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超品公子 作者:想見江南(已完成)

 
Babcorn 2016-2-28 13:36:4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23 1066364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3
第九章 飯罷小酌話前程



    「三哥,忙活什麼呢?老遠就聽見你家叮叮噹噹,還以為你在家造原子彈呢?」李紅軍大老遠的就吆喝開了。

    「三哥,聽說今兒個早晨,康小八那夥人跟你『犯照』,丫挺的,算他運氣,我麻雷子今天回去的早,不然非把丫骨頭拆了。」雷小天接茬道,說話時嘴部肌肉帶動了臉上的幾粒麻子,顯露猙獰。

    「得了吧,就那夥人還敢在三哥面前炸刺兒,借丫幾個膽兒,一準兒是三哥閒得手癢癢了,找丫幾個耍子呢。」說話的是孫前進。

    幾人一進門就侃了起來,李紅軍手裡拎著一個大紅盒子,料來就是早晨說的陳茅。雷小天手裡捉了一隻大紅公雞,紅豔豔的雞冠,身子肥大,約莫有四五斤,大公雞被捏住喉嚨,做聲不得。其餘的六個都沒空著手,有的提著酒,有的帶著花生米之類的佐酒菜,正是會餐前的儲備物資。

    薛向還沒來得及答話,幾人就瞧見了薛向的作品,立馬哄笑了起來,畢竟三哥還從沒有這麼丟份兒的時候。雷小天笑得最是得意,邊笑邊錘著孫前進的肩膀,熟料得意忘形,手頭一鬆,大公雞跑了。

    大公雞脫得魔掌,自是亡命狂奔,臃腫的身子此刻也輕盈無比,居然身化飛鳥,雙翅一展,撲哧撲哧,飛上了屋頂。見大公雞居然還不低頭授首,膽敢越獄,幾人也不樂了,七手八腳地去捉公雞,這可是中午的主菜。大公雞碰上這群見吃忘命的亡命徒算是倒了血黴,幾個傢伙搬梯上房,飛簷走壁,八方張網,十面埋伏,硬是將它捉了回來。再度落入魔爪,大公雞似乎也認命了,耷拉了腦袋等死。

    「三哥,怎麼自己做起了桌子。」康桐問道,幾個人裡他的性子最木訥,沉默寡言。

    「家裡缺張飯桌,閒著也是閒著,自己打一個,誰知道小小一張桌子這麼難搞,累了一身臭汗,整出了這麼個殘次品。」薛向笑道。

    「三哥,你也真是喜歡麻煩,要桌子,找我啊,我二姨父就是華聯木器廠的廠長,這些桌子椅子,招呼我一聲,直接給你扛來不就得了,他們廠裡這些玩意兒銷不出去,扔的到處都是。」孫前進接道。

    「成,你小子能耐,現在就去給我弄一張回來,不,弄兩張,一張方桌,一張中空的火鍋桌,中午咱們吃火鍋。」薛向吩咐道。

    孫前進領了任務,招呼了劉援朝一道去了。安排完他倆的任務,薛向翻出了雜貨堆裡鐵煤爐子,讓李紅軍負責生火,又拖出一大堆蔬菜讓來兩個人摘菜,雷小天見機得快,提了大公雞就到了浣洗池邊,準備殺雞。康桐和朱世軍頓時苦了臉,心裡不約而同響起: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讓丫搶了先。

    時近正午,幾人一通忙活後,薛向家的廚房終於傳來陣陣撲鼻肉香。九大一小,十把椅子圍桌而放,圓邊的桌面上擺著一個裝滿蔬菜的網兜,一大鍋米飯,碗筷若干。桌子正中是個圓洞,圓洞下放著煤爐,煤爐上支著一隻大號的炒鍋,鍋中土豆豬蹄盛的滿滿噹噹,湯線已快與鍋沿等齊。煤爐的風門大開,火勢正旺,燉得土豆豬蹄嘟嘟作響。湯色渾濁暗紅,顯然是加了不少辣椒,燙燉得入了味,熬出了油脂。不遠的灶台並沒有熄火,此時明火已經燃盡,暗火發揮著溫度燒煮著鍋裡的雞肉。

    薛向最怕麻煩,也沒炒菜,就著土豆蘿蔔,各自配著豬腿和公雞燉了兩鍋肉,洗好的菜蔬放了鍋邊,要吃時直接往裡加,過湯即食。

    薛向一夥將不大的圓桌圍得密不透風,小適擠在小晚和薛向中間,小手捧著小花碗,扒在桌子邊緣,大眼睛直直盯著鍋裡。

    薛向一聲「開動」,沒人搭話,十雙筷子幾乎瞬間插進鍋裡。小適也不甘落後,早瞄準了最大的那塊瘦肉,薛向話音剛落小傢伙就搶到了那塊肉,等不及放進小花碗裡涼會兒,小嘴兒吹了吹氣,就放在嘴邊撕咬起來。

    小傢伙如此,大傢伙們更不客氣,人人雙手動作頻率極快,一筷子趕一筷子地往嘴裡塞,中間根本不過碗,正是人人搶爭先,個個怕落後,一時間飯桌如同戰場,戰雲滾滾,「硝煙」瀰漫。

    小適嘴小手短,嘴唇皮膚薄嫩,再加上肉塊滾燙,格外怕燙,吃的雖然狼狽,可著實不快。小傢伙邊啃著骨頭,邊拿眼盯著鍋裡,誰吃得太快就拿眼睛瞄瞄他,意思是你吃的太狼狽啦,學學我,慢慢吃。可大夥兒正跟骨頭搏鬥呢,沒人理她的茬兒,看著肉塊一塊一塊被飛速地消滅,小傢伙有些急眼了,丟了筷子抱著薛向的腿搖晃,意思是你也不管管他們,吃得難看死了。薛向看著小適癟起的嘴和皺緊的小眉頭,明白了小傢伙大概在控訴什麼,起身拿了個空碗,替她夾了幾大筷子肉塊兒,堆了大半碗,讓她邊涼邊吃。霎時間,小傢伙樂的眉開眼笑,也不再搖晃薛向了,轉身把裝肉的碗拖到跟前,小花碗也不要了,筷子也不用了,直接用小手拿了就啃,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吃的比別人更狼狽。

    一餐飯吃得風捲殘雲,兩大鍋鮮美的肉湯也被他們泡飯吃掉。大夥兒實在是素的狠了,這次逮著機會,恨不能把鍋也給吃了。小意吃得直脫衣裳,本來的兩排肋骨也生生撐出了個小肚子。戰況是激烈的,戰果也是空前,真正做到了菜光,飯光,湯光,吃得兩口鍋像剛洗過一樣,完全翻版了抗戰時期日本華北派遣軍司令長官岡村寧次制定的某「著名」政策。

    飯罷,小晚和小意回了房間午睡,準備應付下午的功課。小適賴著不走,抱著薛向大腿,用手拍著小肚皮打小鼓,不一會兒也困了,被薛向抱在懷裡睡了。眾人看著薛向抱著小適,一時腦袋有點轉不過彎。薛向不親近他的幾個弟妹,他們都知道,心裡也常埋怨:三哥什麼都好,就是對弟妹太過疏遠,不像個做大哥。不過這都是薛向的家事,他們也不便多問,平日裡對小晚幾個倒是比薛向這個做大哥的更像親兄長。這會兒,見他們兄妹親暱,心裡也為薛向高興。

    打發完幾個小的,幾人擺上酒杯和佐酒菜,這才到了喝酒的時候。菜不多,一盤鹽水花生,一盤老蠶豆,一盤炸薯片,堪堪裝了三小盤,他們幾個向來喜歡這樣喝窮酒。說是喜歡其實也是逼出來的,這年月,有人年前的一斤香油,吃完一年,年尾一稱,還是一斤。你道怎麼回事,原來每次吃飯時用筷子指指香油就下了飯。

    幾人喝著酒就聊了開來,薛向最先問道:「哥兒幾個畢業大半年了,也不能整天這麼晃蕩,說說大夥兒都有什麼打算。」

    這個話題起的有些沉重,一時間沒人應聲,好一會兒才有人打破寧靜。

    「我和紅軍準備去當兵,本來我是沒機會的,我爸雖然放出來了,可問題還沒有結論,政審根本就過不了關,恰巧徵兵辦的負責人是我爸在四野的老戰友,和我爸喝了一頓酒,就把我給要了過去,三哥,我一直沒敢告訴你們,是……」劉援朝的聲音越說越低,漸漸住了嘴,他心裡有些覺得對不起大家。劉援朝的爸爸是c軍b師的參謀長,剛被隔離審查放了回來,但還沒有恢復職務,賦閒在家。李紅軍去當兵大家早就知道,畢竟他爸爸還在位上,他去當兵幾乎也是必然的選擇。本來劉援朝和大家一樣還沒個定向,現在突然說要去當兵了,他覺得有些對不住薛向他們幾個,自己有些失了義氣。

    當時高中畢業生的出路很窄,上大學的基本是工農兵子弟,而且是靠組織推薦。再加上當時很多高校因教師隊伍出現緊缺而停辦(緊缺的原因您自己猜),能上大學的絕對屬鳳毛麟角一流。除此之外,當兵、作工人、下鄉插隊就是時下應屆畢業生的主流出路。

    先說當兵,此時的軍人是實實在在如魏巍所讚揚的那樣,是最可愛的人。而身披軍裝,手握鋼槍,守衛邊疆,幾乎也是當時所有青年兒時最樸素、美好的願望。除此以外,還有一個不能言傳的理由,此時通向宦途的道路很窄,而現在所有的黨z軍幹部幾乎都是軍人出身。當官,不管是什麼時候,任何朝代,都是光大門楣,光宗耀祖的最重要途徑,也是普通百姓心中至高的追求。因此,當兵是時下最有前途,最理想的出路。

    除了當兵,進工廠當工人也是青年們羨慕的職業,畢竟此時的工人被冠以領導階級,國家的主人等光榮稱號。一進工廠,就捧上了鐵飯碗,旱澇保收,這一輩子就有了保障。只是此時的工人名額也很緊張,工人的更替除了組織上分配下來的技術工人,也多採用另類世襲,兒子想上班,老子就得下崗。

    最後就是插隊了,大部分青年響應了領袖的號召,去了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如無意外,到農村插隊就是薛向這撥人的歸宿。

    「沒事兒,你能找到好的出路,兄弟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你小子不顯山不露水,悄悄把事兒辦成了,行啊。」薛向笑著拍了拍劉援朝的肩膀,安慰他道。

    「援朝,活兒干的不賴啊,實話實說,你欺騙組織多久了?兄弟們說說,遇到這種對組織隱瞞情報、打小算盤,gm立場不堅定的人該怎麼處置啊?」雷小天喝口酒,打趣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4
第十一章 兄弟何須骨肉親



    眾人見劉援朝還在死撐,並不打算放過他。這群頑主壓根兒就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雅量,倒是一貫認真貫徹落實偉大領袖「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指示,從來是石擊破底船、痛打落水狗。朱世軍正待開腔,卻被薛向揮手攔住:「援朝,你要當兵了,這是大喜事兒。你請客吃飯也是應該的,只是你請客總不能落下三哥我吧,我和小晚三個說好,等他們放學後,去給他們買衣服,爽你的約好說,爽了小適的,她鬧起來我可受不了。」

    劉援朝知道薛向這是在給自己遞梯子,他自然就順坡下驢了,他可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劉援朝邊搖頭便嘆息,好似自己吃了什麼大虧,故作惋惜地道:「唉,真是可惜了,好吧,大家遷就下三哥,改天我一定補上。」

    他這副倒驢不倒架的憊賴模樣,讓眾人看得心頭火氣。沒辦法,薛向開了口,他們不好再糾纏不放,只是心裡暗暗咬牙:這事兒沒完,回頭一定吃得丫肝兒顫、膽兒寒。

    七人吃吃喝喝,說說笑笑,興致極高,直到小晚和小意來叫小適起來上學,方才停下。小傢伙睡得正香,神態安詳,小鼻子裡時不時冒出小泡泡。小傢伙突然被薛向叫醒,心裡老大不高興,哼哼唧唧不肯起身,小身子在薛向懷裡扭來扭去,好一陣撒嬌,然後又逼著薛向簽下若干不平等條約並答應自己以後晚上和他睡一塊兒,方才展顏,蹦蹦跳跳的和哥哥姐姐上學去了。

    酒已飲盡,菜已吃殘,不,是吃完。本就不大的三個盤子被吃得顆粒不剩,只餘下碎末。這些碎末不像湯汁,可以用來拌飯。這些碎末用筷子根本夾不起來,總不至於端起盤子往嘴裡倒吧,那得多丟份兒。桌上擺了四五個酒瓶子,不光李紅軍帶來的茅台被喝光,雷小天幾個帶的酒和薛向清晨買的也一併被一掃而光。

    酒足,飯飽,話盡。幾個傢伙抬腳就想溜,薛向早知道他們的習性,出聲叫住,朝一桌的狼藉努努嘴。幾個傢伙不得不停下來,幫著薛向打掃戰場。人多力量大,用在這裡是合適的,幾分鐘功夫,戰場就被打掃乾淨。幾個傢伙搖晃著肩膀出了薛向家門,回家睡午覺去了,只有康桐留了下來。

