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超品公子 作者:想見江南(已完成)

 
Babcorn 2016-2-28 13:36:4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23 1066362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6
第二十章 眾裡尋他千百度



    薛向讓李四爺找了個麻包袋,把大罐裝了,原來的布袋已經放不下成器的大罐。幾人出了李四爺家,來到北海公園。薛向幾人找了個長椅坐了,開始商量如何賣瓷罐的事兒,倒也沒人問瓷罐打哪兒來,這幫傢伙更關心的是能賣多少錢,能買多少肉。

    薛向開了個頭,道:「哥兒幾個,這大罐兒是好東西,你們也知道了,這麼好的東西賣到委託所可就糟踐了,我看只有賣給懂行的私人,你們想想,誰認識有搞瓷器收藏的。」

    「三哥,現在正破四舊呢,這些個瓷瓶,浩劫的時候不知道砸了多少,現在哪還有人敢明目張膽的收這個,我看,這事兒難。」白面書生朱世軍發言了。

    朱世軍說完,再沒人說話,也不知道他們是在苦思,還是壓根就在那兒發呆。好一會兒,李紅軍突然拍了劉援朝大腿下,道:「我想起有個人喜歡這些個瓷器、書畫的,而且丫還有錢,絕對出的起價。」

    劉援朝對李紅軍拿自己大腿作他語出前驚人的道具,表示不滿:「你丫還是省省吧,就你個大老粗,還認識舞文弄墨的朋友,你要是認識搞古董收藏的,我還認識研究甲骨文的呢。」

    李紅軍得意洋洋地道:「你還別不信,我跟你可不一樣,我幹革命的的同時還不忘提高自身的文化修養,是進步青年,哪像你整個兒一落後分子。你還別說,我認識的這位,他爺爺還真是搞甲骨文的。」

    薛向大喜,看來李紅軍不是在瞎白話,趕緊問道:「紅軍,別賣關子,趕緊說說怎麼回事,你要是再繼續磨蹭,我答應,我身邊的幾個等著吃肉的哥們兒可不答應。」說完朝雷小天幾人使了個眼色。雷小天幾人會意,把李紅軍團團圍住,不懷好意的看著他,意思是丫再囉嗦,中午就把丫先燉了吃。

    李紅軍連連抱拳求饒:「這小子還是我在北海溜冰場認識的,丫就一新瓜,見誰管誰叫大哥,迫切想加入我們頑主圈。上次求到我這兒,我看丫實在熊得不成樣子,也沒答應他,收這樣的人不是污染我們的革命團體嗎?那小子沒轍了,說只要帶他入圈,他帶我去大學拍婆子。我當時就給了他一巴掌,說你丫以為你是大學校長啊?你們猜他怎麼說,丫說我不是大學校長,可我爺爺是啊,我家就住在大學裡。哥兒幾個猜猜他爺爺是誰?」

    薛向拍了他一下道:「趕緊說,哪裡學的毛病。」

    李紅軍笑道:「他爺爺就是大名鼎鼎的陳開真,科大的校長啊。」

    李紅軍一說完,薛向就知道是誰了,大家都知道是誰了。慣因此人名聲實在太大,不說後世,就是當下,已是頂級御用文人,百姓日報的常客,更被尊為繼周醫生之後,文壇的盟主,扛鼎的人物。

    薛向不便評價此人,重要的是把這個鈞瓷大罐出手,顯然陳校長是個不錯的買主。首先,他有錢。其次,他喜歡搞收藏。最後,收古玩對他來說,毫無zz壓力。薛向對李紅軍道:「紅軍,現在能找到你說的那個傢伙嗎?」

    李紅軍道:「放心,一準兒能找到,陳佛生這小子跟我們一樣,畢業了沒處去。家裡安排的當兵、進單位,他一樣不願意,就整天在北海這一片兒瞎晃蕩,積極謀求加入組織呢,這會兒肯定就在這公園附近。」

    「那還等什麼,走,趕緊找人去。」

    李紅軍領著薛向在北海公園逛蕩,一路問了幾個頑主,都說沒看見,好不容易問了知道的,說陳佛生這小子正在北海溜冰場拍婆子呢。薛向幾人趕緊轉進北海溜冰場,好在溜冰場和公園隔得不遠,就幾分鐘的路程,幾人身高腿長,不一會兒,就遠遠地看見溜冰場了。

    北海分為西海、後海和前海。北海冰場座落在前海南面西側,冰場四周都用杉篙打上柱子,然後用葦席圍起來,葦席上還掛有「繁榮體育行動,進步公民素質」的標語。薛向遠遠地就聽見冰場上低音喇叭裡大聲播放著蘇聯歌曲,正是庇雅特尼斯基獨唱團演唱的《有誰大白他呢》,歌聲沉鬱渾厚,直入肺腑。

    這個年代到北海冰場裡滑冰是件很奢華的事情。因為冰鞋是高檔產品,一雙要三十多塊錢,不少人根本就承擔不起,當然,許多買不起的頑主也會自製冰鞋,各式各樣的冰刀鞋也是冰場上亮眼的風景。北海冰場每天早晨要賣出一千多張票,票價極其便宜,只要五分錢,其中三分之二都是被頑主們買走了。人最多的時候,冰場差不多就被站滿了,壓根就滑不開,不過頑主們可不在乎。來北海滑冰,娛樂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結識各路朋友,這裡就是他們的雞尾酒會。北海冰場就是此時京城的訊息、社交中心,成為頑主們的「江湖晴雨表」。

    薛向幾人並沒有票,不過冰場的收票員早和薛向幾個混得熟了,自也知道薛向的影響力,並沒有為難,還把自己修理的幾雙冰鞋借給薛向幾人。薛向足感盛情,把一包還沒拆封的翡翠塞進了他的荷包。此時天氣正冷,呼出的口氣都升騰著白霧,冰場的冰也結得極厚。薛向幾人剛進冰場,就看見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兩萬多平米的冰場雖不顯得擁擠,可也沒辦法盡情地奔馳。薛向剛進門,就有人認出來了,遠遠地叫著三哥,打了個軍禮,薛向回了個美式軍禮。誰知這聲一喊出,就像平靜的水缸投下塊大石,嘩啦啦,頓時,好幾百人此起彼伏的招呼聲,不斷有人打著軍禮,薛向抬起的手就沒放下過。這一下倒把冰場上的學生和青年工人們給驚住了,什麼人啊,這麼威風!

    薛向剛滑到冰場的邊緣,就有一幫人迎了上來,說三哥好久都沒來了,是不是望了兄弟們了。薛向含笑著應對,收了幾根菸,這伙兒人知道該散了,後面還有人等著呢。果然他們剛散去,又有兩撥人朝這邊滑來,後啟動的那撥兒見有人搶了先,就沒跟著過來。這撥兒的領頭的埋怨說,聽說三哥讓北城的那幫人再找幾張郵票,今天早上見康小八一夥牛哄哄地說在給三哥辦事,那小子連煙都沒給我敬就跑了,要不是看三哥面子,非好好修理他。又說三哥有事不招呼兄弟們,這事兒可不地道。薛向好一通安撫,這伙兒人才散去,薛向又收了一把煙。就這麼個把小時過去了,該招呼的總算都招呼到了,結果收的煙,大衣的大兜都裝不下。你不接著吧,說裝不下了,敬煙的埋怨三哥不給面子,沒辦法,渾身上下的兜裡塞滿了煙,約莫兩三百根。這也是薛向不大愛來冰場的原因,儘是應酬,外加想辦法裝煙,總不能每次來都帶個袋子吧。

    見人散盡,薛向趕緊把煙往康桐幾人身上轉移,幾人看了好笑,說以後得經常拉三哥過來,來一次個把星期的煙就有了,還都是好貨色。薛向趕緊打斷他們的調侃,不然一侃又是大半個小時,薛向招呼康桐把麻包拎好,別不小心又摔破了。康桐點點頭,沒說話,一副你放心的表情。薛向打發了李紅軍在前面找人,幾人跟在後面。在人群繞了好一會兒,也沒尋到,難道這小子回家吃午飯了?幾人又繞到冰場的外圍,剛尋了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喊叫著「軍哥,救命。」李紅軍順著聲找,果然是陳佛生,招呼薛向幾人跟上。

    原來,陳佛生一早就來了冰場尋摸靚妞,結果一直等到快中午,才發現幾個標誌的妞兒,正要上前搭訕,沒想到被幾個穿藏青色工人服的青年給攔住了。他在打美女的主意,人家在打他的主意,幾個頑主早就瞄上了他腳下的蘇聯銀白冰刀鞋。陳佛生一被逼到牆角,沒撐一會兒就慫了,老老實實的把冰鞋給了幾人,這伙兒人見這小子這麼聽招呼,就打起了讓他當佛爺的念頭。這陳佛生哪敢輕易答應,一旦答應,被纏上就甩不掉了。領頭的戴狗皮帽的高個子見他還在磨蹭,抬手給了陳佛生兩耳光,陳佛生這下徹底老實了,正待要答應,突然看見和自己有過數面之緣,說過幾句話的李紅軍朝這邊滑來,於是就張口呼救。

    薛向幾人滑到近前,陳佛生趕緊招呼李紅軍,掏出煙正待要給李紅軍幾個敬煙,卻被狗皮帽青年一把奪了過去,笑嘻嘻地道:「我靠,萬寶路,美國貨啊,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麼好的貨色,還有什麼好東西,趕緊交出去。」說著就把手伸進陳佛生的口袋裡摸索,壓根沒把薛向幾人放在心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7
第二十一章 近得真身見性情



    薛向懶得理他們,開口道:「你就是陳佛生?出來下,找你有事。」薛向直接無視狗皮帽,叫了陳佛生。

    陳佛生一臉的苦色,還沒張口,薛向的話就被狗皮帽接了過去:「怎麼?搶佛爺,搶到生哥我的頭上了,瞎了你的狗眼。哥兒幾個,有人來咱們碗裡奪食,你們看怎麼辦?」

    他身後的*個青年齊聲道:「干丫的。」

    薛向心裡有些好笑,穿越這兩天打的架,比上一世活的小半輩子都多。薛向還沒答話,就聽見旁邊有人喊:「大夥兒快過來啊,有人和三哥炸刺兒呢。」原來是附近的「熱心群眾」發現這邊起了爭執,再一看起爭執的一方居然有三哥,就放聲喊了,顯然是個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主兒。

    熱心群眾這一嗓子下去,溜冰場登時像開了鍋的水,徹底沸騰開來,呼啦啦,忽啦啦啦,幾百人同時向這邊滑來,嚇得正滑著冰的學生和青年工人們趕緊讓道,慌亂間不知摔倒多少。有的邊滑還邊吆喝著:「今兒這趟溜冰場來得值,不僅遇見了三哥,還碰到敢和三哥炸刺兒的主兒,真新鮮,好久沒這麼耍子了。」眾人齊聲大笑稱是。

    狗皮帽沒想到,自己不過搶個溜冰鞋,順帶著逮個佛爺,咋鬧出這麼大動靜。幾百號號人越滑越近,最後圍成個小圈子,幾個頑主圈子的頭頭站在最前面,冷冷地盯著狗皮帽一夥。

    「三哥,就是這伙兒人跟您犯照?您歇歇手,讓哥兒幾個耍會兒。」說話的是個身材敦實的紅臉青年。

    「誰知道這幾個傢伙是哪裡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是南城的,跑咱們東城逮佛爺來了。」

    「媽的,咱們自己的佛爺都還不夠,用得著這幫傢伙過來幫手嗎?」

    「削丫的,敢跟這兒搶食。」

    …………

    一時群情激奮,七嘴八舌的罵了開來。薛向抬手壓了壓,眾人立時悄無聲息,薛向對紅臉青年道:「強子,這伙兒人就交給你照顧,重點照顧這個戴狗皮帽的,尤其是他的眼睛,你幫著給上點兒色。收拾完,留身內衣,讓他們滾蛋。」薛向睚眥必報,還記著剛才狗皮帽罵的狗眼呢,這會兒報復就到了。叫強子的青年答應一聲,招呼後面的小弟,拖著幾個早嚇得面無人色的傢伙去了。

    陳佛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眼前的高個子青年是何方神聖,只見得他談笑間檣櫓飛灰煙滅,不,他沒談,也沒笑,壓根就沒對狗皮帽說一句話,狗皮帽就被人拖走了。一時間,陳佛生對薛向的敬仰之情,猶如周星星同學那句著名的馬屁,當然,陳佛生心裡是純粹的敬仰。

    李紅軍一巴掌排在陳佛生肩膀上,道:「你丫還是這麼熊,你咋不敢跟他們幹一架,過來見過三哥,我們找你有事兒。」

    陳佛生趕緊規規矩矩地給薛向鞠了躬,道:「三哥好,三哥我久聞您的大名,在這溜冰場可是耳朵都聽得磨出繭子了,可惜我福薄,一直無緣得見,今天遇上了,您又幫了我這麼個大忙,沒說的,中午飯,我請了,就京城飯店,怎麼樣?」陳佛生一邊說著,一邊滿臉希冀的望著薛向,希望他答應下來,以後自己出去就有得吹了。

    薛向道:「吃飯的事兒不急,今天找你是有正事,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細說。」說著,薛向領頭朝場外滑去,走時和強子他們打了個招呼,那伙兒人正忙著收拾狗皮帽他們,遠遠地就聽見慘叫聲。

