些緣由。

    見鬼豐只是沉默,夜星沉嗄聲又道:「當初你早知道我因婉兒一事痛恨世間女子,卻故意帶穿著如婉兒般、面黃肌瘦的白蓮花前往冥數,已算準我會收留白蓮花是不是?你知道我對婉兒還有想念?」

    盯著鬼豐,夜星沉五指收緊,「你本是話多之人,但直到如今,你居然沒有任何疑問,是不是因為你早知道這個結果!」

    龍樹看不到鬼豐的表情,但見夜星沉這般狂怒,忍不住道:「夜施主莫要激動,有話好好說如何?」

    鬼豐面具後的雙眼似有空洞,半晌的光景,他終於開口道:「是我!」

    什麼?

    眾人均有驚愕時,就聽鬼豐一字字道:「夜星沉,你猜的不錯。給卜邑無間香那人,就是我!」

    四周靜寂。

    大明王的眼珠子瞪的和牛眼那般大,他雖早知在場諸人均非泛泛之輩,卻不想這個帶著面具的男子居然和妖怪一樣。

    單飛心思急轉,暗想鬼豐莫非也和馬未來般?可馬未來能在時空中遊走是因為領悟了玄女的神通,鬼豐如何會有這般本事?鬼豐若不像馬未來那般,那他如何會化身婉兒救助的那個乞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單飛百思不得其解。

    夜星沉眼似充血,嘶聲道:「為什麼?你這麼做究竟是為什麼?你可以救了婉兒,但你為何不出手……」

    他聲音哽咽,已難以說下去。他看到婉兒身死之時,再也難耐心中的絞痛。他那時候只有一個念頭,那個執著的劉武死就死了、其實也沒什麼,可那乞丐若是鬼豐,鬼豐若是肯幫手,婉兒還不至於無助的赴死。

    在鬼豐的眼中,天王老子又算得什麼?鬼豐會畏懼哪個?

    婉兒臨死前還唸著他劉武能否活下去,若能讓婉兒活下去,他夜星沉為何不能拋棄一切。

    鬼豐面具後的雙眼流露絲惘然,半晌才道:「夜宗主,當年我並不知道太多,亦不懂得太多。」

    「什麼?」

    眾人一時間均是不明鬼豐在說什麼,夜星沉更是憤然道:「你說什麼?鬼豐,你不要以為可以將天下人玩弄在掌心?這一切是你的算計?!以你這般能力,如何會變成個飢寒交迫的乞丐?如何會讓婉兒救助?一切都是你的算計對不對?你給了卜邑一根無間香,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單飛、龍樹亦是一般心思,暗想急怒下的夜星沉也是不改縝密的思考,如此說來,鬼豐倒似蘊含個極大的謀劃。

    鬼豐緩緩搖頭,「夜宗主,這次你猜錯了,我雖給卜邑一根無間香,但我其實又不是婉兒救助的那個乞丐。」

    「什麼?」

    眾人均是一頭霧水,夜星沉亦是一時猶豫。龍樹見狀,忙圓場道:「夜施主,這其中只怕有什麼隱情。我等相聚就是有緣,眼下我等當同舟共濟,有些話……不妨慢慢說來。」見夜星沉仍不放手,龍樹提醒道:「鬼豐施主始終沒有反擊,似對當年一事也有……」他看出鬼豐的惘然,緩緩道:「他似乎也有話說,不如夜宗主先放開手?」

