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超品公子 作者:想見江南(已完成)

 
Babcorn 2016-2-28 13:36:4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23 1066365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26
第三十章 入得郊野訪至親


    許翠鳳一分鐘之內喝掉一斤白酒,完全拼的是一股血勇之氣,喝完眼神就朦朧了,只是殘存的一絲不甘,強令她沒倒下。許翠鳳扶著桌子打晃,話已說不出口,朦朧的眼睛死死盯著薛向,意思是該你了,你要不喝,我醉不瞑目。

    這麼多人看著呢,薛向豈能丟份兒,他知道許翠鳳撐不了多久了,二話不說,五杯酒比她還快的速度被倒進了肚裡。這五杯酒一下肚,薛向肚裡翻江倒海似地翻騰,他再也忍不住酒意,意識漸漸模糊,軟軟倒了下去。幸虧康桐早知道薛向恐怕是不成了,早在一邊防護著,這時見薛向軟倒,趕緊一把把薛向扶住。許翠鳳早在薛向喝第三杯酒的時候就趴在桌上睡了過去,嘴角還掛著笑,顯然是對薛向信守承諾很是滿意。

    ………

    清晨第一縷陽光射在薛向的眼睛上,他醒了過來,搖搖頭,頭還是有些沉,屋子裡還殘留著淡淡的酒氣。薛向想起身小解,剛一抬臂膀,才覺得臂膀有些沉重,這才發現小傢伙還枕著自己胳膊呢。小適被薛向抬動的手臂弄醒了,打了個小哈欠,小手揉揉眼睛,發現昨天夜裡像死豬一般被抬回來的大哥正盯著自己看呢。小傢伙撅起嘴,抱著薛向的胳膊,翻了個身,看樣子是氣還沒消呢。抱著薛向的胳膊意思也很明顯,哼,就不讓你起來。

    薛向啞然,輕輕推了推小傢伙的肩膀道:「小寶貝,大哥要上廁所呢,快松開,不然要尿床了。」

    小傢伙抱得更加緊了,奶著聲音道:「誰讓你昨天喝那麼多酒的,就不松,人家還要睡覺呢,別吵嘛。」

    薛向無奈,只有繼續求她道:「小寶貝,你睡覺可以把我胳膊鬆開啊,鬆開睡多舒服啊,快點,大哥憋不住了。」

    小傢伙心裡好笑,這下知道我的厲害了吧,看你還敢不敢得罪我。小傢伙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道:「人家喜歡抱著你胳膊睡,你抽走了,人家睡不著了。大哥憋不住了,就床上尿吧,還沒見大哥尿過床呢,嘻嘻,人家都尿過呢,你別害羞嘛。只是待會兒尿床的時候,別尿到人家這邊,好了,不和你說了,人家接著睡覺呢。」

    薛向哪裡還不明白小傢伙在搗鬼,小傢伙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鬼靈精怪?薛向用手呵了呵小傢伙的胳肢窩,小傢伙忍不住癢,咯咯笑了,懷裡抱得手臂也鬆了,被薛向成功逃脫。薛向撒起拖鞋就往外奔,小傢伙在後面哈哈大笑。

    ……………

    薛向駕駛著偏三輪,平穩地奔馳在寬闊的南京路上,今天又是個大晴天,還未到九點,烈日漸漸開始顯露威力。薛向戴著墨鏡,在陽光下很是如意,路面上沒有後世的擁堵,機動車輛很少,最多的就是自行車。好在已經過了早班的高峰期,此時的路面足以薛向飛馳。天氣炎熱,唯有加快速度,帶來撲面的勁風,方才感受到涼爽。

    小傢伙坐在薛向的胸前一個勁兒嚷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這大概是小傢伙記事以來第一次坐機動車,她顯得很是「機動」,一點也沒有小孩子面對急速的恐慌。薛向開得一點不慢,小傢伙猶嫌不夠。薛向沒看出來她這個最小的妹妹居然還有飈車黨的潛質,小意和小晚坐在跨斗裡,兩人的手緊緊抓住前面的支架,兩張小臉漲得通紅,眉眼間滿是緊張和興奮,顯然這兩個大一點的不似小傢伙的無知者無畏,對高速又是畏懼,又覺刺激。本來薛向是要小傢伙和小意坐跨斗裡,小晚坐在自己後面,誰知小傢伙非要坐薛向身邊,她的小手自然抓不牢薛向的粗腰,薛向只得將她放到前面,讓她抓住自己褲子上的荷包。

    薛向宿醉醒來之後,決定帶幾個小的去北郊農場看望自己的伯父,自己穿越三個多月了,還沒去看望過這個伯父。原來的小青年也很少去看這個伯父,自從他的大哥,也就是他伯父的長子在浩劫的武鬥中喪生,大姐下放南疆當知青,原來的小青年就害怕見他的大伯。他怕看見大伯哀傷的眼神,就像他的父母離世後他怕見幾個弟妹一樣。原來的小青年貌似豪邁慷慨,實則情感脆弱。

    薛向重生後,當然不存在這個問題,只不過前幾個月都忙著弄錢,而允許親屬探視的時間每月就那麼幾天,所以薛向一直沒機會去看望他的大伯。昨天,終於把所有的事情了了,一早就用摩托拉了三個小的去了副食品商店和熟食店,給伯父買些東西。

    薛向給薛安遠準備的東西很多,兩塊清洗的胰子皂,一箱茅台酒,,五條翡翠香菸,三套的確良襯衣、長褲,香鹵豬耳朵、醬豬蹄等熟食十餘斤,林林總總裝了兩大紙箱子。小晚和小意在跨斗裡抱了一箱茅台酒和衣服,其餘的東西被薛向用個大箱子裝了捆在車後座上。

    北郊農場是當時下放正師級以上軍事幹部和副部級以上黨政機關幹部的著名「幹校」。北郊農場坐落在離京城市區五十公里外的一片丘陵地帶,原則上「幹校」都應該建在農村,方便按偉大領袖的指示讓幹部接受貧下中農教育,然而這個北郊農場所在地並沒有農民,甚至罕有人煙。罕有人煙並不是荒涼,而是一個綠樹掩映,芳草盛開的好地方,和早先的其它幹校相比,這裡的環境簡直可以媲美療養院。其實北郊農場是71年某次事件後組建的,72年已經有大批幹部解放,北郊農場漸漸空了。後來又從各地移來「頑固不化」的幹部填充此處,所以北郊農場並未像其它的幹校那樣關閉,反而大有越辦越紅火之勢。經過那次事件後,幹校的辦校方針基本發生了偏轉,不再壓迫老幹部們參加體力勞動,反正就是關著,管吃管住,就是不放人,每隔幾天進行一次思想教育。因此,薛安遠並沒有受什麼身體上的傷害,只是喪子之痛又豈是身體上的傷害可以比擬的?

    ……

    「老薛,讓我悔一步,就悔一步,我剛才被煙燙了一下,沒留神,讓你小子撿了個便宜。」一個穿白色短袖的老頭子,激動得臉通紅,說得唾沫橫飛。

    「李大棒槌,下棋如打仗,哪有後悔一說。喔,你跟敵人交戰,被人家包圍了,你走過去說,哎呀,剛才沒注意,你們退回去,我們重新來過。有這樣的嗎?難怪當年在東北打廖耀湘時,你帶的那個師就不得力,要不是我老薛及時殺到,你小子現在早在七寶山睡覺了,哦,那會兒,估計你還享受不了七寶山,隨便找個土坷垃埋了拉到。」叫老薛的老頭諷刺道。

    李老頭這下不干了,扔了手裡的棋子,嚷道:「老薛啊老薛,不就是下盤棋嘛,看你老小子給我上綱上線的,以前咋沒發現你還有這口才,咋沒當政委呢?你那麼能打,當年怎麼沒混個中將乾乾,怎麼就讓我混成了中將,按說當時你帶得可是王牌軍啊。」

    李老頭好像戳中了薛老頭的痛處,薛老老頭砰的把棋盤掀了,罵罵咧咧道:「你他娘的還有臉說,當時打老美時不是你這老小子跑到老首長那兒打小報告,說我媳婦兒快生了,這時怎麼能讓我拋妻別子呢,還是你這個老戰友替我走一遭。結果,老首長耳根子軟,讓你小子混到了前線。你這個中將是不是搶我的,你只說是還是不是?」薛老頭一把拽住李老頭的胳膊,似乎非要辨出個結果。

    李老頭也暗暗後悔,怎麼就挑了這兒事說了呢。他見薛老頭好像真急了眼趕緊道:「是,是,是搶你的,這總行了吧。我當時也是一片好意,這你總得承認吧,誰叫我老李命大,結果還混了個中將,這就叫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李老頭本是準備勸慰薛老頭,勸著勸著又自吹自擂了起來。

    薛老頭知道他什麼尿性,猛地站起來對窗子外喊道:「報告,這裡有黨員同志在大談命理,我要向組織反應他的……」

    薛老頭話沒說完,嘴巴就被李老頭摀住了。李老頭大急道:「別,別,別呀,你這就太不夠意思了,好吧,算我老李欠你一個中將總行了吧。」

    薛老頭得意地道:「這還差不多,我就拿你欠我的中將換你中午的那塊肉了。」

    李老頭一聽,大急道:「不成,中將重要還是肉重要,換別的都成,換肉不成,說破大天也不成。」

    「你….」

    「薛安遠同志,出來一下,有家屬來探視」兩人正在激烈爭論李老頭中午配菜裡的那塊肉的歸屬問題,突然被幹校探視組的幹部喊聲給打斷了。

    「老薛,我在這兒也快兩年了,除了一個娃娃來過一次後,可再沒人來看你了,難道是你家老三來了?」薛老頭有些納悶。

    「不可能是老三,我的問題解決不了,他也沒辦法離開單位,我也納悶兒,我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27
第三十一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薛向領著小晚三人,進了探視組的大門。薛向懷裡抱了兩個大箱子,小晚手裡提著給薛安遠帶的衣服。入得門來,就見寬敞的辦公大廳,整齊地靠牆擺了七八張辦公桌,每張桌子都堆了厚厚的文件,七八個工作人員正埋頭寫著材料,只聽見嚓嚓的鋼筆摩擦紙面的聲響和頭頂上嗚嗚轉著的吊扇。正前方雪白的牆壁上刷著「勸慰親人交代問題,幫助他們改正錯誤」十六個大字,顯然是給來探視的家屬看的。

    「來,你們四個過來!」說話的是一個坐在西北角的枯瘦中年,面容乾淨,戴著灰色的解放軍帽,一臉階級鬥爭的嚴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多麼正直無私,其實他是什麼玩意兒薛向早打聽清楚了。

    薛向領著小晚到了他的桌前,道:「同志,我們是來看望我們伯父薛安遠的。」

    「我知道你們是來這裡看薛安遠同志的,剛才領你們進來的工作人員已經和我講過。叫你們過來,一是,要檢查你們帶來的物品,看看又沒有什麼違禁的;二是,希望你們勸勸薛安遠同志及時交代問題,不要和組織搞對抗,這樣是沒有好下場的。」枯瘦中年疾言厲色地說道。

    小適哪裡見過有人這麼和自己說話,一時嚇得小臉變色,小身子連忙向大哥靠近,抱著大哥的腿,就不撒手了。薛向聽得煩了,把兩個紙箱子頓在枯瘦中年的桌面上,一把把小適抱進懷裡。薛向看他這副死人臉心裡先有了八分不喜,這會兒見他嚇著小適,立時就惱了:「這位老同志,要檢查東西你就檢查,別給我們上大課,我們可聽不懂您那些大道理,組織好像沒有要你審問家屬吧?」

    「你這個小同志是什麼態度,怎麼這個樣子跟我講話,組織上一直把你們這些學員家屬子弟,看作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是要挽救你們。可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態度,哪裡有一點接受教育的樣子嘛……」枯瘦中年痛心疾首地說道,其實他心裡最是怪薛向在同志前加一個老字。

    「得得得,早聽說了探視組組長羅自立、羅大組長最愛給人上課,開始我還不信,這會兒我信了,您就是有知識。」薛向假意恭維道,他來之前早打聽過探視組的羅扒皮最好以「學員在這裡是接受思想改造的,不是來搞資產階級腐化的」的理由吞沒家屬帶來的好東西。如果不想個法子把他治住,這些好菸好酒都得便宜了這個老東西。

    「你怎麼知道我姓羅,誰告訴你的?小同志還是有點兒眼力的,我可是唸過大學的。」

    「誰告訴我的您甭管,您有知識的大名早傳遍四九城了。」

    「是嗎?我的名氣居然這麼大,我怎麼不知道?也對,我一直忙於革命工作,挽救這些失足的同志,已經很久沒有出去過了。我這一顆心早已獻給了黨,早沒有我自己了。」

    薛向聽得心裡反胃,辦公室裡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人人拿手摀住肚子。薛向道:「大夥兒都說您是大知識分子,最是反動。」