    薛向幾人出了溜冰場,在附近找了個亭子坐下,就和陳佛生說明來意。陳佛生一聽,立馬拍胸脯說:「我保證讓老頭子買下來,這麼著,就說是我把您花瓶兒打碎的,這樣一來,老頭子也沒法兒不買啊。」他倒是上趕著賣祖求榮,別人是坑爹,他已經上升到坑爺的境界。

    薛向聽了哭笑不得,道:「佛生,也不至於這樣,我們是正經的交易,還是實話實說的好,令祖是否願意買,那也得看他自願,說不定,以後有好東西,還得麻煩他呢。」

    陳佛生一聽就不樂意了,道:「三哥,您就給我一面兒,這東西我包了,我家現在就我和老頭子兩人,我叔叔伯伯,姑姑姑媽都在外地工作,他要是敢不買,回頭我把他一屋子寶貝給燒了。」他一貫是耗子扛槍——窩裡橫,在外面被人搧耳光,愣是陪著笑臉,一回家就成了王。

    薛向也懶得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衝他這股熱情,怎麼解釋都不合適:「那現在就去你家吧,趕緊辦完好吃午飯,這會兒,老爺子在家嗎?」

    陳佛生道:「在,在,他現在半退休狀態,每天下午才去學校轉轉,既然三哥這麼急,中午就在我家吃飯,晚上去京城飯店,正好老頭子的特供酒他也無福消受,我們受點兒累,幫襯著他點兒。」

    言罷,薛向幾人就跟著陳佛生朝中科大走去。

    入得校門,只見其間古木參天,松柏林立,雖是初春時節,映入眼簾的也是滿目蒼翠。校園內大路寬闊筆直,小路幽深蜿蜒,一路上沒有遇到後世那般嘻哈的學生,人人步履匆忙,服裝儼然。薛向幾人跟著陳佛生穿過一條林間小道,又跨過一座湖橋,來到一個獨立的別墅前,別墅是個獨立的二層小樓,帶一個小院,門前有兩個戰士站崗。戰士見是陳佛生領著眾人,也沒有阻攔就放行了。

    入得小院,就聽見屋裡傳來咿咿呀呀的京劇唱腔,只是不知道發聲的是電唱機還是收音機。陳佛生打開大門,迎薛向等人入內。陳佛生家的客廳很是寬大,但陳設極其簡單,左半部分擺著一個巨型飯桌,緊鄰飯桌的是一間廚房,除此以外,一樓再沒其它房間。而距離飯桌十多米的地方擺著一套紫色的沙發,沙發共有四張,每張都極為寬大,幾張沙發環繞著一個紅木茶几。

    陳開真老先生年輕時風流瀟灑,放蕩不羈,光兒女就有十來人,孫子輩的更不可記數,家裡的陳設如此寬大也就容易理解了,顯然是以備家人齊聚之需。

    薛向入得門來,一眼就看見一位老人靠在沙發上聽戲。老人頭髮花白稀疏,卻梳成整齊的分頭,臉上星星點點的灑落著幾顆老人斑,灰色的中山裝穿的周正,即使在家裡也沒有解開脖子上的紐扣,滿臉的嚴肅,一副階級鬥爭的表情,坐在那裡就給人一種方嚴周正的感覺。如果薛向不是從後世知道這位老先生的秉性,非被他這副賣相唬住不可。薛向可沒有見到歷史人物的激動,一來他不怎麼喜歡這位老先生;二來能令他激動的歷史人物也就那麼幾位,這位顯然還不夠份量。眼前的陳老先生不知道什麼原因,並未像歷史上那樣身患重病,看起來倒是精神矍鑠。陳佛生引著薛向幾人在另外三張沙發上落座,就去給幾人倒水,路過廚房門口,對裡面正在做菜的保姆吆喝一聲:「中午多加幾個菜,多加肉,飯也多做一鍋,我留朋友吃飯。」他倒是知道自己這個年齡段的飯量。

    陳開真很好奇,這小子一貫是好逸惡勞,好吃懶做,連給自己都沒倒過水,怎麼這會兒跑的這麼勤快。他也從來沒往家裡領過朋友,今天怎麼把人領家裡來了?看來必是與老夫有關。眼前的幾位青年穿著多是不俗,坐姿也很端正,一看就是家教很好,非是平民子弟。尤其是領頭的那個,更是儀表堂堂,丰神俊朗,頗有老夫當年的幾分風采。他的那件將校呢大衣和頭上的水獺皮帽子,明顯就是五五年授銜時發的,看來這位還是將軍之後。陳開真果然人老成精,半眯著眼睛假裝聽戲,暗裡就將幾人的來歷、意圖猜了個七七八八。也虧得他如此老奸巨滑,才能在如此波詭雲譎的文壇、宦海安身立命,屹立不倒。

    薛向沒有發話,雷小天幾人更不會說話,幾人也學了老頭兒把頭靠在沙發上,眯著眼睛聽戲。這下,倒把陳老先生給弄迷糊了,他在等薛向他們開口,這樣他才好掌握談話的主動。陳老先生深諳官場之道,即使面對幾個毛頭小子,他也不會放鬆分毫,丟棄自己的處世原則。倒是陳佛生端水過來打破了沉默,陳佛生上前把收音機給關了,也不理老頭的白眼。陳開真對這個孫子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雖然兒孫滿堂,可老來陪在身邊的也就這麼一個孫子。雖然總說送他去當兵,可心裡著實沒有半點這般想法,老來最怕孤獨,有個憊懶的孫子在自己身邊鬧騰,未嘗不時排遣寂寞的辦法,他對陳佛生最是寵愛有加。

    陳佛生一屁股坐在陳開真身旁,大咧咧地道:「老頭兒,我今天是帶我朋友給你獻寶來了,你看得上眼,我朋友就把東西賣給你;看不上眼,你就花錢把他買下來送給我。」陳佛生一向這麼稱呼,開始的時候,老頭兒實在接受不了,日子久了,倒也覺得親切。

    陳開真翻了個白眼:「你小子這不是變著法兒的要我買嗎?這不是強買強賣嘛!」

    陳佛生道:「你說對了,是你強買,而我勉強我朋友賣給你。」

    陳開真一時氣結,和他打嘴仗從來沒贏過,索性不理他,對薛向幾個道:「幾位小朋友今日來意,老夫已經知悉,把東西拿出來,老夫上上眼,若是好東西,決不讓幾位吃虧,就算東西不成,小生領回家一場,我也不讓幾位小友空手回去。」他的普通話帶著濃濃的川味,遣詞造句還是老式風格,一點不像他在文壇上一直提倡的新文化、gm文化。

    薛向聞言,示意康桐把大罐從麻包袋裡拿出來。康桐會意,把麻包袋打開,小心翼翼地把大罐搬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康桐剛從麻包袋裡把大罐拿出來,陳開真眯著的眼睛瞬間張大,一對眸子放出精光,哪裡還有剛才睡意綿綿,老眼昏花的樣子。陳開真立時從上衣兜裡掏出雙鏡——眼鏡、放大鏡。康桐剛一放穩,老頭兒就撲上前去,動作極其迅猛。陳開真握住大罐兒的罐口,放大鏡貼近,慢慢地移動著,眼睛也隨之移動。陳開真看了大約半個小時,才開口道:「可惜了,國寶啊,就這樣可惜了,修補的再好也無法復原原作的神韻,天妒名器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8 13:47
第二十二章 百金散盡千金來



    陳佛生見不得老頭貶低薛向的東西,他還指著這個和薛向攀上關係呢,開口道:「老頭兒,你什麼意思啊,東西不好啊?」

    陳開真道:「東西如果沒有損壞,絕對是國寶中的國寶,故宮裡也沒有這麼大器型的鈞瓷,何況還是人物大罐兒。雖然打碎了,好在修補之人的手藝極高,補得的品相也是一流,小夥子,東西我要了,你開個價吧。」

    見老頭說要了,眾人齊齊大喜,陳佛生更是給了老頭兒一個擁抱。薛向忍住興奮,道:「您是長輩,您出價吧,我們也不懂這個,哪裡敢亂開價。」

    陳開真老謀深算,豈會受他的*湯,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道:「小夥子,你可不老實,你要是不懂這個,又豈會巴巴地跑到老頭子這裡來尋錢先生,何況還是個補得的物件,你小子肯定是怕在委託所賣不出價錢吧。」

    薛向被陳開真說中心思,倒也沒有不好意思,道:「我把寶貝送到您這兒,一來,是不願遺珠滄海、寶器蒙塵;二來,您德高望重,料來也不會虧了我們小輩兒的,傳出去多損害你偉岸、光輝、正氣的形象啊。」薛向一時將不要錢的馬屁,劈頭蓋臉地朝老頭砸去。反正恭維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他沒有一點心裡壓力,何況他潛意識裡也有惡搞歷史名人的促狹。

    陳開真道:「既然小友對老夫如此推崇,我老頭子吃點兒虧,五百塊,我收了。」

    陳開真此話一出口,薛向一夥兒人齊齊變色,人人臉黑如碳,心裡大罵,老頭子不是個東西,把哥們兒當肥羊了,瘸老三早說過如果不到委託所,六百多塊還是可以賣到的,可那說的是瓷片,現在補得如此美觀整齊,丫老頭兒居然有臉說給五百,打發要飯的呢。

    陳佛生,不知道眼前的大罐到底值多少錢,但看薛向幾人臉色如此難看,就知道老頭子又在磨刀呢,趕緊出口道:「老頭兒,你什麼意思啊,不給我面兒是吧,你書房的哪些破書還想不想要了…….」

    薛向抬手打斷了陳佛生的話,道:「老先生,您刀子下的也忒狠了吧,一口價,五千塊,你拿走。」薛向是當作正規交易來做的,不願意摻雜人情在裡面,以後掏老宅,沒準真還得來,所以第一炮必須打響,不然,以後還不被老頭兒生吞活剝了。

    陳開真道:「小夥子,胃口太大,容易撐壞肚子。如果大罐是完整無缺的,別說五千,你就說一萬,老夫也絕不還價,這樣吧,看在小生的面子上再加一百,怎麼樣?」他還真怕這位活祖宗犯渾,把自己的寶貝給一把火點了。陳開真這一加價一來全自己孫子的面子,二來讓對方覺這差不多就是自己的心理價位。老傢伙是做老了這行當的,精著呢!

    薛向道:「老先生,咱都別互相試探了。您要是還跟我這兒磨刀子,這買賣咱做不成。好東西我還多著呢,今兒就是來試試水。如果這單生意成了,以後好東西我徑直給您抱來,要是不成,偌大個京城,我就不信找不到個識貨的主兒。一口價,兩千!您別還價,大頭給您留著,您要是還價,我二話不說,從哪兒來我回哪兒去。」

    見薛向把話說死了,陳開著知道這一刀子也只能宰成這樣了,再往下宰就傷到骨頭了,也就不再矯情,道:「小夥子,你行啊,成!老夫交你這個朋友,可說好了,以後好東西可第一個給我拿過來。」

    雷小天幾人見薛向把一堆破瓷片子,愣是賣了兩千塊,齊齊心裡讚道三哥就是三哥!人人喜動顏色,彷彿能看見未來酒池肉林的生活。陳佛生也在一旁樂得見牙不見眼,他才不管老頭子花了多少錢,最重要的是終於結識上了三哥。以後誰還敢槍爺們兒東西,陳佛生美滋滋的想著以後縱橫東城的日子,回頭看見保姆吳媽正在往桌上端菜,趕忙招呼薛向幾人上座,他轉身去了老頭書房。陳開真大急,知道這小子要幹什麼,趕緊扯開嗓子喊道:「手下留情,給我留點兒啊。」

    薛向幾人剛坐好,陳佛生就搬了件特供茅台放上了餐桌,陳開真捶胸頓足,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口中嚷嚷著虧大了,虧大了。薛向幾人看得好笑,覺得老頭兒挺有意思。餐桌實在太大,幾人坐下,只佔了三分之一的面積。陳佛生幫著吳媽上菜,不一會兒菜就上齊了,午餐很是豐富很是豐富。五菜一湯,紅燒五花肉、梅菜粉蒸肉、紅燒大鯉魚、清炒地三鮮、醋溜白菜幫、蔥花雞蛋湯,兩份肉菜都是用大湯盆裝的,份量十足。雖無水陸珍饈,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頂好的家常菜。菜色偏紅亮,顯是放了不少辣椒,合了老頭子蜀中人的口味。菜香撲鼻,沒有人客氣,各自直接用碗盛了飯,陳佛生正開了瓶酒要給幾人倒上,朱世軍擺手說,我們向來是吃飯不喝酒,吃完再喝酒,想當頑主,你且得學呢。陳佛生連連點頭,自己也不喝了,也拿了碗去盛飯。

    陳開真心裡暗暗高興,終於給我頭子省下來了,待會兒菜吃光了看你們怎麼喝,你們不喝正好,老頭子我自斟自飲。想到此處,陳開真,端起盤子就往自己碗裡趕菜。幾人一看,這還行?完全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嘛!幾人也不管是不是自別人家做客了,有樣學樣,不一會兒,除了湯碗裡隱約還能見得著幾粒蔥花,各個盤子一清而空。中間的盤子是空了,各人碗裡堆得老高,一個個稀里呼嚕埋頭扒飯。