    薛向和他們六人都是頂好的兄弟,可謂是意氣相投,肝膽相照,可要說到誰對薛向最忠心耿耿,還得數康桐。康桐的爸爸康鐵柱是原215師的,抗戰時期就是主力團團長,55年掛銜中將。康鐵柱沾老師長的光,軍旅生涯一帆風順,65年就做到了大軍區si令員,可惜花紅難久、好景不長。隨著老師長的墜機,軍隊上下也是一番整頓,康鐵柱的職務就被拿掉,再後來領袖一聲批老師長的令下,康鐵柱瞬間被打落凡塵,遭受牢獄之災。康鐵柱這一進去就再沒音訊,兩年後,才通知家裡來領屍首,康桐的媽媽一時經受不住打擊,尋了短見。

    康桐還有兩個姐姐,大姐康美鳳60年就遠嫁瓊島,男方也是軍中將領,康鐵柱死後,康美鳳也多次來信要康桐姐弟去瓊島,康桐脾氣倔強,死活不願去過寄人籬下的日子。康美鳳奈何不得這個幼弟,也只好由他。康桐不去,他二姐康美枝自然也去不成,康美鳳無奈只得每年來京城看望康桐姐弟。康美枝現在棉紡廠做工,康桐的家就在棉紡廠家屬區的筒子樓裡。

    薛向和康桐相遇也是偶然。那是兩年前,薛向幾個正在北海溜冰場戲耍,滑得正在興頭,不遠處突然一片混亂,薛向幾個滑到近處,見幾個大個兒正圍著一個小個兒拳打腳踢。這種事情,在北海溜冰場哪天不上演幾齣,他可沒心思去管。看了一會兒熱鬧,他漸漸看出點兒意思,挨打的小個兒雙手護著頭,蜷著身子任他們揍,死活就是一聲不啃,不反抗,不喊疼,不求饒。薛向見這小子是個人物,頗合自己脾性,就出了手。薛向這一出手,就沒別人什麼事兒了,幾個大個兒滾了一地,人人臉上鼻青臉腫。

    被救的小個兒自然就是康桐。康桐幼年家裡遭逢巨變,就養成了個沉默寡言的性格,除了薛向,就是和雷小天幾個也說不上幾句話。後來薛向帶著康桐慢慢地融入了他們這個小圈子,康桐性子才稍微開朗了些,但還是稍顯冷硬。雷小天幾個也漸漸習慣了康桐這個冷冰冰的性格,該開玩笑還是照開,你理不理又是另外回事兒。好在康桐性子雖然冷淡,可是為人極講義氣,每次打架總是衝鋒在前,撤退在後,雷小天幾個對他也是極為服氣。

    薛向家裡沒有大人,且面積寬大、房屋眾多,漸漸就成了這幫頑主的集中營。誰被家裡罵了不願歸家,就在薛向家裡困上一晚,誰沒飯吃了,也是到薛向這兒湊合一頓。康桐對薛向家最是依戀,只要他二姐康美枝上夜班,他就睡在薛向家。跟那個筒子樓相比,這裡更讓他覺得溫暖。在薛向「躲避」小晚三個的時候,康桐更像這個家的兄長,家裡有什麼重活髒活也多是他搶著幹了,從沒有讓小晚出聲。今天之前,康桐就是這個家裡的第四成員,排名更在薛向之前。

    「小康,你有什麼打算,總不能一直這樣晃悠下去吧。」薛向抽了口煙,問道。

    康桐靠在椅子上,手裡拿了兩個酒杯,在手掌裡轉來轉去,彷彿握著兩顆鐵膽,頭也不回的道:「你去哪兒我去哪兒,你要是讀大學,我就給你看家。」康桐的話很短,說得卻很堅定。

    薛向見康桐這個態度,知道不好規勸。其實薛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安排康桐,康桐不像朱世軍功課很好,考大學的希望很大,也不像雷小天那樣性格開朗跳脫,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

    康桐更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心裡脆弱,在他心裡薛向就是他親大哥。自從薛向把他救起,他心裡就認準了這個比他稍大的「男人」,薛向對他也格外關照,每次動手打架都護著他,所以儘管康桐打架沖得很猛,卻受傷極少。

    「要不,你也去當兵吧,我可以幫你安排。」薛向噴了口煙,他大伯雖然被下放了,可是堂堂京城衛戍區的軍長,怎麼可能沒有戰友、古舊,薛向找關係安排個人當兵並非難事。其實原來的小青年一直糾結著要不要當兵,一是,放不下幾個弟妹,儘管原來的小青年對弟妹冷淡,可他心裡一直裝著他們,很多事都假康桐之手做了;二是,捨不得這幾個兄弟,他是個極講義氣的人,懷著最樸素的好漢情節,講究的是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因此,原來的小青年對要不要當兵心裡也沒有答案。小青年的糾結當然不會在薛向的身上重新發生,他重生之時就明確了自己的目標,為此,他所有的努力都為之奮鬥。

    「不去,要當兵我早去海南了。」康桐的話仍然不長。

    薛向也不再勸他,這件事總要想辦法解決的,小康不願去當兵,回頭只有問麻雷子了,他應該會很樂意吧。

    沒有再思考這些煩心的事,薛向決定去睡一覺,昨晚也沒怎麼睡,著實有些困了。康桐也隨薛向一塊進了堂屋,他的房間在薛向的邊上,正好和小意對門。這間房原來是客房,後來康桐睡得勤了,薛向就把鑰匙給了他,幾乎成了他的私人房間,除了雷小天幾個可以睡,另外的訪客就得睡廂房了。

    薛向一覺醒來已是五點半了,六點鐘小晚三個就該放學了。來到庭院,康桐正在浣洗池邊洗臉,看來也是剛醒。薛向走過去接水擦了把臉,招呼了康桐一道駕了車去接小晚三個放學。

    兩人駕車,一路飛快,五分鐘後,就到了育英學校初中部的門口。育英學校佔地極廣,將近一千三百多畝,是東城區最大的一所複式綜合學校,學校內設有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四個分部,一站式升學,薛向便是畢業於此。學校有在校生五千多人,因為佔地廣大、人數眾多,學校針對每個校部設立一個大門,方便學生出入、家長接送。

    此刻,薛向就候在初中部的門口,他和小晚說好了讓她帶著弟妹在此等候。眼前的這張校門極其宏偉,高約三丈,寬足六米,足夠容納幾十個學生並排進出。大門的左右兩邊分設一個花壇,因是初春,花壇裡沒有什麼顏色,薛向和康桐兩人就一隻腳踏在大門左邊的花壇上,坐在車上抽菸。

    右邊的花壇上也聚了一夥青年,約莫有七八個,每人身上穿著一身橄欖綠,帶著一頂黃色五角星軍帽,除了兩三個前面掛著一個軍用挎包,著裝極為統一。這伙青年人人臉上掛著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裡滿是挑釁和不屑,時不時的拿眼睛斜睨薛向和康桐。

    薛向懶得理他們,心裡倒是對這群傢伙的統一服裝讚一聲好,暗裡又對那幾個掛包的提出了批評,整齊劃一才能給人壓迫感嘛。就算你挎包裡包藏著插子,也不如把裝扮一致來得更有戰鬥力、壓迫感,這和後世的黑社會統一黑西服的創意麼一致啊!不知道是這群小子是哪裡的,如此騷包,想出這個主意的很有混**的潛質,不過混得再好,也難逃過83年……他無聊至極,心裡對著人家服裝一通遐想,甚至都想到了人家的*和被拉去打靶的結局。

    薛向一支菸剛抽了一半,就聽見叮鈴鈴,叮鈴鈴,放學的鈴聲響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4
第十二章 生財有道富有方



    放學的鈴聲停了不到一分鐘,各教學樓的出口就呼啦啦湧出一陣洪流,滾滾向各個校門奔去。今天天氣不錯,天藍雲白、風清氣爽。此時,夕陽緩緩而下,晚風徐徐吹來,薛向貪婪地望著天空,心裡可惜這樣美麗天空的壽命也只有二三十年了。此時雖然已經經過了大躍進等等工業速成化運動,可畢竟沒有達到後世對自然資源的過度開發,這時的共和國也不是後世的世界加工廠。

    第一批衝出教學樓的學生已經出了校門口,人人臉上朝氣蓬勃,三三兩兩的嬉笑著追趕,無論何時,zz離孩子們總是很遠的。靜謐的天空,喧鬧的校園,薛向沉醉在這動靜之間,一時忘了時間。

    ………….

    徐小飛很不高興,蹲在花壇上,邊抽菸邊罵著眼前耷拉著腦袋的兩個青年:「猴子,野雞,我說你倆真是個廢物,老子帶你們出來發財,你倆可真行,弄了半天給我帶回了五毛錢,一包翡翠都他媽買不了,你們說說讓老子以後怎麼帶著你們混?」徐小飛邊罵,邊用手指戳挨罵的兩個青年的額頭,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

    徐小飛這群傢伙選擇到初中校門口來弄錢也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高中生的年齡和他們差不太多,又愛抱團兒,弄他們的錢風險較高。小學生雖然好欺負,可錢少。至於打劫幼兒園的小朋友,徐小飛自問還沒那個膽量,只要他敢說出這個提議,估計立馬得散夥,傳出去非讓人笑掉大牙不可。

    候小春和姬長發被罵的頭也抬不起來,心裡也覺得委屈。脖子前挎包的候小春解釋道:「大飛哥,不是我們不爭氣,實在是現在正是下學的高峰期,出來的人太多太密,落單的太少了,我和野雞也是盯了好久才逮了三個。再說,現在的學生都他媽窮光蛋,逮到的第三個傢伙最是氣人,您猜猜怎麼回事,他丫一被我和野雞堵到牆根,就主動掏出一張票子。我心說算你小子識相,一頓打免了,再仔細一看,他丫手裡拿的居然是張一分的,當時我就怒了,這不是調戲爺們嗎,和野雞把他一頓爆捶,搜完身,他還真只有一分錢,您說說……」徐小飛雖名小飛,卻喜歡別人稱他為大飛,顯然覺得小飛不夠氣派,自己可是要展翅高飛的。

    「行了,行了,說相聲呢,自己無能,怪得了誰,批鬥大會快被你小子開成個人英雄事蹟報導大會了,你丟不丟人….」徐小飛打斷了候小春的話,又是一陣怒罵。

    徐小飛正訓著兩人,陸陸續續的又回來四五個青年,各人把收穫交給徐小飛。徐小飛本來狂暴的心情頓時就平靜了,他心中一片冰涼:帶著這麼一群兄弟以後還能混嗎,虧我大飛辛辛苦苦給他們統一著裝,誰知道披了狼皮的羊還是羊,變不成狼啊。

    徐小飛捏著手裡的一塊八毛三,欲哭無淚,知道此時不宜再打擊眾人,不然人心就散了,以後隊伍就不好帶了。徐小飛平了平心中的憤怨,笑道:「收成是少了點哈,才開始嘛,沒關係,大夥兒別往心裡去,待會兒找幾隻肥羊補回來就是。大家先說說這次的行動收穫為什麼這麼差啊,我們得做好行動失敗的分析和戰後總結。」他簡直把打劫作了軍事行動。

    姬長發在這群人中鬼點子最多,最是機靈,這種會議往往也是他最先發言,這次也不例外。他清清嗓子道:「大飛哥,我認為首先這次行動沒有策劃好,分兵出擊乃兵家之大忌,智者所不取。你看啊,我們的力量一分散對肥羊造成的威懾就小,再加上肥羊們經常兩三個聚在一起,我們這邊去兩個人根本嚇不住,除非拔插子,可現在正是鬧市,拔插子壓根兒不合適。其次,我們作戰的目標也沒有明確,往往是碰上落單的就上,這樣就有可能碰上白光豬,就像剛才猴子那樣居然碰上個拿一分錢的主兒,所以我們的目標應該盯在佛爺身上。這幫佛爺家庭條件好,父母都是高幹,家裡給的錢多,而且他們的膽子都不大,又特愛面子,被欺負了也不願意告訴家裡,絕對是錢多、面嫩、膽兒小的典型。不像那些窮鬼,有時搶他幾分錢,丫就敢拚命。」姬長發瞭解徐小飛的個性,你越是把打劫說的像搞軍事演習,他越高興,到時候火兒就不衝自己撒了。

    「高啊,實在是高。」徐小飛撫掌讚道:「你小子藏得挺深,平時沒全露出來。還以為你就是個練嘴的呢,沒想到狗肚子裡還真藏了二兩香油,真他媽的有當狗頭軍師的潛質。」

    「都是大飛哥教導有方,呵呵……」

    「行啦,功勞是你的就是你的,別跟我這兒假模假式的。下一步行動,就按野雞說的辦,專盯佛爺。」

    「大飛哥,那邊花壇就有個穿將校呢大衣的,他頭上帶的軍帽絕對是水獺皮子的,他旁邊只有一個人,咱們就奔他去了吧。」候小春見姬長發拔了頭籌,這會兒也趕緊出謀獻策。

    誰成想他話音剛落,徐小飛「鐺」的賞了他一個板栗,罵道:「你小子眼瞎啊,沒看到之前我們幾個拿眼挑他們,人家理都沒理,一看就知道是頑主圈裡混的,搞不好也和我們做的一路營生。雖說同行是冤家,現在是肉多狼少,多他們兩個也不多,沒必要橫生事端。再說這兩小子人高馬大的,一準不是什麼軟柿子,以後動手招子亮點,別沒打著人,倒把自己給擱進去。」