    「你,你什麼意思,你…」羅自立有些轉不過彎兒來,剛不是還誇自己嗎?怎麼這會兒都傳我反動,這還了得。

    「您別急啊,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誰最先說的,你快告訴我,算你揭發有功。」

    「您還準備找他算賬啊,這人您可惹不起。」

    「這個你別管,你只要告訴我他是誰就行了,我就不信這個邪,還有人敢污衊革命戰士。」

    「好,我告訴您,您低頭往衣服上看,就在您胸前掛著呢,您有能耐去找他老人家算賬啊。」

    「你,你居然干拿偉大領袖開玩笑,你算是反動到家了,我這回……」

    「你先別這回了,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說『知識越多,越反動』,這話沒錯吧,先是你以自己有知識而沾沾自喜,這是臭知識分子高人一等的思想在作怪,你這是在脫離群眾。其次,你居然揚言要找偉大領袖算賬,不只我聽見了,在座的同志們都聽見了,你總不會想殺人滅口吧。」薛向這才引他入彀,一舉成擒。這年月,敢拿偉大領袖開涮的不說見,就是聽也沒聽過,牆上掛的領袖像沒保存好,破了就可以入罪。

    羅自立是掉進套裡了,一時心亂如麻。自己總不能說偉大領袖說的不對吧,該死的小子,拿話引我,這下算是陷進去了,該怎麼辦,得趕緊想辦法。辦公室裡的八個人,有四個是我的心腹,應該不會外傳,另外四個使些手段,應該也能摀住。可眼前的這個笑嘻嘻的壞小子就難對付了,總不能真殺人滅口吧,我還沒這麼瘋狂。看他這油滑的勁兒,威逼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有利誘了。

    羅自立拿定主意,換了副笑臉,許是冰山封得太久了,這一解凍,笑得比哭還難看,小適看得打了個寒顫,把小臉埋進了薛向懷裡。羅自立笑眯眯地道:「小同志是來看安遠同志的吧,那就快進去,東西就不用檢查了,有什麼好查的呢,其實我一直以為這條制度是十分不合適的,誰還沒有父母子女,送個東西就查來查去,這首先就是對學員同志的不尊重嘛。小同志,安遠同志在這裡進步很大,精神面貌也比從前好多了,我看對這種要求進步的老同志,組織上在生活上還是要多多給予關照的,這樣吧,我在這裡表個態,以後安遠同志的伙食標準和我們工作人員等齊,不,就和我等齊吧。小同志,你看如何?」

    薛向也並非要趕盡殺絕,有個人幫忙照看伯父,還是挺不錯。他笑道:「那就多謝羅叔叔了,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羅自立見薛向改了稱呼,不再提剛才的話茬,鬆了口氣,這會兒見薛向要走,趕緊道:「小王,送小同志去四號房,對,有沙發的那個,把門口的守衛也撤了,人家親人見面,老在一旁聽個什麼呀。」羅自立送走了小魔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暗道一聲,真險啊!他哪裡知道危險才剛剛開始,就是他最信任的四個人,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向上級舉報了他今天的言論。羅自立被帶走了,以後再也沒出來,而他的寶座也被四人中的一個取而代之。

    ………

    「咿呀」一聲,薛向推開了四號室的大門,一眼就看見一位身材高大,頭髮花白的老人正從沙發上站起來。眼前老人的形象正是記憶中伯父的樣子,濃眉大眼,頭髮濃密,方鼻闊口,記憶中的模樣和眼前相比幾乎沒什麼變化,就是原來烏黑的頭髮白了不少,脊背還是挺得筆直。

    薛向的父親薛定遠有兄、弟各一人,大哥薛安遠,三弟薛平遠。薛安遠生於1919年,16歲參加紅軍,抗戰爆發後,編入229師,1939年20歲的薛安遠擔任229師師部警衛連連長,1955年授少將銜,三十六歲的薛安遠成了共和國最年輕的那批將軍中的一員。薛平遠36年生,21歲從華南高等炮兵軍事指揮學院畢業,現任炮兵77基地c團團長。浩劫時期,薛平遠由於從事的是秘密單位,受到的衝擊較小,得了個留崗查看。

    薛向和小晚喊了聲大伯,小適和小意沒張口,薛向催促二人叫人,小意喊了聲大伯,小傢伙抱著薛向的腿就是不吭聲。小傢伙的小心思想著,眼前的這位爺爺人家不認識嘛,怎麼喊大伯。薛安遠下放的時候小意才兩歲,映像裡是有這麼個大伯抱過自己,所以稍一猶豫就喊了出來。而小適出生的時候,薛安遠雖然已經從江淮農場轉回北郊農場,可伯侄二人連面都還沒見過。因為,薛向的父母在薛安遠下放沒多久,也被調離了工作崗位,根本沒機會帶著孩子來探視薛安遠,也就托薛向帶了東西,來看過薛安遠幾次。

    門剛一推開,薛安遠怎麼也沒想到來看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幾個侄子侄女。薛安遠進來五六年,除了薛向來過兩次給自己送衣服,再沒有親屬來過。倒是自己曾經最要好的老部下、老戰友來的較多。這時,薛安遠看見眼前大大小小的幾個孩子,還未及應聲,先就熱淚盈眶、老淚縱橫了。薛安遠在幹校最擔心的就是薛向幾兄妹,他心裡一直很自責。二弟夫婦受了自己連累下了工廠,結果慘死,幾個孩子沒了父母,也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麼過的,老三也受了牽連,根本沒辦法照顧幾個孩子,幾個孩子真是遭了自己的罪了。

    「爺爺,你怎麼哭啦,羞羞,這麼大了還學人家小孩子掉眼淚,我才五歲,我都好久不哭了呢。」小傢伙見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老爺爺突然流眼淚了,看得心裡難過,就開口勸道。

    「乖女,不是爺爺,是大伯,大伯哪有哭嘛,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看報紙,突然一看,哎呀,哪裡來的小仙女啊,這麼漂亮,這一著急,報紙的一角劃了我眼眶一下,眼睛被刺了,當然要流淚啦。」薛安遠擦了擦眼角,哄小適道。

    小適一時也不明白人家有沒有哭,反正這時不哭了,就是自己安慰成功了,小傢伙笑道:「你這麼大,我這麼小,我怎麼還叫你大伯呢?老師說比自己大二十歲的要叫叔叔、阿姨,比自己大四十歲的要叫爺爺、奶奶,你難道比人家大不了四十歲嗎?」小傢伙弄不明白,老師教的是對的呀,我平時都按老師教的喊的,人家都誇我有禮貌呢。

    薛安遠被小傢伙問的一時無語,摩挲了下短髮,站在那裡有些尷尬。他總不能跟小傢伙解釋,你爺爺是我父親,你爸爸是我弟弟,我和他是一個父親,所以你要叫我大伯,這樣非把小傢伙聽暈不可。

    薛向見狀,趕緊把懷裡的箱子放上沙發前的茶几上,抱著小傢伙道:「小寶貝,老師教你叫的都是旁人,不是親人對吧?大伯是我們的親人,你就得跟著大哥叫,大哥叫大伯,你也叫大伯,你看你三哥不也叫大伯嗎?他才比你大三歲呢,小寶貝想比三哥低一輩嗎?」

    「我才不要呢,我也要叫大伯,大伯,大伯,大伯……」小傢伙一聽要比老和自己搶東西吃的三哥矮一輩,那裡願意,儘管不知道輩分是什麼,比臭三哥低就是不好,立時一疊聲的喊了出來。

    薛安遠樂得急忙應聲,一把把小傢伙從薛向懷裡接了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27
第三十二章 未出奇計出奇語


    「來來來,孩子們,過來坐到大伯身邊,小意也過來,讓大伯抱抱。」薛安遠招呼薛向四兄妹圍著他在沙發坐了,他的左右腿上分別坐了小適、小意。薛安遠抱著兩個小傢伙問道:「小意,乖女,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啊,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不好,大伯,大哥壞死了,都不理人家。」小傢伙逮著機會就告狀,告狀之餘,還衝著薛向做鬼臉。

    薛向瞪了小傢伙一眼,心裡嘆道:給你買那麼多好吃的,白吃了麼?每天拿我當枕頭,白睡了麼?

    薛安遠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安撫道:「乖女莫急,待會兒大伯替你收拾他,你說要怎麼收拾,咱就怎麼收拾,為我的乖女出氣。」

    「大伯,不收拾大哥,只要他不攔著人家吃肉,就原諒他呢。」小傢伙歪著腦袋看著薛向說道,邊說邊拿眼睛直瞟薛向,意思是還不快謝謝我,人家都為你求情了。小傢伙絲毫不會想,剛才正是她舉報的。

    薛安遠好奇地問小傢伙道:「他為什麼不讓我的乖女吃肉啊,是不是他想一個人吃啊。」

    小傢伙眨巴眼睛道:「不是呢,他說吃肉吃多了,會長成胖妞兒的,可人家就是喜歡吃嘛。」

    薛安遠更好奇了:「難道你們經常吃肉?」

    小傢伙道:「不是經常,是天天都吃呢,大哥只准人家吃幾塊,他和三哥吃最多呢,不公平。」

    薛安遠知道問小傢伙是問不出什麼答案的,只有待會兒問薛向了。薛安遠又轉頭對小晚道:「二女,你現在上初中了吧,功課跟得上嗎?學習很累吧?」

    「大伯,不累,我功課很好,在班裡排第一呢,現在有大哥照顧我們,我們過得很好。大伯,您看,這是我們給您帶的禮物。」小晚放下手中的水杯,指著桌上的紙箱說道。

    「哈哈,好好,我來看看,我的幾個孩子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薛安遠放下小意和小適,把兩個箱子拖到近前打開,只見裡面躺的都是上好的東西,再也忍不住好奇,問道:「老三,這些東西都哪裡來的,你們的那點生活費恐怕買不了這個吧。」薛安遠還是按家族的排序稱呼薛向,而對小晚稱呼二女,是因為他們家族只有三個女孩,除了他自己的女兒薛林,就是小晚和小適了。薛向三叔薛平遠育有兩子,年紀相差很近,老大薛陽只小薛向幾個月,老二薛原比小晚大幾個月。

    薛向道:「放心吧,大伯,不是歪門邪道弄來的,事情是這樣的…」薛向把他發家致富之路同薛安遠說了一遍。

    「大哥真聰明,早不跟人家說,害得人家還跟二姐說,每天吃的好東西都是大哥偷來的呢,還要三哥不要帶去學校吃呢,臭大哥。」小傢伙一會兒誇,一會兒貶的,從薛安遠腿上滑了下來,不依地跑到薛向身邊搖他的身子。

    小傢伙的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薛向抱起小傢伙,道:「在你心裡,大哥就那麼壞啊,偷來的東西你還搶著吃。」

    「嘻嘻,偷來的東西吃得才香嘛,因為吃完了,別人就發現不了了,還有,就是吃了之後,就不知道下次大哥還偷不偷得著,所以才香呢。這下完了,知道大哥有好多好多錢了,以後就吃不香了,也沒勁和三哥搶了。」小傢伙伸個懶腰,在薛向懷裡說道。

    「我可沒和你搶,都是你搶我的,上次我屜子裡的糖不是你拿的嗎?」小意難得的說了話,看來是被冤枉得狠了,不得不出聲為自己抗辯。

    「我才吃了幾塊,就給你放回去了,三哥真小氣。」小傢伙振振有詞地說道,似乎對自己已經口下留情了,三哥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出聲抗議的這種卑劣行為極為不滿。

    兩個小傢伙爭了起來,室內的氣氛陡然活躍起來。薛向好不容易才止住兩個小傢伙的官司,吩咐薛晚帶他們到西北角的桌子那兒玩會兒,自己有話和大伯說。小傢伙倒是沒有抗議,邊往前走邊用大眼睛盯著他,意思是說,你看我多聽你話,回家了,你可不能為我剛才告你的狀,欺負我喔。

    ………

    薛安遠道:「你把三個小的支開,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薛向拿出包煙,遞給薛安遠一隻,幫他點燃,然後給自己也點上一隻,深吸一口,道:「大伯,我估計你的事情快有轉機了。」