    一餐飯下來,險些沒把老頭撐死,平時一小碗就飽了,今天中午愣是吃了滿滿兩碗,菜更是吃了不少。陳開真這會兒撐的不行了,靠在沙發上直喘氣,平時飯後一杯茶,也沒力氣倒了,招呼陳佛生給自己倒茶,那小子理都沒理,只顧著跟薛向幾個攀交情。老頭兒沒轍了,只好就著茶几上不知道誰喝剩的茶,潤了喉嚨,心裡大罵不消兒孫,連出口呵斥都不敢,真不知道,誰是爺爺誰是孫子。

    薛向幾人吃罷飯,又在陳家坐了會兒,抽了會兒煙,就起身告辭。陳佛生再三邀請幾人晚上到京城飯店赴宴,他要請客,被薛向拒絕了,說這幾日忙,等忙完後一定請他一起聚聚。陳佛生只好答應下來,只是一再要求,聚會的事他來安排。薛向把地址留給了陳佛生,臨走時把中午沒喝了的那箱茅台也給帶上了,氣得老頭直翻白眼。

    出得正屋,老頭遞給薛向一個黑色皮包,邀請薛向幾人有時間再到家裡做客,還說和小夥子一起吃飯就是香。他也不怕薛向多來幾次,把自己給撐出個好歹。

    薛向幾人出得陳家,臉上的笑怎麼也遮不住,不知道誰最先笑出來,忽然,一夥人齊齊仰天大笑,連最悶騷的康桐也不例外。他們實在太激動,太興奮了,這時的二千大元不亞於後世的幾十萬,對他們這伙兒長期兜裡只有幾毛錢的毛頭小子,無疑是個天文數字。驟得巨款,有幾人能掩飾住心中的快意。幾個傢伙一路狂笑,引得路人齊齊觀望。

    薛向把皮包打開,裡面躺著整整兩大扎、二百張大團結。先前還擔心賣不掉就不好辦了,他兜裡的百多塊兩天時間花了個精光,此時手裡有錢,心裡不慌。幾人見薛向把包打開,也不笑了,把頭擠過來看錢,薛向把包遞了過去,讓他們自己拿著看個夠。幾個傢伙一人拿了一把在手裡,數了起來。

    薛向領著眾人先去老天橋附近的黑市換了一百斤肉票,又換了不少高檔香菸票。隨後,一夥人到副食品店一番大採購,過了把暴發戶的癮,才一塊兒把東西往薛向家搬。

    薛向一到家,就看見小傢伙坐在沙發上板著臉。這會兒見薛向進了堂屋,小傢伙乾脆把臉扭了個方向,意思是人家懶得見你。薛向把一大包東西放上飯桌,另外幾個傢伙也把東西擱下,三三兩兩地進了薛向和康桐房間午睡去了,薛向招呼幾人別睡沉了,下午就開始掏老宅子。

    薛向把身子靠上沙發,往小傢伙身前湊了湊,小傢伙也不理他,跟著把小身子往另一邊移了移。薛向心裡好笑,從口袋裡掏出個七彩拼板,也裝作不理她,一個人低頭玩了起來。小傢伙在一旁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薛向來纏自己。小心思正納悶,他怎麼不來哄人家了,敢丟下人家自己跑出去吃午飯,哼,一定不原諒臭大哥。小傢伙左等右等也不見薛向理她,就偷偷偏下頭,從肩膀的縫隙偷看薛向在幹什麼。這一看眼睛再也挪不開了,大哥居然在玩七彩板啊,幼兒園也有小朋友玩的,人家平時只能眼巴巴看著,臭大哥,有好玩的也不先給人家玩。

    小傢伙端不住了,一扭頭就到了薛向跟前,一雙大眼睛盯著薛向眨呀眨的,意思是你還不交出來給我玩,這哪裡是大孩子玩的,羞不羞呀。薛向早知道小傢伙在偷看自己,這會兒見小傢伙如此萌的盯著自己,心裡憋的笑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了出來。小傢伙小臉兒再也繃不住了,見大哥笑話自己,不依的把小腦袋埋進薛向懷裡扭啊扭。小傢伙順利獲得七彩板的掌控權,也不鬧了,坐在薛向懷裡樂滋滋地玩了起來。薛向問他二姐和三哥在幹什麼,小傢伙說在房間裡溫書。薛向指著桌上的紅色紙袋,對小傢伙說,裡面放的全是糖果、餅乾還有蘇聯的巧克力。小傢伙啊的叫了出來,抱著薛向脖子親了一口,歡呼著朝飯桌奔去,樂顛顛地拿了袋子,跑去敲了三哥的門叫他一起來二姐房裡,還神秘兮兮地說有驚喜。不一會兒,小晚房裡就傳來陣陣歡呼聲,她們笑得很開心,,薛向聽得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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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物是人非換春秋



    薛向穿著一身白色連襟大褂,躺在紫籐椅上納涼,紫籐椅就擺在新搭的葡萄架下。他手裡端著把紫砂壺,抿一口茶,抽一口煙,美美地養著精神。小傢伙穿著一身綠色連衣裙趴在薛向身邊的小書桌上寫作業,書本旁邊放著一堆花花綠綠的糖塊和巧克力。寫幾個字,撕一塊兒糖果,不一會兒,旁邊已撒了不少糖紙。薛向怕她吃多了,壞了牙齒,嚇唬她道:「小寶貝,少吃點糖,不然會掉牙齒的,到時候成個小漏風齒就麻煩了。要不到時大哥給你不兩個金牙,小嘴以張開金光燦燦。」

    小傢伙聽薛向說的可怖,忙把嘴裡的糖吐出來,皺著小臉道:「我以後再也不吃了,這些糖都還給三哥吧,是我從他屜子裡拿的呢,他都不知道。大哥,人家想吃冰激凌。」

    薛向道:「冰激凌也是甜的,以後還是多吃水果吧。」

    小傢伙歪著頭道:「可水果也是甜的呀。」

    薛向一時無語,想了好久也沒想出一種不甜的水果,一時有些尷尬,拿出大哥的威嚴道:「那就選不甜的吃。」他也不管小傢伙能不能想到什麼水果不甜,把這糾結的問題給推了回去。

    小傢伙哦了一聲,掉進薛向的陷阱,開始思考以後吃什麼。

    此時已入七月。薛向的倒賣古玩的收益很是驚人,只做了兩個月,就收入了上萬元,當然其中也少不得陳老先生的貢獻。短短兩個月,薛向一夥兒收得文玩字畫等四五十件,其中更有不少精品,稍好一些的就賣給陳開真,比如一方乾隆四方璽就從老頭那兒賣了上千元,還有些唐伯虎之流的畫,五大窯的瓷器也倒給他兩件,零零散散又從他那兒弄了小四千。不過,大頭還是從委託所弄回來的,雖然價錢低,可架不住量大啊,京城城區和周邊縣市的委託所被他們跑了個遍,累計換回六千多。

    李四爺和瘸老三見這生意來錢如此之快,樂得兩隻眼睛直放精光,恨不得把工作辭了就這麼幹下去。可是他們一來沒人脈幫著散貨,二來也知道這事兒風險極大,如果沒有薛向在後戳著,他們想都不敢想。事後,薛向給了瘸老三百大元,比原先說的多了不少,幾乎相當他一年半的工資。李四爺家裡困難,薛向直接給了八百,把李四爺感動得熱淚盈眶,一句話也沒說,接過錢就走了。他倒是知道什麼叫大恩不言謝,因為用語言根本謝不了,這恩他還不了,也得讓孩子們記下。

    收上來的稍好的東西給了陳老先生,次之的給了托兒所,當然,最好的東西被薛向留了下來,其中最珍貴的莫過於蘇軾的手書《水調個頭*明月幾時有》,蘇軾是有名的書法大家,可他流傳下來的手跡可謂少之又少,幾不得聞,最為出名的就是他的《寒食帖》現被收藏在台北故宮博物院,此貼同王羲之的《蘭亭序》和顏真卿的《幾濉芬煌懷莆櫸ㄊ飛系那叭紗絲杉臻氖櫸ㄊ嗆蔚仍煲琛4說缺Ρ醋勻皇潛謊ο蚴詹亓耍睦鍩夠岢鍪邸3俗詈玫畝鰨恍┯幸饉嫉男⊥嬉舛ο蛞擦糲虜簧你熱縊聳倍俗諾淖仙昂褪侵坪笫司爸艿淖髕罰ο蚩芍攔司爸芎笫酪話炎仙昂墑鍬舫雋松鍁潁褪遣恢雷約菏擲鐧惱獍涯藶舳嗌你比凰裁幌牘簦嗔艘彩搶圩福庾仙昂ο不叮睦鍔岬糜美椿磺A磽庾釗醚ο蚵獾氖薔尤皇丈俠詞赴訝氈揪叮父黽一鏌蝗四昧艘話鹽竟俚叮ο蜃約毫裊艘話呀俚叮漵嗟募赴咽抗俚逗土槳炎艄俚侗凰掌鵠戳恕U廡┚痘舊隙際譴泳羰擲鍤丈俠吹模負醵際羌依鍤芰順寤鰨旃幌氯サ模豢淳橢蘭依鎘腥瞬渭庸拐劍允丈俠詞備那哺褳舛啵閌竅蚶媳侵戮礎H氈廄只繃粼詮埠凸慕俚毒湍敲醇赴眩ο蛘獍訓共皇譴詠依鍤丈俠吹模譴右桓鐾懦ぜ依鍤盞模菟嫡獍訓妒撬站囊桓雋ぴ詼苯苫竦模筆閉詼鋇迸懦さ耐懦せ渙司坪取2恢喚俚墩湎。艄俚渡踔煉技佟@仔√旒溉酥悅灰艄俚叮煥刺茄郟匆膊還環鄭懿荒芊欠殖齦齦呦攏虼肆槳炎艄俚侗渙裊訟呂礎?

    五月中旬的時候,薛向去了北條街看小貝貝,手裡還拎著在副食品店買的一大袋零食,等薛向找到15號的時候,只見大門緊鎖,剛準備離去下次再來。突然,他被一位四十來歲的大嬸叫住,問他是不是薛向,薛同志,薛向點頭說是。大嬸拍了拍胸口,說總算等到你了,小貝貝走的時候可再三交代我,千萬要注意有個高個子的哥哥會來找他,我都等你十幾天了,說著回家拿了封信遞給了薛向。薛向接了,道過謝,轉身回走。他打開信,信的文筆稚嫩,一看就知道是稚童所書。抬頭寫著大壞蛋薛向哥哥,緊接著下面畫了個戴圍巾的小人臉在流眼淚,後面緊跟又畫了個青年的臉蛋,流淚的小臉吻上了青年的臉蛋。畫技拙劣,但短短的發茬可以看出畫的是自己。從小貝貝信裡薛向知道了前因後果,原來,貝貝的在江南做官的爺爺問題搞清楚了,被覆職了,月初的時候就派人接了貝貝一家去了南方。小貝貝等不到自己,又不知道自己住哪裡,只好留信給鄰居,讓她轉交。信上滿是不捨和嗔怪,揚言以後回京城看薛向哥哥的時候,要好好教訓他。小傢伙還說自己會長大,樣子肯定會長變,不,是長漂亮,以後薛向哥哥准認不出自己了,要薛向以送她的圍巾為憑,以後遇到一個戴那條圍巾的大美女就準是自己啦。末了,又畫了個小人,小人臉上笑得得意,小人手裡拿著三張錢幣,意思是你偷偷給的錢,被我發現了。行文結尾祝願薛向哥哥天天開心。薛向看得滿是感動,贈人玫瑰,手有餘香。自己順手幫了老大媽一把,小女娃倒是銘記於心了。想起小貝貝,心頭又浮現出一個優美的身影,那個女郎實是自己前世今生見過最美麗的女孩,自己和她倒是說過幾句話,不過她對我的映像一定很糟吧,唉,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不過她好像在醫院工作,應該是護士,東城的衛生院就那麼幾家,應該容易找到,可我找她說什麼呢,難不成說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我們交朋友吧,這樣一來,不是被人當流氓就是被人當盲流。套一句話,隨緣吧。

    六月初的時候,薛向領著康桐、朱世軍、雷小天把李紅軍,劉援朝,孫前進送上了軍列。孫前進能去當兵,自是薛向託了關係,本來是打算讓雷小天去的,這小子死活不願意,說跟著三哥混挺舒坦。結果,就把機會讓給了孫前進,孫前進見可以去當兵,哪裡還願意去開車啊,立馬就答應了。事成之後,孫前進作局長的父親還專門上門來感謝,倒弄得薛向和孫前進尷尬,憑他們的關係,哪裡用得上一個謝字啊。

    朱世軍聽了薛向的建議,在複習功課準備參加薛向口中必定會開禁的高考,反正他也不擔心,就算不開禁,不還有三哥陪自己麼。三人臨上車前,薛向塞過一大包錢,總共一千塊,讓幾人拿著用。本來賣得的錢除了李四爺和瘸老三拿了一千一,其餘的全放在薛向那裡,薛向說讓大夥兒分了,幾人說放你這一樣,我們自己拿著還佔地方,反正也是買吃買喝,不如就到你這兒吃喝。其實雷小天幾人純粹就當幫薛向一忙,自己幾人除了跑跑腿,連本錢都沒拿一毛,再說以他們的關係,誰有錢也不會獨花啊。