    夜星沉冷哼一聲,卻終於鬆開手來。

    鬼豐雙足落地,動也不動道:「我對單飛說過,自來此間後,已到說出我身份的時刻,只因巫咸一事,倒讓我一時無暇提及。」

    輕嘆一聲,鬼豐低聲道:「我卻不想不用我說出,夜宗主就從婉兒身上發現了我的秘密。事到如今,我其實也不想隱瞞什麼。」

    頓了片刻,鬼豐凝聲道:「我其實不是……一個人!」

    大明王忍痛挨飢,在此間許久,早就心理脆弱,一聽鬼豐這句話,大明王著實有些毛骨悚然道:「那你是什麼東西?」

    鬼豐看也不看大明王,反望單飛道:「單飛,你或許明白我的意思。自從我出現在小白馬寺後,曹棺、郭嘉那些人,不是早對我的身份有所猜測?」

    「心中一座墳,藏著兩個人?」單飛莫名的想到在雲夢澤的時候、詩言對鬼豐曾下的判斷,脫口而出道。

    「哦?」鬼豐目光微閃。

    「這是詩言評論你時說的一句話。」單飛緩緩道:「她說你是一個奇怪的人,不是性格分裂,而是……你本是兩個人合為一體的。楊阿若只能說是你的一半,你的另外一個人叫做姜岐。」

    鬼豐還沒有分裂,大明王聽的卻已經要精神分裂。西方近代的心理學雖比東方要早,但在大明王的時候,西方人卻是無論如何都玩不過東方的神秘,更何況單飛本是結合各種知識的一個人,所言夾雜極多,大明王能跟上單飛的思路已是極不容易。

    鬼豐卻是瞭然,喃喃道:「詩言是個聰穎的女子,她猜的最近真相,但還不是真相。」微微搖頭,鬼豐道:「我其實心裡不止藏著一個人,而是藏著很多人。」

    「什麼?藏著很多人?」單飛瞳孔微縮,不知為何,他的背心竟湧起無邊的寒意。

    鬼豐突然伸手摘下了青銅面具,露出了面具後的那張臉。

    眾人怔住。

    青銅面具後的那張臉有著挺拔的鼻樑、如畫的雙眸,去除面具後,鬼豐的一雙眸子沒有太多的寒意,甚至可說是有種嫵媚之意。

    大明王極為意外。

    他一直以為鬼豐既然戴著青銅面具,其後的一張臉哪怕不像青銅鑄造般,但多半也是鬼一樣的淒厲,他倒從未想到鬼豐居然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

    鬼豐的年紀看起來也不算太大。

    大明王暗叫慚愧,心道我在西方縱橫多年,垂垂老去時才混得今日的成就,但比起自古英雄出少年的中原來,歲數實在是活在了狗的身上。

    單飛不也是極為年輕的人,中原的這些年輕人,如何會有這般神鬼莫測的本領?

    大明王暗自嘀咕時,鬼豐已道:「我當年會戴面具,因為我是一片空白。」

    眾人費解,不知道一片空白是什麼意思。

    鬼豐接著又道:「如今我經常戴上面具,是因為我臨鏡對水時,不想看到自己的一張臉。」

    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

    你哪怕每天都被自己帥醒,也不用把臉用面具擋起來了?大明王暗自搖頭,心道中原人武功是高、卻也多是矯情。

    不想鬼豐很快道:「因為我每次看到自己的臉時,都會想到一個悲傷的故事。」

    大明王幾乎停了呼吸,暗想你要不要這麼沒節操的炫耀?

    單飛皺眉道:「有關姜岐的故事?」

    鬼豐撫掌輕嘆道:「說的好。單飛,看來你已然猜到了。」

    單飛搖頭道:「我只感覺你心中雖藏著許多人,你卻絕不是其中任意的一個。」

    「正是如此。」

    鬼豐點頭道:「當年我遇到姜岐的時候,他已奄奄一息。他是個養蜂人,有著……」一指自己的臉龐,鬼豐道:「他有著我這樣的一張臉。」轉瞬搖頭,鬼豐改口道:「或者更應該說,我的臉本來就是他的。」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大明王忍不住道。

    鬼豐沉默片刻,終於笑道:「這麼說的確不容易理解。但你們見過巫咸……」

    你又要往哪裡扯?大明王實在忍無可忍,才要打斷時,單飛已目光閃動,「你是說……你如巫咸般,是用了奪舍之法佔據了姜岐的身軀?你是用了奪舍之法,這才一直從文景那時活到了現在?」