    「大飛哥,那兒,看那兒,就是校門正中間的三個穿皮鞋的小子,一準兒是咱們的佛爺,咱們上吧。」一個挎包的寸頭青年道。

    徐小飛揮手道:「等會兒,等他們出校門,現在衝過去把他們嚇的縮回去就不好辦了,總不能追到學校裡去吧,派出所又不是吃乾飯的。」

    少頃,三個穿皮鞋的中學生就走出了校門口,正準備穿過校門前的柏油馬路。徐小飛幾人見狀趕緊上前,一路步履飛快,遇上前面的學生也不拐彎,直直的撞了過去,遇到不識抬舉的,直接抓住頭髮摔到一邊去,被侵犯的學生也是敢怒不敢言。一路的學生見七八個不良青年殺氣騰騰的闖將過來,紛紛避道。

    不一會兒功夫,徐小飛幾人就將三個學生攔住並圍上。三個學生正說說笑笑,突然被一群人圍住,大驚失色,自己幾個也從來沒惹過他們啊,眼前的幾個一看就是頑主中的敗類,看來今天是遇上打劫的了。三人中個子最高的學生定了定心神道:「幾位…大哥….有事嗎?我們可都是….窮學生,您幾位就是有….事兒….我們也幫不上忙啊。」

    徐小飛拍了拍高個學生的肩膀道:「別害怕,我們可沒事兒麻煩幾位,倒是來幫你們解決麻煩的。只要你們三個每人每月交十塊錢的安保費,我們保證讓你們在學校橫著走,想踩誰踩誰。怎麼樣?這個價錢挺公道吧,再說我們幾個已經好幾天都沒吃飽飯了,你看我這兒臉色是不是有些發黃,這是餓的呀,哥兒幾個就發發慈悲吧。」

    聽到這兒,三個學生哪裡還不明白,眼前的這幾個傢伙想讓自己三個當他們的佛爺。此時不答應肯定要挨揍,如果答應了,以後輕易就甩不掉他們了,怎麼辦呢?三個學生一時間心亂如麻。

    見三個學生不說話,徐小飛用眼神示意幾人給三個小子上點手段。高個學生見幾人逼近,知道再不說話就得吃苦頭了,正待答應。突然,一道身影從眼前掠過,頓時計上心來,道:「幾位大哥的意思是要給我們當保鏢,我沒說沒錯吧。」

    「對,就是這個意思,花錢買平安,說實話這點錢,便宜!」候小春搶道。

    「那要是我們有看不順眼的人,你們能不能幫我收拾她。」

    「那是當然,你出了錢我們當然要給你出力了,要是幫你擺不平,以後怎麼打響我們的招牌啊。」

    「那好,你們看,我要收拾的就是那個穿綠軍裝,扎羊角辮的妞兒,上次我給她寫信,她居然敢不回信,這次要她好看。」

    「哪個妞兒,這兒遍地都是穿軍裝,扎羊角辮的。」

    「就是那個,我左前方一百米,最漂亮的那個。」

    「大飛哥,出手收拾妞兒,是不是不太好啊,有些跌份兒,傳出去有損我們的名聲啊。」

    「名聲重要還是肚子重要,當前行動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打響我們警衛團的名聲,只要顧客有需求,我們的服務就得跟上。就算天王老子,咱們都得上。」徐小飛一番話說得慷慨豪邁,他臨時給自己的小團體取了個警衛團的名號,顯然是把顧客擺在首長的位置上,還挺有迷惑性和服務意識。

    「警衛團?大飛哥,啥警衛團啊?」候小春不解道。

    「你們到底上不上啊,再說會兒人都上車走了。」高個兒學生見他們還在侃,而他相中的救星就要走了,心裡發急。

    徐小飛見高個兒學生催得急,警衛團第一炮又必須打響,也顧不得目標身邊的兩個同行了,招呼眾人押著三個學生,一起向高個兒學生說的目標追去。

    ps:佛爺,是四九城平民子弟的頑主們對非老兵的大院子弟的稱呼,後來老兵這個稱呼淡去,可佛爺依然盛行。通常這些人就是他們勒索的對象,是他們的長期飯票。稱為佛爺意取普渡眾生之意,挺有調侃的味道,搶了別人的錢,說別人是行善。基本上頑主們第一次逮佛爺時都會說句發發慈悲,聽到這話的人也就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了。通常頑主們規定佛爺之間不能跳槽,而兩撥頑主也不得爭搶屬於他人的佛爺。這也是頑主之間的潛規則,輕易無人敢犯。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5
第十三章 禍起無妄怒更彰


    高個兒學生指的正是小晚,小晚正是他的同班同學,他早聽說薛晚的大哥是東城頑主圈的大哥大。這時見薛晚和兩個大個子青年走在一塊兒,有說有笑,就猜到其中一個可能是他大哥,就算不是,也是他大哥手下的兄弟。這時拿薛晚做擋箭牌,事後給她道個歉就行了,反正薛晚平日裡性情溫和,很容易說話。

    薛向和康桐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小晚帶著兩個小傢伙姍姍來遲。小適老早大眼睛就瞪得溜圓在人群裡搜尋薛向的身影,這可是薛向第一次來學校接她放學,小傢伙心裡很興奮。可是人群太密,熙熙攘攘,她的小個子早淹沒在頭峰腿林裡了,直到薛向喊了聲「小寶貝,在這兒」。小傢伙才發現薛向,撒腿就向薛向跑去,薛向怕她跑嘚太快被絆倒,趕緊沖上前去一把把小傢伙抱起來,向天上拋去,然後又接住,小傢伙一點不害怕,樂得咯咯直笑。

    薛向抱著小傢伙又朝小晚和小意走去,他伸手去拉小意的手,卻被小意躲了開來,看來隔閡不是吃幾燉肉就能消除的,自己這個大哥還得再接再厲啊!

    薛向領了小晚幾個和康桐推了車朝柏油馬路走去。就在這時,薛向幾人被徐小飛一夥兒攔住去路。

    「這位朋友,讓你身邊的小妞兒給我這位兄弟道個歉。」徐小飛大大咧咧的說道,說著把高個兒子男生拉了出來,用手指了指。

    薛向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被小晚搶了先,小晚道:「方國華,你搞什麼名堂,要我跟你道什麼歉?」

    薛向把小晚朝背後一拉,說道:「你別管,讓大哥來處理,我倒要看看今兒是怎麼了,一連幾次碰上不開眼的。」薛向拿眼斜睨著眼前的這群人,暗裡早已怒火中燒。不小心惹上他沒什麼,道個歉,說開來,若是無意冒犯,他多會一笑而過,就如郝運來那般。可要是惹上他的幾個弟妹,算是觸了他的逆鱗,小貝貝哭得像了小適,光頭胖子為此斷了根指頭,這次是直接惹上了小晚,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方國華一聽薛向自稱是薛晚的大哥,哪裡還不明白眼前這個高大的青年就是傳說中的俊宋江。此時見薛向神色不善,知道要糟糕,再不趕緊解釋清楚,恐怕自己要倒大黴。被身邊的幾個頑主中的敗類勒索點錢沒什麼,可要是得罪了薛向,以後這書就沒法念了。他可是知道學校的幾個壞學生頭兒無不把薛向視作自己的偶像,經常在一起吹噓薛向當年的英雄事蹟。要是知道自己得罪了薛向,不用薛向招呼,他們就得拿自己作了進身之階。

    方國華想通此節,也顧不得危險還未解除,趕緊分辨道:「薛大哥,誤會,誤會,是這伙兒人要打劫我們,我看見您來接薛晚,就想借您的光。我和薛晚是同班同學,不是外人….」

    方國華話沒說完就被徐小飛一巴掌扇在臉上。徐小飛沒想到這小子這麼滑溜,使了招接力打力,一時怒極,揪起他的衣領道:「臭小子敢陰我,就算你找到幫手也沒用,他們才兩個能打的,外加兩個毛孩一個小妞兒,我們這邊八…」

    徐小飛正喋喋不休地向方國華分析目前雙方的力量對比,試圖證明方國華的行為是愚蠢的,自己依然英明,並未上當。正說得口濺唾沫,突然眼前一花,只聽啪的一下,臉頰傳來一陣劇痛,嘴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飛了出去,耳朵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飛了進來,嗡嗡亂響,再聽不清任何聲音。

    造成徐小飛如此情狀的自然是薛向了,當他聽到徐小飛說小晚是小妞兒的時候,心裡的火終於撲了出來。薛向左手把抱著的小適,往懷裡一扭,扭轉了她的視線,擔心她見血害怕,右手暴漲而出,一耳光狠狠的抽在徐小飛正因說話而快速抖動的臉上。徐小飛被抽得身子一歪,沒站穩,原地打了個轉兒,嘴巴裡飛出數顆牙齒,站在原地愣愣作神,一時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好一會兒,腦子裡的思維才轉過圈來,原來自己被眼前的大個兒給抽了啊。一時間,徐小飛心中怒火熊熊燃起,沖候小春幾人吼道:「你們他媽的都是死人啊,沒見到老子都被打了,還不動手,挺屍啊…」

    話沒說完,徐小飛眼前又是一花,就再沒知覺了。原來薛向懷裡的小適被他把頭給換了方向,小傢伙看不到眼前的熱鬧,自是不依,在薛向懷裡奮力的扭頭,可每次總被薛向成功的又帶了回去。這下小傢伙可不干了,也不哼哼唧唧的表示抗議了,直接用小嘴巴狠狠地咬在薛向肩膀處,好在衣服甚厚,小傢伙的牙齒只觸及皮肉就沒力了。

    薛向正安撫小傢伙,沒功夫下連環殺手。誰料還沒把小傢伙哄好,又聽見徐小飛在一邊大放厥詞,薛向也顧不得下傢伙的憤怒了,拼著被她再咬一口,又把她的頭向後方一帶,右手急探而出,一把抓住徐小飛的頭髮,狠狠地往下一扯,砰的一聲,直接讓徐小飛的腦袋和大地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徐小飛的腦袋愣生生的被薛向直接從半空拽到地面狠狠砸在地上,這手段比上次膝撞匕首男更來的殘酷。膝撞匕首男,至少還有些花哨的動作,可這一下完全是簡單粗暴,純屬猛力取勝,動作的觀賞性稍遜,但酷烈程度猶有過之。薛向看著地上躺屍的徐小飛,嘴唇輕啟:「聒噪!」

    候小春幾人在薛向第一次出手之後就一直沒回過神,先是老大被人一耳光抽飛了牙齒,幾人心裡正覺得眼前的事情有些不可理喻,自己己方八個壯漢,對方區區兩個人,他怎麼就敢招呼不打一聲就先出手,他怎麼就敢?幾人心裡正憤憤之際,聽見老大一聲令下,還沒來得及發動,老大瞬間就被人幹暈了。看到老大被用這種殘忍的手段秒殺了,這下幾人心裡的憤憤之情立時化作一身冷汗:我們是來打架的,可不是來打仗的,這手段完全是對付階級敵人的呀,太冷酷啦,太凶殘啦,我們要抗議。

    候小春一夥這時真是傻了眼,沒人動作,也沒人出聲叫喊著給大飛哥報仇,腦子裡亂糟糟地想的都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會怎麼收拾自己,只求對方別像對大飛哥,不,對小飛那樣凶殘就好,如果他同意,還是自己動手抽自己最好。沒有一個人心裡泛起絲毫的反抗意識,儘管有幾個傢伙的挎包還藏著匕首、短刀。此時的情形就似群羊面對猛虎,想的都是怎麼推出幾隻羊讓猛虎吃了來減輕整個羊群的傷害,絲毫不會想到如何團結起來抵抗猛虎。

    此時,不光候小春幾個沒了聲音,方國華三個學生也呆立當場,人人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大張著,嘴角甚至都溢出了口水,如果不明所以的人看見他們三人這副模樣,準得以為是哪個福利院跑出來的傻子在這兒聚齊開會呢。方國華心中實在太震撼了,以前總聽人說薛晚的哥哥有多厲害,他心裡也不過以為就和學校的兩幫壞學生鬥毆,拼的是個朋友眾、兄弟多。此時見了眼前這般光景,他才知道這個人的武力真的是讓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薛向懷裡的小傢伙這回是真的被惹急了,薛向剛把徐小飛撂趴下,小傢伙就哇的哭了出來,邊哭邊用一隻小手扯薛向耳朵,另一隻小手直奔薛向的帽子,薛向不敢躲避又鬆不得手,「唰」的下,帽子被小傢伙打飛。小傢伙哭的真叫一個傷心,淚珠嘩嘩而下,一會兒眼淚就把薛向衣領打濕了,小嘴兒一張一吸,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可把薛向急壞了。薛向也鬧不明白,怎麼就招著這位小祖宗了,就轉了幾下身子也沒弄疼她啊。