    李紅軍幾人見薛向給自己三人塞錢,哪裡肯要,本來就覺得自己三個脫離隊伍,奔了好前程,雖然不說,可心中著實有愧,哪還會要錢。幾人連連說,部隊裡用不著錢,再說不是還有津貼嗎?朱世軍聽了就打趣說,就你們那每月八塊錢的津貼估計剛夠你們抽菸,且連牡丹都抽不起,拿著吧,別矯情了。薛向也說,就是有津貼,哥兒幾個放假時也可以打打牙祭,交好長官,以後沒準兒就提幹了。李紅軍三人見推脫不得,只好收著,嘴裡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火車開動的時候,幾人在窗口緊緊的握了握手,人人臉上掛淚。

    距離送李紅軍幾人當兵,已過去整整一月,傷感也漸漸淡了。這一個月裡三個傢伙倒是給薛向幾個寫了不少信,都是發到薛向家裡,信裡說了三人被打散分在不同的新兵連,又說了新兵連的生活實在太清苦,而且累,說要不是薛向當初給的錢,幾人恐怕都撐不下去了。連連抱怨實在不該來當勞什子最可愛的人,還是在四九城裡做那最可惡的人活的自在,幾人看罷,連連大笑。其中以孫前進怨念最深,說自己純粹是沒事兒找抽型的。雷小天得意地自誇自個兒果有先見之明,還是跟著三哥,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來的痛快。

    薛向當然也不能讓雷小天和康桐在家閒著呀,他找了東城區公安局的軍代表李天明,把雷小天和康桐塞進去做了片兒警。這個時候的公檢法機關並不像大運動最開始的頭三年被癱瘓掉,但還是處於軍管狀態,最高領導人是軍代表,而非局長。東城區的軍代表正事薛向伯父薛安遠的老部下,統一戰爭時還做過薛安遠的警衛連長,後來調到其他部隊,再後來就當了東城的軍代表,已經三年有餘。薛向在東城這麼大的名號,也跟他經常進局子撈人的本事是分不開的。薛向說要安排兩個人做民警,李長明沒廢話,就讓他把人領來照相,填表,建檔案。就這麼著,雷小天和康桐搖身一變成了暴力機關的「暴力分子」,成功打入革命隊伍內部。雷小天、康桐對這個身份滿意極了,穿著片警衣服成天的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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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欲報瓊瑤思宴請



    時近正午,豔陽高照,七月天,天流火。天實在太熱,不過葡萄架上有綠樹掩映,葡萄架下自是陰涼無比。薛向靠在籐椅上居然睡著了,還是小傢伙拿了片桑葉撓他的鼻子,把他給鬧醒了,薛向睜開眼就看見小傢伙笑顏如花的望著自己。

    「吃飯啦,大哥,二姐已經做好飯了,你吃完再睡嘛。」

    「小寶貝,中午做的什麼好吃的呀?」

    「一大碗回鍋肉,蒸了一隻大肥雞,還有一盤拌黃瓜,一份小青菜,一大碗西紅柿蛋湯,都是人家喜歡吃的呢。」

    「小寶貝,我不想動,你幫我盛好了端過來,好不好?」

    「好,我也搬到這兒和大哥一起吃,這兒可比屋子涼快多啦。」說完搖著肉肉的小身子去了。小傢伙可比原來豐滿多了,這段時間大魚大肉、糖塊、餅乾、巧克力、牛奶都沒斷過,薛向還真有點怕小傢伙長成個小肥妞呢。

    薛向沒等多久,就見小晚三個端著菜一起過來了,薛向趕緊把小傢伙的書桌清理出來,又上前把小意手裡的湯碗和小傢伙手裡的燒雞接了過來,幾人搬了小椅子開始在葡萄架下享用午餐。剛吃了沒幾口,就見康小八、徐小飛還有陳佛生幾人聯袂而至,幾人是來給薛向送郵票來了。

    自上次薛向交代北城的一夥兒人幫著自己收集那四張郵票,不知道消息怎麼傳出去了,四九城的頑主們都知道三哥在找這幾張郵票,於是,呼啦啦,大傢伙都開始幫著找,本來嘛,一張郵票幾分錢,還頂不了一支好菸,結識三哥又豈是一支菸能做到的。這麼一來幾乎每天都有人上門送郵票,也不管自己收集的是不是薛向要的,反正來了就算人情送到,下次見面就可以攀交情了,直弄得薛向家宅不安。薛向趕緊傳話幾個老大,讓他們代為保管各位兄弟的郵票並把名字記下,改日擺酒相謝。就在昨天薛向把郵票取回來後,就讓各位老大傳話,說郵票已經找到,明晚擺宴相謝。今天康小八幾人就是最後一次來送郵票,並按薛向的吩咐,過來張羅怎麼擺席的事兒。陳佛生過來也是同樣的事,雷小天沒走前,一起邀他聚過幾次,後來聽說薛向在找什麼郵票,他乾脆在中科大,貼了個通知,說他要哪幾張郵票,送過來可得郵票面值的百倍報酬,結果倒讓他收到不少。這次薛向擺宴,他自然要趕來忙活,這可是結交四九城各路頑主的大好機會,而且其中更有不少大哥級的頑主,只要自己到時候站在三哥邊上露個臉,以後四九城誰還敢逮自己當佛爺。

    薛向放下碗,給三人丟了包煙,問他們吃飯沒,幾人吱吱唔唔的說不出口,薛向就知道肯定沒吃。想來也是,北城離自己家可不算近,康小八和徐小飛哪裡來得及吃飯。而陳佛生是個浪蕩性子,什麼時候餓什麼時候吃的主兒,這會兒肯定還沒想起來要吃飯。薛向道:「別跟我這兒假客套,沒吃就坐下來吃,忒不爽利,佛生,你可不是第一次在我家吃飯了,怎麼也扭捏起來。自己去廚房拿碗筷、帶椅子。中午就不喝酒了,肚子留著晚上喝。」

    薛向又轉頭對小晚道:「小晚,飯肯定不夠,把早晨的肉包子和油條拿過來,天熱,也別熱了,涼著吃挺好。」早晨的早點買的太多,其中很大部分是給康桐準備的,誰知道這小子起晚了,忙著上班,拿了根油條就出去了。

    三人見薛向發話了,也不假客氣了,陳佛生在薛向家吃過飯,知道廚房在哪兒,領著兩人就進了廚房。薛向見陳佛生如此熟捻,讓他把櫃子裡的包子和油條一起帶過來,免了小晚一遭辛苦。

    眾人落座,小書桌已堆得滿了,只有小傢伙霸住一個角落,把碗放在上面,正啃著雞腿呢。幾人剛端起碗,又聽見門響,接著就聽見叮鈴鈴的自行車鈴聲,原來是康桐、雷小天、朱世軍來了。康桐、雷小天穿著警服,戴著警帽,兩人皆是身材高大之輩,把一身短袖警服穿得雄糾糾,氣昂昂,滿是英武。幾人手裡都拎了東西,是在老天橋的國營熟食店買的滷味,準備中午到薛向家聚餐,哪裡知道排隊排得久了,這邊都吃上了。

    又加入三人,小書桌顯然是不夠了,雷小天進了堂屋把平時吃早餐用的方桌給搬了過來,那還是上次孫前進給弄回來的。又加了碗筷,重上四大盤子滷菜,豬耳朵、小香腸、香豬腳、花生米。剛上桌見幾人面前都擺著飯,朱世軍不樂意了,嚷道:「幾個大老爺們兒光吃飯算怎麼回事兒,三哥,上酒啊。」

    陳佛生接過話道:「朱哥,三哥晚上擺宴,還是晚上盡興吧。」康小八和徐小飛心裡倒是挺贊成朱世軍的意見,他們有些日子沒吃的這麼豐盛了,見了這麼肥的豬耳朵,心裡的酒蟲早就蠢蠢欲動了。只不過,他倆有自知之明,和薛向一夥兒還沒到那份兒上,忍著沒說話。

    朱世軍道:「擺宴的事兒我知道,晚上是要盡興的,可中午也不能掃興不是,這不白瞎了這麼好的豬耳朵、花生米嗎?這些好東西就是買來專門下酒的,我們可是排了好久的隊才買上,難道就著飯吃啊。還有,別朱哥朱哥的叫著,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叫二師兄呢,叫軍哥。」說完,朱世軍找康桐要了鑰匙,進屋拿酒去了。發財以後,薛向很是買了不少好菸好酒,都放在康桐房間,他們六個誰缺貨了,就自己進去補充。

    少頃,朱世軍拎著兩瓶茅台出來了,邊走邊說:「咱們七個人,中午少喝點,這兩瓶酒,大家潤潤嘴算了,畢竟下午還得聽三哥安排擺宴的事兒。」

    陳佛生見朱世軍把酒拿出來了,哧溜一下衝進廚房找酒杯去了,這小子早想喝酒了,剛才的故意提醒,就是他的激將法,這會兒計謀得售,跑道比誰都快。

    一餐飯倒也沒吃多久,兩瓶酒幾人碰了幾下杯基本就干了。吃罷飯,幾人幫著小晚把東西收拾了,就在葡萄架下抽菸、納涼,商量晚上擺宴的事兒。小傢伙吃得飽了,有些犯困,天熱也不願膩著薛向了,回了薛向房間睡午覺。小意和姐姐也回了房間,去做自己的暑假作業了。

    「三哥,晚上要來多少人,您估計要擺幾桌啊?」說話的是徐小飛,自那次被薛向收拾了一頓後,倒是老實多了,後來又來薛向家送過幾次郵票,慢慢的也不那麼畏懼薛向了。接觸久了,覺得薛向挺好說話,挺講道理,性子也溫潤,徐小飛心裡不明白頑主圈的大哥大怎麼像個書生。為此,他也開始模仿薛向,努力的做一個有層次的頑主,平日跟候小春幾人說話也不咋呼了,連板栗都賞的少了。候小春幾人還以為大飛哥受了上次的打擊還沒恢復,拉著他要去醫院檢查,徐小飛溫和地說自己沒事,自己正努力學好當一個有品位的老大呢。他這麼一說,候小春、姬長發幾人更是不放心,一夥兒人抬了徐小飛就要往衛生院趕,徐小飛苦說無果,頓時,暴怒掙開幾人的束縛,一人賞了幾個大板栗,徐小飛做一個有品位、有層次的頑主的願望就此被扼殺。每每午夜夢迴之際,徐小飛雙淚長流:不是我太壞,是這個世界變得太快。

    雷小天接過話道:「幾桌?幾後面加個十看夠不夠,四城八區的各個圈子的老大肯定得到吧,送過郵票的兄弟們肯定得請吧,還有些三哥關照過的朋友得來吧,來多少人現在真不好說,到時候人來了總不能往外趕吧。」

    薛向一時也有些撓頭,交際太廣也不好啊,請客的時候漏了誰都不好,一時有些糾結。

    康小八見薛向有些為難,忙獻策道:「三哥,我看您也不必煩燥,反正您擺宴請客的事兒已經傳出去了,該來的自然會來,用不著下帖子。哪些送過郵票的也必定會到,您那些朋友也一准聽說了,待會兒把請客的地點定下來,放出風去就成了。」康小八倒是熟捻於迎來送往,交際應酬,對這一套頑主請客的流程,都是門清。

    薛向聽康小八說的通透,展顏笑道:「行啊,小八,好,就這麼辦,地點定了,華聯木器廠的老廠區,就在出了我家胡同口的虎坊橋南路。華聯木器廠的老廠區早已廢棄,裡面有一個原來的作業廳很是寬大,約有五六百平,裡面清掃的很乾淨,擺三四十桌,一點問題沒有。我已經跟孫前進他姨父打過招呼了,安排好後,我們就去那邊佈置。」

    陳佛生聽得一愣,怎麼吃飯不去餐廳,擺木器廠去了,好奇道:「三哥,怎麼不擺飯店啊,去那兒幹嘛?您是不是手頭緊,要是的話,我找老頭子那兒偷點兒,他錢鎖得緊,可鎖哪兒難得住我?」說完得意洋洋地看著眾人,突然發現眾人臉色不對,尤其是康小八和徐小飛一臉的鄙視,還把離自己還有段距離的椅子朝一邊挪了挪,一副羞於與己為伍的表情。陳佛生心裡大是納悶,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自己可是一片丹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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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宴至大處費奔忙



    朱世軍給了他腦袋一下,罵道:「你丫就一新瓜,以後不知道就別亂插話,得罪人了都不知道,幸虧你說的是三哥,要不然,別人非以為丫叫板不可。頑主圈的老大們擺大席什麼時候去過飯店,那叫丟份兒懂不懂,大夥兒聚在一塊兒,圖的就是個大碗酒、大塊肉,說說笑笑、吵吵鬧鬧。去飯店?去飯店正襟危坐,學哪些官老爺衣冠楚楚,低聲細氣?那還是頑主嗎?」

    陳佛生挨了罵,倒也沒惱,總算弄明白自己錯哪兒了。頑主圈的水可真深啊,看來以後得少說多看,不然讓人家看出我不是頑主那該多丟份兒,好在今天人不多,三哥幾個肯定不會說出去,就是不知道那兩個獐頭鼠目的傢伙會不會出去瞎咧咧。陳佛生正暗暗後悔自己沒有藏拙,結果多嘴丟了份兒,正想轍怎麼堵住康小八和徐小飛的嘴。其實他哪有聰明啊,還藏拙?徐小飛生著團圓臉,康小八是國字臉,哪裡有給人獐頭鼠目的感覺。反正陳佛生看得不爽的人,一律在心裡將賊眉鼠眼,獐頭鼠目之類的外形貶義詞贈予。這是他將周醫生筆下的某精神發揚光大的成果。陳佛生一時不知道怎麼回嘴,低了頭不說話。