    夜星沉、龍樹均是身軀微顫。

    鬼豐讚歎道:「單飛,你這般頭腦實在讓我也是極為佩服的。不錯,我能一直活了許多年,用的方法和巫鹹類似,不過巫咸對人命從不憐惜,要佔哪個的身軀就是佔據哪個,我卻還是有點不同。我有個原則,我借用那人的軀殼時,會和他訂個約定。只要我決定用了一個人的軀體,我就會幫他實現最後的一個願望。」

    轉望夜星沉,鬼豐緩聲道:「因此我不是那個被婉兒救助的乞丐。我遇到那個乞丐時,他已奄奄一息,但他還始終都記得婉兒,他知道我的決定後,同意將身軀給我,但請我將願望轉給婉兒。」

    幽幽嘆息,鬼豐感傷道:「於是婉兒才為劉武取了那根無間香,也就有了如今的夜星沉!」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7 14:30
第882節 世上的第三種人

    鬼豐言語傷感,眾人聽了心情各異。

    大明王內心著實震撼,暗想此人說的如是真的,那此人不是可以永久的活下去,幾乎和神仙一樣?就算不是神仙,也比那木匠的兒子要牛逼許多?

    龍樹念了句佛號,暗嘆生命的玄奇。

    單飛心道這種方法聽起來簡單,但自遠古以來,似乎只聽說巫咸、女修有這般神通,鬼豐居然也會這般本事,那他究竟是哪個?

    夜星沉徑直道:「你為何要選中那乞丐?」當年的劉武渾渾噩噩,不太瞭然世事的險惡,如今的夜星沉卻是一語直接釘住對方的目的。

    大明王心中微凜,暗想你鬼豐如今這般俊美的模樣自然比要飯的乞丐要強過太多,你不要告訴我們你是眼睛瞎了才這麼選的。

    鬼豐解釋道:「我適才說了。我當年會戴面具,因為我是一片空白。」

    「你究竟要說什麼?」夜星沉饒是極為清醒,仍不明白鬼豐的用意。

    鬼豐喃喃道:「這的確有點難以理解,我雖準備對夜宗主和單飛坦誠交代,但眼下仍舊不是真正的時機。」

    「你在提防什麼?」單飛問道。

    鬼豐笑了起來,「單飛,你說的很好,我的確是有提防。但我不是在防備你們兩個。」

    龍樹、大明王略有尷尬,暗想此間一共就有五人,你鬼豐這麼說,那就是在提防我們了。

    搖搖頭,鬼豐又道:「事實亦非龍樹、明王想的那樣。」輕輕嘆口氣,鬼豐認真道:「都說為山九紉、功虧一簣,我準備了許多年,就不想事到臨頭還有什麼閃失,因此還請諸位見諒。」

    單飛、夜星沉有些意外。他們均感覺鬼豐摘下面具後,好像就是換了個人般。龍樹合十微笑道:「鬼豐施主客氣了。不過本僧如今方才明白鬼豐不久前所言的深意每個人內心深處果然都有不想被別人看到的東西,看來不但夜宗主如此,鬼豐施主亦是如此。」

    鬼豐淡淡一笑,「大和尚難道不是這樣嗎?」

    龍樹認真想想方道:「世俗諦說的解脫是有解才能脫,亦就是解開方能放下之意。在人之身有不能放下時,就會有愛、取、有之心。有此因緣,難免心中就會有所提防,不想被外人所知。本僧尚未解脫證道,自然也有點放下不的事情。」

    「大和尚,這就是你對《華嚴經》不能放下的理由?」鬼豐反問道。

    龍樹微笑道:「施主說的極是。佛門三寶佛、法、僧,以法寶為依止最重要的法門,本僧難放下《華嚴經》,是因聽其記載世俗解脫之法,這才苦苦求之。若等真正能放下時,本僧恐怕不會再出現在鬼豐施主的面前了。」

    鬼豐微微搖頭,不再和龍樹多說佛法一事,他繼續對夜星沉和單飛道:「記得不久前,龍樹高僧曾引過孔子所言,我倒是感觸頗深。孔子曾說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眾人記得事實的確如此,均在思考鬼豐的言下之意。

    「孔子一句話其實說了世上的三種人。」鬼豐徑直道:「生而知之、生而不知,還有一種就是生下來就如我這般,空白的有如一匹白布。」

    你鬼豐實在有點過分了。

    大明王心中不滿,暗想你們中原人要不要都是這般含蓄的無恥?不久前你才說夜星沉不是殃及無辜的人,眼下你又說自己和白布一樣?你這種人詭異非常、深不可測,你若是白布,我就是孟母了。你們睜著眼睛說瞎話,真的當我好傻好天真嗎?