    「哦?你小子什麼時候開時關心zz了,你又聽了什麼小道消息?」薛安遠正準備把煙放進嘴裡,被薛向的話吃了一驚,又把煙縮了回去,看著薛向問道。

    薛向道:「不是小道消息,您這裡應該也可以看電視,老人家有多久沒露面了?」

    薛安遠大驚,繼而疾言厲色道:「你小子可不許亂說話,你平日怎麼胡鬧都成,這些事也是你敢想的麼?」

    薛向道:「您想哪兒去了,我可沒說老人家怎麼了,我是說老人家近況恐怕不太好?」

    薛安遠朝外望瞭望,薛向說「外面沒人,你們的那個探視組組長羅自立特意觀照過」。薛安遠也沒問羅自立為什麼會賣薛向面子,他知道自己這個侄子一向「不安分」,鬼主意忒多。

    薛安遠壓低聲音道:「我跟老首長根子太緊,此事切莫再提。」

    薛向道:「大伯,我知道這些天反覆的折騰,已經讓您麻木了,可是這次的情況絕對不一樣,您瞧好吧。」

    薛安遠打仗是把好手,可要是說到zz上的彎彎繞,他可真不成了。薛安遠難得猜薛向口中的啞謎,他現在的心情倒有點像老僧對弈「勝固欣然,敗亦可喜」,能出去固然很好,出不去,裡面待著老也清淨。

    薛向見薛安遠不說話,接著開解道:「大伯,有些事兒我不能說透,黑暗總會過去,歷史前進的洪流不可阻擋,您就等著瞧好吧。」

    薛安遠把一支菸吸盡,審慎地看著自己的這個侄子,他從來沒有發現眼前這個整天打架胡鬧的侄子會說這麼番話來,儘管在他聽來有些幼稚和空洞,可到底不似從前那般是個只知道打鬧的小子了。薛向笑道:「大伯,看什麼呢?是不是覺得我還有兩下子,我這幾年可是認真地學了不少東西,x選您隨便問,我不說倒背如流,您問哪兒我答哪兒。」薛向前世作為一個黨史辦的資深板凳,對這些理論性的東西研究的可是足夠透徹。薛安遠笑道:「你小子肚子裡藏不住點兒貨,我知道有些話不能言之於口,你的意思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你是個有主張的傢伙,但此事太過重大,露出點兒風聲恐怕就有不測之禍。」

    薛向道:「大伯,您說的我明白,當務之急是要把您給弄出來,這些事兒我就是看得再透徹,也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薛安遠向沙發後靠了靠道:「談何容易,我跟老首長的根子連得太緊,他現在也不好過,我就更甭提了。」薛向考慮了會兒,道:「您說如果安老將軍出來說一句話呢?」

    薛安遠眉毛一緊,身子陡然坐直,盯著薛向道:「你小子可別亂來,你插不上手的,別弄巧成拙。」

    薛向道:「這您放心,我只是有了眉目,您只說安老將軍發話了行不行?」

    薛安遠在這地方待了五六年,早就渴望能出去,此時見薛向話中似乎真有了轉機,哪裡還按耐得住心中的激動。他一把抓住薛向的手:「老三,我雖然想出去,可你千萬別把自己折進去。安老將軍55年就銜封上將,眼下正是j方要員,份量十足。如果他老人家發話了,我出來的機會絕應該很大。」

    薛向點點頭:「我會小心的,就是這事兒不成,您最多還受幾個月的苦,我會量力而行的。大伯,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了,您千萬保重身體。」探視的時間快到了,薛向起身抱了抱薛安遠,向他辭行。

    薛安遠對坐正在桌上的三個小傢伙招招手道:「快過來,讓大伯再抱抱。」小晚三人跑過來抱住蹲下身子的伯父,小傢伙用小手摸摸薛安遠的胡茬兒道:「大伯,我聽大哥說每個月只能來看你一次,對嗎?要是人家想你了怎麼辦啊?」小傢伙可不會用什麼敬稱,就直接你來你去的。

    薛安遠自不會在意,他極喜歡這個才第一次見的小侄女。小丫頭天真無邪,漂亮可愛,讓薛安遠老懷大慰,薛安遠握著小傢伙的手道:「快了,大伯快出去了,等大伯出去了,天天帶著你玩。」

    「探視時間已經超過很多了,你們該走了。」探視組的幹部過來催促道。這還是羅自立特意打了招呼,不然探視早結束了。

    薛向帶著幾個小的依依和薛安遠惜別,在大門處揮手告別,直到薛安遠抱了東西遠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28
第三十三章 手握香餌尋金鱗


    「三哥,安衛宏今天中午約了人在老莫吃飯。」

    「消息準確嗎?」

    「三哥,這消息是我從胡報國那兒弄來的,他跟安衛宏走得很近,而且安衛宏約的人正是他姐姐胡紅妝,錯不了。」

    「他約紅妝姐做什麼?不會是想追求她吧?」

    「扯啥呢?就安衛宏那小體格兒非被紅妝姐給壓死不可。聽報國說安衛宏爺爺快到七十整壽

    了,老頭子別無所愛,唯一喜歡書法。安衛宏想弄一件上好的名家精品,獻給他爺爺,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胡報國爺爺留下來的一副宋什麼宗的作品,至於什麼名字我記不住了。安衛宏先是找胡報國商討,胡報國不好拒絕,就對安衛宏說那副字他爺爺臨死前傳給他姐姐了,說是給他姐姐當嫁妝的,你要是想要就做我姐夫吧。聽到這兒差點沒把我笑死。」

    「原來是這樣,正事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待會兒就我、你還有康桐三個過去,就不叫老豬了。」

    「三哥,你找安衛宏幹什麼,他可不是好惹的,他身邊隨時帶著兩個持槍的警衛,我們和他對上怕討不了好吧?也不知道安衛宏什麼來頭,以前都沒聽說過這個人,我問報國,報國也含含糊糊的,他該不會是朝中某位大佬的子弟吧?」

    「怎麼?麻雷子也有怕的時候?」

    「怕?我怕他個屁!咱哥兒們一起縱橫四九城怕過誰來?三哥,你也甭激我,你招呼,我沒二話。」

    「麻雷子,逗你呢,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找花衛宏只是幌子,重要的是我需要一個機會見他爺爺。」

    「他爺爺?他爺爺是誰?」

    「安老將軍」

    「嘶,嘶,三哥,這回趟大了吧!」

    雷小天倒抽了口涼氣,徹底被驚呆了。別看這群頑主平時是一個不服,二個不忿的,可對那些從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衛國將士還是極為尊敬的,更別說解放軍的締造者們了,這些老頭子在雷小天這群頑主心中無異於神人。雷小天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抓住薛向的胳膊道:「三哥,我們怕是和他老人家差著十萬八千里吧,就算安衛宏願意引見,恐怕安老將軍也不會見的。三哥,這事兒是不是再考慮考慮,我不知道你要見安老將軍做什麼,但肯定不是簡單的事兒,咱哥兒們雖說在四九城有些面子,到在安老將軍面前,那可就上不得檯面了。」

    一塊銀色的打火機在薛向的食指和中指的指尖翻滾,打火機就像跳躍的精靈在他指尖靈巧地跳舞。星星點點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梧桐,又穿過層疊的葡萄葉映在薛向躺在靠椅的伸長了的腳上,他把腳挪動了一個位置,避開了陽光。雷小天坐在他旁邊的小竹椅上抽著煙,濃密的眉頭像中間擠攏,似乎正在心裡想著如何勸解薛向。康桐閉著眼睛躺在薛向的紫籐椅上假寐,他沒有插進他們二人的交談,因為有薛向在,他懶得多想,只等薛向吩咐就是了。

    薛向沒有出聲,因為他心裡也沒底,可他不能再拖了,他沒有時間了。再過十餘天那場慘烈的大地震將會爆發,此後幾個月中央所有的工作將會轉移到抗震救災上來,薛安遠在這幾個月內將沒有機會復起。一但薛安遠不能復起,那場大博弈,薛向將徹底地淪為旁觀者,豐厚的zz報酬將與他無緣,這是薛向絕對不能允許發生的。所以從探視伯父回來後,薛向就讓雷小天密切注意安衛宏的動向,他需要有人引見,而這個人最好就是安老將軍的至親,否則他很難獲得安老將軍的信任。安老將軍幾乎和陳開真的情況一模一樣,此時也僅有安衛宏這個二房的長孫陪伴身側。薛向也只有把目標鎖定在安衛宏身上,儘管他耳聞此人非常傲慢,難以相處。

    ………

    老莫西餐廳,全名是莫s科餐廳,後來老京城們叫順了就成了老莫,聽起來親切。老莫是54年北方鄰國援建的,最開始請的都是北方鄰國的大師級廚師,71年兩國交惡,外籍廚師悉數撤走,此後吃飯就不需憑票,因為當時客人很少,每天不過百來人。老莫當時的餐費人均四五元,而此時待遇稍好的技術工人的月工資也不過三四十元。來此吃飯的都是有背景的上層人物、歸國華僑、大院子弟。

    薛向三人十點多的時候就到了老莫,此時幾人正坐在旋轉門不遠的地方喝著蘇聯名酒喀秋莎,紅白相間的花布餐桌上擺著罐燜牛肉、奶油烤魚、奶油蘑菇湯、奶油烤雜拌、蜜制鵝肝等五六盤老莫的特色食品。康桐和雷小天正用刀叉和面前的美食搏鬥,薛向握著高腳杯,抿一口酒,對眼前色香味俱佳的斯拉夫美食毫無興趣,他的眼神時不時地掠過高大的玻璃旋轉門,偶爾打量下奢華的大廳。高達七米的屋頂,華麗鍍金的大吊燈,四個青銅大柱子如主心骨一樣立於中央,穿黑色「布拉吉」連衣裙、外罩純白小圍裙的服務員站在桌邊,桌上鋪著淺黃色的桌布,擺放著高腳玻璃杯、暗紅色的方形餐巾。整個餐廳,既華麗貴氣,又古樸莊重。

    「麻雷子,別吃了,你看旋轉門那邊,紅妝姐身邊跟著的那個男的是不是安衛宏?」薛向趕緊放下手中的高腳杯,扯過正埋頭苦吃的雷小天,指著從旋轉門進來的一男一女問道。他雖然知道有安衛宏這麼個人,可從未見過,他們三人只有出去打探消息的雷小天見過。雷小天嘴裡塞滿食物,說不出話來,只能連連點頭。

    ………….

    「衛宏,你請我來不單是吃飯吧?我可聽報國說了,你主意打到他那兒不成,又來尋你紅妝姐的麻煩?先前不是和你說了嘛,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嫁妝,是送給我未來夫婿的,莫非衛宏看上你紅妝姐了,想做我們胡家的姑爺?哈哈….」說話的是一位傳黑色連衣裙的女郎,說到最後帶著調笑的腔調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女郎二十四五年紀,個頭兒中等,體型健碩,臉若圓盤,聲音宏亮。

    「紅妝姐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就我這小身板也配不上您不是,您說吧,要什麼才肯把宋徽宗的《柳絮貼》換給我。鑽石還是珍珠,什麼金銀珠寶、珍稀首飾,只要您說話我都給您弄來。您看怎麼樣?先不說話了,嘗嘗我帶得這瓶菲特利酒莊特產的波爾圖紅酒。」安衛宏一副小白臉模樣,二十來歲年紀,個頭兒中等偏低,戴著副金絲眼鏡,穿著黑西褲配白襯衣,收拾的乾淨利索,若非那雙狹長的眼睛,倒是能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安衛宏把兩個警衛安排在門外,現在是和人家女孩討東西,放兩個警衛在身後,怎麼著就給人一種威逼明搶的感覺。安衛宏不是沒想過主動找胡報國的父親胡啟明討要,相信他會非常樂意把東西獻上,多少人想巴結自己的爺爺還找不到地方呢。可是一但向胡啟明開了口,傳出去就是可大可小的zz事件。領袖早說過不許黨內同志做壽,除了特殊時期由於zz需要,總司令做過一次大壽,後來再沒有領導同志做過壽。自己藉機找胡啟明要東西,傳出去未必不能成為別人攻擊爺爺的由頭。因此,此事只能找自己同輩的胡報國、胡紅妝來辦,算是小孩子之間交換東西,傳出去誰也不能挑自己的理。

    「衛宏,你知道我不喜歡那些漂亮衣服、珍貴首飾,就是我喜歡那些東西,我也不能拿爺爺的遺物去換啊。不是你紅妝姐不通情理,是真的不成,要不你在想想別的辦法?我可知道,大運動那會兒,這類的名書名畫可是被抄出不少呢?」胡紅妝喝了口紅酒說道。