    薛向道:「佛生是不知者不為罪,對了,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佛生呢。」薛向確實有事要找陳佛生幫忙,不過不一定要現在說,此時說出來也是為了寬陳佛生的心。

    陳佛生見薛向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頓時大喜,拍胸脯保證完成任務。薛向道:「佛生,晚宴別的都好說,就是廚師不夠,看你方不方便請你爺爺安排幾個學校食堂的師傅過來幫把手。」

    陳佛生趕忙說道:「方便、方便,有啥不方便的,學校食堂養了那麼多廚子,平時閒得很呢。這會兒也該他們出出力了。我不用找老頭子,管食堂的張胖子是很尊敬我的,這事兒,直接辦了,就叫二十個廚子,夠了吧,三哥,不夠就全部叫過來,到時學生沒晚飯吃,就讓張胖子對外說食堂的大鍋破了,餓一頓,又沒什麼打緊。」這傢伙,對融入頑主圈子一貫積極,見終於有自己露臉的機會,哪裡還不拚死命,下死力。

    薛向笑道:「用不了那麼多,來十個吧,另外服務員多叫一些,晚上菜很簡單,到時候見了你就知道了。」

    陳佛生點點頭,心道看來還是要加強學習啊,好在終於混進三哥的圈子了,成為一個合格的頑主是指日可待了。

    薛向安排好廚師後對幾人吩咐道:「小八,你帶水蛇一夥兒去蓮花瓷製品廠,去那裡領一百五十個瓷盆,就是家裡洗臉用的那種,另外碗筷、酒杯也在那裡,你一塊兒拉了直接去老廠區,我讓康桐在老木器廠接應你們。小飛,你帶候小春和姬長發一夥兒去城郊的玉華酒廠,我在那裡定了一缸酒,是那種特大號的酒缸,差不多能裝七八百斤,你們往回運的時候千萬小心點,待會兒我把訂購單交給你們倆。麻雷子、老豬,你們待會兒和我去菜場買菜。佛生,你現在就去安排廚師,三點鐘一定要到位,安排好後,來菜場幫我們提菜。小康,你現在就去老廠區,一會兒前進他姨父就安排人來送桌椅板凳了。」

    薛向安排完畢,陳佛生、康小八、徐小飛立刻分頭行動,起身去了。薛向去李紅軍家把他家的偏三輪摩托車開了出來,康桐、雷小天、朱世軍三人跳了上來。薛向先送康桐去了虎坊橋南路的老廠區,到了門口,已經有幾輛大車在往裡卸桌椅了,竟然是孫前進的姨父馬良在親自指揮。馬良四十來歲的年紀,矮矮胖胖的,圓圓的臉,梳了個大背頭,很是有官相。薛向下了車,走過去和馬良握了握手,掏出包沒開封的萬寶路塞給他,說道:「謝謝馬叔了,這次可真是多虧您了。」

    馬良擺擺手,笑道:「小薛,你還和我見外啊,你跟我們家前進什麼關係我還不清楚?他能當兵也全靠你勒,說謝謝就是沒認你這個馬叔。」馬良知道薛向可不是一個父母雙亡,伯父遭囚的苦孩子。薛向的影響力和薛安遠的根子他清楚的很,不然又豈會親自出馬操辦此事。孫前進雖然是自己的至親,可還不到勞動自己出動貴體的地步,這點兒小事,勞心還勞力,派個人就辦了。此時,終於等到了薛向,好既然已經賣到,和薛向打聲招呼說還有個會要開,又吆喝領頭的工人好好幹,才搖著龐大的身子,踱著官步去了。

    薛向留下康桐接收桌椅,又發動機車托著朱世軍、雷小天直奔菜場。路過人民大道的時候,下車和石強打了聲招呼,說晚宴定在六點、老華聯木器廠,讓他通知下其他人早點去,六點準時開席,過時不候。石強就是上回在溜冰場的紅臉青年強子,他早知道薛向今晚擺宴,但卻不知道時間地點,一時間,以為三哥把自己給忘了呢,心裡正不快。這會兒見薛向第一個通知自己,立馬覺得自己在三哥心目中還是挺有位置的,馬上保證把四城八區的都通知到。

    到得菜場,丁衛東早在門前張望,這時見薛向到來,趕緊迎了上去。薛向一個星期前就和丁衛東打好了招呼,讓他留一些好肉和排骨。丁衛東聽說薛向要擺席自然殷切十分,他也希望薛向能邀請自己,他知道薛向的宴會,四九城的各位老大必會參加。所以當薛向交代他準備菜品的時候,他就知道入場券弄到手了,三哥總不能讓我幫完忙,就趕我走吧,那是三哥干的事兒嗎?丁衛東趕緊吆喝娟子和帆兒把他給三哥存的貨往外搬,肉和骨頭都在冷凍室藏著呢,大熱天的也不會壞。

    薛向丟過一個紅色的紙袋給了娟子和帆兒,裡面裝的全是巧克力。兩個丫頭打開一看,登時樂的眉開眼笑,臉蛋唰的就紅了,也不敢看薛向,低下頭給薛向裝東西。薛向這次要買的菜實在太多,肥、瘦肉三百斤,排骨兩百斤,肥雞一百六十隻,大冬瓜十個,粉條一百斤,蔥姜蒜之類的佐料無可記數。兩個小姑娘花了半個小時,累出一身汗,叫來三個壯漢才把所有東西配齊。娟子劃拉了半天算珠,一算結果嚇了一大跳,總計八百四十六塊三毛五分。開始娟子覺得薛向這次買的東西很多,可他不知道有這麼多肉和雞,這麼多錢相當於普通雙職工家庭一年半的工資呢。這還不算肉票,這些票肯定也是從黑市上用錢換來的,普通家庭每人每月才半斤肉票,一個四口之家十幾年肉票被他一次花了。薛向點出八百五十快,和一踏肉票,遞了過去。娟子抖抖索索的接過,一遍一遍地點了大半個小時,正待找零,薛向揮手說請她幫忙買菸謝三位搬運的師傅。

    丁衛東安排了菜場的小貨車,一次就把所有的採買的菜品裝了上去。薛向讓丁衛東和朱世軍跟車前去,在那邊和康桐一起佈置飯場,順便準備迎接客人。丁衛東興奮地點頭應下,三哥果然洞悉人心,實在地道。

    薛向剛要發動車,陳佛生到了,陳佛生後面跟著個大胖子。大胖子三十來歲的樣子,梳著分頭,頭上油光水滑的,臉上的肉彷彿已經快堆不下了,穿著寬大的「的確良」襯衣,走得滿頭大汗。陳佛生拉著薛向的手道:「三哥,事兒安排妥了,大廚十個,服務員二十個,炊具自帶,已經去了。我後面跟的是後勤處管食堂的張處長張胖子,他非得跟過來見見您,說要認識認識京城頑主圈的大哥大,我說我們頑主圈的事兒,你跟著摻合什麼?他說早對您神交久矣,非拉著我不放,要見見您,我想這次那小子也算是幫了忙,出了力,咱也不能寒他的心不是,就冒昧帶過來了,您看?」陳佛生已經把自己歸為頑主圈的合格成員了,這會兒逢人便以頑主自居,唯恐別人不知道。張胖子也是聽他吹噓了薛向的能量和影響力,所以死活想見見。張胖子可不願幫一趟忙,白讓陳佛生得了人情,何況這個人情的價值似乎很高。

    張胖子老遠就伸出了他那雙肉掌,笑呵呵地道:「薛三哥的大名我是仰慕多時,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真是英俊挺拔,儀表堂堂,見之令人忘俗啊。」薛向剛伸手握住他的肥掌,便被張胖子兩隻手一起攥住,張胖子用力的搖著,笑容滿面。

    薛向笑道:「這次多虧張處長大力支持,不然今天就不好收場了,要不,張處長,今晚也一塊兒去喝幾杯,我相信其中有不少人,你是很樂意見到的。」

    張胖子大喜,他早知道他們頑主圈裡不少高官子弟,要是能結識一兩個,說不定對以後的仕途大有幫助呢。張胖子笑得更歡了,抓住薛向的手搖的也更快了:「三哥,您這就見外了,叫什麼張處長,叫我張胖子就行了,佛生都這麼叫我,以後有用得著我張胖子的,三哥您吱一聲就行。晚上我一定到,對了,廚師夠不夠,不夠我再調幾個過去,我沒別的本事,就只能幫這點兒小忙了。」張胖子順桿就爬,這會兒連薛字都省了,直接叫了三哥,也不管自己比薛向大了十多歲,這種人在官場上最是如魚得水。

    薛向道:「張處長,你是有級別的人民公僕,我哪裡好直呼諢號,私下裡我們親近,人前自是要尊敬我們的公僕嘛。廚師已經夠了,這已經是十分感謝了,歡迎張處長今天晚上駕臨,到時我讓佛生去接你。」薛向哪裡會吃這套,有些人表面上讓你稱他不雅的諢號以示親近,其實心裡很是忌諱,說不定哪天爬到你頭上,轉身就找你算賬。薛向前世在大學任教前,也在機關混跡過一段時間,宦海生涯雖無甚成就,可是對這一套也是門兒清。

    張胖子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的這個人,開始聽孫佛生說他是京城頑主圈的大哥大,也不過以為是個家世好的二世祖。這時見薛向張弛有度,應對自如,顯然是個極有眼色和手腕的厲害角色,絕非陳佛生之流可比,這樣的人物再配上不一般的家世,將來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思及此處,張胖子更加慇勤,笑道:「哪裡敢要佛生來接,更不敢說什麼駕臨,到時就自己過去了,六點鐘,豹坊橋邊的老華聯木器廠對吧,那裡我熟,到時我就做個惡客來打擾三哥了。」

    兩人又寒暄了好一會兒,張胖子方才離去。薛向招呼陳佛生上了跨斗,一加油門,朝熟食店駛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16
第二十六章 中門大開迎客至


    熟食店座落在老高橋的正北方百十米左右的位置。建國前,老天橋是京城有名的雜八地兒。提起京城,就不得不提起天橋,有道是「酒旗戲鼓天橋市,多少遊人不憶家」。建國前,許多江湖藝人在此地耍把勢賣藝,慢慢的這裡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許多小商小販瞧中了此地的市場,也開時匯聚此處,各路的小吃熟食就此應運而生。其中最有名的當屬清末「油小肚兒」家的秘製滷肉,那是京城一絕。「油小肚兒」靠著祖宗傳下的手藝把「小肚兒齋」漸漸做大做強,傳至三代,也難逃被合營的命運。薛向此時要去的就是「油小肚兒」傳下來,被合營改名為「向紅熟食店」的「小肚兒齋」。薛向三天前在此處下了訂單,一百斤豬耳朵和二百斤花生米,此時就是來提貨的。

    小跨斗已經裝滿了滷菜,雷小天和陳佛生一個坐在跨斗的備胎上,一個坐在薛向的後座上。薛向倒是速度不減,向豹坊橋疾馳而去。坐在備胎上的雷小天一個勁兒的喊慢點、慢點,要掉了。素來膽大如斗的麻雷子也不得不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

    時近五點,五百來平的飯廳,橫四縱十地擺著一溜外敷黃漆的寬大八仙桌,每桌配四條長凳,每條凳子既寬且長,可輕鬆坐下三個壯漢。此時飯廳各路頑主已到了不少,三三兩兩地坐在桌邊,抽著煙,磕著瓜子。薛向想的甚是周到,為免眾人坐等,每張桌上放了三包翡翠,和一大盤瓜子以待來客。

    薛向此時正在飯廳外迎客,陳佛生手裡拿著煙,隨時準備給來人敬煙。

    「三哥,有些日子不見了,今兒您擺席,我老張就厚著臉來了,哈哈…」

    「老張,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我擺席不能親下帖子,是我的不是,你也不能揪著不放啊,甭廢話,快進吧,堵著門了你。」

    「三哥,我,是我,您還記得吧,我是西城的魏大勇啊,上回去您家給您送郵票來著,我可不像他們瞎亂送,我送的可是張『大一片紅』,那是從我爸信封上剪下來的…」

    「記得,怎麼不記得,那天不是還有位兄弟和你一塊兒來的嗎?怎麼他今兒沒和你一塊兒來?佛生,上煙。」

    「我是讓他一塊兒過來,那小子說自己沒送郵票,不好意思來。我說你這是小肚雞腸,三哥豈是那種人,可他就是不聽。」

    「那快去叫他過來,時間還來得及,我等著你們,哪能讓兄弟們白跑一趟,能給我送就是份心意。得,我讓人用摩托車載你過去。」

    「行,我就說嘛,三哥,您真是仗義!」

    「三哥,我強子來的不算晚吧,您讓我通知人,四九城的老大們我可都通知到了,帶了十個兄弟,累一身臭汗,跑破我一雙鞋呢,您得賠我。」

    「少跟我這兒臭貧,西城的烏老大已經到了,你進去代我陪他」

    「得令,您擎好吧!」

    「咦,這不是郝運來嗎?你站在廠門外幹什麼?怎麼不進來啊?」

    「三哥,嘿嘿,三哥,我聽說您擺席,就想過來看看,看看有什麼我能幫把手的。一看,您這兒都安排妥了,我哪好意思進來啊?上回說請您吃飯,可手頭一直不寬泛,沒尋到錢先生,也不好意思見您。此前聽說您找什麼郵票來著,我尋得猴累猴累地,可一張您要的也沒找著,慚愧啊!」

    「你小子,還跟我外道,進去吧,以後再這麼見外,就當咱倆不認識。」

    「謝謝三哥,謝謝三哥」

    「燕子,白藍,豪盛,怎麼就你們三個,你們手下的好兄弟呢,怎麼沒過來?」

    「三哥,燕子和白藍說叫多了恐怕您安排不過來,就我們三個作代表算了。」

    「老子最煩的就是被代表,你們幹嘛不被人家代表,少廢話,叫去!」

    「得了,早說了三哥豈會思慮不周,哪要我們操心。這齷齪事兒是你倆出的主意,你倆就跑腿去吧。」

    ………….