    鬼豐倒像是看出了大明王的想法,「孟母三遷,是明白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的道理。荀子也曾經說過白沙在涅,與之俱黑。世人若非生而知之者,向善者多是求擇個好的環境避免被世俗污垢,卻不知老子早就明言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天下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老子的意思是,因為你們認定了天下有美善的事情,世上才有了醜惡和不善。你們都和孟母般去找好的地方去居住,那地獄誰來光顧呢?」

    他說起這句話時,不知為何,秀美的臉上竟有潔白的光輝閃現。

    單飛、夜星沉均是聽音辯心之人,不由在想鬼豐這句話很有感觸,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在想著什麼往事。

    龍樹一旁讚歎道:「鬼豐施主很有佛緣,所言極是鞭辟入裡。」

    「大和尚說笑了。」鬼豐似回過神來,繼續道:「老子和釋迦本是同源,所言自然很是相近。世俗將其分類認之,我等卻不必拘泥於此。」

    「正是如此。」龍樹贊同道。

    「我適才所言在你們聽來或許有些偏激。」鬼豐認真道:「但事實卻是,這世上自黃帝以下,早被權欲熏染的沒什麼乾淨地,想要找個不被污染的環境實在難之又難,孟母雖能給兒子擇鄰而居,卻難改孟子苟全性命於亂世,但求顯達於諸侯的命運。」

    「然後呢?」夜星沉冷冷道。

    「我是想說,哪怕孟子那般人物,亦難免泥染白沙的結局,我卻是不同的,因為我是第三種人!」鬼豐道。

    眾人提振精神道:「你有什麼不同?」

    鬼豐道:「我雖是空白,卻不會讓墨染泥混,這是我最為幸運的地方。」

    你本身就和墨泥一樣,只有你能去染別人的好不好?大明王極為頭疼。

    單飛卻是認真思索,「你是說……你在遇到那乞丐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嗎?」

    鬼豐沉默片刻,「不是不知,而是不解。我不解高門酒肉臭、為何附近還有凍餓之死的人;我不解如鄧通那種人物的錢財數十代都無法花盡,卻還是貪婪的如螻蟻般希望將天下錢財聚集在手,最終落個一無所有的下場;我不解何以世上很多人說的很是動聽美妙,暗地裡卻做著齷蹉不堪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為何那乞丐頻臨死亡,最後的願望卻是要為了別人。」

    你是傻的不成?這不是這世上常有的事情?大明王困惑不解,他對這些事情著實習以為然,搞不懂鬼豐為何會困惑。

    龍樹一旁道:「這本是釋迦所言的苦之集諦,難得鬼豐施主這般主動的去思索。傳說中,釋迦本是國王之子,就因看多了鬼豐施主說的這些事情,這才立志要幫世人解脫。」

    鬼豐點點頭,卻又轉瞬搖頭,「我和釋迦不同,釋迦要幫世人解脫,我卻想這些事情必定有源頭所在,我要做的不是替世人解脫,我為什麼要替他們解脫?我不欠他們什麼的?對不對?」

    頓了片刻,鬼豐道:「我雖會借用世人的軀體,卻不會強取豪奪。被我借用那人若是不同意,我絕不會如巫咸、女修般強行下手。從這點來說,世人若都和我這般,本會少了很多苦難。」