    安衛宏這會兒是真沒轍了,一把銀質的插子在他手裡轉來轉去,面前的小牛排被插得一塌糊塗,也不知道是在洩憤,還是喜歡吃碎的。安衛宏強忍著心中的怒火,一口氣把半杯波爾圖喝盡,用白餐巾擦下嘴角道:「紅妝姐,那些字畫早被燒的燒,撕的撕,那裡還有好的。幾個當年著名的赤衛兵頭子家裡我都去了,也問了,他們都說那些東西是最先被確定要銷毀的,哪裡還會留著。我要不是實在沒轍了,哪裡會來打你嫁妝的主意,這種事兒我花衛宏可做不出來,這不是被逼得實在沒招兒了嗎?要不這樣吧,一萬塊,我買了怎麼樣,這價錢別說趙佶的《柳絮貼》了,就是王羲之的《臨諸葛亮遠涉貼》也儘夠了,紅妝姐,你不會真不給我面子吧?」安衛宏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見疾厲,您字也換成了你。

    見安衛宏這麼說了,胡紅妝一時真不好開口拒絕了。她知道安衛宏家裡在京城的勢力是何等恐怖,要捏死自己的家族,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只要放出點風聲,保準有拍馬者搶著幫他做了。安衛宏這是牛不喝水強按頭了,自己要是再不答應,恐怕就不是一口一個紅妝姐的叫了。胡紅妝長的雖然威猛,可心思著實通透,他實在不想把自己爺爺留給自己的遺物這麼交了出去,可不交轉瞬間家族就可能傾覆。胡紅妝一時有些呆了,怔怔地盯著手中的酒杯出神,彷彿要從高腳杯裡鮮紅如血的酒裡尋到答案。

    安衛宏也不催他,他相信胡紅妝會作出明智的選擇。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

    「紅妝姐,你在這兒啊,好久不見了,你可越來越漂亮了,聽報國說你要快轉業了,分到哪裡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29
第三十四 從容談笑對刀兵


    說話的正是薛向,薛向早換了張靠他們很近的桌子,只留了康桐和雷小天在原桌吃喝,自己要了瓶紅酒,運足耳力聽他們談話,果然是索要字畫的事兒。這會兒見胡紅妝不說話了,薛向知道她肯定是為難了,正好該自己出場,所以就出了聲。

    胡紅妝正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剛準備出口應下,卻聽見有人和自己打招呼,抬頭一看,見是那個弟弟很崇拜、來過自己家的高大的年青人,叫什麼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好像弟弟喊他三哥。胡紅妝正好掩飾自己的尷尬,笑著對薛向說:「原來是你啊,好久沒到家裡來坐了。我復原快一年了,一時也沒想好去處,這不,我爸非讓我進安全局,下個月就去報到了。來,來,三弟,一起坐。」胡紅妝耍了個機靈,弟弟叫三哥,自己叫三弟準沒錯,看他年紀未必有自己弟弟大。正好多一個人,也好緩和一下剛才緊張的氣氛。

    胡紅妝招呼薛向坐下,正合薛向之意,他還生怕胡紅妝不認識自己呢,那就不好接近安衛宏了。薛向徑直走到桌前,扯開把椅子剛要坐下,卻被安衛宏止住。

    「這位小兄弟,要吃飯、喝酒另外尋個桌子,想吃什麼、喝什麼,你儘管點,算我賬上,我這兒談正事兒呢,不方便。」安衛宏沒有起身,對著薛向噴了口煙,揮手道。

    薛向理也不理,直接坐了下來,打了個響指,侍者送上一副餐具,薛向主動給自己倒上一杯波爾圖,喝了一口,又打開煙盒,彈出一根菸,叼住,道:「紅妝姐,不介意我抽菸吧,我看這位小兄弟在抽,我也就隨大流了。」薛向直接把安衛宏無視了,把他送出去的「小兄弟」又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暗裡還諷刺他假紳士,在女士就餐時抽菸,當然,順便為自己抽菸找個藉口。

    安衛宏被薛向的無視,氣得有些胃疼,什麼時候阿貓阿狗都敢在自己面前張狂?他把酒杯砰的頓在桌面上,狹長的眼睛眯緊,眼角處隱隱顯露魚尾,一雙不大的眼睛更加小了,陰惻惻地笑道:「小子,別給臉不要臉,麻溜兒給我滾蛋,否則要你走著進來,爬著出去。」

    薛向還沒開口,胡紅妝急道:「三弟,要不你先到別的桌兒去吃飯,回頭咱姐弟再敘舊。」胡紅妝不瞭解薛向,她哪裡知道薛向的脾氣。薛向雖非原來小青年寧折不彎的性子,但也不是可以任由別人呼來喝去的主兒,就是有求於人也不成。

    薛向不肯吃一點虧,深深吸了一口煙,對準安衛宏噴去,濃濃的煙霧去得又密又急。安衛宏沒來得及躲避,嘴裡剛含了口酒,全靠鼻子呼吸,這一下把薛向噴過來的二手菸如數接受了。安衛宏被嗆得面紅耳赤,嘴巴裡還未嚥下的酒也全部噴了出來,四散飛濺,多數濺到了褲襠處,一時間狼狽至極。

    薛向還沒來得及回罵,安衛宏就被自己的一口煙收拾的夠嗆,心裡一陣快意。胡紅妝面上關心,趕緊給安衛宏遞餐巾,其實心裡早樂開了花:叫你小子蠻橫,來欺負你姑奶奶,活該。

    安衛宏氣急敗壞地站了起來,對門口的兩個警衛打了個口哨。立時,兩個高大的警衛衝了進來,對安衛宏打了個立正,說了句請首長指示。安衛宏顫抖著指尖,指著薛向道:「把這個小子給我拖出去,狠狠修理一頓。」

    胡紅妝見事急,趕緊打圓場道:「衛宏,你看這事兒就是個誤會,看我面子就饒過他這一回吧,你說的事兒我應了。」

    「不行,別的事兒都好說,就這事兒不成,誰說情都沒用,就是你答應把《柳絮貼》給我,我也要收拾這小子。」安衛宏不理胡紅妝的勸解,恨恨地說道。

    兩個戰士見安衛宏下了命令,驅開前來勸阻的服務員,向薛向逼近。薛向依舊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喝酒。他淺淺嘗一口,酒水在嘴角舌尖滑動,讓酒分子充分接觸味蕾,品位這誘人的芳香。遠處地康桐和雷小天早知道薛向這邊起了動靜,突然見兩位穿軍裝的戰士向薛向那桌走去,就知道事情恐怕要糟,就起身準備過去,卻被薛向一個隱晦的手勢止住,復又坐了下來,只是密切注視那邊的情況,如果情況一有不對,就沖上前去,即使對方有槍,也得拼了。

    「這瓶波爾圖應該不是43年菲特利酒莊產的,應該是47年的思加圖酒廠出的,而且是量產的。我說的沒錯吧?安大少,這應該是你自帶的吧,老莫可沒有波爾圖。不過,就算是47年的放現在也是稀罕物件兒了,可惜的是安大少沒有保存好,不然這酒的品質應該更高。」兩名警衛已經一左一右地吧薛向夾在中間,薛向仍然坐在椅子上沒動,反而對花衛宏帶過來的紅酒做了番點評。

    安衛宏冷笑道:「你小子認識我?有備而來啊,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有小資產階級情調的,先前小瞧你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還敢到我邊上聒噪,膽子不小。算了,我也懶得問你是誰,一頓收拾是少不了的,有什麼話,挨完揍再爬到我面前說。小馬、小黃把他給我拖出去。」

    兩個戰士得令,伸手向薛向肩膀抓去。薛向雙肩急沉,避開二人的雙手,雙手握拳向兩人急探而出,狠狠擊在兩人的腰眼處,趁二人腰酸無力之際,迅速化拳為掌,急插二人懷裡,復又將手收回,雙肘高抬,擊在兩人的下巴處,將兩名戰士擊得暈了過去。薛向回收的雙手多了兩把黑色的五四手槍,而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完成。薛向把左手上的手槍的彈夾取出,退去子彈,右手上的槍貼著桌面,用餐巾蓋住槍身,只露槍口,槍口朝上對準了花衛宏。

    瞬間,情勢急轉直下,攻守之勢易也。此時,安衛宏還未坐下的身子已經擺如篩糠,雙手緊緊抓住桌沿才勉強站住。安衛宏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會被人用槍指著,平日裡自己走到哪裡不是掌聲、鮮花一片,就是遇上三兩個不長眼的,自己身邊的兩個警衛證件一亮,立時諸邪避易,百事順遂,根本不用自己多言。哪裡像今天遇到的這個傢伙,先是大咧咧地喝自己的酒,然後又拿煙噴自己,最後被自己兩個人高馬大的警衛圍住,還敢出手傷人,奪槍。京城何時出了這種亡命徒,這治安也太亂了吧,公安局你們到底管不管啊,安衛宏心裡哀嘆。他一邊怨自己倒霉——出門遇上亡命徒,一邊惱公安局——綏靖地方不力,更惱恨兩個警衛廢物,兩個持槍大漢還幹不過一個空手的毛頭小子。

    安衛宏來不及作更多的感想,眼前的亡命徒已經把保險打開,他能看見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的眉心。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這一動,對方激動間摳了扳機,自己這條小命兒可就死的冤了,自己還沒享受夠這花花世界,和眼前的傢伙換命實在不值。安衛宏哆嗦著聲音道:「這位兄弟,有事好商量,咱們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用不著動這個吧,小心走火。」

    「是啊,三弟,趕緊把槍收起來,給衛宏道個歉,這事兒就這麼算了。衛宏,你不會找他麻煩吧?」胡紅妝也嚇得夠嗆,吃餐飯快吃出槍殺案了,要是安衛宏死在這裡,自己一家子算是完了,早知道早早答應安衛宏不就完了,何必弄出這麼多事兒呢。

    「不用,不用道歉,是我該給這位兄弟道歉,找什麼麻煩啊,是我給這位兄弟添麻煩了。」安衛宏哪裡有心思要求薛向做這做那,一心只想快點回家,躲進自己的房間,服幾包定驚散,捂在被子裡發抖。他本是蜜罐子長大的,耍陰謀詭計那是行家裡手,可讓他直面刀槍那是半點勇氣也無,惜命怕死是這種活得滋潤的大院子弟的通病。

    薛向把左手向下壓壓,笑道:「安大少,紅妝姐坐下,坐下,我本來就是過來和紅妝姐你打個招呼,順便混頓飯吃,沒想到安大少脾氣這麼暴躁,我這也是無賴之舉啊,算是正當防衛吧。」

    安衛宏心道,你丫哪裡是混飯吃,剛才老子都說了你晚餐老子包了,丫還賴在這兒。還有,丫還說啊我脾氣暴躁,我不過是讓人收拾收拾你,哪想到你丫居然干動槍,咱倆誰脾氣更暴躁。安衛宏無奈,只得和胡紅妝一起坐下,他的兩個警衛還在地上睡大覺。服務員想過來幫他們把人扶起來,被安衛宏罵走了,正一肚子氣呢,正好撒給他們。

    安衛宏這桌位置選得比較僻靜,因為要和胡紅妝談正事,所以就定在了西北角的一個靠窗的角落,附近七八桌都沒有人,一時倒也沒人發現這邊出了什麼狀況。康桐和雷小天見兩個警衛被薛向干倒,就知道三哥控制住了局面,懸起的心又放了下來,二人接著喝酒。

    薛向見安衛宏坐了下來,將覆蓋槍身的餐巾揚起,把槍收了回來,在手中轉了幾個圈,順手往桌上一推,手槍在離安衛宏二十公的地方停下。薛向笑道:「安大少,別緊張嘛,來,槍你拿著,咱繼續吃飯,喝酒。」

    安衛宏和胡紅妝都被薛向的這個舉動弄得有些迷糊,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主動就把裝子彈的槍遞還回來,難道他就不怕花衛宏脫身後找他麻煩嗎?雙方連個條件都沒談。

    安衛宏眼睛緊緊盯著薛向,緩緩地伸手朝槍摸去,終於靠近了槍身,抓住。他迅速回抽手,槍口掉轉頭來對準了薛向,也學了薛向的樣子,用剛才的餐巾覆住槍身。安衛宏笑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猖狂的笑聲引得大廳裡的食客齊齊觀望,眾人不明白那邊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有人如此狂笑。康桐和雷小天一直關注著薛向那桌的情況,二人臉色大變,實在不明白三哥怎麼會失手的。

    安衛宏笑了,薛向也笑了。

    安衛宏笑得飆淚,薛向笑得燦如朝陽。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29
第三十五章 自此之後懼薛郎


    安衛宏心中激盪,瞬間翻盤的快意比自己十六歲那年的第一次更來得*、刺激。他握著手槍的右手忍不住地顫抖,由於抖動得太厲害,覆蓋槍身的白餐巾幾乎快要滑落。安衛宏笑得扭曲的俊臉:「嘖嘖,小子,沒想到吧aive。」他激動間飆出句英語。