    廳外薛向忙著迎客,廳內康桐,雷小天,康小八幾人忙著待客。此時,大廳內人聲鼎沸,打招呼的,說笑的,叫罵的,亂成了一鍋粥。有矛盾的遇上了,叫罵幾句,倒也不敢不給薛向面子,就地開戰。幸好大廳廣大,窗戶眾多,又地處林蔭所在,暑氣大減,否則這麼多人擠在一塊兒,非熱昏過去不可,哪裡有精神吵架。

    「蔡國慶,你丫怎麼來了,你不是沒找著三哥要的郵票麼?」一個穿白色「的確良」短袖的青年道。

    「石川,你丫就不能小點聲,非嚷嚷著讓人家都知道,讓老子丟份兒?我是沒找著,虧得我把我家老爺子的郵集都拆了,愣是沒有,你說點兒背不背?沒辦法,在老頭子郵集裡尋了個面值最大的給三哥送去了,三哥說感謝我費心,邀我今天來赴宴。三哥發話了,我敢不來嗎?」蔡國慶梳著個漢奸頭,起先說話聲兒壓得極低,怕人聽見,後來聲兒越來越大,生怕人家聽不見。

    石川道:「丫純屬臉皮厚,沒找著三哥要的郵票還往家送,三哥能不說感謝你,進而邀請你嗎?」

    聽了石川的挖苦,蔡國慶又羞又惱,臉刷的紅了,梗著脖子狡辯道:「我是有心無力,不像你丫走狗屎運,在學校收發室裡尋到一張『黑題詞』。再說,又不是我一個人是這種情況,你看那邊的張為民,袁飛,蔣國棟不都是這樣嗎?幹嘛老盯著我不放啊!我可告訴你啊,別嚷嚷出去,讓我在四九城的頑主面前栽了面兒,我跟你沒完。」

    石川道:「我那是狗屎運嗎?那叫聰慧、英明。明顯就數學校收發室那地兒信件多、郵票多,我不上那兒找郵票上哪兒去找?就跟你一樣,回家撕自己老爺子的郵集?要我說歸根結底還是智力問題,得,你放心,就咱倆這發小的關係,我能把你賣嘍?不過嘛,封口費還是要的,一包翡翠,可不許還價,你的事兒我就當不知道。」

    蔡國慶道:「石川啊石川,丫真是個白眼狼,上次還請你吃冰激凌,丫給我吐出來。」

    石川道:「吐是吐不出來了,你去我家茅廁找吧,被我拉出來了,不,尿出來了。」

    蔡國慶道:「算你狠,你給我記著,別犯我手裡。對了,桌上不是有翡翠嘛,你自己揣一包不就得了。」

    石川臉色大變,道:「蔡國慶,丫真是陰險啊,想陰我。你抬頭看看,哪個桌子不是三包翡翠,有哪個敢揣進兜裡,還要不要臉啦?這事兒要是誰做出來,估計非羞死不可。你丫的,不就是惦記你包煙嘛,你居然下這種死手,今兒跟丫絕交,不,是割袍斷義,把你衣服拿過來讓我割。」

    蔡國慶道:「割破斷義是割自己的衣服呀,哪有割別人的,再說你這人有義嗎?還斷個屁的義,好了,不跟你鬧了,你說說,三哥擺了四十席,得花多少錢啊?我記得四九城老大們擺過最大的席面也才十八桌啊。」

    石川也不反擊了,想了想蔡國慶的問題,道:「菜沒上來,不好說,光四十張桌子上的煙就近一百二十塊了,還不算外面進門時每人收的一隻敬煙,照這四十桌算,起碼也有四五百人,也就是敬出去至少二三十包,光煙一項就得一百五十塊左右。還有,你看靠中間窗子的那個大酒缸沒有,一米五高,八人合抱,這是玉華酒廠特製劍南春,上面打著二十年陳的標籤,這一缸酒是定製裝八百八十八斤,這種酒缸是專門用來深埋地下存酒作陳用的,這缸酒少說得六百塊。」

    蔡國慶聽了,有些咂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三哥的手筆也太大了吧,每人就不過送了幾分錢的郵票,就這麼厚待大夥兒,真是那個投什麼報什麼,反正三哥『東城及時雨,北海呼保義』的名號真不是吹出來的。上個月,南城的鐘小意鐘老大擺席,才擺了五桌,請的也都是些頭面人物,你猜猜,上的什麼?你保準猜不著,一葷三素,葷菜是東北亂燉,大肥肉片子每人夾了一筷子就沒了,酒也是兩毛三的散白,煙更是自備。」

    石川疑道:「你又沒去,你怎麼知道?」

    蔡國慶道:「我是沒去,可我們那片兒的老大馬二哥去了呀,還說油下的挺重,吃得舒坦。咦,你看我們左邊的那桌好像不是頑主圈子的啊,我怎麼沒見過?」

    石川道:「那是老兵遺脈,現在滿四九城就他們那伙兒還自稱老兵呢,也就是三哥待見他們,不然早被咱們鏟了,你看他們一個個大熱天還穿的整整齊齊,也不嫌熱得慌。」

    蔡國慶得瞭解釋,也不再理這茬兒,道:「我估計待會兒肯定是兩葷兩素,你可得讓著我點兒,別把肉搶光了,我快兩個月沒沾葷腥了,我媽說家裡的肉票留著過年用,不讓動。」

    石川白了他一眼:「想什麼美事兒呢,我不也是老長時間沒吃肉了,上次什麼時候吃的肉我都忘了,憑什麼讓你啊。再說,就算我讓你,在座的哥兒們也不會客氣啊,還是各憑本事。」

    「你…」

    …………

    大廳已漸漸坐滿,薛向抬表看了看,快六點五十了,該來的差不多都來了。薛向正轉身要進去,張胖子搖著碩大的身子和稍遜風騷的馬良馬廠長聯袂而至,兩人手裡還提了東西。

    薛向快步迎上前去,笑道:「還以為張處長嫌地偏遠,不來了呢,沒想到和馬叔搭了伴兒。馬叔能來算是意外之喜啊,還不知道怎麼謝您呢,得,待會兒我敬您幾杯酒,權表謝意。」

    張胖子和馬良都是副處級幹部,論級別一樣高,兩人更無統屬關係,論實權兩人也在伯仲之間,而張胖子遠到是客,所以他先開了口。張胖子笑道:「三哥,您這是怪我來晚了。這您可真怪不著我,是路上遇到馬廠長了,他忘了帶禮物,所以拉著我和他一道去了趟商店。」張胖子和馬良是在虎坊橋口遇上的,兩人本不認識,張胖子只知道木器廠在這一帶,可不知道門朝哪兒開,於是就找人問了,這一問就問到了馬良。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17
第二十七章 宴未開張遇囂張


    張胖子和馬良一攀談,才知道對方的身份和來意。馬良也打著同樣的主意,想來結識幾個衙內,這會兒見張胖子還提著禮物,一想自己總不能空手吧。雖說自己算得薛向半個長輩,可人家連一聲馬叔叔都不肯叫,只叫聲馬叔,一字之差,可差出了親疏遠近,人家多半還是看前進的面子上這麼稱呼的,自己還是套不上這個近乎。想到此處,馬良就拉著張胖子一起去了商店買了一盒蘇聯雪茄,作了禮物。

    薛向臉上笑容不減,道:「二位實在是客氣了,你們能來,我這兒已是蓬蓽生輝了,得,我也不廢話了,二位請進,給你們介紹幾個朋友。」

    張胖子和馬良大喜,薛向如此知情識趣,他們自然是滿意之極。二人將禮品遞給薛向,薛向謝過,接了,交給一旁的康桐。薛向領著二人進了大廳,一路專挑幾個著名大院子弟打招呼、介紹。這些傢伙的父輩不是某某師長、旅長,就是某某廳長、局長。張胖子和馬良兩人一路笑臉相迎,握手寒暄,笑得久了,臉上都快抽筋了。薛向最後把兩人領到石川說的老兵遺脈這桌兒,對一個穿藏青色軍裝短袖的寸頭青年道:「報國,這二位是我今天的貴客,就安排在你這桌兒,你跟天明幫我好好招待。」寸頭青年點點頭,答應了,他知道眼前這倆胖子打什麼主意,心裡其實挺煩這種小官僚,可三哥說了,自己也只能應下。

    隨後,薛向又對張胖子和馬良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總c情報三局胡局長的長子,胡報國,這位是京城市w組z部幹部二處李處長的次子李天明,這位…….」

    薛向一一介紹了,都是大院子弟,張胖子和馬良連連問好,尤其是對李天明,那可是巴結到極點,兩人一左一右將李天明包夾了起來。李天明的父親雖非他們的正管領導,可是手握他們的升職的組織考察大權,這兩人哪裡還不上心。李天明臉色有些發苦,他實在不明白一向最煩官員的三哥,怎麼今天結交起這樣兩個小官。

    薛向對李天明和胡報國,打個眼色,示意他們別冷落了馬良二人。李天明沒辦法,只好打疊起精神應付面前兩個嘴巴源源不斷噴著馬屁的大胖子。

    薛向再次抬了抬表,離六點只差兩分,客廳的四十張桌子基本已經坐滿。薛向走到大廳最前方的高台上,拍了拍手,道:「大夥兒靜一靜。」本來他聲音不大,注意到他上台說話的自己就停了下來,沒看到的也被身邊的人招呼一聲,也停了下來。一時間,人聲鼎沸的大廳變得靜寂無聲。

    薛向見眾人都停下來,望著自己,他抱了抱拳,開口道:「今日設宴,諸位能來捧場,兄弟很是感謝。首先呢,當然是感謝那些幾個月以來,為我的幾張郵票而辛苦奔走的兄弟們。在這裡,我要對大夥兒說聲辛苦了,謝謝!」

    一陣掌聲將薛向的話打斷,送過郵票的各個激動萬分,被三哥在大庭廣眾下感謝,很是自豪。一時間,底下響起一片「不辛苦」、「小事一樁」之類的喊聲。

    薛向雙手下壓,接著道:「其次呢,咱們東城的頑主們有日子沒這麼一起聚聚了,當然,今天來的還有其它城區的朋友。今天我做東,大夥兒都給我面子,我很高興,大夥兒也要高興。最後,最後就是大夥兒要吃好,喝好,總之就是要高興。我不廢話了,前面幾個哥兒們肚子在叫了,好了,現在開席!」

    薛向話音剛落,關著的大門被人用腳踹開了,哐噹一聲,鐵製大門向兩邊衝開,重重地撞在牆上發出巨響,帶得牆上掀起一片灰塵。踹門的是個瘦高個兒,十七八歲的年紀,眼角處一塊疤痕,眼神陰鷙,留著小分頭,身穿綠軍裝,腳下黑皮鞋。瘦高個兒後面跟著四五個青年,其中還有一位女郎,女郎也穿著軍裝,不過是迷彩裝,身材火辣,紮著馬尾辮,雖然個兒不高,可一身迷彩裝愣是被她穿出了精氣神,整個人看上去英氣勃勃。女郎似乎對瘦高個兒踹門的舉動不滿,正對瘦高個兒疾言厲色地說著什麼,瘦高個兒諾諾點頭。瘦高個兒邊上正拽著他胳膊,厲色質問的黃衣青年,薛向認識,正是和胡報國、李天明一夥兒的謝邊疆。

    薛向正準備喊上菜,就被人踹開了大門,此時心情很是惡劣。薛向從高台上跳下,徑直朝大門口走去。大廳內的眾人也對瘦高個兒的無禮舉動,怒火萬丈。這不是打咱東城頑主的臉麼?什麼人吃了豹子膽,這麼張狂?各個圈子的老大立時就要跟上。薛向揮手阻住眾人,讓他們安坐。笑話,薛向被打臉了,何時要他們幫著出頭!只有雷小天、朱世軍、康桐三人沒有說話,跟在後面。陳佛生本來也想跟上前去,卻被薛向揮手止住。陳佛生大是鬱悶,看來自己還得努力,想進核心圈子可真不容易。

    薛向走近眾人,冷笑道:「邊疆,剛才沒看見你,以為你肯不給我面子,不打算來了呢。沒想到你是給你三哥準備大禮去了,帶人來砸我場子來了!」薛向的話很冷,但臉色更冷。

    謝邊疆臉色大變,他何時見過薛向如此陰冷的表情,他瞭解薛向的脾氣,若是說不清楚,待會兒就得橫著出去。謝邊疆急道:「三哥,這事兒可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本來是要和報國他們一道來的,可我爸突然有事找我,我就回去了一會兒。原來我爸的老戰友陰伯伯從閩南省軍區調到總後了,和陰伯伯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兒子,就是剛才踹門的這位,他大號陰京華。他聽說我要去參加您的宴請,非得來見識見識京城的頑主們。我只好帶他過來,哪裡知道他這麼沒禮貌。早知道這樣,說什麼也不帶他來了。後面的幾位都是我們大院的,也一起跟我過來的,三哥,實在是抱歉。」謝邊疆邊說邊流汗,心裡恨透了沒腦子的陰京華,京城豈是他那鄉下地方可比,他哪裡知道頑主圈的水有多深。