    他哪裡知道小傢伙此時的小心思委屈極了,以為大哥又變回從前的樣子,不寵自己了,一想至此,眼淚哪裡還止得住。薛向顧不得收拾幾人,抱著小傢伙好一陣哄,任她抓鼻子,揪耳朵,又許下無數好處,好一會兒小傢伙才止住哭聲。小傢伙見大哥還是那麼緊張自己,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想多了,一時間小心思有些羞羞,把小臉藏進薛向的大衣裡不肯出來。薛向還以為小傢伙又不高興了,抱著她的小身子搖搖晃晃,小傢伙方才把小臉轉過來,她還有些害羞,轉過來的小臉用薛向的衣領遮了,只露出一雙通紅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著。

    薛向的帽子剛被小傢伙打落,滾出老遠。小晚正準備去撿,突然,方國華三人和候小春七人瞬間發動,齊奔皮帽而去,把小晚嚇了一跳,以為幾人趁薛向哄小適之際,爆起發亂,倒是康桐和小意一動沒動。

    原來薛向被小適弄得手忙腳亂,方才擊倒徐小飛所營造的肅殺、慘烈的氣氛被破壞殆盡。幾人心裡齊齊鬆了口氣,只盼著天官賜福小仙童能多鬧會兒薛向,最好鬧得薛向忘了自己的存在。又擔心小仙童鬧得太狠了,惹惱了薛向,待會兒火氣全撒向自己,如果真是這樣還不如自己把自己撞暈來得痛快。幾人正想著怎麼贏得薛向些許好感,薛向的帽子就被小傢伙打掉了。

    天賜良機!如果自己幫他把帽子撿起來送還他,不正是可以獲得他的好感嗎?哪怕只一絲,待會兒也可少點罪。熟料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七個打劫的、三個被劫的沒有一個是眼色差的,於是就造成了眼前這麼個結果。

    只見十個人擠成了一個小圈,十隻手將水獺皮帽遮得不見了蹤影,誰也不肯撒手,誰也不敢撕搶,反正一根指頭能挨著帽子也是好的。十個傢伙圍成一團,搶jie的那伙瞪著自己的前佛爺,被搶的這伙兒裝作看不見,死活不撒手,反正沒人敢扯這帽子,誰扯壞了,那個人不收拾他,另外九個也得把他活撕了。

    薛向剛哄好小家活兒,抬頭一看,十個人擠在一起不知道在幹什麼,透過一隻手指縫兒才知道原來是給自己揀帽子去了。看著這幅奇怪的場景,心裡哪裡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是這造型實在太滑稽了,薛向心裡有些好笑,先前被小適弄淡三分的怒氣這會兒差不多全消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5
第十四章 人在江湖成傳說



    薛向招招手,示意來個人把帽子送過來。薛向這一招手收不要緊,人人心頭大喜,十個傢伙像抬一頂轎子一般,一步一步地朝薛向挪去。你道怎麼回事,原來帽子的表面積本就不大,十個人都想托著帽子,小圈子根本就擠不下這麼多人,個別傢伙被頂在後面,只搭了個指頭,就這樣人疊著人走,又怎麼快得了。

    薛向看他們走得艱難,張口道:「方國華,你把帽子給我送過來。」方國華大喜,拿了帽子就跑了過去。

    另外九人心頭大嘆:不公平啊不公平。再不公平也沒辦法,誰讓薛向就知道方國華的名字呢,這還是剛才聽小晚叫的。

    薛向接過帽子,對方國華道:「你小子可真不地道,他們找你茬兒,你就推我妹子做擋箭牌?你要是干不過人家,向我求救,我還高看你一眼。當然,你這也算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挺機靈,不過我不喜歡。這次看小晚面子上,我幫你把這事兒了了,以後再敢打我的招牌,仔細你的皮。」

    方國華懦懦地點頭,心裡忽喜忽憂。薛向不再理他,對候小春幾人道:「你們幾個是哪裡的,東城可沒見過有你們這麼下三濫的,搶小孩子的錢。」他與眾人年歲相當,可薛向稱他們小孩子,也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姬長發在徐小飛團夥中最是瘦弱,可頭腦最為靈活,聽薛向發了話,就知道事情有了轉機,連忙答道:「這位大哥,我們是北城的,最近實在是手頭有點兒緊,吃不飽飯,才出此下策,還請大哥念在我們初犯,給我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薛向擺擺手,道:「我可不是人民政府,要改過自新也別跟我這兒表態。你們愛搶誰錢,與我無關,只是別來東城鬧騰。還有,這幾個小子以後你們也別再找他們麻煩。這事兒不算完,明兒一早,叫上你們北城的康小八,一塊兒到我門口等著,敢不來,後果自負。進大門的時候和警衛說一聲,是我讓你們來的,康小八知道我住哪裡。」薛向住的軍分區大院門口的兩個警衛都是a軍的老兵,是薛安遠的老部下,薛向與他們混得慣熟,他們也知道薛向自有分寸,帶進去的朋友也從來沒有在軍分區大院不安分的,因此對薛向的朋友進出從來不會阻攔。

    薛向說完,不再理他們,時間不早了,再晚會兒,服裝店該關門了。康桐載了小意,薛向讓小晚上了車後座,左手抱了小適在懷裡,右手掌著車把,駕車去了。

    薛向幾人走後,方國華三人正待要走,卻被姬長發叫住。方國華有了薛向的保證,膽氣大壯,看著他道:「怎麼著,還不死心?」

    姬長發笑臉相迎:「不是,不是,我是想向你打聽下,剛才的那位大哥是誰。」

    方國華得意地道:「他,你們都不知道,東城及時雨,北海呼保義,總該聽過吧。不過也對,你們要是認出他來,也就沒這麼倒霉了。」方國華說完,領著兩人得意洋洋的走了。

    姬長發呆立當場,怎麼是他,怎麼這麼寸,第一次作案就碰上了他。

    「野雞哥,他這是說誰啊,我怎麼沒聽過,看您這幅表情,那個人名氣挺大啊。」一個胖胖的青年問道。

    候小春啪的給了他一個腦蹦兒,罵道:「你丫才入行多久,新瓜一個,他的大名在整個四九城都是如雷貫耳的。告訴你,他大號薛向,人稱三哥,又尊稱為俊宋江,『東城及時雨,北海呼保義』就是他的江湖招牌。」

    「那我怎麼就沒聽人跟我說過呢,我們北城總不至於不屬於四九城吧,不信,您問生子。」

    「行了,行了,也別問生子了,他一準兒也不知道,還是哥們兒來給你們兩個補補課。」一個挎包的老鳥說道。

    候小春插過話道:「你補課?你比他倆也強不到哪兒去,還是我來給你們幾個一起補補課吧。你們知道為什麼三哥的話題在北城是禁忌嗎?你們又知道為什麼其它三城八區都有老大,為什麼我們北城一盤散沙嗎?那是因為曾經發生過一件大事,自那件大事之後,咱北城各個頑主圈子的老大明令禁止談論三哥,可私底下哪裡禁得住,所以大夥兒多聽過三哥的名號。可要說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保證沒有一個清楚,就算是道聽途說過一些,知道的也只是一鱗半爪。可我就知道,因為當時我可是在場的,我是那次重大事件的見證人。」候小春說完得意洋洋地把脖子仰著,努力地想俯視眾人,奈何個子實在不高,這造型擺的倒有點像仰望眾人。

    眾人一聽,見候小春似乎有江湖秘聞要報料,也不搶著當老師了,都靜等著他的下文,甚至都沒人想起地上還趴著他們的大飛哥。

    候小春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右手斜伸出兩根指頭,姬長發知道他的尿性,趕緊掏出根菸給他上好,點燃。候小春深吸一口,噴了口煙,對眾人祈盼的眼神很是滿意,關子也賣足了,就開了口:「那還是兩年前的事,那時我們北城的頑主圈子還不是現在這般四分五裂,當時一統北城的老大是大彪哥,這個人你們可能聽說過,但肯定都沒見過。大彪哥身高一米九,體魄雄健,他爸是城郊屠宰場的工人,聽說他爸每次殺牛的時候根本不用繩子,直接讓大彪哥用膀子箍著牛脖子,然後他爸直接用刀捅死,任憑受傷的瘋牛如何掙也掙扎不開。」

    「猴哥,是不是太誇張了,哪有這樣殺牛的,照你的說法,他的兩膀少說也得有上千斤力氣。」剛才提問的小胖子懷疑道,插嘴打斷了候小春的回憶錄。

    姬長發熟知候小春的脾氣,趕緊接過話道:「好好聽你猴哥講,打什麼岔啊,沒聽猴哥說的是聽說嗎?」

    候小春見有人給自己抱了不平,也就不再見責,接著道:「大彪哥不光體壯如牛,更重要的是自打他統一北城之後,他手下的心腹兄弟就達二三百人,已經有了一統京城頑主圈的實力和野心。大彪哥就放出話來讓其它三城八區的頑主們按月給北城的頑主上供,開始沒人當回事,大彪哥就領著他手下的那幫兄弟挨個兒把各城區的老大給收拾了,後來三城八區的頑主們就開始按月給我們北城上供了,那時咱北城頑主的日子可真風光啊。」

    「那時,猴哥你一定也很風光吧!」姬長發見候小春突然不講了,一臉的沉醉,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憶,趕緊奉承道,意圖催他快講。

    候小春被人從沉醉中給拉了出來,並沒有生氣,接著道:「是啊,那時我正跟著我表哥,他就是大彪哥手下的干將,我們四處耀武揚威,過得好不快活。可惜好景不長,直到有一天大彪哥的表弟二虎被人抬了回來,二虎當時嘴歪眼斜,嘴巴裡的牙齒不剩幾顆,一張臉就像被高速行駛的火車頭給撞過,面目全非,抬他回來的七八個兄弟也人人身上帶傷。大彪哥立時就怒了,四九城還有人敢動他的人?大彪哥詢問了和二虎一塊兒回來的幾個人,得知他們這身傷居然是被一個人打的。這個人自然就是三哥了,那時聽說他才十四五歲,不過個頭和現在相比低不了多少,不過模樣不知道變化大不大,上次我見他是在夜裡,看不大清楚。這事兒也全他媽怪二虎,不然老子現在也不會這麼落魄。原來二虎在北城威風得夠了,時間久了就覺得不過癮,就帶了幾個兄弟去東城逮佛爺,誰知道這一逮就逮到了三哥身上,也該著大彪哥時運不濟,就此惹上了煞星。你們剛才也見了那位爺是什麼脾氣,耗子找老虎要保護費,不是找死嗎?大彪哥當時正處在人生最風光的時候,哪裡會在乎個把能打的人。因此招呼了我表哥等十幾個心腹干將,又叫上一個和二虎一塊兒去逮佛爺的兄弟讓他去認人,就浩浩蕩蕩的殺奔東城。那時我還小,我表哥沒讓我去……」

    「猴哥,你沒去呀!那你剛才怎麼還說自己在場呢?真沒勁,還以為能聽到些熱血沸騰的大場面……」插話的又是剛才的小胖子,這次沒有等候小春使臉子,另外七八個人一塊兒就上了,讓小胖子充分感受了一把熱血沸騰,小胖子被收拾的不說話了,耷拉了腦袋站在原地,似在思考自己的人生為何如此不見陽光。

    候小春見小胖子被收拾得挺慘,心裡滿意了,又出來假作好人,道:「哎呀,你們這是干什麼嘛,小胖也只是有些疑問嘛,他就是太心急了些,不過他的這種好奇和懷疑的精神在做學問方面也是很重要的呀,大家不要責怪他嘛。」

    眾人聽了,心裡齊齊嘔吐,聽你講個故事,又是擺臉子,又是裝老師,什麼玩意兒。不過沒有人說出來,都齊聲說猴哥說的有道理,猴哥接著給咱麼上課。

    候小春志得意滿,又接著講起了故事:「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家,就在表哥家裡等他回來,好詢問下戰況,等了好久他也沒有回來,我就迷迷糊糊的在他床上睡著了,睡到半夜,突然被人給推醒了,我轉頭一看,表哥頭上包著厚厚的繃帶,嘴角處也打著補丁。我正要大叫,表哥摀住我的嘴,說別把我姑媽他們吵醒了,他是偷偷溜進來的。我問表哥說你怎麼搞成這副模樣。表哥說,別提了,我們去的十幾個都這樣,大彪哥更慘,被那小子把生生把小指給扭斷了。我大驚,說你們十多個人加上大彪哥都幹不過他。表哥說干什麼干啊,完全是被幹,我從沒遇到像那小子那般凶狠殘忍的頑主,簡直是一頭猛虎,我們晚上在北海溜冰場把他堵住了,當時他身邊沒有旁人,我們十多個人把他圍了一圈,心說這下你可跑不掉了。誰知道那小子根本就沒打算跑,二話不說,就先出了手。你不知道這架打得叫個窩囊,十多個人硬是沒有還手的能力,那小子出手又快又準,轉朝我們的臉部、下巴處攻擊,挨一下腦子悶上半天,根本就來不及反擊。體格一般的兄弟被他一招就撂倒了,能挺得更是倒霉,多挨一下也倒了。大彪哥最是能抗,傷的也最重,被那小子撂倒後,還說狠話,結果生生被那小子把小指頭擰斷了,太殘忍,太血腥了。那小子打完後還說,不准我們以後到東城收保護費,就揚長而去了。我聽到這兒也是目瞪口呆,你想想大彪哥那什麼體格,什麼力量,外加十多個幫手,愣沒傷到三哥一根毫毛。」候小春講到此處,便打住了,給眾人些反應時間。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5
第十五章 半身威名自此生