    薛向當然聽得懂他在嘲笑自己幼稚,他笑容不減,故作疑惑地問道:「安大少,你不能這樣啊,這可是壞了頑主圈的規矩,傳出去對你影響可不好。」

    安衛宏吐了口口水,道:「什麼狗屁頑主圈,就是他媽的一群小混混,你們有狗屁的影響,來,過來給老子跪下磕三個頭,老子今天就饒了你,否則別怪我在你身上留個眼兒,相信我這麼做了也沒人敢拿我怎樣,最多就是警衛擦槍走火,你可別亂動哦,我的槍法很差,別準備打你腿的時候,你一動打到你頭就不好辦了。」

    薛向拿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的高腳杯倒了滿滿一杯,酒線略略高過杯沿卻並未溢出。這一手很是漂亮,可惜無人欣賞。薛向並沒有端起酒杯,淺淺抽了口煙,笑道:「安大少,我這人天生膝蓋硬,彎不下來,要不你開槍幫我治治,你就對準我膝蓋打,打斷了我接回去的時候,膝蓋就不那麼硬了。」

    胡紅妝今天真是鬱悶致死,吃個飯鬧出這麼大的事兒,眼前的「三弟」也真是的,你說你奪了槍和安衛宏談好了條件,不就好了嘛,就這麼著把槍還給他,這下可好,蛇咬一口,入骨三分了吧。

    安衛宏有些愣神,他就不明白了,眼前的傢伙是真不怕死,還是就是個二愣子,被槍指著還這麼笑嘻嘻的說話。眼下,他是真不知道怎麼辦了,叫他開槍,他著實沒這個膽子,可要是不開槍,人家都拿話把他抵到牆角上了,怎麼辦呢?安衛宏手也不抖了了,也不激動了,倒是開始為難了。

    薛向清楚這幫頂級衙內的德性,殺人放火,他們見過,也做的出來,可那都是看別人做,或指使身邊的人做,自己頂多在後面帶綸巾,搖紙扇。要是真把刀槍、火摺遞到他們手裡,讓其動手,多半是戰戰兢兢,汗不敢出。薛向笑道:「安大少,你倒是快點動手啊,我的膝蓋都僵得硬了。」

    安衛宏擦了擦額頭的汗漬,哼道:「小子,你別給臉不要臉,我真的開槍了你後悔可就晚了,你最好還是按我剛才的話做,老子放你一馬。」

    「安大少,你也忒不爽利,懶得跟你廢話,你不開槍我開了。」薛向說完,把手裡的那把退去子彈的五四的槍口倒轉,插進剛倒滿酒的高腳杯裡,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巨大的悶響向四周傳開,寬廣喧鬧的大廳頓時針落可聞。酒液飛濺,殷紅如血,玻璃杯並沒有成渣飆散,而是被子彈在杯底穿出一個小孔後,杯身震裂,子彈穿過杯底在花布覆蓋的桌面被擊穿一個小洞。

    薛向槍聲一響,安衛宏像失了魂魄,瘟頭瘟腦地站在原地不動。胡紅妝傻傻地望著薛向手中的槍口,似乎想確定剛才是不是從這把槍裡射出過子彈。槍口淡淡的輕煙,空氣中散發的火藥味讓胡紅妝不得不相信剛才確實開過槍。胡紅妝實在想不明白,他的膽子怎麼這麼大,他明明知道安衛宏的身份居然還敢開槍,亡命徒啊!

    槍聲響過,大廳裡頓時一片騷亂,有四處張望尋找巨響來源的,有機警的聽出可能是槍聲準備起身離開的,有對著餐廳經理呵斥的……,倒是康桐和雷小天端坐未動,雖然心中也是驚懼:三哥這次玩大了吧!不過他倆也不是第一次見薛向放槍了。

    薛向站起來,朗聲道:「各位就餐的同志,剛才的聲音是我們這桌發出來的。我這位小兄弟的警衛員的配槍帶鬆了,磕在桌面上擦槍走火了,幸好沒傷著人。打擾各位用餐了,非常抱歉,我這位兄弟說了,給每一桌送一瓶紅酒,一是壓驚,二是致歉,好了,諸位繼續用餐吧。」薛向很機警,這種事不趕緊處理好,招來公安就麻煩了。

    眾人料定那個帶警衛員年青人不是簡單人物,自己警衛員開了槍還若無其事坐著的,肯定是背景極深,自己還是不要糾纏,以免惹禍上身。再說,不是還有酒壓驚嘛,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都坐了回去。只有幾個小青年趁著慌亂,溜了號,吃了頓霸王餐。餐廳經理只好自認倒霉,這桌配槍的大爺願意幫餐廳作出解釋,留住食客,他們已經很感激了,哪裡還敢上前,要求他們把溜號的那幾桌的飯錢也給付了。

    「安大少,讓你破費了,你不會不高興吧。」薛向拍了拍安衛宏僵直的肩膀,順手把他手裡的槍拿了過來。安衛宏傻站著,手裡的槍鬆垮垮地托在手裡,薛向來取時,他絲毫沒有動作。薛向拿過槍,取出彈夾,其內空空如也。原來薛向早在遞槍給安偉宏之前,借白餐巾擋住幾人視線之際,早把彈夾給換了。薛向又怎麼會把小命操於他手,他是要借此看看安衛宏的心性。

    安衛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聽見薛向發問,趕忙道:「不破費,不破費,這事兒完全是我引起的嘛,合該我請客,服務員過來下,再給我們這桌上三份秘製鵝肝,奶油烤魚,要快。」

    薛向知道火候已經差不多了,該是談正事的時候了,扭頭對胡紅妝道:「紅妝姐,你吃飽了吧?吃飽了就請先回吧,我和安大少還有事兒要談,你那副字就留著給我未來姐夫吧,字畫的事兒我來幫安大少解決。」

    胡紅妝得此一諾,如聞綸音,笑道:「吃飽了,吃飽了,那我先回了,改天我回請你們二位。」她早就如坐針氈了,這鬼地方哪裡是吃飯的呀,刀啊,槍啊,箭的,簡直是戰場嘛。最緊要的是,自己的寶貝被留了下來,她才不管薛向怎麼幫自己解決,抓起小包就往外急走。

    安衛宏見胡紅妝要離去,大急,剛想起身攔住,卻被薛向按在肩頭。他起不了身,更不敢出言相阻。他倒不是怕胡紅妝走了,自己要的字畫沒了著落,他是實在不想跟眼前的亡命徒獨處,太怕人了,自己的小心肝現在還撲通撲通直跳。

    安衛宏這次實在是被薛向嚇得狠了,先前被薛向打暈兩個警衛,用槍指著只是覺得恐懼,還想著脫身之後怎麼報復。而薛向開槍的剎那,他只覺得靈魂在那一刻出了殼,破碎的玻璃杯彷彿自己被擊中的頭顱,而四濺的紅酒更似自己的腦漿、血液。他真正被嚇破了膽,再提不起對抗的勇氣,剛回過神的軀體像死過一回,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他打定主意以後離這個亡命徒遠遠的,看見他淺淺的壞笑,骨子裡都會發抖。

    很快,侍者就將三份蜜制鵝肝和三份奶油烤魚端了上來,眼前的三位顧客少了一位,侍者一時不知多的那份擺在哪裡,手有些停滯。薛向道:「六個盤子都放我面前吧,剛才一番運動我可是真餓了。」薛向餓了倒是真的,先前等人等得心焦,根本就沒怎麼吃東西,這會兒見了眼前冒著絲絲熱氣的美食,肚子裡的饞蟲被勾了起來,也不管安衛宏詫異的表情,揮刀揚叉,一會兒功夫,六份大餐被下了肚。

    「夠不夠,沒吃飽吧?要不再給您叫幾份?」安衛宏有些吃驚他的食量和食速。

    「不用了,差不多三分飽,得,先談正事兒吧。對了,你也別您來您去的,還是稱我大名——薛向。」薛向見安衛宏都用上了敬稱,趕緊助他改正,還指望靠他見安老將軍呢。不然,待會兒在安老將軍面前,他這一您來您去的,安老將軍生了芥蒂反倒不美了。

    「哎呀,你就是薛向,薛三哥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安衛宏一邊嘆道,一邊拍打著桌子,做出一副激動不已的樣子。安衛宏久聞薛向大名是真的,他雖然孤傲,素來瞧不起家世不如他的大院子弟,可交往還是有的,薛向的名字和諢號他都聽過,在他看來不過是個稍有名氣的小混混罷了,不值一哂。今天被薛向當著面開了槍,心裡才算是由懼生仰,倒是久聞、現仰,合起來道聲久仰也說得過去。

    薛向笑道:「安大少,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的,特來為你排憂解難來了,誰料大少你脾氣太急,鬧出這麼場誤會。」

    安衛宏道:「你也別什麼大少,大少地調侃我了,現在是新社會了嘛,不熟的人都道聲同志,何況你我兄弟,叫衛宏吧。今天的事兒是我不對,該日我擺酒賠罪。薛三哥說是來幫忙的,我很好奇,說來聽聽。」

    薛向道:「我聽聞安老將軍七十華誕在即,衛宏你正在為他老人家搜尋壽禮。安老將軍素愛書法、字畫,眾所周知,我早準備了一副名家書法,想借此機會獻給他老人家。今日前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不料鬧出個誤會。」

    安衛宏聞言,嘴角泛笑:「怪我,怪我,我罰酒三杯,是什麼寶貝拿出來讓兄弟我開開眼。」說罷,果然自斟自飲,幹掉滿滿三杯酒,一時酒意上湧,臉泛紅潮。

    薛向道:「東西帶來了,蘇子瞻的手書《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鑑定過了,真跡無疑。」

    「真的嗎!那可是寶貝中的寶貝啊,蘇子瞻的手書可比趙佶那昏君的字畫的強了百倍不止,老弟,快拿出來讓哥哥開開眼。」安衛宏激動得雙頰更加紅了,雙手搓揉著,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29
第三十六章 棋逢對手難相勝


    「寶貝當然是要到老人家眼前才能打開,我們怎能先行賞玩。」薛向搖頭,否定了他的主意。

    安衛宏沉吟不決,他知道薛向絕不可能拿假東西到自己爺爺面前現眼,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把這麼好的東西獻出來,雖說現在古玩市場基本癱瘓,可這種好東西萬兒八千的脫手也是輕鬆之極。難道他有事求自己的爺爺?看他的年紀也挨不上啊,一定是為了家裡人的事兒,對,一定是這樣。

    安衛宏果然是伶俐之輩,將薛向的心思猜了個透,既然知道薛向是這麼個意思,自然疑心盡去:「薛三哥,你的來意我基本已經清楚了,你想借獻寶之機見見老爺子對吧?可這樣一來,這寶貝和我就沒什麼關係了,這算不上給哥哥我幫忙啊。」

    薛向沒想到他如此機敏,猜透了自己的心思,笑道:「衛宏,你說的也有道理,這副字畫算我贈給老爺子的壽禮。你的壽禮,自然包在我身上,保證絕不輸紅妝姐的那副《柳絮貼》。再說,老將軍壽誕不是還沒到嘛,現在送上去,到時你兄弟姐妹們獻壽禮時,你總不能干看著吧。」

    安衛宏見蘇子瞻的書法肯定是弄不到手了,不過弄一副不比《柳絮貼》差的也不錯,當下就答應了:「薛三哥的寶物我不惦記了,說好的,我的壽禮就拜託你了,多少錢你儘管開口,我是買,可不是要噢,給老爺子的壽禮可不敢白佔。」

    「得,包在我身上。」薛向和安衛宏碰了幾杯,一瓶波爾圖將將飲盡,安衛宏的兩個被服務員扶躺在沙發上的警衛醒了。兩名警衛暈沉沉的腦袋思索了一會兒,才知道自己被人打暈了,這可真是丟臉到姥姥家了。兩人剛站起來就向薛向撲了過來,卻被安衛宏喝止住:「你們還是中央警衛團的呢,連我這位兄弟一招都沒扛過,丟人。得了,你們倆也別跟著我了,回頭我讓老王給你們安排個單位。」並非薛向的搏擊本領強過兩名警衛太多,一是兩位警衛太過輕敵,以為對方不過是個普通青年沒有下死手、盡全力;二是薛向出手太快,直擊要害,讓兩人瞬間失去了反抗能力,原本的激鬥也成了了薛向的個人表演。

    聽安衛宏這麼一說,兩人臉色大變,他們知道這一安排就永遠失去了上進的機會了。當時首長的私人警衛,有點類似明末武將的家丁,互相倚為主僕。首長會把使用到一定年限的警衛安排到軍隊,執掌部隊,警衛也視所保衛的首長為主人。早期,更有首長之間有矛盾,雙方警衛發生火拚。由此可見,高級首長的警衛實乃是心腹人物。

    薛向知道自己這一鬧讓兩位戰士斷送了前途,心裡過意不去,開口道:「衛宏,我也只是趁人不備,僥倖而已,兩位警衛大哥的本事我還是清楚的,絕對是警衛團拔尖的,你這麼一鬧不是讓兄弟做了惡人嗎?」

    薛向發話了,安衛宏不得不給面子,一是心裡著實怵他,即使現在兩個警衛站在身邊,可骨子裡的那種冰涼的感覺,時刻提醒自己不能惹翻這個笑面虎;二是還指望他幫自己弄爺爺的壽禮呢,這個面子得給,再說自己也只是藉機敲打下兩個警衛,畢竟跟了自己這麼多年,哪能說換就換。

    安衛宏擺手道:「看薛三哥面子,這事兒就算了,你們以後給老子提高警惕,別哪天我脖子的腦袋沒了,你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唸唸不忘那破碎的玻璃杯。

    兩名警衛感激地衝薛向點點頭,又對花衛宏打了個敬禮,沒有說話。安衛宏吩咐兩名警衛去結賬,讓薛向少待,稍後就領他去家裡。

    薛向起身到康桐處拿了個紅色的長條木盒,吩咐康桐、雷小天先去上班,自己這邊還有事,不方便帶著他們。康桐和雷小天知道薛向的事兒成了,道聲小心,便大步去了。

    ……….