    薛向還沒來得及說話,陰京華就把話頭接了過去,玩味的看著薛向道:「聽邊疆說你就是京城頑主圈的大哥大?我看也不怎麼樣嘛,就是個子高點兒,不過和我也差不多,你憑什麼做老大?以前是我沒來京城,由得你張狂,現在我來京城了,以後頑主圈裡的老大就是我!你有什麼意見?」陰京華說的聲音很大,大廳裡人人聽得分明。謝邊疆本來還打算讓他道個歉,他再求求情,三哥能放過這件事兒最好。這會兒見陰京華還在滿口噴糞,他是徹底熄了開口的心思,緊走幾步,走到薛向一邊以示和陰京華劃清界線。就算回家拼著老頭子一頓打罵,也不能這樣往死裡得罪三哥啊。

    見謝邊疆走了過來,薛向已知道他的心思。薛向笑了,他是被陰京華氣樂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二百五,一到京城就學人家當暴發戶。薛向笑道:「陰同志,我是gm青年,可不是你說的什麼老大。我們這兒沒有老大,大夥兒都是好兄弟。既然你一來就想當我們大哥,那你總得問問在座的諸位兄弟答不答應啊,要是他們答應了,我想四九城的頑主們都該叫你大哥呢。」薛向想逗逗這個二愣子。

    薛向話音剛落,大廳裡一片沸騰。

    「哪裡來得土包子,一點兒規矩也不懂,想當老子大哥,丫找削啊」

    「誰褲襠沒夾緊,把你給露出來了,趕緊縮回去,惹惱了爺們兒,剁了你丫的」

    「就是三哥跟你還客氣幾句,照我說,大夥兒一塊兒上,把丫碎了得了」

    「丫噴什麼糞呢?就他?還要大夥兒一塊兒上,只要三哥一聲令下,我一個人就把丫給廢了」

    「媽的,耽誤爺們兒吃飯,你小子死定了」

    ………

    大廳頓時響起一片罵聲,聽得陰京華臉色發白。正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死。陰京華知道自己這是犯了眾怒啊,他在閩南省的時候,可是正宗的大紈袴,所到之處,別人無不笑臉相迎。偶爾,覺得悶了,發下衙內的威風,咋呼幾聲,眾人無不噤若寒蟬。哪像這裡,自己還沒說髒話罵娘呢,這一夥兒人又是喊削,又是剁,又是碎的,整個兒一夥兒嗜血分子。京城人民相當不友好啊!

    薛向本以為陰京華是個角色,正打算自己出手將他收拾了。這會兒見他面色發白,就知道這小子又是個繡花枕頭,懶得動手了。薛向回頭對康桐幾人道:「小康,麻雷子,你們倆誰上?」

    「三哥,你這也太寒我心了,簡直把我當了透明人,什麼意思嘛?」朱世軍見薛向把自己漏了,不滿道。

    雷小天笑道:「老豬,省省吧你就,派你上,搞不好,弄得大家丟人,你還是好好唸書吧,還是讓我來鬆快鬆快筋骨。」雷小天說完陰笑著向陰京華走去。

    朱世軍不僅作白面書生打扮,戰鬥力也著實不行。每次干仗,都是大夥兒累贅,跟二戰時意大利差不多,每次作戰,他幫不上忙不說,還得浪費力量保護他。可這小子最是好戰,不,浪戰,沒事兒還總想惹出點兒事,一貫愛挑動群眾斗群眾。好在薛向混出威名之後,再也沒幹過仗了,朱世軍深感江湖已然寂寞如雪。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18
第二十八章 未料囂張是輕狂


    陰京華見雷小天陰笑著向自己走來,臉色愈發的白了,好似一位即將要被強暴的少女,抱著膀子,顫聲道:「你要幹什麼?你別過來。」

    大夥聽了一時啞然,看他長大陰惻惻的,沒想到這麼膽兒小。雷小天剛要走到陰京華身邊,突然被一道身影堵住去路,定睛一看,攔路的正是那位穿迷彩作戰服的火辣女郎。

    雷小天笑道:「這位女同志,你擋著我的路了,麻煩讓讓,我可沒和女人動手的毛病噢。」

    迷彩服沒理他,對薛向道:「你的大名我早有耳聞,這件事是京華做的不對,讓他給你道個歉,這事兒就這麼揭過如何?」

    薛向笑道:「世界上,道歉能解決所有矛盾,還要軍人做什麼?」

    「你想怎樣?」

    「留下根指頭」

    薛向平靜地說道,陰京華後面的幾人齊齊變色,不至於吧,大哥,就踹了你門一腳,就要人一根指頭,是不是太狠了點兒。

    「那就是沒辦法善了嘍?我只是好奇,你有什麼資格亂施刑罰?」

    「你說錯了,不是刑罰,而是懲罰,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

    「懲罰?懲罰就是斷人手指嗎?法律好像沒有哪條規定踹別人門,要被斷指的。」

    「你的話有點多,害的我也跟你囉嗦了半天。你最好記住我們是頑主,不是公安。當然,我們的頑主身份,那個傢伙可是承認的,不然他也不會想當我們老大,不是嗎?頑主就得按頑主的規矩辦,。他盡可以哭著找家長或者公安。」

    薛向不再廢話,示意雷小天動手。雷小天伸出手掌想撥開攔在前面的迷彩服,不料,伸出的手被迷彩服鎖住,雷小天用力掙了掙卻沒掙開。薛向大是好奇,雷小天雖說不似自己這般天生神力,可也非庸手。眼前的迷彩服,顯然並非是穿穿軍裝而已,搞不好就是現役軍人。薛向對著謝邊疆道:「穿迷彩服的女人是誰?」謝邊僵附他耳邊道:「她叫許翠鳳,是39軍特戰大隊的,是我們一個大院的,這次放假回家探親。陰京華不僅認識她,好像還特別怕她。」

    薛向伸手朝許翠鳳的肩頭攻去,勢若雷霆,快如閃電。許翠鳳不得不撒手,後退一步避開鋒芒,隨後一拳向薛向面門奔來,薛向避也不避,握拳對著她的拳頭撞去。砰的一聲,許翠鳳退後三步方才止住腳,薛向原地未動,也沒有強攻,笑吟吟地望著她。許翠鳳臉色大變,她可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她的教官可是有名的國術高手,在特種大隊論拳腳她也是數一數二的,怎麼會被一個小混混一拳震退,對方好像還未使出全力。

    就在許翠鳳不解之際,薛向笑著開了口:「怎麼樣?師侄女兒,你師叔的巴子拳使得不錯吧?」

    「叫誰師侄女兒呢?你的拳腳也只是一般,不過仗著身長力壯,沒什麼了不起。」許翠鳳撅著嘴諷刺道。

    「你的教官是顧長刀對吧,他是我師兄,你的巴子拳可沒得他真傳哦?」

    「你瞎扯什麼,我問過老教官,他師傅39年就死了,你那時還沒出生呢,再說老教官可沒有師叔,小賊可別想騙我,想當我長輩,沒門!」

    「這你就不知道了,顧師兄是代師收徒。想當年他見我骨骼清奇,非收我當徒弟,我不肯,他跪在我門前三天三夜,我看他實在可憐,就委屈自己當了他師弟。」薛向倒也並非妄語,顧長刀是薛安遠打淮海的時候救的一個*敢死隊的軍官,當時顧長刀身受重傷,準備自我了斷,被薛安遠所救。顧長刀傷癒後就做了薛安遠的警衛,建國後,一直在a軍任職。顧長刀祖籍滄州,生於國術之鄉,從小精練巴子拳,也就是後世的八極拳,一身真功夫開碑裂石不在話下。有一次,顧長刀當著薛向的面,一掌把一塊磨盤大的青石斷為兩截。從那時起,八歲的薛向就開始跟故長風練拳了。顧長刀執意不肯讓薛向拜師,只說代父收徒,只因他敬重薛安遠,不想和薛安遠平了輩分。薛向的性子執拗、堅韌,倒和顧長刀極為投緣,二人亦師亦友,感情極佳。薛安遠在大運動爆發的頭幾年就感覺情況恐怕有變,早早的把顧長刀安排進了王牌軍39軍做了特種大隊的技擊教官。

    「你…….」許翠鳳一時無語,不知道薛向說的是真是假。

    薛向看大美妞兒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實在可愛,也不逗她了,道:「既然不是外人,看師侄女的面子上,就此揭過,你最好讓陰同志管住他那張大嘴吧,不然,非把自己折騰廢了不可。好了,我兄弟們都餓了,你們一起入席吧。」說完薛向又朝陳佛生喊了一聲:「佛生,招呼廚房上菜,開飯啦。」

    霎時一盆盆菜餚從側門後的廚房被端上了桌子,二十個服務員外加康小八和徐小飛兩伙人,端了三四趟才上完。薛向領著許翠鳳入了李天明和胡報國那席,胡報國那席已經坐滿,就移了幾個和雷小天幾人並作一席。

    菜上齊後,沒有人動筷子,都傻傻地盯著桌上的四個大瓷盆子發呆。

    蔡國慶掐了掐石川的胳膊道:「石頭,我不是眼花了吧,怎麼四個盆子全是肉啊,不會是我想肉想得生了幻覺吧。」

    石川打掉蔡國慶的手道:「是不是幻覺,你掐自己啊,掐我幹什麼?你還別說,剛開始我也迷糊了,還是你掐我,把我給弄清醒了。三哥就是三哥,永遠是大手筆。別人擺席有葷就不錯了,兩葷兩素就是頂好了.哪像三哥,上了四個葷,壓根沒素,看來三哥知道兄弟們是憋的狠了。」

    ………

    桌上擺了四盆菜,和頑主們擺席並無二致,用四個大洗臉盆子盛菜。只是菜品在這個年代,是豐盛到了極點。四個菜,堆尖一盤青椒紅燒肉,一盆滿滿噹噹的冬瓜燉排骨,一盆干實的豬肉燉粉條,堆滿了流油的紅辣椒,最後一個盆裡裝了四隻大肥的燒雞。

    薛向見沒人動筷子,就站起來道:「兄弟們是不是在等酒啊,先吃飯,吃飽了,咱在喝酒,酒管夠,開動吧。」薛向故意拿酒說事兒,圓了大夥兒的尷尬。薛向這一發話,再沒人客氣,各自端了飯碗就朝肉塊兒下手。

    大廳裡很吵也很靜,說吵是因為眾人吃得稀里呼嚕,幾百人吃飯弄出的聲響極大。說靜是因為沒人說話,連咀嚼和吞嚥的聲音在這一刻都聽得如此清晰。薛向和四城八區的頭面人物坐了一桌,這一桌老大們自顧身份,吃得都極斯文,但速度可一點兒都不慢,筷子出得極為迅速。

    「蔡國慶,你坐下,丟不丟人。」石川扯著站起來準備撕雞的蔡國慶道。

    蔡國慶無奈,坐了下來道:「是太急了點兒,我也是看那雞腿太肥,怕我待會兒添完飯,再回來的時候就沒了。石頭你吃第幾碗飯了?我這才第二碗。」

    石川嚥下嘴裡的肉塊道:「我吃第三碗了,隔壁桌的劉三胖已經是第五碗了。太香了,這是我長這麼大吃的最好的一頓,就是過年也沒有這樣,肉可以敞著吃。」

    蔡國慶一聽,自己吃得最少,這怎麼行,趕緊扒碗裡的飯,又對石川道:「是啊,就是我爸我媽結婚時,我也沒吃的這麼好。」

    「啥玩意兒,你爸你媽結婚你居然趕上趟了,還上了桌兒?」石川趕緊嚥下還沒來得及咀嚼的大肉片子,問道。

    蔡國慶一時失語,這時候才知鬧了笑話,趕緊道:「想像而已,想像的。你想啊,就他們結婚,我不去也知道吃得有多差,你丫別淨挑刺兒成不,不說了,快吃吧你就。」蔡國慶趕緊遮沒過去,又道:「石頭,我去添飯,你一定要幫我盯著那隻雞腿啊,你就是添飯也等我回來再去。」

    ………….