    聽到此處,姬長發幾人齊齊倒抽了口涼氣,這是什麼樣的戰鬥力。姬長發心裡對天官賜福小仙童的感激又多了幾分,要是小仙童不鬧騰薛向,估計自己幾個現在也和大飛哥一樣躺在地上睡覺吧。想到此處,才記起大飛哥還在地上趴著呢。姬長發趕緊招呼幾個人把徐小飛架了起來,他拍了拍徐小飛的臉,想把他喚醒。奈何徐小飛被撞得太狠,剛睜開眼哼哼了幾句,又睡了過去。

    眾人也顧不得昏睡的徐小飛,就這麼架著他,催促候小春接著說故事。候小春這會兒也不拿喬了,接著剛才的故事,道:「我又問表哥,既然大彪哥都奈何不得他,那咱們以後是不是不收東城的保護費了,反正其它幾個城區的保護費加起來也不少了。表哥一聽就罵我說,你懂個屁,如果以後不收東城的保護費,其它幾個城區還不有樣學樣,以後一分錢也別想再收上來,這就叫招牌倒了,你自己立不住招牌,誰還會聽你的。這次的事不算完,如果這都放過了,以後我們就得喝西北風了。大彪哥已經和我們定好了,三天後捲土重來。我說,你剛才說那小子這麼能打,再去還不是找虐啊。表哥說,這次我們多叫些人,他就是再能打,還打得過這個,說著表哥用手比了個手槍的模樣。我當時大驚失色,趕緊勸表哥說,動槍?真動了這玩意兒,恐怕公安局那關也過不去啊,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表哥笑著說,槍是真槍,也有子彈,只不過到時候不會開槍,我就不信他對著噴子,還敢不服軟。表哥一笑,扯得他的嘴角一陣抽搐,看的我好笑。就這樣過了兩天,第三天的下午,我和表哥一塊兒去了高腳樓,就是現在我們常去的那個底下四根大柱子的樓,這次表哥並沒有不讓我跟著去,因為這次去的人多,又拿了噴子,料來萬無一失。一到高腳樓,就見大彪哥鼻青臉腫,頭上的繃帶被他強行給扯了,只有左手小手指還打著石膏。我們去的時候高腳樓的包房裡已經坐了十七八個人,其中有不少大佬,有西城的、南城的、早陽區的、湖淀區的等等,反正各城區老大被大彪哥招來了不少。大彪哥說他今晚自帶北城的三四十號骨幹,讓各城區的老大也各自帶上自己的心腹隨他一道去。本來嘛,拿了噴子根本用不了去這麼多人,大彪哥這麼做是有深意的。好了,我先不說,你們猜猜到底有什麼深意?」

    候小春又停住了,看來他這好為人師的毛病憋的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兒讓他逮著機會,一股腦兒全撒了出來。這會兒他已經不滿足僅僅只當個講師,還要當先生,都學會考學生了。姬長發知道不滿足他這點兒嗜好的話,一準兒又得賣半天的關子,趕緊接話道:「猴哥啊,我們哪兒想得出來,當時您身臨其境,您肯定知道大彪哥的意思。」

    候小春得意道:「那是,你想啊,三天前大彪哥他們被人收拾了,這事兒能不傳出去嗎?四九城的頑主圈子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這點事兒不用一晚的功夫肯定早傳的老遠。三城八區的老大們也一定知道了,這會兒大彪哥召集他們一起去把三天前丟了的份兒給拔回來,意在警示三城八區的老大們別心生二意。」

    姬長發配合地讚道:「高啊,實在是高,這其中的深意估計也只有猴哥您咂摸出來了,佩服,佩服。」

    候小春得了讚美,也不停頓了,接著道:「大彪哥吩咐好各區的老大到時候去觀戰,我表哥就問大彪哥,今晚在哪兒擺場子。大彪哥說,在那兒跌倒,就在哪兒爬起來,還是北海。帖子我以派人下到,今晚十二點,北海體育館前的廣場,就看他有沒有膽兒赴約了。那晚的月色很好,就像昨個兒夜裡的,月亮又大又圓。十一點的時候大彪哥領著我們一大幫子早早的就在體育館門前的廣場等著了。這次我們北城去了四十幾個,各城區老大各自帶了十來人,加起來上百人,好在十一點的時候,廣場上除了路燈還亮著,已經不見一個人影兒。我們一幫人蹲在那兒抽菸,等了大概五十多分鐘,前面還沒人影兒。我表哥對大彪哥說,那小子該不是不敢來了吧,準是打聽到您的威名給嚇住了。話音剛落,前方隱隱綽綽出現幾個人影兒,我抬手看了看時間,剛好十二點,他竟不肯提前一分鐘。大彪哥見正主兒已經到了,大步迎了上去,遠遠地脫離了大隊伍,誰知道他這一脫離隊伍就出了事兒。大彪哥性子太急,見三哥只帶了五六個人就敢前來赴約,就壓不住心頭的火了。大彪哥領先了大隊伍十幾米,快速迎上去準備喊話,哪知道三哥辦事兒根本不興這套,見大彪哥迎了上來,他從遠處迅速的朝大彪哥奔去,快得就如同一陣旋風,我遠遠地就看見他高高地躍起,身影甚至遮住了他身後那盞路燈,只見大彪哥的身影突然一暗,人就飛出去老遠。原來三哥藉著衝力直接一腳踹在大彪哥肚子上,大彪哥龐大的身子扛不住這股巨力,直直地向我們這邊飛來。早在三哥奔來的時候,我們就知道要壞事,趕緊朝大彪哥追去,衝在前面的幾人還沒立住腳就被大彪哥的身子帶倒了。幸好大彪哥多了幾個肉墊,不然那一腳就得讓他去掉半條命。我和表哥趕緊將大彪哥扶了起來,透過昏暗的燈光,能看見大彪哥臉上掛滿了白毛汗,顯然三哥的那一腳讓大彪哥受創不輕。大彪哥強忍著痛,站了起來,從腰裡掏出把左輪,遙遙指著三哥,恨恨地說,你不是挺能打嗎,你出手不是挺快嗎,看是你的手快還是我的子彈快。三城八區的眾人見大彪哥掏出了噴子,人人臉上變色。當然,以當時的燈線強度,我不可能看清他們的臉色,但後面的抽氣聲讓我知道他們臉色肯定大變。你們都知道,當時的公檢法和現在差不多,基本癱瘓。平時我們怎麼鬧都行,可真要是動了槍,出了人命,那有一個算一個,一準兒沒跑。大彪哥一邊大笑一邊喘氣,顯是笑的時候扯動了肚子,疼得厲害。我們都以為這下勝負已定,本來嘛,你想一個拿槍,一個空手,空手的人還敢反抗嗎?可是我們都錯了,三哥被大彪哥指著,沒有出聲求饒,也沒有停下腳步,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大彪哥走來。大彪哥見三哥越來越靠近自己,出聲大喊,你在往前走,我就開槍了。我們也嚇得連忙後退,生怕大彪哥開了槍,獨獨留了大彪哥在前。誰知三哥根本不為所動,止住了他身後一個要衝上來的兄弟,嗯,我想起來了,好像就是今天和他在一起的那個人,沒想到他還真講義氣。三哥繼續朝大彪哥走來,大彪哥有些慌了神,在一邊大喊大叫,我們也聽不清喊的什麼,叫的什麼。三哥終於走到大彪哥身邊,我們都盯著眼前的兩個人,眼睛不敢眨動一下,突然眼前一花,大彪哥的噴子就到了三哥手裡。只聽三哥說,不會玩槍就別拿槍。說著,只見他手上一陣亂動,那把噴子被他拆成了零件,托在手裡。然後就聽見他報出一推數據,彈容啊,射程啊,好像說的是那把槍的特徵。說完,又見到三哥兩隻手如穿花蝴蝶般一陣動作,登時一把噴子又完整地出現在他手裡,只見他左手一抖,左輪被彈了出來,右手抓著的子彈,朝著左輪一甩,唰唰唰,六顆子彈準確地射進輪孔,他左手一搖,左輪就復原了。那動作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太,太…,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反正吧,如果你們誰學會了這手,使出去拍婆子,保證一拍一個準兒。我們都看得眼睛發直,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見三哥說,拿了槍又不敢開槍,廢物,你不敢開槍,我敢。說完,砰砰,只聽見兩聲槍響,然後又聽見嘩啦啦一陣碎玻璃落地的聲音,前方的光線突然一暗,原來離三哥最近的一左一右兩盞路燈被他用槍打滅了。聽得槍響,立時有不少人都站不穩了,坐倒在地,卻沒有一個人敢跑,生怕被三哥當成了靶子。當然,我是站著的,我的膽子一直比較大,這我不說你們也都知道。」候小春的老毛病沒去,新毛病又生。

    眾人正聽得喘不過氣來,猛然被他中斷,分外不爽,可這時候沒人敢表示不滿,七八個人連連點頭說猴哥的膽子那是虎膽,豹子膽,熊膽……,反正只要是猛獸的膽都給他安上,也不管猴哥的心臟受不受得了。

    候小春生受了這陣馬屁,很是滿意,接上回道:「三哥開了兩槍,大彪哥像中了邪一樣,站在哪兒一動不動,也沒了聲音,沒人敢上去看他是怎麼了。三哥又開了口說,以後不許大彪哥留在京城,三天之內,若不滾出京城,他親自上門來趕。大彪哥也沒說話,還是傻站在那兒。三哥說完這話轉身就走了,倒是我們這群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想起來這裡開過槍,明天公安肯定要來查,趕緊就分散跑了。再後來,大彪哥就離開京城了,我表哥也沒在頑主圈裡混了,隔年去當兵了。」

    候小春的故事講完了,沒有人讚好,更沒有人說差,一群人沒有一個說話。他們全都沉浸在候小春的故事裡,彷彿能看見那個人單刀赴會的雄姿,能感受到他衝天而起的豪氣。人人心搖神馳,恨不能現在就去追了薛向,拜倒在地,口稱英雄。候小春故事裡的薛向正是這幫熱血青年最崇拜,最嚮往的偶像。誰人年少時沒有做過英雄夢,沒有渴望過自己能有如關雲長那樣,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驚世本領。薛向完美的契合了這群頑主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因此,他們被深深地震撼了。

    姬長發最先回過神來,對候小春問道:「後來呢,公安局怎麼處理的那起槍擊案?」

    候小春很滿意自己的故事給他們造成的衝擊,答道:「後來,聽說三哥主動去了市公安局,沒過夜就從裡面出來了,公安局也再沒追究過這件事,由此看來三哥在京城的根子還是很深的。」

    「猴哥,野雞哥,三哥說讓你們明天叫上康小八去他家,能不能也帶上我啊。」說話的正是被修理的小胖,此刻他眼冒精光,看得眾人心裡發毛。

    姬長發好奇的問道:「你去幹什麼?說不定是接著收拾我們。」

    小胖道:「就是被收拾我也認了,能被三哥這種大英雄揍,傳出去也是美名不是。」

    「我也去,我也去」

    「加上我」

    「還有我」

    …………

    候小春沒想到自己的故事造成了這麼個後果——批量生產了這麼多賤皮子。

    其實他心裡也是打定主意:這次拚死也要結交上三哥。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5
第十六章 刻舟之處求寶劍



    小適穿著嶄新的秋衣秋褲,托著雙大拖鞋,嘟嘟嘟地從小晚的房間穿過堂屋,跑到薛向的門口,小手握拳「哐哐」直搗薛向的房門。

    晚上八點左右,薛向帶著幾人從服裝場回到家,剛一到家,小傢伙就抱了自己新買的一大堆衣服和書包,鑽進了房裡。吃晚飯的時候,薛向喊了她幾次,小傢伙理也不理,就站在穿衣鏡前轉來轉去,欣賞著自己的新衣服。薛向急了,一把抱起小傢伙,就去了廚房,結果,小傢伙在廚房沒吃幾口飯就撂下碗,又回了房裡。薛向當時心裡感嘆,女人啊,無論是五歲還是五十歲,愛美永遠是她們刻到骨頭裡的天性。

    薛向早早就上床躺下了,吃飯前他就招呼了康桐說晚上有行動,康桐點點頭也沒問,反正在康桐看來,三哥說怎麼做,他只管做好就是了。薛向正想著小傢伙肯定是美得忘了曾經逼自己簽訂的不平等條約中的那條「陪睡」了,正打算扭滅檯燈,就聽見門響了。薛向起身,打開門一看,果然是小傢伙,她來行使權力了。粉色的秋衣秋褲把小傢伙的小身子裹得分外可愛,如同童話裡的花仙子一般,不過眼前的這位花仙子手裡還拎著一個小花枕頭。

    小傢伙也不吭聲,直接從薛向的臂彎就鑽了進去,跑到床前,一腳將拖鞋踢掉,就從床尾鑽了上去,頓時,被子掀起了一陣波浪,原來小傢伙在被子裡從床尾爬到了床頭。小傢伙爬到床尾後,掀開被子的一角,露出小臉沖薛向笑了,月牙彎彎,似乎在告訴薛向,你看我聰明吧,這樣爬過來就凍不著我啦。