    單飛心中暗想鬼豐說的絲毫不錯,這世上若都如鬼豐這般公平交易,說不定真會太平許多。

    「我要做的不是替世人解脫,而是要找到一切事情的源頭。」鬼豐認真道。

    這有什麼不同?大明王內心糊塗。

    龍樹卻是若有所思,低聲道:「善哉善哉。」

    「為了這個目的,我到了這個世界後,選中的第一人就是那個乞丐。」鬼豐回憶道:「那乞丐得婉兒相助後活了下來。婉兒成為王后後,他一直守衛在婉兒左近。」

    夜星沉瞳孔微縮。

    鬼豐隨即道:「不要說那時劉武不知這件事,哪怕婉兒亦不知道此事。在那乞丐想來,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他受婉兒的救助,就要還了這份情,他之後的生命,似乎就是為了婉兒而活。」

    眾人心中微顫。

    「你們聽了是不是很有感觸?」

    鬼豐蹙眉道:「世事就是這般奇怪,當時許多人做了似乎驚天動地的事情,卻不能對我有所觸發,唯獨那乞丐的行為,卻是讓我極為感慨。那乞丐知道婉兒有了大難,就想幫助婉兒。可惜的是,他終究是個乞丐,不等接近婉兒的時候,他就被劉啟的手下打殘將死。夜宗主……那時候的劉武稀里糊塗,但你如今卻應該知道,你那時候的王府,已和劉啟的禁宮沒什麼兩樣。劉啟要確保一切按照他的計畫進行,就不會讓任何可疑的人物靠近你和婉兒的。」

    夜星沉雙手握拳,骨節「咯咯」作響。

    「我在那乞丐將死的時候和他達成約定,我借用他的軀體活下去,卻可幫他做件事情。」鬼豐又道:「夜宗主,我明白你憤怒的緣由何在,你認為我那時可以救下婉兒?」

    夜星沉心中正是這般想法。

    「如果那時我和劉武的關係如眼下和夜宗主般,我或許會考慮出手。」鬼豐搖頭道:「但夜宗主如何會想不到,那時候的我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欠劉武什麼。那時候劉武雖在苦難,但比他還要受罪的人數不勝數,我能拿出一根無間香給卜邑,已是極為公平的舉動。」

    夜星沉默然。

    「當然,我那時也不覺得吃虧。我選中了乞丐,就是想知道他心中究竟如何在想。」鬼豐正色道:「當時對我來說,明白那乞丐所想,是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眼皮微跳,單飛沉吟道:「你借用了一個人的軀體,就能真正明白他在想什麼?一個人若非到了最後絕望的時刻,如何會將身軀借給你?因此你不是楊阿若、也不是姜岐,你只是在他們臨死前找上了他們,然後你不但借用他們的身軀,還用了他們的名字?換句話說……」

    單飛醒悟道:「楊阿若和姜岐早就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7 14:30
第883節 來自外星的你?

    大明王聽到單飛所言,著實稀里糊塗。 .夜星沉聞言卻是不由眼角微有跳動,緊緊盯著鬼豐的一張臉。

    鬼豐微笑點頭道:「單飛,你說的不錯,你們肯定一直當我是楊阿若或者是姜岐,但事實的確如你說的那樣,我既不是楊阿若、也不是姜岐,只是他們死亡之前我找到他們,然後再幫他們完成心願而已。」

    單飛背脊微寒,終於明白自己聽到鬼豐談及「我其實心裡不止藏著一個人,而是藏著很多人」時,他驚心的緣由。

    鬼豐說的讓常人難以理解,他單飛卻已清楚的明白鬼豐的意思鬼豐是說,他在文景之時到了這個世上,然後用奪舍之法一直活了下來。伊始時,鬼豐並沒有如眼下這般窮究明理,而是對世事很有疑問,因此他佔據了一個人的軀體後,就嘗試去理解一個人的思想,為了得到這人的思想,鬼豐甚至可以拿無間香作為交換。

    從文景到如今的年代,最少有三百年以上的光景,鬼豐找的替身就不止乞丐、楊阿若還有姜岐……

    鬼豐找的替身最少有十個以上,或者更多。

    只有這般,才能解釋為何以曹棺、郭嘉那般能力,還是無從查到鬼豐的來歷,實則是鬼豐是這天底下最為奇特的一種人。

    鬼豐既不是本為鬼豐的楊阿若、亦不是養蜂的姜岐,他只是很多人的記憶?