    安老將軍是j委委員,雖在大內有獨立的居所,可他不喜歡其內莊重肅殺的氣氛,索性一直住在王府大街的松竹齋裡。松竹齋是座寬大的四合院,佔地三畝有餘,名為松竹,顧名思義,其內廣種青竹、松柏。薛向由安衛宏領著穿過崗哨,入得院內。這是一座*型的京城四合院,庭院廣大,房間卻不甚多,並不像一般的四合院那樣四側皆建有房屋,這個獨特的四合院只有一間正屋,其下都做了院子。院內寬敞開闊,陽光充足,視野廣大。其間除了錯落有致的松陣、竹林,在大院左側偏西處建有一座涼亭,涼亭四周種滿了花花草草,花草雖非名種,都是普通的民間植被,卻含芳吐瑞,燦爛盛開。涼亭四周被花圃圍繞,花圃間只餘了四個行(hang四聲)子供人行走,花圃中植有丁香、海棠、榆葉梅、山桃花等。涼亭裡擺著各種盆栽,將十五平的亭子佔去了大半。盆栽有石榴樹、夾竹桃、金桂、銀桂、杜鵑、梔子等,有的還結了果實。院子的右側開了一塊半畝見方的菜畦,其內菜蔬長勢喜人,黃瓜碧綠,辣椒紅豔,更有半青不紅的西紅柿胖娃娃一般掛在枝頭。這個季節正是百花齊放,蝶舞翩躚的好時候,院內花木扶疏,優雅宜人,遠遠地走來,香氣襲人,便如行在花草的海洋。

    薛向跟著安衛宏穿過竹林、松陣,沿著花草中間的小路向涼亭進發,穿過苗圃的行子,上得亭來。涼亭中已有三人,一位警衛侍立一旁,正中的石桌、石凳上坐著兩位老人正在對弈,左手邊的老人鬚髮皆白,團圓臉,塌鼻樑,膚色光澤,臉色紅潤,顯然是老而未衰,保養極佳。右手邊的老人黑髮無須,方面大耳,直鼻闊口,遠觀難辨年歲,迫而察之,臉上星星點點的老人斑,稀疏的頭髮無不昭示著這已是個衰朽的老人。

    白髮老頭持紅,黑髮老頭持黑,楚河漢界間早已短兵相接,殺得難解難分。薛向隨著花衛宏近得桌旁,無人理會二人的到來。安衛宏習以為常,靜立一旁觀戰,薛向有樣學樣,自也不會出言唱名。棋面上,紅棋一方主力還剩雙馬一炮,黑棋只餘雙炮一車,從兵力上看黑棋略佔優勢,可從眼前的戰局上看,黑棋已堪堪陷入絕境。紅方雙馬已入中宮,雙馬殺將之勢將成。黑棋一車雙炮堪堪越過邊界,進攻無力,回防不及。白髮老者,品一口茶,敲下桌面,嘴裡哼著「解放q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q的人民好喜歡…….」,滿面堆笑,搖頭晃腦。黑髮老頭一把蒲扇搖得越來越快,其實這亭裡涼風習習,清爽的緊,比後世的空調房也不遑多讓,哪裡用的著扇扇子。黑髮老頭雙眉越攏越緊,一隻手在己方棋子上空挪來挪去,顯是在推演戰局。

    「老安,棄子認輸吧,也該我贏一把了,早先幾局若不是我輕敵冒進,恐怕你早輸的一塌糊塗了。」白髮老頭啞一口茶,眯著眼睛對黑髮老頭勸道。白髮老頭得意已極,玩起了勸降的把戲。

    一聲老安出口,黑髮老頭的身份不言自明。其實薛向早已料定黑髮老頭必是安老將軍無疑,一來安衛宏觀戰時就站在黑髮老頭的身後,親疏自明;二來像黑髮老頭這般耄耋之年,實已無染髮的必要,顯然是為了上鏡的需要。

    安老將軍把茶杯往桌上一頓:「老錢啊老錢,下了五局你輸了四局,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輕敵冒進,你咋不說是你自己棋力不高呢。總愛找些主觀原因,忽略客觀事實,辯證法學不好是要犯錯誤的。」

    「得得得,別給我上大課,我知道你是干政工的出身,咱下個棋就別往這上面扯了吧。我棋力不高?你咋輸了呢,你該贏我才是啊。」錢老頭說得眉毛一揚一抖,大佔上風。

    「老子輸了嗎?這局還沒結束呢,你老小子得意的早了些吧。」

    「那你倒是往下走啊,別光說不練啊,你要是不接著下了,當然是不會輸了,以你老安的人品還不至於吧。」

    「你」

    安老將軍在場面上被錢老頭拿話將住了,棋盤上也快被他拿棋將住,一時進退兩難,盯著棋盤發呆。錢老頭美滋滋的品著茶,哼著他的革命小調。

    「咦」安老將軍發出聲驚嘆,繼而歡呼雀躍,把蒲扇朝邊上一扔:「老錢,看招!」說罷,就把中路的炮從前線拉了回來,緊貼十字星上的士守住了倒數第二條線,防住了錢老頭將成的臥槽馬。

    錢老頭一口茶噴了出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小子怎麼會想到這步,一定是你作弊。」

    「哎哎哎,又來了,每次都這樣,可就沒意思了,我沒偷子換子,更沒移動棋子吧。這裡只有五個人,也沒人說話吭聲吧,叫你老小子猖狂,這下輪到我收拾你了。」

    錢老頭一時語塞,到嘴的鴨子飛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0
第三十七章 將遇良才氣矜驕


    安老將軍破了錢老頭的殺招,局面頓時明朗起來,錢老頭進攻無力,防守不及,幾招之後就被拿下。錢老頭輸了志在必得的一局棋,分外不滿,瞪了安老將軍一眼,抓起桌上的遮陽帽大步去了,走時還念叨著「不可能,怎麼會」。

    「好小子,剛才要是沒你提醒,可真讓錢老頭給逼得下不來台,這怎麼得了。你小子是不是在一邊看我們兩個老頭子笑話?來來來,陪老頭子下一盤,稱稱你有幾斤幾兩。」安老將軍頭也不回地喝著茶,旁邊的警衛和安衛宏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

    「老將軍過獎,就是沒有小子瞎忙,您老也一定會看出生路的。既然長者有命,小子遵命就是。」說話的正是薛向,他在一旁觀棋有一陣子了,兩個老人的棋力當在伯仲之間,都非庸手,當然,也絕對算不上大家。二人在業餘棋手裡算得上出類拔萃,較之自己這個在qq象棋室裡縱橫多年的老油條,還是多有不如的。方才,他見安老將軍陷入長考,遲遲不能破局,薛向靈機一動,用手腕的梅花表背面折射陽光直入棋盤,以此提示。老將軍得以轉敗為勝,多賴薛向點睛之助。

    「你小子不是個爽快人,觀棋不語真君子嘛。你在旁邊看著就看著,哪有瞎支招兒的。你又不是我老頭子的參謀,這下棋如打仗,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啊。幸好我老頭子英明果決,棋高一招,不然你可就創了大禍了。」老頭子緩緩搖著扇子,一副事後諸葛亮,吃乾抹淨不認帳的表情,看得薛向瞬間血壓升高。

    「您誰說呢?剛才你們下棋的時候有人說話了嗎?衛宏,剛才你在給老將軍當高參啊?」薛向索性也充傻裝愣,反正你也不領情,我就不認賬。

    安衛宏被薛向問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剛才你不是親口承認給老爺子支招了嗎,怎麼這會兒又不認賬了?咦,也對,他剛才確實沒有別的動作,離老頭子又那麼遠,沒法子支招啊,老王挨著老爺子背後,只有他有這個機會在老頭子背上寫字支招,對,一定是這樣。花衛宏自以為得之矣,笑道:「沒有啊,我可沒說話,也沒法支招啊,再說象棋我素來不精,撲克牌還差不多。老王,是不是你支的招,行啊你,難怪老爺子常勝不敗,原來是你在背後搖小扇子。這事兒你可得做好保密工作,要是錢爺爺知道了他這麼多年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美名都是打你這兒來,非活撕了你不可。」安衛宏被薛向轉移了方向,衝著安老將軍身旁的中年警衛伸大拇指。

    老王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安老將軍打斷了,他狠狠拍了下桌子,瞪著安衛宏喝道:「你小子在哪兒灌了貓尿回來,說酒話啊,老子是那種下個棋還要耍手段的人嗎?混賬行子,你爺爺我這一輩子最得意的本事在你眼裡都是雞鳴狗盜混來的?老子非揍死你不可。」說罷,老頭子起身,作勢要打花衛宏。

    安衛宏一下跳到薛向身後,薛向趕緊伸手扶住安老將軍:「老爺子,消消氣,不知者不罪嘛。」

    「你小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敢跟老子玩皮裡陽秋的那套,這小子就是被你帶溝裡去的,來,給老子坐下,我老頭子要給自己的棋力討個說法。」老頭子沒給薛向好臉色,大手一揮,命令薛向坐下對弈。

    薛向領命坐下,他現在可沒一點見到偶像的激動,貫因初見的時候只是兩個糟老頭子在下棋,鬥氣,談笑間直若尋常老人,沒有顯露絲毫的沙場老將的威嚴,只覺得新鮮。這會兒,對話間新鮮感去了大半,下棋就下唄,彷彿棋友間的挑戰。薛向也著實有些技癢,穿越這麼久還沒碰過棋盤呢。

    雙方重整戰場,薛向持黑,安老將軍持紅。薛向讓安老將軍先行,老將軍也不廢話,抬手一招當頭炮。這手棋一出,薛向就知道他走的是武棋的路數,行棋剛猛,講究個侵略如火,攻勢如潮。薛向沉著應了一手屏風馬,開始幾招無甚新意,各自在自家大本營里布防或預備進攻。佈局已定,攻勢開始,老將軍主攻,薛向主防。老將軍雙車齊出,兩翼齊飛,薛向士相皆動,空出一邊底線,獨留一車守衛老帥。

    ………

    半個小時過去了,老將軍攻勢已頹。薛向守得風雨不透,用一炮一相兌掉了老將軍的一車。老將軍雙翼成了單翼,已然攻不動了,薛向九宮格里的老帥穩如泰山。這下該薛向進攻了,雙馬搶將,直插老將軍的九宮。老將軍中路本就空虛,被薛向不斷的兌子,留守大將死傷殆盡,結果,被薛向輕鬆將老將斬首。

    「這局不算,就是試試你的水平,我只使了三分力。行,你小子棋力不錯,可以陪老頭子走幾招,來來,這下老頭子就不讓你了。」老將軍手裡持著蒲扇,面不改色地說道。

    「成,剛才那局就算您老讓我的,是您老發揚風格,小子足感盛情。這局,您老就別讓了,咱真刀真槍的幹一場。」薛向笑眯眯的恭維道,其實心裡早已腹誹開了:這幫老頭子輸棋後一個德性,還什麼只使了三分力,那把破蒲扇剛才快被您搖成電風扇了。

    雙方重擺車馬,易地再戰。

    ………

    一個小時過去了,老將軍滿頭大汗,長長的壽眉被汗水浸得打了節,手裡的蒲扇早交到老王的手裡,讓他幫著搧風。老將軍兩眼盯著棋盤,雙手握拳,這動作已經保持了差不多快十分鐘了。棋面上,老將軍雙車單馬單炮,薛向只餘單車、單馬。可薛向的單馬單車把老將軍的老將逼在角落裡沒了生路,生生將死了。

    「老將軍,您看,還下不下?」薛向輕輕敲了敲棋盤,提醒道。

    安老將軍的老將早已死得透了,無力回天。他實在是不明白,明明自己的局面一片大好,對方的主力大將都被自己的士、相兌掉了嘛,怎麼還弄成了這麼個結局,實在是不甘心,不甘啊!老頭子端起茶杯,咕嚕咕嚕干下一大口,喉結上下蠕動,顯是喝得暢快,不知道是不是老頭子借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老將軍放下茶杯,正色道:「怎麼說呢,剛才的局勢你也清楚,非戰之罪嘛,看來輕敵什麼時候都是要不得的,小傢伙棋力不錯,比老頭子只稍遜半籌,看來老頭子使出八分功力,是拿不下你了。得,再來一局,讓你看看我老頭子的真本事。」

    薛向一時無語,不服再下就是,非得端著不可麼?也別怪小子不尊老敬老了。薛向滿臉假笑:「老將軍,這次您可千萬別再讓小子了,連讓兩局,我可受不起您的大禮。「

    「廢什麼話,笑嘻嘻的壞東西,這把老子先走。」

    ………….