    薛向回了個微笑,關上房門,走到床邊,正要上床,卻被小傢伙用小手推了下,小傢伙歪了小腦袋:「人家還沒佈置好呢,等我佈置好了你再上來。」說完小臉又轉了過去,開時安排兩個枕頭的放置。小傢伙先把兩個枕頭緊緊地並排著,覺得這樣挨得不夠緊,又把自己的小花枕壓了薛向的半個枕頭,又覺得這樣一來枕頭太高了,小傢伙趴在那兒皺眉頭。

    薛向看得好笑,可自己老呆在被窩外,也挺冷的,趕緊給小傢伙出謀劃策道:「小寶貝,你看,要不我躺下來你再佈置你的枕頭,這樣一來,你要怎麼佈置,我就怎麼配合你。」小傢伙一聽,覺得這個辦法好像不錯,就主動掀開被子放薛向上來。薛向躺好後,小傢伙開時折騰薛向,一會兒把薛向的一條胳膊拿了,放到薛向的肚子上,給自己騰出空地;一會兒又把薛向的身子扳過來,讓他的臉對著自己。好一通折騰,最後,直到把薛向的胳膊打開,把自己的小花枕放進薛向的臂彎裡,又一條把小腿兒搭在薛向的肚子上,懷裡抱了薛向另一條腿兒才算滿意。小傢伙躺在薛向臂彎裡,把被子掀開一條縫兒,露出小臉,打了個小哈欠,也不跟薛向說話,閉了眼睛,不知道是睡了還是在閉目養神。小傢伙的臉紅紅的,其實小心思裡還是有些羞羞,畢竟長這麼大第一次和大哥睡覺,有些不習慣,不過大哥懷裡比二姐懷裡熱乎多了。

    薛向的身子任憑小傢伙折騰,不僅順著她,還得自己使力氣幫小傢伙擺到她要求的位置,他現在的造型就像被小傢伙用十字鴛鴦鎖給鎖住了。薛向不敢動,心裡能感受到小傢伙睡得很舒服,他貪婪地感受著這一刻的親情和溫馨。

    過了好一會兒,薛向的菸癮犯了,可小傢伙好像還沒睡熟,他只有忍著。他忍得有些難受,趕緊想些東西來轉移注意力,他決定好好梳理一下腦子裡的高中課本。原來的小青年雖然不愛學習,可是學過哪些內容還是記得的。薛向就著腦子裡的記憶,梳理出了幾門功課課本的大概深度,就放下心來,顯然此時的高中課本的難度和前世根本無法相比。此時的高中課本多是注重概念性的問題,而不似後世的那些出題磚家把一道題掰開了,揉碎了來折騰學生。前世,薛向以遠超京大的文科成績考上京大,雖然時間已過去十來年了,可要讓京大的高材生對付現在的高中課本,想來複習幾遍書本基本就能拾起來了,應付明年的高考一點問題沒有。薛向知道明年的高考,文、理科各只考五門,文科考政治、語文、數學,外加歷史、地理,理科除了物理、化學,前三門和文科一樣。歷史、地理、語文、政治對薛向來說,早已爛熟於胸,只需複習下數學,明年的高分還不是手到擒來。

    薛向美滋滋的想著,耳邊漸漸傳來小傢伙輕輕的鼾聲,原來小傢伙睡熟了。薛向輕輕喚了幾聲小寶貝,小傢伙沒有一點反應。薛向才把兩隻胳膊輕輕從她身上拿了出來,薛向趕緊點燃一支菸,深深吸了一口,解了菸癮,拿起檯燈邊的手錶一看,已經十一點多了,是時候出動了。薛向穿好衣服,出了房間,走到康桐的門前輕輕敲了兩下,幾秒鐘後,康桐的門就開了。薛向有些好奇這傢伙怎麼這麼快,仔細一看,康桐身上的衣服穿的好好的,甚至連鞋都沒脫,想來這小子就在床上躺了會兒。

    薛向進了儲物室拿出一個布袋、兩把鐵鍬、兩個手電筒,然後隨手遞了一個手電筒和鐵鍬給康桐,二人騎著車就出了軍分區大院。這兩晚的月色都好,皎潔的月輝灑滿整個胡同,照在打著霜的地面,晶瑩一片,倒是不用打著手電筒照路了。兩人都沒說話,薛向在前帶路,康桐默默的在後面跟著,胡同裡只聽見兩輛自行車哐當哐當的聲響。兩人駛出胡同口,就到了大街上,寬闊的柏油馬路一個人影也無,昏黃的路燈似乎不敢和明月爭輝,病怏怏的發著微弱的光芒。二人的速度提了起來,在寬闊的馬路上飛馳,十來分鐘後,轉了一個彎兒,又騎了一會兒,路況越來越差了,二人不得不打開手電筒照路。這會兒,薛向和康桐已經到了北郊亂葬崗的外圍了,兩人小心地駕著車,糟糕的路況顛簸得車後座綁著的鐵鍬哐當作響,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瞬間打破了亂葬崗裡的寧靜。

    時入初春,天氣依然寒冷,亂葬崗裡的樹木雖不豐茂,卻也成了一些過冬鳥兒的駐巢地。二人弄出的響動驚得林裡的宿鳥一陣飛騰,黑壓壓飛走老大一片,然後再沒有聲音。前面的路實在太難走了,坑坑窪窪也越來越嚴重,兩人索性下了車,推著車向前走去。亂葬崗四周除了一片樹林、雜草,只有些完整的或殘缺的石碑散亂地立著。自剛才那陣驚鳥出林後,除了自己二人推車行走的聲音,四周再無聲響,周圍一片死寂。

    明月、荒野、驚鳥、墳墓、石碑,這一切的物象彙集一起應該勾勒出一副陰森、瘆人的恐怖場景,可薛向兩人視若等閒,兩人嘴裡叼著煙,推著車大步向前行去。想想也是,這樣一個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盪風雷激的年代,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成了這個時代最響亮的口號,這也是一個最大無畏,最不敬鬼神的年代。如果真有小鬼跳了出來,恐怕康桐得大喜,正好逮一個回去展覽。當然,薛向來自後世,又經歷了穿越這種無法解釋的事,對鬼神還沒這麼葷冷不忌,不過他素來膽大,身邊又有人陪著,心裡也壓根沒有往那方面想。

    康桐跟著薛向又翻過幾道檻,繞過數棵樹。薛向把車停穩了,示意康桐也把車挺好,招呼康桐近前,道:「小康,你性子越來越冷了,我把你往亂葬崗這兒引,也沒見你好奇、發問。」

    康桐道:「問那麼多干啥,跟著你幹就行了,你又不會害我,難道把我騙著兒來謀財害命,再說我有多少錢,你最清楚。」難得康桐一次說出這麼長一段話,還少有的開了個玩笑。

    薛向笑著說:「這樣就對了,整天冷著臉,自己端的不累嗎?」

    康桐道:「沒端!」

    得,又恢復老樣子了,薛向也不打算糾纏這個話題,對康桐道:「今晚叫你出來是挖東西,八年前我在這兒埋過一口箱子,現在覺得箱子裡的東西可能是好玩意兒,要是能找到,說不定能換不少錢,待會兒,我們分頭就在這附近找一棵歪脖樹。」

    康桐沒有廢話,點頭去了。薛向之所以能保證找到東西,實在是因為他對當年的歪脖樹映像太深了。那棵歪脖樹的樹幹只有胳膊粗細,樹的下半部和上半部呈平行長勢,中間由一個一字型的樹幹相連。當時薛向還和身邊一起看火的夥伴說,如果這棵樹的下半部向上延伸,上半部向下延伸,去掉多餘樹枝和樹葉,就是一個完美的「h」。

    薛向和康桐分頭去找,打著手電,因為只看樹的外形,掃視得極快。半個小時過去了,薛向和康桐聚攏,各自坐在車座上抽菸。薛向有些想不明白,他們兩人先是找了方圓十米以內的樹,無果,又擴大範圍,最後把方圓百米的樹都搜尋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薛向說的那棵樹。薛向悶著頭抽菸,心裡思索著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那棵樹被人砍作柴禾燒了?也不會啊,城郊到處是樹,要砍也不會到這兒來砍,這裡離最近的村落還有好幾里路呢,再說砍死人身邊的樹,也晦氣不是?難道,被雷劈了,薛向搖搖頭,這又不是玄幻世界裡的樹精渡劫,哪裡這麼巧。

    薛向苦思無果,努力的回想那棵樹的樣子,終於,薛向笑了,自己真傻,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簡直是翻版的刻舟求劍嘛。

    薛向下了車座,又吩咐康桐如此這般。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5
第十七章 重寶付與有緣人



    薛向突然開了竅,八年前的小樹,八年後還是小樹嗎?恐怕早已枝繁葉茂了,上半部歪曲的樹幹,肯定已被茂密的枝葉和樹杈給遮蓋起來了,從遠處望去哪裡會有歪脖兒的感覺。薛向吩咐了康桐靠近些觀察樹幹的上半部分,果然,幾分鐘後,薛向就找到了當年的那棵歪脖樹。原來胳膊粗的小樹已經長到海碗口粗細,茂盛的枝葉和發散開來的樹枝將整棵樹的上半部裹成碩大的一團,從遠處看上半部團團如雲,哪裡還有一絲歪脖的模樣。

    歪脖樹就在離薛向二人停車不遠的地方,十米左右的距離。薛向記得當年箱子就埋在這棵樹東北方向,三四米的地方。薛向招呼康桐跟上,兩人揮動鐵鍬開挖,挖開的泥土散發著撲鼻的霉味兒和土腥氣,二人顧不得掩鼻,繼續挖掘。十來分鐘的功夫,康桐的鐵鍬挖到堅硬的東西,顯是鐵鍬碰到了箱子,薛向趕緊過來,兩人一塊兒挖。箱子當年本就埋得不深,這麼多年過去了,上面的土層不過厚了幾分,很快,兩人就把箱子抬了上來。

    薛向用鐵鍬把箱子上的泥土剝落,箱子底部當年燒焦的地方就顯露出來,箱子保存的依然完好,除了顏色有些發黃。老教授用的這個箱子顯然不是一般的木料打製的,埋在土裡這麼多年,依然沒有蟲蛀鼠咬的痕跡。薛向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只見裡面躺著的仍是八年前自己所見的一幅畫兒,三本書,兩個瓷瓶兒。書本和畫都沒有受到損害,因為埋得不深,沒有受到潮氣浸染。瓷瓶保存的就沒有原來那般完好,其中的一個已經被打碎了,想來是那次自己和夥伴一起把箱子推進土坑時摔碎的。薛向顧不得心疼,拿出布袋張開,吩咐康桐把箱子裡的所有東西都往裡裝,包括哪些破碎的瓷片。裝好東西,兩人重新把木箱埋進坑裡,用原來挖出的泥土重新掩上。

    收拾好東西,兩人踏上回家的路程。

    一個小時後,薛向坐在康桐的房間發愣,他實在是太震驚了,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東西是真的。箱子裡的東西如果洩露出去,將會引起軒然大波。

    薛向和康桐到了家裡,才凌晨兩點中。小適肯定正在熟睡,回自己房間,查看所得顯然不方便,於是薛向就把東西拿到了康桐房間。

    康桐對這些古玩之類的沒興趣,若是幾把槍還差不多,他脫了衣服上了床,蒙頭睡了。薛向把布袋小心的放上書桌,解開布袋的扎口,把袋子裡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掏了出來,只餘下碎瓷片。薛向先查看那三本線裝書,剛打開第一本書的扉頁,就從裡面掉出一個信封,信封很是厚實,拆開信封,打開信紙。信紙上的字是用鋼筆寫的,字跡有些發黃,但書法很見功力。他就在檯燈下讀了起來,這一讀,他就愣在那兒了。

    信的主人正是老教授,信的行文也是以遺囑的方式寫的。他在信裡詳細介紹了箱子裡的東西的身份,他是如何得來的,又因為當時zz氣候,他不敢也沒辦法把這些東西交上去,再加上自己實在喜歡這些東西,希望由自己這個已經風燭殘年的捐獻者保留,而等到自己百年之後,由學校的治喪委員會把這些東西交給國家。

    薛向從老教授的信裡知道今天自己真的挖出了一座文化寶庫。絹質的畫是南唐顧閎中所作的《韓熙載夜宴圖》,此畫乃中國傳世十大名畫之一,而故宮博物院保存的僅為宋代的臨摹本。兩個瓷瓶一個是五大名窯裡的鈞瓷,一個更是傳說的柴窯裡出的天青釉瓷。鈞瓷已是珍貴至極,素有「家有萬貫,不如鈞瓷一件」的美譽,而柴窯的瓷器更是僅限於傳說,並無一件傳世,世人只從古人的書中的描述知道柴窯瓷器「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的特徵。薛向是個文玩發燒友,但他並不會辨別瓷器,只是從老教授的心中知道這幾件東西的特徵。他識得柴窯的珍貴,心頭大急趕緊細看桌上的雙花抱耳瓶,只見瓶薄如紙,輕輕敲擊,有悅耳的聲音傳來,正合了柴窯瓷的特徵,一時心頭大定,想來布袋裡的就是鈞瓷了,鈞瓷摔壞了雖然可惜,可與柴窯瓷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以上三件國寶中國寶,並不是薛向愣神的原因,儘管這些東西幾乎已是傳說,可怎麼也沒那三本書帶給薛向的震撼大。

    那三本書居然是曹雪芹的手稿《紅樓夢》一百二十回完整版!!!