    單飛想到這裡隨即搖頭否定了自己鬼豐應該不止是那些人的記憶,而是在那些人的記憶下形成的一個極為奇特的個體。

    這傢伙這般奇特的行為,難道是外星人不成?看起來只有外星人才會對人類的思想這般有興趣做蒐集式的探索。

    可是能有無間香,又可以用奪舍之法延續性命之人,看起來又和黃帝等人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此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鬼豐竟似看穿單飛所想,微笑道:「你眼下一定在想我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我既然準備告訴你,就一定會告訴你。這次你不用急,時機很快就要到了。」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鬼豐所言的「時機到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得到那乞丐的軀體後,很快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原來他在最飢寒交迫的時候得到婉兒相助,他才覺得人生還有存在的意義。他因此奮發、因此想要報恩,那種念頭是如此的強烈、如此的讓人感動,讓我亦是很有感觸。」

    鬼豐感慨道:「我很感喟這次的收穫,於是就盡力幫那乞丐實現承諾。那乞丐想幫婉兒,卻不知如何下手,我亦是一樣。」

    你是真傻還是真他媽的傻?你這般本事不知道如何幫人?大明王完全發懵的模樣。

    單飛卻是益發的覺得其中的奇詭,他聽得出鬼豐沒有虛言,這麼說當時的鬼豐有能力進行奪舍,亦擁有無間香,偏偏不能如正常的世人般、採用些世俗的手段來幫助婉兒?

    「夜宗主……」

    鬼豐轉望夜星沉,略有歉然道:「我並非因為你的揭穿而要狡辯什麼,事實本是這般。我那時真不知如何幫助婉兒。」

    單飛突然有個奇怪的發現,摘下面具的鬼豐看起來倒更天真一些,但戴上面具的鬼豐,卻有截然不同的性格。

    夜星沉默然。

    「那時我發現卜邑和婉兒聯繫很是密切,終於找上了卜邑。」鬼豐微笑道:「這一切自然是在劉啟不知道的情況下。我問卜邑、婉兒究竟有什麼願望,卜邑伊始自然對我滿是戒備,後來卻終於信我,他說王后眼下最迫切的希望無疑是得到真正的無間香。」

    嘆了口氣,鬼豐喃喃道:「後來的結局你們自然已知道了,我將無間香給了卜邑,自認為完成了那乞丐的願望。但事實是,婉兒沒有用無間香拯救自己,她把機會留給了劉武。」

    夜星沉神色痛楚。

    鬼豐攤手道:「我本來以為事情得到瞭解決,那時卻做夢也沒想到過會有後來這般奇異的變化。」

    「你說的聽起來沒什麼問題。」夜星沉緩緩吸氣道。

    鬼豐目光微閃,終於露出以往帶面具時的寒光,「夜宗主好像……發現了我說的出了什麼問題?」

    「你不能解釋為何要讓卜邑建造七星墳。」夜星沉一字字道:「卜邑讓後人建造七星墳,本是為了我的回轉,是你告訴了卜邑這些事情,你當時已經想到我要回轉?你若真的如白布般,如何會有這般算計?」

    鬼豐笑笑,「這個問題倒是簡單。對於無間,我亦有好奇之意,並不能真正的理解,我對無間慢慢開始領悟還是在認識單飛之前的十數年。當時卜邑接到無間香後不由問我如何回轉,卜邑對劉武、婉兒一直忠心耿耿,很希望這二人有個好的結局。」

    指指腦袋,鬼豐道:「當時我的腦海中正留有可讓人回轉的方法,這個方法極為複雜……」他看著眾人,並沒有絲毫隱瞞的樣子,「那就是通過七星墳中埋有六壬盤,緩慢的汲取能量補給七星之指的北極星。因為六壬盤汲能很慢,因此約莫需要七代之久才可能讓人回轉。」

    單飛心中微顫,立即道:「這麼說每座七星墳中均有面六壬盤。」他意識到鬼豐說的很近真相,事實是他在挖掘卜氏墓葬的時候,的確發現了一塊六壬盤。

    當初他不知道六壬盤是什麼東西,卻得到六壬盤一些助力。如今看來,六壬盤埋在墳墓中,原來是為了給北極星位汲取能量。

    後世的七星墳早就失去了當初真正的用意,只不過是後人邯鄲學步而已。

    但七星墳汲取能量的真正意義是?