    老王方正的臉上寫滿了糾結,對安衛宏打個眼色,意思是,看你帶的什麼朋友,還不勸勸他收收手。安衛宏回了個眼神,意思是要勸你去勸,萬一老頭子發現,非揍死我不可。

    局面很複雜,又很簡單。整個棋盤上只剩了三個子,薛向一帥一兵,老將軍獨剩老將。薛向的老帥居中穩坐,小兵把老將軍的老將逼在九宮格的角落裡瑟瑟發抖,小兵彷彿耀武揚威地呵斥老將繳槍不殺。

    這局正是一兵定死孤老將,是極慘烈的死法。老頭子雙眼圓睜,惡狠狠地盯著薛向,若是身邊有槍,非一槍斃了這笑嘻嘻的小壞蛋不可。氣死老子了,氣死了,死得太慘烈,太丟臉了。

    薛向端起錢老頭留下的茶杯大喝了一口,他早渴得狠了,卻沒人上茶,又不好指使老王去倒,這會兒真憋不住了,剩茶也得喝啊。薛向無視老頭子殺氣騰騰的眼神,笑道:「老將軍,小子的斤倆您老大概稱出來了吧,挺重的吧,壓手了吧,哈哈哈…」薛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快意,笑了出來。薛向本不是個不知進退,不識時務的人。只是老頭子那「為老不尊」,死不認輸,得意洋洋的模樣,挑起了他的好勝心。薛向本來還時刻提醒自己輸一把,且要輸的不露痕跡,哪知道老頭子非端著說自己沒使全力。於是,薛向決定第三局再不留情,給他剝了光豬。

    「重個屁,樂什麼樂,也不知道尊老敬老,老子下了一輩子棋還沒這麼狼狽過,你小子可不許出去說嘴啊。今天你這叫勝之不武,一來今天我是不在狀態的,二來你和錢老頭兩個人給我搞車輪戰,本來嘛,棋怕少壯,我老頭子跟錢老頭下了那麼久,多耗心力啊,讓你小子揀了個現成。不行,這不算完啊,明天我們接著下,我就不信這個邪,我這條大船會翻在你這條臭水溝裡。」老頭子奪過扇子,呼哧呼哧的給自己扇著,嘴裡說的唾沫飛濺,似乎要把棋場上敗掉的氣勢從話場上找回來。

    薛向是真拿他老人家沒轍,只聽過拳怕少壯,哪裡來的棋怕少壯,倒是聽過人老成精。

    薛向無奈,只好換個話題:「您老人家棋力高妙我早已心中有數,今天是領教了,受益匪淺啊。改日有機會一定再登門討教,我今日前來,一是…」

    「打住,你小子的來意,我老頭子是啞巴吃湯圓——心裡有數。先別說這個,什麼叫我棋力高妙,你已經領教。我不是說了嘛,今天你戰勝的是不在狀態的我,你別給老子定性啊,我水平可不止這個程度。還有,什麼叫改日登門討教,你小子贏了就想跑吧,以後出去吹牛說我把老安那老小子剝了光豬對吧,早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薛向還沒道出主要部分,剛說了個客套話,就被老頭子搶過話頭,一通搶白。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0
第三十八章 石破天驚逗秋雨


    薛向抹平了棋盤上立起的棋子,把茶杯遞給安衛宏,示意他幫自己打杯水來,安衛宏不好拒絕,端了茶杯去了。薛向笑道:「老將軍,那您說小子今天是來幹什麼的,總不能是專門來搞大屠殺的吧?」

    老頭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捻了捻並不存在的鬍鬚:「什麼屠殺,反正今天老子不在狀態。一時不察,上了你的當,成王敗寇,由得你說嘴,只是可惜了我這一世英名。哼,你小子是來找老頭子開後門來了,我就不明白了,你既有求於老頭子,怎麼還敢不給我面子。」

    「老將軍,您既然邀請我下棋,那是看得起小子,小子怎麼敢跟您這兒耍花活兒呢?當然是要拿出自己三成的本事,來個嚴陣以待。只是一時出手過重,想來您老也不會跟我這小輩一般見識。」

    「好小子,還敢跟我這兒貧,三成本事?倒是把我給氣樂了,明天我倒要看看你十成本事是啥樣子。別給老頭子玩『打一巴掌揉三揉』這套,快把你帶的盒子打開,讓我看看裡面藏的什麼東西,敢拿到我老頭子面前現眼。」

    「瞧好吧,您嘞!」說罷,薛向把紅木長盒打開,取出捲軸。老王早把石桌上的棋盤、茶杯移走,並在其上攤了一塊黃色綢布。老將軍接過捲軸,小心地放在綢布上,解開繫帶,緩緩打開。整幅捲軸長約四尺,寬約一尺,入眼的是一副古樸的行書書法,整幅字保存的極其完好,只在白色的宣紙的左上角有一塊指甲大小的泛黃的痕跡。宣紙上的一篇水調歌頭寫得瀟灑奔放,肆意汪洋,行文如行雲流水,一瀉而下,毫無凝滯之感。

    「好寶貝啊,好寶貝,老頭子有生之年能得窺如此神來之筆,死有何憾,死有何憾!!」

    老頭子很是激動,對著這副書法欣賞了半個小時,發出一聲長嘆。他搖擺著腦袋,仰面望天,雙手不住的搓揉,隱約有站不穩的跡象,薛向和老王趕緊上前扶住他。

    安老將軍輕輕掙開兩人的手,坐下:「我還沒老呢,只是太過激動,蘇子瞻的書法果真是不輸顏真卿,直追王羲之。看得人心搖神馳,真如操小舟於大海,顛簸間縱橫自如,見真功夫。好小子,我也不問你這寶貝是哪裡來的,既然你拿來了,想來就是送給老頭子當壽禮的,我這裡謝謝啦。雖然我們gcd人不興做擺壽宴請那一套,可家人聚聚總是要的,到時候我擺家宴一定通知你,你要是不喝酒,就過來吃塊蛋糕。」

    薛向大急,這老頭子的意思是,這寶貝一塊蛋糕就打發了?薛向忙道:「您誤會了,誤會了。這不,我祖傳的這副東坡書法,我一直弄不明白是真是假。我聽衛宏說您是鑑賞字畫的大行家,就拿過來讓您給掌掌眼,得,沒想到還真是蘇東坡的真跡,我真是太高興啦!謝謝您,謝謝啊,您擺宴我一定過來,不止吃蛋糕,還給您敬祝壽酒呢。我窮小子一個,買不起什麼禮物,到時給您唱首祝壽歌兒吧。得,那什麼,您公務繁忙,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先走啦」說罷,薛向就捲起捲軸往盒裡裝,假意要走。

    見薛向不上套,這下老頭子倒急了,一把按住木盒,笑道:「再坐會兒嘛,我老頭子可沒什麼公務。行啦,你也別假模假式的了,什麼事兒說說吧。」

    薛向見花帥不打官腔了,便把薛安遠的情況向他交代了一遍。老將軍聽罷,笑道:「你小子還真是來送糖衣炮彈的呀,老規矩,糖衣我收了,炮彈給你打回去。小王,接著,放我書房鎖好嘍。」說罷,老將軍拿起木盒遞給老王。

    薛向傻了眼,沒想到堂堂安老將軍居然耍這種手段,一時無計可施,總不能上前把東西搶回來吧。先前還可假托是鑑定,這會兒被老頭子套出了話,收也收不回了。薛向兩眼痴痴地看著老王捧了木盒遠去,眼中雖未流淚,心裡實已滴血。

    老頭子斜眼睨見薛向這副慘相,老懷大慰,一時心情舒暢,神清氣爽,剛才受的窩囊氣一股腦兒的全撒還了回去。他這會兒得意地哼著小調,搖著蒲扇,抖著大腿,一副大仇得報的「還鄉團「模樣。

    薛向把雙手往臉上一蓋,輕輕一抹,原來的愁眉立時化作笑臉。老頭子瞥見他這變臉的本事,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子受如此打擊,還笑得出來,是個人物。這傢伙又換回了笑嘻嘻小混蛋的模樣,我可得留神。

    薛向笑道:「紅粉贈假人嘛,好東西當然送給識貨的人嘛,在我心中,您就是識貨之人,而且是唯一識貨的人。」

    「你小子變著法的噁心我是不是,不說寶劍贈烈士,偏說什麼紅粉,我看你小子是壞透了,一肚子陰溝水。」

    「您還說我,您收禮不辦事,是不是有點太那個?」

    「我收禮了嘛?誰能證明?」

    「額……算我說錯話了,您真行,難怪當年*幹不過你們,小子服了。」

    「這叫謀略,是智慧!你呀,還是回去多讀讀毛選,別整天想著溜鬚拍馬,走後門。」

    薛向實在是說不過他了,碰到一極品老頭,收禮不辦事,還振振有詞地給別人上大課。薛向也不願跟老頭子兜圈子了,繞得自己都頭暈了。薛向正色道:「字畫的事兒,我也不提,本就是送給您的,就是沒事兒求您,就衝著您為我現在的幸福生活做的貢獻,不是也應該孝敬您嘛。」

    「這還像句話,聽起來雖然馬屁味更濃了,不過聽得人舒坦。」老頭子啞一口茶,眯著眼說道。看來對薛向的警惕性還沒放下,將這番肺腑之言定性為阿諛之詞。

    薛向無奈的笑了笑,道:「憑心而論,我伯父的事兒,組織上是不是應該解決的?」

    「這世上的事,有多少可以憑心而為的?」老頭子也不調侃了,手裡握了兩顆棋子轉動。

    「您怕得罪誰?」

    「幼稚,老頭子怕過誰!現在是敏感時期,你伯父身後的那位更是敏感,我稍有動作,帶給他們的就是滅頂之災。咦,我跟你這娃娃說這個幹嘛!你聽得懂嗎?」

    「好吧,看來是我魯莽了。您心裡現在也在矛盾吧?」薛向見伯父之事已不可為,索性轉移話題方向,語出驚人。

    「我有什麼矛盾?」老頭子停住搖動的蒲扇,雙目緊盯著薛向,彷彿要看到他心裡去。

    這會兒薛向才感受到,血海裡滾出來的老兵頭那如滔滔海潮般的威勢。他心裡猛然一緊,直背端坐:「沙場硝煙已久消,宣武門裡藏兵刀。」

    一句詩出,石破天驚。

    「砰」的一聲,安老將軍把茶杯砸在桌上,杯破水濺。恰好安衛宏給薛向端了茶來,老王也從書房歸來。二人見這邊氣氛有些不正常,桌面上一片狼藉,剛要踏入涼亭,被安老將軍揮手止住:「你們兩個先去堂屋,吩咐小劉他們撤到外面去。」

    安衛宏、老王領命退去。走時,安衛宏深深看了薛向一眼,不明白這個亡命徒用什麼話吸引了爺爺,連自己都不得耳聞。少頃,竹林,松陣,屋頂一陣騷動,薛向抬頭望去,原來是身著各式迷彩服的軍人在撤退。薛向心裡大是震驚,自己來時從竹林、松陣穿過也沒發現那裡居然藏了這麼多荷槍實彈的警衛。不過,想來也是應該,安老將軍身居軍機中樞,一身所繫何其緊要,守衛又怎麼會簡單呢。

    「好了,現在這裡只有我們兩個,告訴我,誰派你來的?」

    「我的來意不是很清楚嗎?救親!」

    「救親?呵呵,一個毛頭小子怎麼會說出玄武門這三個字,糊弄人也選個好理由嘛。」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