    薛向雖不是紅迷,可也知道這三本書如果真是曹公手稿《紅樓夢》的完整版的話,傳出去會有多大轟動,哪怕現在正是批一切舊東西的*,依然會造成文化界的轟動。當然,薛向沒有這麼愚蠢,去往槍口上撞,他只是好奇,曹公不是沒寫完後四十回嗎?怎麼會有後四十回的手稿。老教授信中也只說了此書得自大內,還是庚子事變時,他父親從一個老太監處購得,是曹公第四次修改的手稿。薛向想到後世也卻有曹公「增刪五次,披閱十載」的說法,若是沒寫完用得著增刪、修改嗎?他顧不得去猜測真假,迫不及待得想看看這三本書的後四十回是怎麼寫的。

    薛向拿出其中的一本仔細的打量,整本書被藍色的硬殼包裹,翻開藍色的硬殼,第一頁正是書稿的扉頁,扉頁上只寫了個楷書的石頭記,打開書頁,只見書頁被一層透明的薄皮覆蓋,透過薄皮能清楚地看到書上的字跡,整本書呈豎版排列,從字跡看顯然是手書而非雕版,字體瘦骨嶙峋,而力透紙背,彷彿要寫盡胸中的不滿與悲憤。薛向欣賞完書法,這才打量起書的內容,只見排頭寫著「第四十一回,攏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紅院劫遇母蝗蟲」,書頁上除了正文,用蠅頭小楷在空隙處寫滿了註釋和修改意見,整個頁面顯得十分擁擠。原來薛向拿的是第二本,他又把其餘兩本打開,找到第三本才開始閱讀起來。這一讀就讀到東方發白,直到大院王奶奶養的大公雞開時打鳴,才把薛向從書本中拉了回來。

    薛向抬表,已經六點十分了。薛向此時滿心的感動和憤概,他已經確信這三本書必是曹公手稿無疑。書中的寶玉沒有考科舉,賈府也沒有復興,徹頭徹尾的悲劇到底,而文風,筆力和前八十回一脈相承。就算這些還不能完全證明是曹公所創,而最大的證據就是後四十回裡的詩詞,首首細膩感人,淒婉絕倫,其中多有足以傳世的佳句、篇章,而這些佳句、篇章,前人未發,後世不見,足以證明這正是曹公所創的原稿。

    薛向感嘆之餘,也不得不讚嘆自己的運氣。這些寶貝放在哪裡都足於震驚世界,卻被自己得了。薛向並不打算現在就交上去,他甚至都沒想過要交上去,寶物自是有德者與有緣者居之,他心裡自然把自己歸到了有德者一流。何況他知道後世的紫金博物館是個什麼德性,不說居然會打眼,收藏著贋品,更可恨的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居然會偷盜博物館裡的文物出去倒賣。他可不放心把這些寶貝交給那幫人。

    薛向拿了塊乾淨的毛巾細細地擦拭著柴窯瓷器的瓶身,擦乾淨後,找來一個紙箱,裡面墊上一床厚厚的棉花套,把瓷瓶小心地放進去。薛向放好瓷瓶後又找來一塊乾淨的床單,把絹畫用床單包好,也放進了紙箱。

    薛向小心地抱著紙箱,拿了那三本書和裝鈞瓷碎片的布袋,回了自己房間。他用腳輕輕地推開門,進門後,又用腳把門勾上,沒發出一點聲響。他把紙箱子塞進床底,三本書放進書桌屜子裡最底層壓好。裝鈞瓷的布袋被他小心的放在門後,生怕力使大了,讓碎片變得更碎,倒騰古玩的啟動資金可全靠它呢。

    安放好這些寶貝後,薛向出門去紅星食堂買了五斤肉包子,三斤油條和一小桶豆漿。上次買了三斤包子,兩斤油條結果自己沒吃飽,這次還多一個康桐,因此量就更得加大了。買回早點已是六點四十了,小晚和小意的房間已經有了動靜,自己房間的小適好像還睡得正香。薛向回房把小傢伙叫醒,小傢伙在床上扭來扭去,嘴裡哼哼著不肯起來,薛向哄了好一會兒也沒結果。他轉身出了房間,不一會兒,又轉了回來,手裡多了個大肉包子,便走邊吃,吃得滿嘴流油,嘴裡含糊不清的對小傢伙說:「他們都在吃呢,今天買的包子可不多,聽說小寶貝愛睡覺,不吃大肉包了,他們正高興呢。」

    小傢伙見薛向吃著包子,遠遠的肉香飄進小鼻子裡,早沒了睡意。這會兒聽薛向這麼說,立時急了眼,喊著要薛向趕緊到姐姐房間,幫她把衣服和鞋子拿過來,喊完又沖門外喊了聲「給我留點兒」。小傢伙一臉的緊張,生怕去得晚了,沒得吃了。薛向幫她把衣服拿來了,小傢伙要薛向給她穿上面的,她自己穿下面的,說這樣穿更快。薛向沒辦法只好按她的指示辦,誰叫人家是霸權國家呢,掌握著核武器——金豆兒。誰知道,兩人一起穿衣服反而更慢了,薛向抬她胳膊時,小傢伙正抬腳穿褲子,結果身體不協調,差點倒在床上,小傢伙立時兩嘴一癟,就要發射核彈。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6
第十八章 搜奇尋珍意未窮



    薛向見勢不妙,趕緊對小傢伙道:「小寶貝,你先自己穿,我這就出去給你搶幾個大肉包放一邊,等你出來了吃。」

    小傢伙的注意力極易被轉移,這時聽了這麼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也就不忙著發射核彈了,對薛向道:「我要兩個,不,三個,上回兩個人家都沒吃飽呢。」

    薛向見終於糊弄過去了,就出門假裝給她搶包子去了。少頃,薛向回到房間,小傢伙已經穿好鞋子了,也不問薛向搶的包子放在哪裡,蹬蹬的穿著小皮鞋,就往堂屋跑。小傢伙跑到堂屋一看,哪有半個人影,只有兩大包油紙袋放在飯桌上。小傢伙知道自己被薛向騙了,而自己剛才差點急得掉眼淚,小傢伙又羞又惱,轉身跑回薛向房間,對著薛向怒目而視,然後一言不發地跑到薛向身邊,抱著薛向的胳膊咬了一口,好在沒有使力,算是略作薄懲。

    小傢伙覺得自己被騙了,有些狼狽,小心思不平衡,想學薛向讓哥哥姐姐也著急,那樣自己就有人做伴了,小傢伙跑回堂屋一手拿了一個肉包,竄進小晚房間,然後又進了小適房間,倒是把從薛向那裡學來的那招活學活用了,可惜小傢伙只得皮毛,未得精髓,被兩個大的騙得作了運輸大隊長,而不自知。小傢伙進了兩個房間,丟了兩個肉包,出來時小臉還笑眯眯的,總算有人和自己一樣啦。

    吃罷早飯,薛向送幾人出了大門,剛走到大門口,就見門前黑壓壓站了一大批人,約有二三十個,分作兩幫。薛向仔細一看,只見光頭胖子、水蛇,、匕首男一幫由康小八領頭,另一幫是昨天放學時收拾的候小春、姬長發,小胖子他們,由徐小飛領頭。兩幫人站得挺整齊,這會兒見薛向出來,齊齊鞠了一躬,喊了聲「三哥好」。也不知道他們打哪兒學的,難得這時候已經有了後世黑社會發端的雛形。薛向招呼了幾小自己去上學,小傢伙做了個鬼臉表示不滿,倒也沒糾纏,被姐姐牽著走了。

    薛向沒多說話,直接招呼他們進屋,他做事還是很講究的。康小八見薛向客氣,連忙答話:「三哥,我們這麼多人都進去,怕不合適,吵著家裡的人多不好,不如就我和小飛進去就好了,有什麼事兒您吩咐,我們倆保證傳達到位。」康小八長得高高大大,可一說話就眉眼齊動,顯露猥瑣,也不知道他和別人說話是不是也這樣。

    徐小飛聽康小八說只讓他們倆進去,心裡有些惶恐。他昨個兒被薛向收拾得太慘,在醫院的時候,醫生一個勁兒地問是被火車撞的,還是被卡車撞的?還讚歎他身手敏捷,撞得這麼厲害,居然只傷了個臉。徐曉飛當時心裡聽得那個氣啊,要不是命操他手,立時就跟丫翻臉。

    昨天事後,徐小飛才知道自己惹到了誰,差點沒嚇昏過去。趕忙問候小春幾個,事情是怎麼了的,我這點兒傷怕不能消除三哥怒火吧。侯小春剛說了句事情還沒了,徐小飛嚇得把掛鹽水的吊瓶給扯掉了,心說就知道沒這麼便宜。姬長發見機得快,趕緊說,大飛哥,事情不像你想得那麼糟。三哥只是說讓我們明天早上去他家門口等著,一塊兒去的還有飛車黨的康小八,聽說昨天倒霉的不止我們這伙兒人,飛車黨的王胖子被三哥生生掰折了根指頭。聽到這兒,徐小飛又是打了個激靈,趕緊問姬長發,估計三哥還要怎麼收拾自己。姬長發說,應該不會收拾了,要真繼續收拾,昨天就接著收拾了,哪有這麼麻煩,再說收拾人也不用叫家裡去啊。徐小飛方才心中大定,趕緊問三哥說的是幾點。姬長發說,三哥沒說幾點,只說一早。徐小飛立馬下令明早五點起床。候小春說用不著這麼早吧,話沒說完被徐小飛給了一下。徐小飛說還得去叫康小八,從北城到東城不得個把小時啊。就這麼著,薛向剛買回包子,他們這伙兒人就到了門口,沒人敢敲門,直到薛向送小晚他們出門,才遇上。

    聽康小八說只讓他和徐小飛進去,不滿的人不止徐小飛一個,其餘眾人心裡都在腹誹自己又要被人代表了。

    薛向知道康小八是好意,笑著道:「沒事兒,家裡挺寬敞,坐得下,過門就是客,哪有堵著家門不讓進的道理。」薛向話說得得體,大夥兒聽得也是心裡齊讚:三哥做事就是講究。

    薛向領著眾人進了堂屋,康桐正據案大嚼,見眾人進來,頭也沒抬。堂屋甚大,椅子雖不多,但兩張沙發甚是寬大,眾人擠擠還是勉強坐下了。眾人落座後,薛向道:「這次叫你們來,不是找麻煩,是有事要請你們幫忙。」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張紙,紙上畫了四枚郵票。

    薛向話音剛落,堂屋裡登時響起了各樣式的回答。

    「三哥,哪裡話,您用的上我張二勇是我的榮幸….」這是謙虛型的。

    「三哥,有什麼事兒,你吩咐,說什麼幫忙啊,這不是打我們臉嗎?…」這是仗義型的。

    「三哥,您這麼說可沒拿我老催當朋友……」這是自來熟型的。

    ………

    ………

    徐小飛和康小八被擠得插不上話,兩人臉色很不好,徐小飛的頭上被繃帶包了大半個頭,只露出眼睛。徐小飛拿眼睛掃掃候小春幾人,意思是老子還沒死呢,你們就要造反啊。好不容易等眾人的話音落了,兩位老大才齊齊拍胸脯保證,只要三哥一聲令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薛向道:「沒這麼嚴重,大家看這張紙,紙上畫了四枚郵票,分別是『小一片紅』、『大一片紅』、『全面勝利』、『黑題詞』,這幾枚郵票我很喜歡,一時又不好找,就麻煩諸位幫我留個神兒,多少不論,越多越好,我必不會讓諸位兄弟白辛苦的,到時候我擺席。」

    剛開始見薛向說的鄭重,眾人正生怕真是什麼赴湯蹈火的事兒了,這會兒一聽就是幾張郵票,立時就炸了鍋,一個個拍胸脯,表決心,說找不回來,提頭來見。說完,也不待薛向留客,拿了畫郵票樣板的白紙,就急吼吼的走了。現在不急著去找,待會兒讓別人拔了頭籌,可如何是好。

    薛向自發現紫檀木條案後,就有了在這個特殊時期,收藏一些後世自己只能看著流口水的「特產」的念頭。一是可以彌補自己前世並不怎麼成功的的文玩發燒友生涯;二是可以利用自己的先知,獲得一批寶貴的財富。就算自己官場之路夭折,或者出了什麼意外,這些藏品依然可以保證自己的三個弟妹衣食無憂。當然,這些都是退一萬步的想法。

    薛向選擇這四張郵票作為目標也是經過仔細考量的。這個時期可供收藏的東西很多,畫報,領袖像章,郵票,各種供票,甚至包括小人書、連環畫,放到後世都是很有價值的藏品,但是真正增值最恐怖的還是郵票。浩劫時期的郵票不像領袖像章那樣發行量巨大且存世極多(各類領袖像章累計發行幾十億),也不像畫報,供票,小人書,連環畫那樣缺乏特有的歷史和zz意義。浩劫時期的「文」字頭郵票雖然發行的不少,但後事存世並不多(zz原因,銷毀不少),尤其是薛向選定的那四種,都是「文」字頭的編外郵票。