    十來個一米高大的木桶盛滿了白米飯擺了一長排,不時有人下桌過來添飯,個別的木桶前甚至排起了短短的小隊。眾人吃得熱火朝天,大廳裡溫度也漸漸升高,成片成片的赤膊漢開始出現。薛向放下飯碗跟在坐的老大們告個罪,起身去了康桐那桌。

    康桐那桌兒坐的都是熟人,除了康桐三個,還有陳佛生、郝運來、丁衛東、康小八、徐小飛外加另外幾個從隔壁胡報國桌上移過來的幾個青年。康桐他們這桌菜剩得最多,康桐三個跟著薛向吃了幾個月的大魚大肉,倒不怎麼饞肉。陳佛生在家也是頓頓葷菜不斷,移過來的幾個大院子弟想來也不會太饞肉,所以,這桌吃得也熱鬧,可戰鬥力著實不行。

    薛向拍了拍康桐的肩膀問道:「小晚他們三個的飯送到了嗎?小傢伙又沒有發脾氣?」小適知道薛向今晚大宴賓客,鬧著要來看熱鬧。薛向哪裡肯讓她過來,四五百人,真是又熱又鬧,小傢伙過來自己還要分心照顧她,哪裡忙得過來,再說今晚自己十成十會喝醉,到時更是麻煩。小傢伙鬧了好一會兒,薛向也沒答應,小傢伙生氣了,扭頭跑回小晚房間了,連她每天睡的薛向房間也不回了,意思很明顯,就是跟壞大哥劃清界線。

    康桐道:「送去了,小晚接的,小適好像睡著了。」

    薛向知道,小傢伙肯定還在發脾氣,想想有些頭疼。薛向和陳佛生、郝運來幾人打了聲招呼,又招呼幾個「移民」吃好,說待會兒自己過來給他們敬酒,才轉身去了胡報國那桌。

    「馬叔,張處長,招待不周,怠慢啦。」

    張胖子抬頭一看,見是薛向,趕忙把碗放下,笑眯眯地道:「三哥,哪裡話,這一桌子很是豐盛,平時我都吃不到的,來來來,這邊坐。」張胖子的三哥叫得越發順流了,他早試探出在座的沒有一個家裡是簡單的,最少是個廳級幹部。這些干部子弟對薛向如此尊敬,哪裡還不值得自己死命巴結。見薛向說招待不周,他立馬說伙食太好了,自己平時都吃不到。張胖子坐在後勤處長的位子上,專管廚子、供應,什麼好東西沒吃過,就衝他這身肉,就知道這傢伙的伙食是個什麼標準。

    薛向笑道:「我就不坐了,待會兒我過來給你敬酒。」

    馬良也滿是震驚,為自己今天能來參加晚宴感到慶幸不已,連那個坐一邊沒人理的陰鷙青年來頭也不一般。剛才自己見沒人理他,和他說了幾句,就套出這小子的老子居然是總後新上任的副政委。這會兒見薛向過來特意和馬良及自己致歉,心裡更是激動,張胖子一坐下,他就站起來道:「小薛,你跟你馬叔再這樣客氣,我可真生氣了,咱們自家人有什麼招待不招待的,待會兒上酒的時候,我替你招待這桌的各位朋友,你就放心吧。」馬良此時更親熱了,恨不得化身為薛向的親叔叔。

    張胖子心裡大罵,無恥,忒無恥,丫怎麼敢比我還無恥,就你還跟人家三哥是一家人?來時見我提了東西,自己不趕忙也去買東西,一家人至於這樣麼?看來還是我太清高,厚黑學只得了個皮毛,我怎麼就把這活兒給攬過來呢,失策啊失策,不行,待會兒,我一定要把酒瓶搶到手,倒酒的活兒我承包了,張胖子為自己的遲鈍滿是懊悔。

    在座的青年們也是腹誹,我們來是和三哥喝酒的,你讓三哥不管我們,讓我們陪你喝,丫是哪根蔥?媽的,看三哥叫一聲馬叔的份上,不好和你翻臉,待會兒灌不死你。

    「陰同志,覺得飯菜的味道如何,吃第幾碗呢?」薛向玩味地看著正埋頭扒飯的陰京華,貌似關懷地問道。

    陰京華頓時臉色發白。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26
第二十九章 酒逢冤家千杯少


    陰京華自坐到這桌後,愣是沒一個人搭理自己,不說曾經在閩南常見的巴結享受不到了,甚至自個兒都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粘了大糞。陰京華大感委屈,沒人願意和自己挨著,自己身邊空出老大一片。就連帶自己過來的謝邊疆見了自己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唯一跟自己說話的就是小鳳姐,還有個矮胖子剛才和自己搭訕,這會兒也不理自己了,去巴結那個好像姓李的小子了。

    陰京華自薛向到了鄰桌後,就開始埋頭扒飯,一碗飯扒了半天也沒見少。這時見薛向走到自己這桌,就差學吳孟達在《賭聖》裡那樣,心裡大喊看不見我,看不見我。哪知道最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薛向還是找上了自己,這會兒見薛向發問。陰京華趕緊站起來道:「三哥,我吃第二…三碗了,味道很好,我以前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陰京華適應地很快,也學了謝邊疆的稱呼。想想也是踹了腳門,差點把自己踹掉根手指,能不適應得快嘛。先前沒人理陰京華,這傢伙也只有埋頭吃飯,掩飾尷尬,以示自己嘴裡都是飯菜,沒功夫和你們說話,所以這傢伙吃得倒也不少。

    薛向笑道:「好吃就好,陰同志從閩南遠到京城,如果第一餐飯都吃不好,那傳出去人家豈不是會說我們京城人不厚道,待會兒再添三碗,不吃可就是不給我面子哦。」薛向促狹地想整整他,剛才給自己師侄女許翠鳳的面子,可心頭的火氣還沒散盡。

    聽得此言,陰京華倒是鬆了一口氣,還以為薛向會怎麼收拾自己呢,原來就是罰吃飯。陰京華暗想今天拼著撐死,也讓他出口氣,不然以後在京城可真是難混了,京城的這些頑主們可真他媽的頑。

    「師侄女,怎麼樣,伙食比你們特戰大隊也不差吧?老遠看著你添了幾次飯了,還真沒拿自己當外人,成,夠直率,比你哥許翠凰可強多了。」薛向又走到許翠鳳身後道。

    許翠鳳揚了揚好看的眉毛,身子坐得筆直,端著的碗也沒放下,頭也不回地道:「你知道我是誰?」

    薛向笑道:「和邊疆一個大院的,又叫這麼個名兒,除了中組部許部長的掌上明珠、許翠凰的雙胞胎妹妹,還能是誰?」

    翠凰、翠鳳名字聽起來都很怪,他們的名字聽說是許媽媽生產前夜夢到兩隻大鳥落到翠竹上,第二日果然生出一對龍鳳胎。許父得知妻子的夢境之後,大筆一揮,紙上就落了這麼兩個名字,也不管翠竹上落得大鳥是不是鳳凰。許翠凰長大後對這個極具女性化的名字極不滿意,他本性內斂、含蓄,怕部隊裡的士兵們笑話,為此連當兵都沒去。許父沒辦法,就把他弄進大學裡唸書去了。薛向見過許翠凰,比自己大兩歲,長的極是英俊,就是一說話就臉紅,羞澀得像個大姑娘。先前一聽謝邊疆道出她的名字,就知道眼前的迷彩美女是誰了。當然,他揭過陰京華的踹門之過,也並非是全看在許部長的面子上,更是因為今天本是自己擺宴的大喜日子,見血終歸不好。再說要是為難了許翠鳳,下次再見顧長刀可就不好說話了。

    「許部長?哪個許部長?難道是中組部副部長許子幹部長?」馬良大驚,差點把端著的碗給打翻了,中組部的副部長離自己那是十萬八千里啊,能結識上他家的司機,自己就可以燒高香了,現在他的千金竟然跟自己同桌吃飯,怎麼有點像在做夢啊。馬良臉色大變,張胖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差點兒沒歪倒在地。他們這種基層小官僚最是喜歡關心、研究上層zz,即使只是霧裡看花,看個皮毛,他們也會仔細研究並加以分析。可以說這種京城的底層幹部zz敏感性是極高的,誰失勢,誰得意,從報紙和電視上的出鏡率他們都能分析出來。那些高官的履歷更是被他們彙集成冊,是他們研究的重要科目。他們可以從中觀摩出他人成功的經驗,做出什麼政績而獲得提拔,自己是否應該模仿。甚至他們能從一本厚厚的履歷集裡研究出誰是誰的人,自己以後遇到了就知道誰是他的後台,自己該如何和他相處,如何規避,如何站隊等等。

    薛向點點頭,算是回答了馬良的疑問。馬良和張胖子雖然愛巴結現在或將來可能對自己仕途帶來幫助的人,可他們也並非沒腦子,得了人家身份就沖上去逢迎,那樣非惹得人家厭煩不可,豈不是將自己勢利的一面展露無遺。再說,眼前的是個大姑娘,他們上去巴結也不知道說什麼啊。其實張胖子、馬良都是心思通透之輩,老官油子了,早想明白了,與其巴結自己望不到邊的許部長,不如巴結眼前的李局長的公子,這才是自己仕途的助推器呀。待會兒,上酒的時候自己多敬許部長千金幾杯,盡到心意就成了,以後對人說自己和許部長千金吃過飯,也挺長臉不是?

    薛向又和桌上的其他人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一路到各個桌前小站一會兒,說上幾句。

    問問飯菜是否合意,還調笑幾句說留著點兒肚子待會兒喝酒。這一趟寒暄下來,大概又花了個把小時,薛向見眾人吃得差不多了,就對身邊的服務員吩咐上酒,上菜。

    酒是用小鐵皮桶裝的,四十個鐵皮桶從酒缸打滿酒後,再給各個桌子送去,廚房裡又端出一盆盆香鹵豬耳朵和花生米的混合菜。眾人哪裡知道還有二道菜,先前吃得都沒放開,怕自己桌上吃得精光,待會兒兄弟們來敬酒,看了笑話,所以都留了菜以備下酒。這會兒見真正的下酒菜上來,才知道三哥真是思慮周全,把這點兒微末之事都想到了。

    這會兒,才到了宴席真正的*。第一杯酒,薛向號召大家一起幹了,以慶賀此次聚會,眾人皆一飲而盡。薛向準備的是二兩的大杯,一杯下去很多量淺的都嗆出聲來。第一杯飲罷,眾人就各自尋人對飲,此時席面也開始散亂了。當然,自不會有人來找薛向敬酒,因為都知道,肯定是三哥主動找過來,不然一擁而上,十個三哥也不夠應付。

    薛向先陪自己桌上的眾位老大一人幹了一杯,這是該盡的禮數,喝完後,道一聲兄弟們盡興,又朝別的桌子走去。薛向自不可能逢人就一杯飲盡,大多數是沾個嘴唇,不然走不過三桌非倒下不可。薛向繞到馬良這桌,先是同馬良和張胖子一人幹了一杯。又找到許翠鳳,要和他喝上一杯,許翠鳳倒也不含糊,沒有和薛向碰杯,起杯就干了。此時,薛向已喝了差不多三斤了,他的酒量基本也就在這個位置。這已經是極嚇人的酒量了,常人酒量好的一般也就一斤多的量。

    許翠鳳幹完一杯後,笑吟吟地看著薛向道:「薛師叔,既然你說你是我師叔,我暫且認下。今天既然遇見師叔了,做晚輩的怎麼也得敬師叔幾杯酒啊。」她早瞧見薛向已經喝了不少,現在已是檣櫓之末,此時逼宮,正好出口先前被薛向佔便宜的惡氣。她可沒有什麼君子不趁人之危的覺悟,她就是一小女子,有仇就報,當天就報,逮著機會現在就報。

    薛向此時雖然腦子已有些昏沉,但還不到迷糊的地步,豈能不知道許翠鳳打的什麼主意,怎麼看她的笑都有陰險的味道。薛向雖然不似原來小青年寧折不彎的莽撞性子,但又豈能在女人面前低頭、服軟?薛向眼神猛然一凝,笑道:「師侄女要陪師叔喝酒,做長輩的又豈能不給你這個孝敬的機會,說好了,一人五杯,怎麼樣,要盡孝心就要盡到底嘛。」

    許翠鳳此時見薛向眼神突然清澈了很多,不似原來的昏沉,心裡起了疑惑。難道他沒醉,剛才是裝的?不對,他事先又不知道我要找他敬酒,沒必要裝啊。我知道了,他強行逼著酒意,嚇唬我呢,虛張聲勢罷了,可惜被姑奶奶識破了,沒用嘍。許翠鳳心裡正得意,突然又想到,按薛向的要求,還得喝一斤,可自己的酒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喝下去一斤,小賊忒奸猾,早就算準了,看來他果是外強中乾了,跟他拼了,看誰先倒下。

    薛向知道許翠鳳在權衡利弊,他可不願給她時間思考,不然再拖下去,沒準兒自己馬上就撐不住了,於是緊逼道:「師侄女,酒還要不要敬啊?不敬我可去鄰桌敬酒啦。」

    許翠鳳心裡冷笑,就你還去鄰桌敬酒,怕是要去廁所解酒吧。許翠鳳拿定主意道:「敬,當然要敬啦,怎麼能不敬師叔呢,不然後天回部隊,我可不好和老教官交代。」

    薛向吩咐胡報國倒酒,沒想到陰京華把酒桶從張胖子手裡奪了過來,獻媚地給薛向倒上,嘴裡還念叨著,要薛向待會兒給他個機會,給三哥敬酒賠罪。

    十杯酒一溜排開,薛向的眼睛越來越沉,強忍著酒意道:「師侄女,是你敬師叔酒,你就先乾為敬吧。」

    許翠鳳沒想到薛向如此滑溜,拿了別人敬酒的客套話當了令箭,可此時不喝自己先就理虧。許翠鳳一咬貝齒,拿了酒杯就往嘴裡倒,一杯,兩杯….五杯酒被許大猛士一分鐘之內灌下了肚,圍了一圈的人看得直眼暈,太強悍了,這哪是娘們兒啊,純粹是爺們兒。幸好眾人不知道後世春哥的雅號,不然非叫一聲「許哥純爺們,鐵血真漢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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