    「我倒是想看看你是怎麼個旁觀者清,說說看,說不好,就請你上軍事法庭。」

    「這….這不好吧,我又不是軍人,我可是來給您送壽禮的,哪有您這般待客的。」

    「我這裡是軍事要地,你不知道嗎?還敢在此處大放厥詞,說不出個理由,殺頭我看也是儘夠的。」

    「得,您也甭嚇唬我,您不就是想看看我背後站的是誰嘛,何必來這一套。」

    「算你小子識相,說說吧。」

    「我背後真沒人。您想想,我伯父還在勞改,跟那位首長的關係又眾所周知,別人要試探您,怎麼也不會選我啊,您是謹慎過頭了。」

    「額…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成,相信你是來救親的,說說玄武門是怎麼回事。」

    「老人家身體恐怕撐不了多久了吧。」薛向戰戰兢兢地說出了這一句足可殺頭的話,眼睛緊緊盯著老將軍,額頭的汗像小溪一般往下流淌。

    老頭子沒有拍桌子,也沒有呵斥,平靜地看著薛向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其實他心中已翻起百丈狂瀾,他實在不敢相信,如此重大的機密,怎麼會從一個孩子口中說出,此時,他不敢呵斥,生怕把薛向到嘴邊的話又嚇了回去。

    薛向見老頭子沒有想像中的暴怒,小心地道:「您別多心,我是自個兒琢磨出來的。四月份那麼大的事,老人家也沒有露過面。那位一月份接管政務院,四月份接任副元首,不是顯得太急了嗎?」他當然不會說歷史書早寫了,只能託付給自己的天縱之才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古人說的甘羅、嚴世藩一流就是你這號的吧!」安老將軍聽罷,久久不語,突然發了這麼一通感慨。
Babcorn 發表於 2016-2-29 11:31
第三十九章 今始白身著緋衣



    薛向見氣氛舒緩了些,直起的腰又塌了下來,倚著石桌,笑道:「您讚我有甘羅之智,我是卻之不恭了;但您以嚴世藩相比擬,小子就敬謝不敏啦。」

    老將軍哂道:「你小子油滑。我倒想知道,就算老人家身體抱恙,你小子又是怎麼得出玄武門裡藏兵刀的結論呢?」

    薛向此時心神大定,最要命的問題終於過去了,喝口茶,道:「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少跟我拽文,詩詞古文,老頭子甩你八條街不止。呵呵,按你的意思誰是慶父?」

    「我就是這麼一說,瞎謅了兩句歪詩。」薛向哪裡會傻乎乎地道盡其意,說透了,裝x真就裝成了傻x。

    「哈哈,你小子果真機靈,點到為止,倒是個在背後搖小扇子的角色,真是個當面笑嘻嘻,背後掏東西的傢伙。」

    「不就是贏了您老幾盤棋嗎?對我評價一直這麼負面,這可不是我黨黨員實事求是的作風。得,禮我已送到,我先聲明啊,我此次絕無『蝕把米』之憾,純屬聊表敬意,小子告辭。」薛向說完,起身欲走。

    「怎麼,我這裡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您這可就太不地道了,棋陪您下了,寶貝您拿走了,問的話我都答了。您罰也罰過了,俗話說,罰了不打,打了不罰,可不興又罰又打啊。」

    「看把你小子嚇的,剛才跟我這兒不是揚言搞什麼大屠殺嘛,這會兒就草雞了?」

    薛向脖子一梗:「得,還有什麼事兒,您吩咐。」

    「也沒什麼事兒,你不是給我送了件寶貝嘛,要我老頭子幫忙辦事,這事兒又沒給你辦,我這不是過意不去嘛。升不了你伯父的官兒,給你個官兒噹噹怎麼樣?」老頭子笑眯眯的看著薛向道,眼角處細細的皺紋裡彷彿夾雜了無數的心眼。

    薛向被老頭子的好心嚇了一跳,瞬間就想明白老頭子的心思。他脖子一縮,打了個寒顫,哆嗦道:「老爺子,謝謝您老的好意,我還年輕,啥事兒也不懂,就不勞您費心了。」

    老頭子呵呵笑道:「怎麼,猜出來啦,想走?晚啦!這事兒可由不得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薛向苦著臉道:「老爺子,您怎麼能這樣呢,我保證把嘴堵的嚴嚴實實的,絕不亂說。我知道輕重的,您就別往我脖子上套韁繩了。」薛向哪裡還不明白老頭子是想把自己這平頭老百姓的白身安個身份,方便他以後使喚。本來嘛,他一個平頭老百姓,跳出官場外,不在軍隊中,老頭子拿什麼身份命令薛向,這會兒給薛向封個「弼馬溫」,和玉帝對付孫猴子那套差相彷彿。

    老頭子笑得白眉直抖,道:「你就認命吧,誰讓你小子無遮無攔地跑我老頭子這兒賣弄你那一孔之見。這會兒,想抽身,又怎麼可能。」說罷,老頭子衝著堂屋方向喊了一聲:「老王,出來下。」

    老王和安衛宏一塊兒從堂屋裡小跑了過來。老王跨進涼亭,對花帥打了個立正,敬禮道:「首長,請指示。」

    「去給這小子補個軍官證,證件上的職務就寫我辦公室的特別參謀,級別嘛,給這小子定個十三級,算是酬謝他的那件寶貝。」老將軍朝薛向指道。

    「是」老王得令而去,突然又折返回來,對著薛向道:「姓名,年齡。」

    「薛向,薛仁貴的薛,一顆紅心向著黨的向,17歲」薛向回答完老王的問題,瞥了花帥一眼,不滿道:「老爺子,您這也太摳了吧,我一件國寶中的國寶,沒換出我伯父,怎麼才給個少校啊,這也忒不入流了吧。」

    65年取消了元帥以下的軍銜,軍方幹部也轉了行政級別,不過不似地方上的十三級,而是3-27級,老將軍給薛向定的13級差不多就是個少校,和地方上的正科級幹部彷彿。

    老頭子眉毛一揚:「怎麼,要不給你也弄個上將噹噹?」

    「嘿嘿….你別嚇我,我還年輕嘛,總得留點上升空間不是,您給弄到七級就成啦。」薛向滿臉堆笑,本來他不是這嬉皮笑臉的性格,怎麼一和老頭子鬥嘴就特來勁兒,潛意識裡迫切想表現自己,貧嘴了不少,和平時簡直判若兩人。

    「七級?那不就是少將?你小子真是賴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你小子才多大,十七歲的少校我都沒聽過,你別給我扯什麼紅軍時期誰誰的,那是特殊年代,和平年代你這已經是破格了再破格,你小子掛我老頭子辦公室的牌子,可別給我老頭子丟臉,更不許招搖過市。」老頭子敲打著石桌,接著呵斥:「本來是準備給你掛個十*級的,一想你也送了件寶貝,也不能虧待你不是;二來我安某人的特參,級別太低,說出去也丟臉不是?」

    薛向其實心裡對這個待遇滿意已極,抱著便宜不佔夠就是吃虧的心理,決定有棗沒棗打三桿:「得,得,少校就少校吧,我吃點虧,就這樣吧,不過軍服可得給我配將官的料子啊。」

    安衛宏一旁早聽的傻了:「啥玩意兒?眨眼間,老母雞變鴨,你成了少校特參?你才多大啊,爺爺,您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哭著喊著讓您給我弄個尉官銜,您都不肯。總不至於收禮就辦事,您這也太現實主義了吧。」

    老頭子抬了抬眼皮,瞄了花衛宏一眼,叱道:「你小子知道個屁,就你整天飛鷹走狗的,還好意思腆著臉沖老子要官,你穿身軍服出去,非把老子臉丟到北海去。不過,這次帶回來的這小子不錯,還是要獎勵的。這樣吧,我安排你去基層連隊訓練一陣,就去瓊島吧。」

    安衛宏剛聽了有獎勵,立時眉開眼笑,眼巴巴等著老爺子往下說,可結果要把自己發配邊疆,去當大頭兵,立時俊臉就垮了下來:「爺爺,您總不能賞罰不分吧,我是要當軍官,不是要當士兵啊,我不去啊,這賞我不領了行吧。」

    「我老頭子一口唾沫一顆頂,不去不行。」

    「爺爺,誰是您親孫子啊!」

    …………….

    薛向提著皮箱坐在公交車上,皮箱裡裝著老王給他準備的四季軍裝,都是按他要求要的庫存的將官服,只把肩章去了,他可不喜歡此刻一色的四個大兜深灰軍裝。薛向的心裡還是一陣後怕,當知伯父之事不可為之後,他說出的那句話是冒著天大的風險,但是為了引起安老將軍的注意,他在所不惜,好在他賭贏了。薛向知道失去了伯父的復出,未來的大博弈自己將徹底淪為看客,他不得不冒著zz風險,不,是生命危險來顯露崢嶸。對於成為老將軍口中的「特參」,薛向當然是十分樂意的,假意拒絕不過是為了掩飾真意,不能下注,買買外圍,也不錯的。薛向當然知道這個「特參」的含金量是多麼的微不足道,不過是老頭子為了捆住自己嘴巴而設,當然也有酬謝之意,不過他很高興跟老頭子捆在一起。薛向也絕對會將這特參的身份發揮出他最大的能量,他是一隻蝴蝶,一隻即將搧動翅膀的亞馬遜蝴蝶。

    窗外陽光明媚,空氣清新,此時的京城遠不是後世的沙暴之城。已經三點多了,薛向乘的5路公汽奔馳在長安大街上,他要到終點站天橋下車。薛向坐的這輛公汽運行的線路也有個紅色的名字叫革命路,此時左的思潮氾濫,波及了公交線路號,京城當時所有的公交線路除了正常線路名外,還有一個非常革命的線路名。當時路牌是紅色的,線路號只佔左邊約五分之一的位置,其餘顯著位置上是革命的線路名,而不標明起迄站名。除了革命路還有長征路、紅旗路、反資路等等。

    薛向把玻璃窗開到最大,腦袋歪在窗口看風景。奔馳的汽車帶動氣流撲面而來,吹得薛向的發絲遮了眼睛,他向上捋了捋頭髮,心想還是寸頭乾淨利索。薛向並不喜歡板寸頭,覺得毫無髮型可言,待頭髮留長後,左比右劃的,請理髮店的老師傅給自己剪了一個後世的碎髮,極似郭富城的學生頭。此髮型一出,眾人皆視為天人,實在太具美感了,無論何時,人們對美的追求總是孜孜不倦的。一時間,從者如雲,四九城的頑主們把自己的各式帽子頭全換了這種發型,連光頭胖子也開始蓄髮,名曰:對三哥的步伐,要緊跟緊跟再緊跟。這下可把給薛向理髮的老師傅忙得四腳朝天,當然,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老師傅不僅收了五個徒弟,工資也調了兩級,可把他給樂壞了。薛向還聽說,最近這種發型開始向校內蔓延,一些老師眼裡的壞孩子率先留起了碎髮,倒是頗受女孩子的歡迎。連小適這帽子頭之王也在打算換成大哥的這種發型,同桌的李美麗老盯著張小華的碎髮看,讓他很不滿意。

    儘管此時的長安大街並未到它一天最繁忙的時刻,可依然人潮洶湧,車水馬龍。長安街是全國最著名的大街,也是世界曾經最寬、最長的街道。著名的紅旗廣場就在這條街上,歷次的大閱兵也在此舉行,這條大街的兩側匯聚了眾多的權力機關,可以說是全國的政治中心。每天長安街來往的人流,車流的宛若汪洋,好在駕駛員是個老師傅,駕藝高超,在人群、自行車流裡左衝右突,縱橫自如,卻未見顛簸。薛向靠著窗沿,暖風拂面,睡意醺醺,不知覺間竟睡了過去。

    ps:65年取消大帥以下的軍銜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當時的軍銜、勛章之類的設計都是直接源自或仿自蘇聯的那一套。當時華蘇交惡,所以這一套也成了領袖的心頭刺,領袖覺得劃分軍銜和官兵一致、官兵平等是相悖的,人為的製造階級,當時自己的軍隊沒有軍銜不是也戰勝了那些有軍銜的軍隊嗎?所以,鬍子大帥一報告,領袖就說「早想搞掉那塊牌牌」。

    取消軍銜另一個重要原因是,當時授銜出現很多高職低級的情況,軍銜與軍職不對等,大多數軍長掛的是少將銜,絕大多數師長掛的是大校、上校銜。而且,自55年授銜後幾乎軍銜都沒有晉陞的,造成很不好的影響。軍銜取消後,軍職幹部全轉為行政級別,軍服自然也要改造。所以才有了後來的65式軍服,士兵兩個兜,軍官四個兜,除此以外,再無二致。

    另,幹部行政級別建國以來劃分了很多次,方面讀者閱讀,後面的行文的行政級別還是按後世的公務員級別和軍方級別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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