    更是訝然,單飛隨即道:「北極星位遺留有黃帝等人的器物……」他當初和晨雨所呆的地方就是艘類似潛艇的東西,不然也不會有排水等設備。不久前他聽巫咸所言,認為這潛艇極可能是大禹追擊伯益時,將潛水艇撞入黃河岸道,如今看來,這一切的關聯雖不明了,卻還是和黃帝文明有關。

    鬼豐點頭道:「我腦海中的記憶是通過七星墳汲取的能量供給北極星位,可讓劉武回轉,於是我就告訴給劉武。至於怎麼回轉,我那時並不瞭然的。」

    「你那時並不瞭然?」單飛立即捕捉到鬼豐言語的暗指。

    鬼豐微微一笑,「是啊,我那時不算瞭然,直到近些年我才知道你們單家人具有使用無間回轉的獨特能力,亦推測那裡很可能和單鵬有關!真正能讓人回轉的,不正是單鵬這般人嗎?」

    單飛心中震顫時,就聽鬼豐又道:「你去過那裡,應該在那裡看到過一些圖畫記載?」見單飛立即點頭,鬼豐道:「那裡畫了十三金人拜求一個仙女,據我猜想,那個仙女應該是巫家的女人。」

    「巫家的女人所想和你類似?知道真正能讓變數人回轉的力量是在那個……北極星所在的地方?可是巫家的女人也早不知道如何讓變數人回轉?」

    單飛說到這裡時,意識到自己和晨雨所在的地方恐怕還有極大的秘密隱藏。不過他當初只想從中逃離,哪裡想到更多?而他離開那裡後,被命運驅動,再也沒有回轉到那裡。

    鬼豐點頭,「據我推想應該是如此。不過我沒有深究下去,因為我一來無法得到更多的發現,二來亦感覺無論怎麼變化,都是無助我尋找世上苦難的源頭所在。我於是決定將這件事情交給你和曹棺去處理。」

    單飛目光微閃,「這就是你給了曹棺一張羊皮,卻沒有跟隨曹棺的緣由?」

    當初在找七星墳時,曹棺莫名的得到了第六張羊皮,進而發現了巨人棺之下的秘密。曹棺以為鬼豐是放線釣魚,這才先狙殺一批聞風而來的探寶者、再用置之死地之法進入秘地。可曹棺若知道鬼豐真正的打算,恐怕要嘔出血來!鬼豐居然沒有算計!

    怪不得鬼豐根本沒有前往巨人棺所在之地,原來鬼豐早去過那裡。

    鬼豐再次點頭,「我將一切交給你和曹棺,知道曹棺或許不會有什麼發現,但你單飛卻應該可以。」

    淡淡笑笑,鬼豐道:「你是變數人,單家的後人,馬未來看中的傳人。如果連你都無法破解無間之秘,那這世上恐怕再無人能夠做到。」

    「是以你雖盯上了我,卻沒有取走神女靈符,你希望我能利用神女靈符之力?」單飛反問道。

    「我的確希望你能用上神女靈符,可我為什麼要取走神女靈符?」

    鬼豐淡淡道:「我初見你的時候,就告訴你我的立場,我不喜歡殺人,我是個公平的人,不是我的東西,你求我,我也不會拿的。」

    大明王不能不暗自讚嘆,心道中原人哪怕是在裝,也實在比西方人格調高了很多。

    輕輕嘆口氣,鬼豐又道:「這些都是近來發生的事情。但在當年……」看向夜星沉,鬼豐眼中再次露出傷感之色,「夜宗主,當年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給予卜邑一根無間香,教他我所知的回轉之法,然後抽身離去。我雖是第三種人,可我畢竟不是無所不能,我那時根本無法預料真正的結局。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婉兒的命運,對於婉兒的這種結局,我很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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