    「全面勝利」、「黑題詞」都因為某種原因發行很短時間就回收了,而「大一片紅」和「小一片紅」壓根兒就只發行了半天,而且發行地點只在京城。「一片紅」的全稱是「全國山河一片紅」先設計了60x40釐米的大版票,設計一通過就開印了。後因被批「貪大求全」,又設計了30x40釐米的小版票,因此就有了大小兩種「一片紅」。

    「全國山河一片紅」發行了半天就被收回了,原因是這張郵票上的我國地圖漏了西s群島和南s群島,而且tw島未著紅。薛向後世對這張郵票就極為痴迷,可存世僅有十張,他也只能在網上欣賞了,現在有了機會,當然要抓住了。這四張郵票後世的價格都破了百萬,一片紅更是破了三百萬,還有價無市。

    薛向送別眾人,回到飯桌,正準備接著吃飯,才發現桌上就剩了一根油條,而康桐手裡也只剩了半個包子。薛向趕緊把油條搶了過來,再慢一步,待康桐一口吞下那半個包子,保管這根油條也沒自己份兒了。

    「康桐你幾天沒吃飯了,昨兒個中午和晚上也沒見你少吃啊,今兒早上還這麼能吃,也不知道給我留點兒。」

    「包子餡兒挺多,油條炸的也酥。」這傢伙一貫是這麼言語,不熟悉的人還真適應不了。

    「康桐,你結婚後,和你媳婦兒也這麼說話?」薛向打趣道。

    「怎麼,不行啊?」康桐有些好奇。

    「行,怎麼不行,你要是敢一直這麼跟你媳婦兒說話,我保證你家一準兒變淮海戰場」

    「那我就找個啞巴。」

    薛向沒轍了,這小子把這話都撩出來了。消滅完早點,薛向提了裝鈞瓷的布袋,和康桐一起出門了,準備去找孫前進。薛向二人剛出了胡同,路過虎坊橋就碰見了雷小天五人,幾個傢伙勾肩搭背的一看就知道又是準備去薛向家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6
第十九章 尋常巷陌多奇士



    薛向沒和幾人寒暄,直接要孫前進領著,去華聯木器廠找瘸老三。華聯木器廠坐落在東城太平街的街角,離薛向家也只有十來里路,幾人說說笑笑,一會兒就到了華聯木器廠的大門外。木器廠的鐵大門邊上有一個耳房,料來就是看門人的住所。

    幾人一道進了大門,剛踏進門口,就聽見有人喊登記。薛向順著聲音的來處,找到發聲的人,只見一個花白的腦袋從耳房的氣窗裡透了出來,面目倒是很年輕,三十多歲的樣子,只是不知道怎麼長了這麼多白髮,料來此人就是瘸老三。

    孫前進道:「登個屁的記,老子一天走八趟都不登記,今兒領我三哥過來,正是來找你的。」

    瘸老三臉色大變,打著顫音:「各位同志,我,我坦白,我交代,我堅決同許好古這個反gm分子劃清界線,我完全認識了他反gm的真實面目…….」許好古是瘸老三的父親,浩劫初起,便被死於非命了。瘸老三原名許博古,後因與黨內某位同志重名,為表示和他劃清界線,改名許通今。瘸老三上面原有兩個哥哥,都夭折了,他行三,後因被打瘸條腿,眾人都稱瘸老三,反而把他真名給忘了。這會兒,瘸老三,見來了這麼一群穿軍裝的青年,以為小將們又來了,趕緊一通自白。

    薛向揮手打斷他的話,道:「我們不是小將,小將早結束了,你別害怕,今天找你是請你幫忙的,我們知道你是吃手藝飯的,請你幫忙也是借你的手藝給我們掌掌眼,當然了,也不會讓你白忙活。」

    瘸老三聽說不是小將,心神大定,擺擺手道:「我的手藝早丟了,我早跟資產階級劃清了界線,我現在是光榮的無產階級、工人同志,是……」

    「**的煩不煩,我三哥請你幫忙是給你臉,你還端起來了,你丫再廢話,我立馬讓你工人當不成了。」說話的正是孫前進,薛向在,他不好先開口,按他的個性,跟瘸老三還廢什麼話,叫過來就使喚了。這會兒見瘸老三還陰一套,陽一套的,早聽煩了,就出了聲呵斥。

    瘸老三見孫前進發了火,低了頭不敢再囉嗦,他知道孫前進跟自己廠長的關係,怕真惹怒了孫前進,自己這好不容易求來的看大門的工作就沒了。

    薛向見狀,道:「你也別多心,我們就是請你幫忙,是付你工資的,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你在旁邊看著,點頭、搖頭就行,甚至不用你出聲。」

    瘸老三見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不答應怕是真不成了。瘸老三點點頭道:「什麼事兒,你說吧。」

    薛向道:「什麼事兒,我先不說,先試試你的水。」

    瘸老三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顯然他對自己祖傳的手藝很有信心,撇嘴道:「拿出來吧,我上上眼。」

    孫前進還從沒見過瘸老三敢這麼說話,正要呵斥,被薛向攔住。薛向把布袋子打開,拿出一塊兒一對巴掌大小的瓷片遞給瘸老三。瘸老三接過瓷片兒,剛一上眼,彷彿被勾走了魂魄,眼睛直直地盯著瓷片,手掌細細地摩挲著,像是在撫摸美麗女人的肌膚,也不說話。

    孫前進實在受不了,瘸老三敢跟自己這兒玩深沉,罵道:「你丫倒是說話啊,別不是根本看不出來吧,今兒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你就捲鋪蓋捲兒回家吧。」

    瘸老三這才想起身邊還站著個活閻王,趕緊說:「看出來了,看出來了,這可是寶貝啊,這是鈞瓷,鈞瓷你們知道吧,那可是帝王瓷,是我國宋代五大名窯瓷器之一,是…….」

    「得得得,我們可沒功夫聽你上課,你就說值多少錢吧。」孫前進可沒功夫聽他聒噪,打斷他的話問道。

    瘸老三道:「這我得看看器型大小,單憑這塊瓷片估不出價,你要是問這瓷片兒,能值個百十來塊。」

    「這麼塊破瓷片就值這麼多錢?孫前進長大了嘴巴,似乎無法理解一塊破瓷片子的價值能和十幾條豬腿相提並論。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人人張大著嘴巴,彷彿看見無數豬腿、燒雞,只有薛向面色如常,他早知道這是寶貝,心裡還嫌價錢低了呢。

    薛向把布袋遞給了瘸老三,讓他自己看,瘸老三看完,嘆道:「可惜了,可惜了,這麼好、這麼大器型的『諸葛丞相六出祁山』人物大罐兒就這麼毀了,實在是可惜了。」瘸老三一連聲的可惜,激動得面色潮紅。

    這次打斷他的是薛向,孫前進似乎還在計算那塊瓷片約等於多少豬腿,還沒回過神兒呢。薛向問道:「你估計下它能賣多少錢?」

    瘸老三道:「如果是沒有損壞,像這種大器型,有故事的人物鈞瓷大罐至少能賣到一萬,我說的就是當下。如果是早十年還會更值錢,我聽我父親說過,我爺爺當年收過一件人物大罐,不過沒你的這麼大個兒,花了五千大洋,那還是民國的時候。不過,現在這些好東西賤了,被毀的差不多了,你打算賣瓷片?這些瓷片你拆開賣最多只能賣到六百多塊,那還是賣給識貨的人,賣到委託所,說不定幾十塊就把你打發了。」

    孫前進聽到這兒就驚醒了,叫道:「幾十塊?那怎麼行,瘸老三,你剛不是說一塊兒瓷片就值百十來塊,怎麼?現在六七塊瓷片反而只值幾十塊,你不是糊弄我吧,你趕緊想辦法,想不出辦法就賣給你了。」這傢伙耍了個趕鴨子上架。

    瘸老三大急,道:「孫同志,我可買不起,您這不是為難我嗎?我再想想辦法,再想想辦法。」一時間,瘸老三臉上急出了汗。好一會兒,才抬頭盯著薛向問道:「你這是整器摔碎的嗎?碎片都在袋子裡?」

    薛向道:「是整件兒,袋子裡的碎片也是齊的。」

    瘸老三舒了口氣,擦了擦汗,終於不用自己掏錢買了:「有辦法了,這個大罐碎的不算厲害,可以修復,如果修復好了,就能賣出好價錢。」

    此話一出,人人喜動顏色。孫前進最是著急:「那你趕緊修復啊,修復好了,我讓我姨父把你工資給調一級。」這會兒見豬腿不僅有望,好像買頭豬也成了可能,孫前進語氣好了不少,連利誘這招兒都使上了。

    瘸老三道:「我祖傳的手藝是鑑定,修復我不會啊。」他看孫前進臉色急變,趕緊接口道:「我是不會,華陽鋼鐵廠的李四爺和我一樣是祖傳的手藝,修補這活兒他是一絕,最近他老婆住院,他請假在家照顧,急用錢,你們找他,他一準兒答應。」

    瘸老三說的李四爺薛向認識,正是他父母生前單位的工人,家裡有五個孩子,老婆身體一直不好,家庭負擔很重。薛向向瘸老三道過謝,又和瘸老三說了掏老宅子請他掌眼的事,答應事成之後付他相當於現在一年的工資。一邊是威逼,一邊是利誘,瘸老三隻得答應,只是一個勁兒的跟薛向說:「這可是殺頭的買賣啊,你們千萬要保密,千萬保密。」薛向連連點頭答應,幾人心裡好笑,心說還怕你洩密呢。

    薛向領著幾人來到李四爺家,李四爺家在廠家屬區的胡同口,是個獨門小院。薛向幾人到他家門口的時候,李四爺正蹲在門檻上抽菸,薛向記憶裡李四爺是花白的頭髮,可眼前的李四爺白髮如雪,只有從臉上的容貌還能看出,坐在那兒的並不是一位耄耋老人。薛向和李四爺打了聲招呼,並遞了根菸。李四爺顯然還記得這位前副廠長的公子,李四爺愁苦的臉上難得擠出幾分笑容。薛向說明來意,李四爺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本來嘛,老婆住院要錢,家裡孩子唸書,吃飯樣樣要錢,靠他那點工資,家裡已經快要斷炊了。此時見錢先生上門,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就是殺頭的買賣也做了,何況只是修補個東西,就當替人家補車胎了。

    李四爺把幾人讓進屋,給幾人倒了水,就讓薛向把東西拿出來,薛向把布袋遞給他,李四爺打開一看,眼神和瘸老三一個模樣。他們做這行出身的老手藝人,見到好玩意兒就如同色狼見到美女一般。李四爺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說了句等三個小時,說完就進了房間,隨後就把門鎖上了。

    兩個多小時後,李四爺把門打開了,招呼薛向幾人進去。薛向幾人一進去,就愣住了。寬大的方桌上,擺著一個天青色的大罐。大罐高約五十公分,最大直徑約四十公分,在六十瓦的白熾燈下,能清楚地看到泛著潤澤光芒的大罐上人物的眉眼、神情,當真是栩栩如生。薛向眼睛靠到近處,就看見諸葛丞相滿臉的憂色和剛毅的眼神,簡直傳神極了。薛向細細地找尋,想找出修補的痕跡,結果,眼睛瞪的發酸也沒找到。如果不是薛向親手把這些碎瓷片拿來讓人修補,恐怕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相信,眼前這個瑰麗的大罐就是原來布袋裡的碎片。薛向看罷讓了開來,雷小天幾人早等得急了。薛向對李四爺伸出大拇指道:「了不起,真是鬼斧神工,神乎其技。」

    李四爺謙道:「不行了,年紀大了,多年不做,手藝生疏了,以前做這個,哪裡要這麼久,再說,補的終究是補的,用這個一看就出來了。」說著李四爺遞給薛向一把放大鏡。

    薛向接過放大鏡擠了進去,把放大鏡靠近大罐,找了一會兒,果然發現幾條細細的紋路,薛向道:「能補成這樣,對我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李伯伯,多少錢,您說個數。」

    李四爺道:「現在手藝也不值錢了,你給兩塊錢吧,家裡確實不方便,若是平時你請我幫這個忙,我哪裡好意思要錢。」

    薛向道:「這怎麼行,伯母身體不好我也知道,這個大罐的實際價值我清楚,您這一幫手,至少升值幾倍,這樣吧,我這裡先給您二十塊,等我把這大罐處理了,另外給您補上。」說著薛向把錢包裡最後兩張大團結掏出來,遞給李四爺。

    李四爺連連擺手說:「用不著這麼多,以前是吃這碗飯,現在已經不干了,就只能算是幫忙。就算我老傢伙厚著臉皮收錢,哪裡敢要這麼多。」

    兩人再三推讓,李四爺還是沒拗過薛向,再加上家裡實在急等錢用,半推半就地就收下了。李四爺再三表示這已經是多要了,罐子賣多少錢與他無關。薛向又對李四爺說了掏老宅子請他掌眼的事,老頭兒二話沒說,拍著胸脯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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